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十月的天氣已經沒有盛夏那般酷熱難熬, 弘歷難得沒有被雍正留下來詢問政事。于是偷了個閑, 在學習結束之後,和弘晝一起去騎馬。
因平日就有滿族谙達教授他們騎射,弘晝對騎馬一事也不是十分感興趣, 但兄弟二人許久未曾相約出來, 即便弘晝不喜歡,也借着這機會和兄長多呆一會兒。
兩人在空曠之處策馬疾馳了許久, 見馬匹累了,便下各自了馬, 并肩前行。
弘晝将馬.鞭折在手中, 道:“今日汗阿瑪沒将阿渾你召過去問事,也是奇怪了, 莫非有什麽要緊之事處理?”
弘歷點頭道:“這回你可猜對了, 汗阿瑪正忙着處理隆科多一事,估計暫時無暇顧及我呢。”
弘晝不禁好奇地湊前問道:“那汗阿瑪打算怎麽處理隆科多了?”
弘歷道:“還能怎麽樣, 抄家、圈禁, 聽說列出了四十多條罪狀呢。”
弘晝聽罷, 不禁搖頭道:“這隆科多是步了年羹堯的後塵啦,他若是知道收斂些,像咱們的師傅張廷玉一般, 未嘗不能榮華富貴延綿子孫呢?”
弘歷點點頭,想當初他父親雍正是何等重視年羹堯,但年羹堯卻居功自傲、恃寵而驕,終落得個身死名裂的下場。可見為臣子的, 即便是帝王恩寵加身,終還是要時刻保持謙虛謹慎。
弘晝又道:“我聽人說,汗阿瑪把隆科多早年和八叔交往一事也翻出來了。啧啧,不提八叔還好,和他一沾邊就絕對沒好果子吃,別人不說了,咱們三哥是個什麽下場?”
弘歷一直不太認可父親對他諸位叔伯的處置,總覺得父親處理得過于嚴厲,畢竟這些叔伯也是他最敬愛的祖父的兒子。只是他很清楚此事乃是父親心中大忌,所以絕不敢在父親面前提起一二。
弘晝想了想又道:“其實也不是所有和八叔沾邊的人都會倒黴的,拿就阿沙的阿牟其(滿語‘伯父’的意思)馬齊大人來說,早年不也支持八叔嘛,可現在還不是得到汗阿瑪的重用,可見汗阿瑪也并非斤斤計較……”
弘晝話還沒說完,弘歷手中的鞭子就落在他身上。
弘歷急道:“你還提此事,就不怕步了三哥後塵。”
弘晝忍疼,捂着自己挨.鞭子的手臂道:“我看你哪裏是因我提八叔才急,絕對是因為我提阿沙的緣故。”
“胡說什麽,絕對只與八叔有關。你不看看你身後那些随從,萬一有多嘴的,将此言傳給汗阿瑪,你到時候可不保準也被玉碟除名呢。”弘歷雖被弘晝看破,但還是堅決否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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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晝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那些跟随的太監,見他距自己較遠,也就放下心道:“這離得遠呢,他們能聽到才怪。再說我和阿渾你說的是滿語,這些太監多是漢人,咱們說什麽,他們十有**聽不懂。”
然後又說道:“阿渾,自你結婚之後,就難得出來與我一起玩了,我一人也是無聊至極。你倒好,在家裏還有福晉陪着也不無趣,就可憐我了。”
弘歷道:“你府裏不也有格格嘛,找你的格格們玩就是。”
弘晝別有用意地說道:“那格格能和正妻比嗎?阿渾你未娶妻之前,府中也有不少格格,也沒見你似這般‘歸心似箭’啊?”
弘歷點頭道:“我算看出來了,你小子是想娶親了吧?這事兒有什麽好急的,最早不過明年,汗阿瑪肯定給你娶嫡福晉進門。”
弘晝倒不是真想娶妻,不過是見弘歷過分“戀家”開他玩笑罷了,他又說道:“娶妻之事由不得我,不過漢人有一俗語道‘妻不如妾’,怎麽到阿沙你這裏完全倒過來了?”
弘歷聽罷,沉臉道:“漢人這種無德之語,你怎麽能當回事呢?若真覺得漢人的東西都好,那幹脆放幾個裹了腳的漢人女子放府裏算了。”
弘晝搖頭道:“罷了,那種裹腳女子我可不稀罕。若是女子裹了腳,那怕是馬也騎不得了。”說完又問弘歷道:“那不知阿沙可會騎馬?”
