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審訊室裏明亮整潔,只有一張桌子和兩個凳子。房間的四面牆壁都是監控屏,裏面的任何一個動靜都逃不過監控員的眼睛。

宋蔭的雙手被綁在椅子上,眼睛也蒙着。

他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接着有人陸陸續續的從外面走進來。

蒙在眼睛上的布條被人粗魯的扯開,宋蔭睜開眼睛。

房間裏散開站着兩三個身材強壯的士兵,一個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微笑坐在他面前桌子的另一端,然而他的臉上卻有一道難以忽略的疤痕,讓這個人平添了一份危險的意味。

“你好,”男人笑眯眯道,“我叫陳聞。聽說你是從三區轉過來的?挺巧,我家也在三區。”

宋蔭對男人的套近乎不予理會。

他看見陳聞從旁邊的手下手裏接下幾張紙,最上面貼着一張他的七寸照,看上去像是檔案。

宋蔭的眼神輕輕的從紙上略過。

見對方不說話,陳聞也不惱,“接下來我要問你幾個問題,你如果配合一點,讓我交了差,我保證你不會受苦。”

宋蔭乜着眼看他。

門外又有人走了進來,站在門邊的一個手下立刻有所防備,嚴厲道,“閑雜人等不能進來!”

宋蔭随意看了一眼門外,這一看,他的瞳孔微微縮小,然後猛的把臉別了過去。

看見宋蔭的表情,陳聞回頭,然後便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為珀,你怎麽來了?”

路為珀輕輕嗯了一聲,眼皮都不擡,“你不是也來了?我不能來?”

Advertisement

他擡手撥開擋着他的士兵,走進來淡淡道:“這裏交給我吧。”

陳聞唏噓的感嘆道,“我這不是被上面流放過來的嗎。你和我可不一樣……等等你剛剛說什麽?”

路為珀看他一眼,笑,“我再說一遍?”

陳聞擺手,“不是不是,我沒聽錯吧,我的路大隊長,你不是昨天才剛從小行星帶回來?怎麽這麽勤快的來做事……不像你的作風啊。”

路為珀轉身出門,“既然你這麽了解我,那我走了,你自己做吧。”

陳聞立刻上前拽住他,“別!你願意做,我當然求之不得。我開個玩笑,算我多嘴!這兒交給你,審訊這事兒你比我擅長。”

路為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陳聞主動把椅子讓了出來。

“讓這些人都出去吧。這裏有我在就行了。”路為珀道。

“你确定一個也不要?記錄員呢?”

“人多礙眼。”

“行行行,真沒見過高級軍官裏有你這麽矯情的。”陳聞朝房間裏的人一招手,轉身帶着所有人出去了。

只剩下路為珀和宋蔭兩個人。

路為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走到宋蔭身邊,蹲下來不緊不慢的解他手上的繩子。

“他們對你動手了嗎?”路為珀沒擡頭,但聲音輕柔。

“你要審問我嗎?”宋蔭的聲音冷冷的傳來。

“手疼不疼?”

“……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路為珀把解開的繩子扔到一邊,宋蔭坐在椅子上,路為珀就着蹲着的姿勢,握住宋蔭的手,“你又不相信我,覺得我會害你?沒告訴你我的身份是我不對,但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是對自己好。我現在告訴你,我是七區二艦的……”

宋蔭看着他墨藍色的眼睛,心有隐隐有些動搖。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打斷了男人的話,冷冷道:“那你為什麽要把我鎖在你的房子裏?”

路為珀愣住。

宋蔭的心一下涼了半截。

他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猛的推開路為珀,力道極大。接着整個房間的燈光随之驟然熄滅!

路為珀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冷不防居然被宋蔭推開了。

燈熄滅的一瞬間路為珀沒抓住宋蔭,他心裏咯噔一下。

路為珀聽見開門的聲音,連忙追出去,外面走廊的燈也全關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宋蔭?”路為珀放緩腳步朝黑暗的走廊裏走。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

這時,有個人匆匆從他身邊跑過去。

路為珀擡手猛的掐住那個人的脖子,按到牆上!

走廊的燈在短暫的黑暗中很快再次亮起。

“路,路隊?”

陌生的士兵怯怯的發聲,臉因為瀕臨窒息漲的通紅。

路為珀騰地放開了手。

他看了看四周,宋蔭像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

陳聞帶着不少人姍姍來遲,立刻看見了大開着的審訊室門。

路為珀臉色陰沉如水的站在一旁。

陳聞不敢上去問,只能朝着那個士兵大聲質問,“人呢?!”

--

宋蔭飛速的在走廊裏奔跑,一邊捂住嘴,連呼吸都不敢發出聲音。

然而,一個人突然出現,宋蔭和他迎頭撞上。

他下意識的擡手就是一拳。

拳頭被人一下截住,“是我!”

