第4章
其實蒙語沒有想的那麽難,因為滿語和蒙語有不少相近的地方,加上有玉枝(原名木其爾)這個好“老師”,傅瑩學起來很輕松。
可語言問題終究不是傅瑩憂心之事,離自己大婚的日子越近,她就越不安。
說實話,她心裏是蠻抗拒這樁婚事的,畢竟“了解”自己未來老公的品行。有時認為,自己還真不如嫁給一個自己不熟知的人,這樣對未來還有所期待。
但自己心裏抗拒,卻不能改變什麽。因為婚事是皇帝下的旨意,如果抗旨不遵,那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傅瑩在腦海裏想了不少辦法來逃婚,比如,逃出富察府。
且不論自己出逃之後該如何在人生地不熟的清朝謀生,若真逃走之後,自己在清朝的爹、娘還有兄弟姊妹肯定都要受牽連。畢竟有原主的記憶,加上自己穿來之後,至親們對她确實很不錯,她不能那麽自私,不為家人考慮。
她又想到自己可以裝病逃婚,但又想原主卧病不起,雍正皇帝寧可推遲婚期,也不願另擇他人,可見這辦法是行不通的。
剩下的辦法就是,把自己弄殘疾或者毀容。此法雖然可行,但她沒那個“自殘”的決心和勇氣。不就是要嫁給一個“大豬蹄子”嘛,又不是讓自己去死,何至于用這麽殘忍的手段來逃避呢?
思來想去,傅瑩決定自己還是嫁了吧。畢竟自己嫁過去是嫡福晉,有身份地位在那裏,只要未來那位乾隆皇帝不要來個“寵妾滅妻”,她應該就不會太慘。
她不奢求自己能得到那位君王的真心,只求能他對自己,像這個時代丈夫對嫡妻應有的那般相敬如賓,就心滿意足了。
随着婚期臨近,家裏來的客人果然是像玉溪說的那般絡繹不絕。因為這些客人多是來道賀她入嫁皇室,她有時候不得出來見客。
因為要見客,她必是要着重打扮一番。頭上滿頭珠翠,身上穿着錦緞旗袍,腳下踩着“花盆底”,典型的滿族小姐打扮。
一日見完客之後,她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屋中,将自己頭上的鎏金簪子,累絲蝴蝶等金玉首飾統統摘下來,放在自己的專門收首飾的黃花梨雕花小抽屜裏。
玉枝看見傅瑩将首飾摘下來,忍不住走過來努力用漢語說道:“小姐,你怎麽又把首飾摘下來了?頭上不帶點首飾,終究不太好。”
傅瑩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頸,道:“你們快放過我吧,這一頭首飾,外加六個耳環,把我的腦袋生生多加出了幾斤,我這脖子都快支不住我這顆腦袋了。”
玉淨笑道:“小姐,你這病好了,也比以前嬌氣許多了。之前頭上帶那麽首飾,也不見叫喚的。以後出嫁,戴的鳳钿可比這沉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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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玉淨這麽說,傅瑩忍不住為自己的脖子和腦袋同情了一番,她有些懷念現代那些清爽的發型。
“難道就沒有輕點又好看的首飾嗎?天天戴這些蠻沉的。”傅瑩忍不住問道。
玉淨有些為難,道:“小姐的首飾多是金玉、寶石所制,這些東西肯定分量都不輕。”
這頭玉淨說完,那邊玉枝就好像想起了什麽,忙說道:“我知道有一種首飾又輕又好看。”說完,就去牆邊的櫃子翻找。
找了許久,終于翻出了要找之物,還沒等玉枝拿給傅瑩看,玉淨一見便數落她道:“小姐怎麽能戴這種不上臺面的東西,這玩意兒是平民小戶家的女子才戴的。”
聽玉淨這麽一說,傅瑩好奇地湊過去一看,見玉枝手裏拿着一枝花樣的首飾,色彩甚是缤紛。傅瑩看着好看,忍不住拿過來,果然比平日戴的首飾輕便。
她不記得原主也戴過這些,忍不住問自己的兩個丫鬟道:“這是什麽首飾,又輕便又好看,甚是合我心意。”
玉淨聽傅瑩說這首飾合心意,驚訝道:“小姐,這種通草絨花若戴着甚是不體面,我也不知玉枝是從哪裏翻找出來的。”
傅瑩理解玉淨所慮,畢竟自己是個大家閨秀,按道理是該穿金戴玉的,但她确實嫌那些金玉首飾沉,看着玉枝委屈巴巴的樣子,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說道:“這樣吧,平日除了見客,我就帶這種通草絨花吧。”
玉淨看了看傅瑩手中的絨花,又道:“這絨花小姐就這麽一枝,總戴着未免單調些。”她終究不願自己小姐戴絨花這種“寒酸”的東西。
傅瑩聽罷,從自己的紫檀木小匣中翻找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了玉淨道:“那你出府替我買幾枝,輪替着戴吧。”
