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傅瑩起來之後,玉淨等人給她端來內務府送來的嫁衣。此時正是炎熱之時,那嫁衣固然精美,但頗為厚重的衣料,傅瑩看着後背就滲出了不少汗珠。
所幸按照滿族習俗,到了晚上才是迎娶之際,傅瑩天真地想,等到了晚上再穿這嫁衣,必然是不會太熱了。
出嫁這一日,她的丫鬟沒有按照往常那般給她梳頭,她聽自己的母親覺羅氏提過,等到了迎娶之時,自然會有宮裏過來的人給自己梳發。
披頭散發倒是也無所謂,反正此時她也不必見客,只需呆在屋裏即可,但她受不了不吃飯!至于這不給吃正頓飯的原因,只有“規矩”兩個字。傅瑩心中自然是不滿的,但規矩終歸是規矩,她只能遵守。
無論是原主還是她這個穿越者都沒有經歷過滿族的婚禮,所以她也不清楚還有多少“奇葩”規矩還在等着她。依照她現代幫忙的經驗,婚禮通常都是非常累人的,古代禮節繁缛,比起累人程度,恐怕是有過之而無吧。
幸好吃點心是不忌的,自己的丫鬟給自己拿了些糕點,吃了幾塊,方才覺得沒那麽餓。
這一白天的時間幾乎是在等待中度過的,盡管傅瑩時不時派丫鬟出去看一看,但一直沒有任何消息。父母忙着應酬賓客,沒有太多時間陪她,她一直很無聊。
好不容易捱到亥時,她方才看到玉枝急匆匆地從屋外進來,喘着氣用并不流利地漢語對她說道:“來了……迎親的人,來了。”
傅瑩還站在地上啃着果子,聽到迎親的人過來,慌忙将果子放下,坐回到炕上。果然過了一會兒,幾個穿着紅色吉服的中年女子進了屋,見其打扮倒不像普通人。
這幾個人具體是什麽來歷,因家裏人沒有提過,傅瑩也不十分清楚,不過既然娶她的人是皇帝之子,那麽這幾個人想必也是來自宮中。
這幾個人見了傅瑩之後,皆是滿面笑容,用滿語說道:“新娘子久等了。”
傅瑩坐在炕上,聽到她們稱自己“新娘子”,略帶羞澀地用滿語道:“夫人們也辛苦了。”
那幾個迎親的女子聽罷,覺得傅瑩甚是懂禮,笑得更開了。她們走過去,拿出梳子等梳頭之物,開始給傅瑩梳發。
因傅瑩的梳妝臺、銅鏡等物已經提前一天送至四阿哥弘歷那裏,傅瑩屋中雖有別的銅鏡,此時外人在場,也不好意思讓丫鬟去拿,免得人家說自己多事。故而這幾個人給自己梳了個什麽發式,傅瑩全然不知。
那幾個迎親的女子給傅瑩梳好了旗髻之後,又給她的頭發上插了一只通草小人兒。然後,玉淨将內務府的嫁衣端來,扶着傅瑩下了炕,幫她穿上。
這嫁衣傅瑩早就見過,心裏已失了好奇,她正低頭盯着自己的鞋。這婚鞋和自己想的不同,竟然是藍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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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納悶這鞋為什麽不是紅色,一個迎親的婦人突然拿出了一個東西,挂在她的脖子上。東西不沉,她把視線往胸口處移了移,看到了一面小鏡子。
她正納悶為何要給自己胸前挂一面小鏡子時,眼前突然變黑,原來自己已經蓋上蓋頭了。
她本以為自己還要帶一頂鳳冠,就像看過的那些古代影視劇出嫁的新娘一般,但她發現到目前為止,就沒有出現過“鳳冠”這種東西。
想到這裏,她還是有點小失望的,畢竟在影視劇中,新娘的鳳冠都是相當漂亮的,出嫁之前,她特別想親眼見一見那頂屬于自己的鳳冠。
等蓋好了蓋頭,一個迎親的婦人告訴她,一會兒她大哥過來,将會把她抱到轎中。
