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傅瑩知道自己的長嫂和堂姐就要扶着自己去拜堂,她一想到“拜堂”兩個字,心裏不免就慌了起來。此刻,她覺得古代的婚姻真是奇怪,從未見過面的兩個人這麽一拜堂,然後餘生就要一起過了。這乾隆皇帝雖說她知道,但真人卻是沒有見過的。
傅瑩因蓋頭的原因看不清路,只能聽到周圍人聲鼎沸甚是熱鬧。她想,畢竟是皇子婚禮,排場定然不小。
等跨過馬鞍之後,傅瑩被扶到神案之前,聽着有人高喊讓她與新郎行禮。這三拜,也如漢式婚禮一般: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
這三拜結束之後,她又被人扶着進了新房。她知道,接下來她就要見到自己的夫婿了,雖然她是對自己的夫婿印象不好,但她還是心跳不已。這應該是正常人都會有的反應吧,傅瑩又想。
傅瑩被扶到床上,雖然看不見什麽,但她也能感覺出自己身邊坐了一個人,這個人自然是四阿哥弘歷了。
她雖然很想側目看看她身邊那個人的樣子,且不論蒙着蓋頭、光線昏暗,要看也難看清。她這樣貿然轉頭,肯定是不符合大家閨秀的作派。于是忍住沖動,擡頭端坐着。
傅瑩聽着身邊一人在高念着婚禮程序,後聽到讓新郎去掀新娘的蓋頭,正考慮自己該如何給這位“風流天子”留個好印象時,眼前的遮擋突然撤去,她看到自己頭上的蓋頭被挑在一支箭上。
她正想看看執箭之人,還沒等把頭轉到坐在自己身旁的那個人身上,她的長嫂就過來扶她,讓她盤腿坐了起來。然後,把新郎的衣襟壓在她的衣襟上。
傅瑩趁這機會轉頭看了一眼身邊那個人,可惜燭光終究是不太明亮的,還沒等她細瞧清楚,床帏突然被放下,周圍頓時一片黑暗。
幸虧知曉這是要進行祈福儀式,不然若突然陷入黑暗中,自己肯定是要恐慌了。
在這黑暗之中,她聽到床帏之外的薩滿太太在念祈福語。她知道滿族人信奉的是薩滿教,但那薩滿太太念的是什麽話,她卻聽不懂。
因為眼睛看不到東西,耳朵聽到的聲音便格外清晰。除了薩滿太太念的祈福語之外,她還聽到了外面的人聲和禮樂聲,還有,身邊那個人的呼吸聲。
此時此刻,她即便是轉過頭盯着他看,也不會看到什麽,她只知道剛剛那匆匆一見,他似乎不是一個醜陋之人。
傅瑩聽着耳邊那人一呼一吸的聲音,外加自己“通通”的心跳聲,便覺得這裏更加悶熱難呆。雙手滲出的汗,潮膩膩地黏在抱着的錫瓶上,她默默祈禱那位薩滿太太趕快結束這熬人的祈福儀式。
也不知在這黑暗之中呆了多久,面前的床帏終于被人撩起。傅瑩的大嫂接過傅瑩手中的寶瓶,然後笑着對她和四阿哥弘歷說道:“新人請喝交杯酒。”
說完,一個仆婦端着一個描金紅漆盤,上面托着一對兒掐絲琺琅酒杯,遞到她和新郎的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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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瑩的目光被這對掐絲琺琅酒杯所吸引,她見那酒杯所呈現的藍色光彩,好似翠鳥的羽毛,金絲盤成的喜字在杯壁的正中。心裏正感嘆,果然古代最好的玩意兒還是在皇宮裏時,卻擡頭看見對面那人正盯着自己看。
傅瑩剛剛光顧着看酒杯,這回方才看清自己的夫婿,也就是四阿哥弘歷。
見他不過是一個少年,高中生般的青澀,自己竟然放松了許多。想她現代的年齡好歹近三十,按輩分他稱呼自己一聲“阿姨”(雖然本人比較拒絕)也是不過分的。
于是,她沖着他微微一笑,沒想到四阿哥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慌忙去看那漆盤上的酒樽。見他如此害羞,傅瑩心裏暗笑,仿佛自己輕薄了人家。
按照滿式婚禮習俗,這交杯酒不必新郎新娘挽臂喝下。她和弘歷二人先喝了一口,之後酒杯被自己大嫂等人調對,再喝對方剛剛喝過的那杯酒。
交杯酒喝過之後,又有一個嬷嬷端來一碗類似馄饨的東西,她在家裏聽人說過,這叫“子孫饽饽”,估計也就是求個多子多福吧。
她的嫂子和身邊那個婦人,各自給她和四阿哥夾了一個。傅瑩餓得厲害,一口吞下,還想着自己能不能再吃一個時,人家已經把這“子孫饽饽”端走了。
傅瑩正在失望之際,又見端來了長壽面,正高興這回可以多吃些了,盤算着最好吃上一碗。沒想到人家就是象征性地夾了幾根喂給自己,還沒等細嚼就已經進了肚子。
傅瑩正心裏惋惜吃得太少時,突然聽到有人問四阿哥弘歷:“生不生?”