玉淨噘嘴道:“這銀子能買一筐呢,用銅錢就行了。”
傅瑩沒想到這絨花這麽便宜,于是拿回銀子,找出一串銅錢遞給了玉淨。
自從戴上玉淨買回來的絨花之後,她的腦袋确實輕松了許多,只是耳朵仍要一邊戴三個耳墜,據說這種“一耳三鉗”的方式是滿族舊習,像她這樣的滿族格格,自然也要遵循。
因要為大婚做準備,婚期臨近之日,府中上至李榮保這一家之主,下至奴婢仆人皆都比平日忙碌許多。
傅瑩自然也不清閑,前日內務府派人過來,将聘禮送至府中。她原先以為這皇家的聘禮多是金銀珠寶、绫羅綢緞,覺得唯有這般貴重的聘禮,方才符合皇家身份。
可她見那些聘禮,金銀珠寶、绫羅綢緞倒是有不少,可那些牛羊、茶葉等物,在傅瑩看來,确實有些“奇葩”,不過無論聘禮是什麽,終究是皇家之物,必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出嫁前一日,家裏人将她的妝奁收拾好,準備已經提前送到四阿哥弘歷的住處。傅瑩見家裏人如此準備,方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要離開了。
府中到處挂着紅綢,貼着紅喜字,雖然有喜慶的氛圍,但在傅瑩看來,卻是悲怆不已。她感覺自己就像不得不跳入一個“火坑”一般,嫁人之後的日子,想必是會很艱難吧。
她又想起自己在現代活了近三十年,都還沒有嫁人,沒想到穿來清朝,沒幾個月反倒出嫁了。
這些日子,她頻頻想起現代的生活,現代的親友,她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回到二十一世紀。她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懷念現代,至少在現代,不會有人強迫她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傅瑩呆坐在屋裏的炕上,直到她的母親覺羅氏領着傅恒進來,她方才回過神。
覺羅氏坐到女兒身邊,對她用滿語說道:“傅恒非要過來看看他姐姐,正好我也有幾句話要囑咐你。”
傅瑩看着傅恒,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小臉,用滿語問他道:“額雲就要嫁人了,你為額雲高興嗎?”
傅恒想了想,搖頭道:“若是額雲出嫁,那便不能常常見到額雲了。”
這幾天傅瑩耳邊聽到多是因她嫁入皇室的祝福之語,如今終于聽到有一個人并不為自己出嫁而高興,傅瑩很是欣慰。
覺羅氏聽兒子這麽說,有些尴尬,忙解釋道:“傅恒自小跟着你,和長姐關系極好,你離府嫁人,他自然不樂意。”
說完,又接着說道:“你要嫁入皇室,皇家的規矩自然很多,不比在家裏惬意,凡事要多小心謹慎些,少說無用之語。”
傅瑩點了點頭,道:“女兒謹記在心。”
“四阿哥那裏使女、格格們想必不少,你嫁過去作為嫡福晉,凡事要有容人之心,不要太苛責她們。”覺羅氏又囑咐道。
傅瑩想自己的娘對自己說的這些話,實際上是讓自己不要為難未來乾隆皇帝的小老婆們。其實,傅瑩覺得只要他的這些小老婆不要太作妖,她自然是不會去找人家的麻煩,自己就不是那挑事兒的人。
于是她又點了點頭,說道:“母親且放心。”
她的話剛說完,覺羅氏突然抱住了她,摩挲着她的後背,道:“我的兒,你在我身邊呆了十幾年,如今就要離開我嫁作人婦,為娘的不稀罕你嫁的是何等顯赫之人,只求他能好好待你便好。”
覺羅氏的這番話,大約是天下母親的肺腑之言吧,如果自己在現代出嫁,自己的母親恐怕也是這麽想的吧。在古代,像她這種嫁入皇家的女子,回家更是不易。想到這些,傅瑩眼中不禁有了淚意。
等覺羅氏松開了自己,她見自己的母親眼眶已紅。傅恒拉着自己的手,說道:“額雲,你出嫁之後能經常回來看我嗎?”
傅瑩見弟弟這麽問,忍不住落淚道:“我若是有機會,自然會回來的。”
覺羅氏見傅瑩落淚,忍不住說道:“來找你,本是想囑咐你幾句,如今倒害得你傷情。明日就要離府,今日好好早些休息吧。”說完就領着傅恒離開了。
雖然覺羅氏是這麽囑咐,面對自己人生如此重要的時刻,傅瑩哪裏能安心地睡去呢。特別是一想到明日就要見到四阿哥弘歷,她心裏卻是說不出的滋味。
一方面她确實想見見這位歷史名人,另一方面因自己對他的“固有印象”,心中對嫁一事也是反感頗多。
這在娘家的最後一晚,她睡得相當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