宋蔭擡頭,居然是艾登。

艾登看宋蔭臉色發白,一副匆忙的模樣,一下子明白過來。

“你跟我來。”他不由分說抓住宋蔭的手腕,拉着人往他來的方向走。

路上也不知道怎麽的,再沒有遇到別人。沒多久,艾登就帶着宋蔭走到了一個擺滿瓶瓶罐罐的房間,地方不小,但卻鮮有人至的樣子。

果不其然,關上門,艾登道:“這裏是臨時的醫療室,因為沒有安排醫師,平時很少有人過來。你可以暫時躲在這裏。”

“我不能躲在這裏。”宋蔭毫不猶豫的說。

整個五區監獄總共就那麽大,如果只是躲着,無論再怎麽隐蔽的地方,路為珀肯定都能找到他,而且是……很快就能找到。

宋蔭想到這裏,想到了那個男人墨藍色的眼睛,似乎無時無刻不在監視着他,就連現在也是——這個地方到處都是監控,他一定在什麽地方看着自己。

他這才察覺自己的手心不知道什麽時候都是汗。

“但你如果現在出去……”

“你怎麽會在這裏?”宋蔭打斷艾登,快速的問道。

“路過。”

艾登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是很快就消失。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只是看見五區又死了一個人,頭腦罕見的一熱就越職從急救中心趕來了監獄。

為了什麽,他說不清。

宋蔭聽了艾登的理由,不置可否。

“如果一定要出去的話,你穿上這個,”艾登扔過來一套宋蔭熟悉的黑色作訓服,“換上這個不顯眼。否則走在外面就是一個活靶子。”

宋蔭接過來,當着艾登的面毫不避諱的換了衣服。

艾登看見對方身上青紫的傷,比起那天送來急救中心的時候,只增不減,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心情。

他問:“你出去之後有地方去嗎?”

宋蔭看着對方,還是決定不能告訴艾登,他說,“沒有,看情況。”

“有認識的人嗎?”

宋蔭抿嘴,“沒有。”

艾登聽聞臉色有些難看,“那你是準備出去看看風景,然後再被抓回來?”

宋蔭心想,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哪裏。

“我沒那麽容易被抓。況且,就算真的又被抓回來了,我能逃一次,就能逃第二次。”宋蔭覺得最後一句話說出來似乎有點耳熟。

艾登真不知道這人是哪兒來的自信。

“我最後拜托你一件事,”宋蔭道,“不要向別人說起我就好。”

艾登看着宋蔭手腕處露出的被繩子捆綁過的痕跡,答應道:“我不會說出去。”

宋蔭松了一口氣,粲然一笑,“好,那再見。”

宋蔭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路為珀,所以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對方三番兩次救他的原因就是,自己對對方有什麽利用價值。

而究竟是什麽價值,他不知道,所以這個身體主人的過去,他要去查。

--

“燈為什麽會突然熄滅?!”陳聞沖着審訊室裏的若幹手下厲聲詢問道。

“檢修部的人說是當時突然有磁場波動,導致了短暫的停電。”

“偏偏在這時候?那個小子運氣也太好了!”

磁場波動是地下常會發生的事,尤其五區離布裏托諾星的地心極近,受影響更甚。所以這個理由雖然看似可疑,但陳聞卻也找不到什麽可以辯駁的地方。

“那審訊室裏的監控記錄呢?有沒有拍到什麽?”

“……沒有。當時的監控在斷電的影響下沒有來的及保存,什麽記錄都找不到。”

陳聞被氣笑了:“合着光天化日就讓那小子這麽跑了,我們卻一點線索都沒有?!真不知道老子養着你們幹什麽用!”

路為珀從外面走進來,陳聞現在一看見他,就想到他那天的臉色,當時他沒什麽感覺,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泛上一點怪異的感覺。

“今天一天都有誰來過監獄?”男人一進來便開口問道。

手下被對方的氣場壓的不敢說話,只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上司,陳聞氣的踹了一腳,“看我幹什麽!說啊!連這也查不出來嗎?!”

“不是不是……”手下連忙調出當天的出入記錄,開始逐條念。

“公歷422年6月12日8時,艾倫·凱利進入系統。”

“6月12日8時,塞缪爾·塔特爾進入系統。”

“6月12日8時,塞西·朱莉進入系統。”

“6月12……”

陳聞一把推開手下,不耐煩,“你準備念到什麽時候。”

他快速的往下劃着進出記錄,信息很多很雜,大部□□份記錄都是監獄裏的士兵。

這麽看根本看不出什麽信息。

“哪兒來的醫生?”

聽見路為珀的聲音,陳聞下意識手上一頓,朝旁邊看了一眼。

他這才發現對方一直站在他身邊沉默的看着他手上的出入記錄。

他沒看見有什麽醫生,只好趕緊往上劃。

果不其然,有一條。

“公歷422年6月12日12時,艾登·維布倫醫生……”

“誰生病了?”陳聞朝手下問道。

“不是我們,好像是2600突發性心髒抽搐。”一個知道情況的手下回答道。

“2600?你确定?”陳聞強調般的又問了一句。

“确實是2600。”

“我記得2600在上個月底審訊的時候……已經死了。”陳聞看一眼路為珀。

“你确定?”路為珀問。

“我查一查,應該沒錯,那場審訊我沒在場,是老翰看着的。”陳聞說着迅速調出上個月的記錄,一看拍桌篤定道,“2600早就死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