對面那個少年仍是略帶羞澀地答道:“生!”
難道她剛剛吃的“子孫饽饽”和“長壽面”都是生的?傅瑩可真沒嘗出來,後來突然想起這“生”就是“生子”的“生”,無非是“早生貴子”的祝福。
這邊剛問完話,那邊就又有人端來烤全羊。傅瑩看着那金燦燦的烤全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祈禱這回讓她吃飽吧。
可這烤全羊端上來也不是讓她大吃特吃的,她的大嫂和另外一位婦人,割了幾片分別喂給她和四阿哥弘歷之後,烤全羊便被端走了。
傅瑩心裏正可惜那烤全羊端走了,卻沒注意到四阿哥已經被人叫去,等她回過神來,只看到他離去的身影。
她知道再要見他,至少得等到明天,這洞房花燭夜實際上只有她新娘一個人罷了。因原主沒有經歷過,這點着實讓她大感意外,沒講規矩之前她原本還有些擔憂呢,擔憂這不相識的兩人,如何能在睡到一張床上呢?
她大嫂走到她身邊,扶着她上了床,囑咐她一定要坐到明天天亮再下床,又安頓陪她過來的玉淨、玉枝讓她們好生照看好傅瑩。如此安頓完之後,方才和衆人出去并把門合上。
這夥人出去之後,屋子裏便只剩下她和自己的兩個陪嫁丫鬟。若是嫁與普通人家,按理來說像她這樣的大家閨秀是至少要陪四個丫鬟,但因她嫁的是皇室,自家的丫鬟不許帶多。宮中各宮的奴婢人數均有嚴格限制,這些陪嫁丫鬟自然比不上深谙宮廷規矩的宮女們,故而要限制人數。
傅瑩這種坐在床上不能下地的做法叫“坐財”,當初她聽嬷嬷囑咐自己要在床上坐到天明時,就覺得這場婚禮簡直是在折磨人。
厚重的吉服仍穿在身上,加上饑餓,“坐財”對于傅瑩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
她盤腿坐在床上,時不時用胸前的鏡子給自己扇了扇風,但仍然覺得悶得厲害,便讓玉淨将門打開。
玉淨按照傅瑩的吩咐開了門,看到門外有人站着,便知這新房是不能随便出去的。
其實開不開門,對緩解炎熱沒有什麽幫助,這古代的窗戶和現代不同,安的不是玻璃,而是輕紗,若是有涼風吹入,自然能滿屋清涼。
因傅瑩身上穿的厚重,即便是開了門也無濟于事,可她又清楚這衣服不能脫下,只能解開領子上的一顆盤扣。後見自己熱得流了汗,便和玉枝要了手帕。
哪知自己朝臉頰處這麽一擦拭,竟然在手帕上看到血漬一般的顏色,當即吓了一大跳,後來方才想起自己出轎之前那會兒,長嫂和別人在自己的臉上摸了兩下,想必就是往自己臉上塗了這種東西。
明白之後,雖然不恐慌了,但卻尴尬了。想四阿哥用箭挑了新娘的蓋頭,看到的新娘卻是臉上塗了兩塊紅胭脂的新娘,那樣子估計是很搞笑的,也怪不得他剛剛盯着自己看呢。
這第一印象就不好,傅瑩拿着手帕不禁搖了搖頭。甭管她在清朝的樣子多麽清秀美麗,也架不住這般“惡搞”。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關于清朝福晉陪嫁人數的描述,純屬作者自己胡謅,大家不要當真。還有文中關于清朝阿哥的婚禮,作者能力有限,多是從網上查來的,有些地方可能不是那麽準确,如有錯誤,還望各位讀者大大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