說實話,從結婚至今他還沒見過傅瑩騎馬,想着傅瑩本是滿族格格,有不少滿人還會保留傳統,教授女兒學騎馬。
于是說道:“沒見婉儀騎過馬,想必是會的吧。”
弘晝聽罷,高興道:“那就好,下回若有空,将阿沙叫過來一起騎馬吧。”
弘歷點了點頭:“那自然好。”說完,自己還想象一番傅瑩騎馬疾馳的樣子,定然有着與平日不同的風姿。
自那回聽過高流素彈琴之後,傅瑩就時不時地去高流素裏聽琴論詩,一來二去她便知高流素才情出衆。傅瑩向來喜歡有才學之人,于是得空便讓高流素相陪,與她交流一番。
其他格格見高流素能和傅瑩走近也是十分羨慕,加上和傅瑩走近便有諸多機會與弘歷說上話。于是各位格格們摸清“門道”之後,皆開始巴結傅瑩,除日常請安之外,也時不時到傅瑩那裏轉轉,果然就有機會碰上弘歷了。
傅瑩本來覺得大家都在一個屋檐下住着,能和睦相處是最好不過了,她也不想拿着自己嫡福晉的身份,處處壓人一頭。
但人來人往多了也就煩了,加上若和弘歷在一起時着實不太喜歡除高流素之外的格格出現,所以平日得空就往高流素那裏跑。
高流素不比傅瑩親和,有些許孤傲之态,這些格格也不願和高流素來往,往往知道傅瑩在高流素那裏之後,便不再過去尋傅瑩。心裏還很是納悶,為何高流素那般的人卻能得到傅瑩的青睐。
弘歷和弘晝騎過馬回來之後,看到傅瑩和高流素兩人各坐在一塊鋪了綢緞的青石上垂釣。他知自己的妻子最近和這位高格格走得很近,所以看兩人在一起并沒有多奇怪。反倒遠遠站一旁,看兩人誰釣的魚多。
傅瑩一邊等魚上鈎,一邊對高流素說道:“我聽丫鬟說,最近幾日烏林珠吐得厲害,別是懷孕了吧。”
高流素道:“我未曾懷過孩子,不知懷孕有何反應,倒是聽過有些女子在有孕之後,會嘔吐不止。”
高流素這麽一說,傅瑩方才意識到自己問錯了對象,畢竟人家一個十幾歲小姑娘,哪裏有過這種經歷。
高流素又道:“若烏林珠姐姐真是有了身孕,姐姐你得速速上禀,請太醫來确診,畢竟此事馬虎不得。”
聽高流素這麽說,傅瑩暗自吐槽當正妻真受累,小妾懷了身孕還得自己操心,只盼着烏林珠只是腸胃不适,不是懷孕吧。
又見高流素剛和自己說了沒多久就又釣到一條小魚,而自己在這裏坐了許久還一無所獲,難免有些着急。以為是因自己說話魚才跑的,于是閉口不言,專心盯着平靜的水面,期盼有魚能來咬鈎。
弘歷知道這蓮花館外的河不深,幾乎不太可能掉到大魚,見高流素釣了一條小魚,也是為她高興。又見傅瑩悶悶不樂地坐在那裏繼續垂釣,知道她正為自己沒掉到魚而苦惱呢。于是,悄悄地走過去,打算吓她一吓。
弘歷走過去,不讓宮女和太監給自己請安,以防傅瑩察覺,達不成自己的目的。
高流素機警些,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忍不住回頭去看來的人是誰,看見弘歷過來,也是慌忙要起身行禮。
弘歷忙比劃個禁聲的動作,高流素會意,看了看仍專心垂釣的傅瑩,自己裝作什麽都沒看到,依舊坐在石上執杆垂釣。
傅瑩沒有收獲,來了氣,心想今日不釣到一條小魚,自己就絕不回去了。哪知正盯着水面出神,突然眼前一黑,吓了一跳,落了手中的釣竿。
“這位美貌姑娘,你可知來人是誰?”為了不讓傅瑩猜出,弘歷連說話的聲音都刻意改變了。
傅瑩因被人突如其來地捂住了眼睛,自然會慌一下,等平靜之後,不用多猜也知是誰了,只是“小豬蹄子”玩這種小孩子游戲,着實太幼稚了。
但她也沒早早地說破,而是淡定說道:“聽來者之音,清悅動人,想必是一位清秀佳人吧。”說完,自己先忍不住嘴角揚了起來,反正自己想把他比成美貌少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弘歷見傅瑩竟把自己“當成”女子了,心裏生了氣,但還是沒有放棄,于是又換了語調道:“不對,你再猜猜。”
傅瑩有意氣他,故意說道:“來者聲音如此怪異,想必是哪位公公吧。”
傅瑩這麽一說,周圍的人皆忍俊不禁。弘歷見這回傅瑩竟然把他“當作”太監,一下氣得松開了手道:“婉儀,你就這麽愚笨,連我都認不出了嗎?”
傅瑩心想自己可不笨,是他自己要玩這種幼稚游戲,那自己只好奉陪到底了。
但她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忙起身給他行了禮,道:“哎呀,原來是四阿哥,恕妾身愚笨,還真沒猜出。”
傅瑩這樣,弘歷也不知該說什麽,走到魚簍那裏一看,見她魚簍空空,于是得意道:“說你笨,你還真是笨,連一條魚都沒釣到。”
傅瑩被弘歷“揭了短”,心裏不平,心想釣魚哪裏有那麽簡單。知道平日裏弘歷沒那個耐心釣魚,于是撿起自己的魚竿,走到他身邊道:“我自知愚笨,遠不及四阿哥聰明,那四阿哥就幫妾身釣幾尾大魚吧。”
弘歷最讨厭這種坐在那裏不動的休閑方式,聽傅瑩要自己釣魚,忙婉拒道:“嗯……此時天色不早,還是不要釣了吧,你先随我回屋吧。”
傅瑩看了看那還未西落的太陽,知道他這是借口,見他放棄釣魚便自認為是自己贏了。
弘歷又對一旁的高流素說道:“福晉要同我回去,你若想垂釣,先自己一人在這裏釣吧。”說完拉着傅瑩的手,同她一起朝裏面走去。
見他們二人離開,高流素也收拾了釣竿,對自己的丫鬟知書說道:“我們也回去吧。”說完,命人提了魚簍,自己和幾個随從回到自己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