傅瑩想,就讓人家在這裏陪自己幹等大哥傅廣成過來,着實有些不妥,于是頂着蓋頭安排玉淨等丫鬟給她們端茶倒水,吃點水果點心。
這幾個迎親的婦人道過謝之後,又誇贊傅瑩好看,和四阿哥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聽她們誇自己好看,傅瑩嘴上雖說着“過獎”,但心裏還是十分受用的,但後來聽到她們說她與那個未來的乾隆皇帝“十分般配”,便沒有半點高興之意,想以後與他“般配”的女子可多得去了。
厚重的嫁衣在這個季節穿在身上十分難受,傅瑩額頭滲出了不少汗珠,她和丫鬟要了塊帕子不間斷地擦拭,并時不時用帕子扇幾下。
玉枝看出傅瑩難忍炎熱,便拿了把扇子,給她扇風。見玉枝這麽貼心,傅瑩連連道謝。見自己的小姐和自己道謝,玉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雖然和丫鬟道謝也不是她第一次這麽做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她大哥傅廣成終于姍姍來遲。進屋之後,和迎親的婦人們寒暄了幾句,便橫抱起傅瑩朝屋外走去。
因傅瑩屋子到富察府正門距離并不近,傅瑩擔心傅廣成抱着自己走這麽長的路會有些吃不消,雖然原主的身體偏清瘦。
于是走了小半截路之後,傅瑩對傅廣成說道:“阿渾(滿語‘哥哥’的意思),要不你将我放下來休息休息吧。”
傅廣成搖了搖頭道:“這樣做不吉利,你放心好了,将你抱至轎中我還是能做到的。”
傅廣成雖這麽說,傅瑩仍是不放心,于是打算和他說幾句話,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好讓傅廣成覺得沒那麽累。
傅廣成雖說是李榮保長子,但卻大出傅瑩這個長女許多歲,加上兩人并非同一母親所生,故而原主與其比較疏離。
該與這位不怎麽親的大哥說些什麽呢?傅瑩想了想問道:“阿渾,四阿哥過來了嗎?”
傅瑩這麽一問,傅廣成差點沒抱住她,笑着打趣她道:“你就這般迫不及待地想見自己的夫婿了嗎?你放心,以後自然是有見面的日子。我來你房間之前,見四阿哥正與父親行禮呢,既然是他娶親,自然本人是要來的。”
被自己的兄長這般打趣,傅瑩有些害羞,她自己也後悔為何就找了這麽句話與長兄聊天,難不成是自己真的急着想見四阿哥了嗎?這倒也不假,畢竟是未來的乾隆皇帝,歷史上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她總歸還是有些好奇的。
被兄長這麽一說,傅瑩也不好意思再多語了。
其實也是傅瑩多慮,她大哥平日喜歡騎射,身強力壯,将她抱至轎中不成問題。
出了富察府之後,因頭上蓋着蓋頭,加之又是晚上,她根本看不見迎親的隊伍是什麽樣子。唯有那些人手中所執的燈籠火把等發光之物的光線,穿過了她的紅紗蓋頭,比起剛剛的出府之路,眼前一下明亮許多,這讓她推測來人應該不少。
伴随眼前的豁然明亮,耳邊頓時響起震耳欲聾的鼓樂聲,這鼓樂聲甚大,似乎蓋過随之而來爆竹聲。傅瑩隐隐聽到有人在說:“新娘子上轎了。”
雖然看不見,但她能感覺到自己被大哥塞到一個密閉的空間中,随着轎簾放下來,眼前頓時一黑,連帶着耳邊那些鼓樂聲、爆竹聲也小了一些。
也不知自己在轎子裏坐了多久,她突然感到自己被擡高了,這應該是起轎了。
傅瑩聽自己家裏人說,她與四阿哥弘歷成婚之處是在紫禁城的乾西二所。
這乾西二所是哪裏,她不知曉,不過一想到自己要進入紫禁城,她心中難免有些蒼涼之感。因為按照她看過的不少影視劇、,這座皇城被描寫成華麗的囚籠,多少女子的一生就被困在這裏了。
天氣炎熱,加上自己穿着厚重的嫁衣呆在密閉的轎中,傅瑩早就額頭冒汗了。此時,她特別懷念現代的冰激淩,一口咬下去,通體舒暢,絕對的解暑佳品。當然這個時代不可能有這種食品了。
她不斷用手帕擦着額頭滲出的汗珠。沒有冰激淩,現在哪怕有把大蒲扇給自己扇着風也不錯,可惜手邊什麽都沒有,除了用手扇出點風之後,她沒有半點措施。
耳邊那不間斷的鼓樂聲,擾得她更加心煩,也就覺得更熱了些。傅瑩終于忍不住,趁着轎中無旁人,将蓋頭掀起,然後将轎簾略略掀起一點。
傅瑩知道四阿哥弘歷既然親自來娶親,那麽他必定也在這迎親的隊伍中。她想趁機看看他,哪知天色太暗,周圍的光照又不太足,除了擡轎轎夫的背影看得清晰之外,其它什麽也看不到。
“一會兒自然會見到他,你急個什麽!”傅瑩見自己竟然去偷看四阿哥,忍不住埋怨自己道。
放下轎簾之後,傅瑩并沒有急着将蓋頭放下,畢竟放下蓋頭更熱。她無意中摸到了自己胸前的鏡子,就像是發現了寶貝一般,因為用這面薄薄的銅鏡扇出來的風,要比她用手扇出的風大。
盡管傅瑩時不時偷偷掀起轎簾,給自己透透氣。她不知這轎子要在什麽時候停,周圍太暗看不清路況。就算是在白天,像原主這種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也未必能知道經過的地方是哪裏。
耳邊再次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竹聲,轎子不知到了哪裏,突然停滞了下來。傅瑩估摸着應該是到地方了,于是慌忙将蓋頭弄下來。
她正等着接下來要走的婚禮程序,突然轎頂被人掀起,她聽到有人用滿語喊道:“過火盆!”
傅瑩沒想到這滿式婚禮也“過火盆”的習俗,關于這婚禮的儀式,她家裏人只告訴她這個新娘該怎麽做,但其餘程序她是一概不知的。她猜想這“過火盆”十有**是效仿漢人習俗的。
轎子重新被擡起,行進了一段距離之後,又再次停下,并放到地上。
傅瑩坐在轎子裏等了一會兒之後,突然一只手伸進了轎簾中,遞給了她一個蘋果。傅瑩依着規矩,将那蘋果咬了一口之後,重新遞了出去。于是同時,轎簾也被人摘了去。
此時前面和上面都沒了遮擋,傅瑩覺得通透了不少。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轎子裏又突然伸出了兩只手,朝自己左右兩個臉頰分別摸了一下。
摸完之後,傅瑩感覺臉上多了層東西,還沒等用手摸着看她們給自己塗了些什麽,又有一雙手遞來一個錫瓶,要她抱在懷中。
這瓶子沉甸甸的,傅瑩估計這錫瓶裏肯定塞了什麽東西。
抱好這瓶子之後,她聽到自己大嫂和二嫂的聲音:“新娘下轎了。”
聽到自己終于可以出轎子,傅瑩有些迫不及待地鑽了出來。她太熱了,任何加深她熱感的環境,她都會迫不及待地想離開。
傅瑩的大嫂和堂姐見她出了轎,便左右攙着她,領她去拜堂。原本扶新娘的應該是新娘的大嫂和親長姐,因傅瑩本就是家中長女,故富察家就派了族中一名長于傅瑩的女子代替了。
作者有話要說: 婚禮全程以女主視角來些,所以有些習俗沒能描寫出來,如果各位讀者大大對滿族婚禮感興趣,不妨看看橘玄雅大大的《清朝穿越指南》,裏面對滿式婚禮有詳細的描寫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