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哥譚的吉祥物花花公子，人傻錢多的代表，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寫照，布魯斯韋恩就是半夜不睡覺跑出去穿成大蝙蝠胖揍罪犯的都市傳說蝙蝠俠。

可以，這很哥譚。

傑森躺在“他的”床上，瞪着“他的”房間的天花板，指尖畫過絲滑的床單，心裏默數的天花板上雕花的紋路——老天啊，在踏進韋恩老宅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原來天花板竟然也可以玩出這麽多種花樣！

他不知道蝙蝠俠——韋恩——從那天晚上他們就着速食和寒風的對話裏面了解到了什麽，但是很明顯的，正義的義警認為在街上流浪的日子不适合未成年人，而他爛在監獄裏的老爹威利斯陶德行使親權顯然有現實上的困難。

至于哥譚的青少年安置機構……這個嘛，在好評如潮的古恩太太寄宿學校被揭露實際上是少年犯養成中心（傑森：不客氣。）作為經營者的慈眉善目女校長随時可以左手雪茄右手**和敵人大戰三百回合之後，哪怕是蝙蝠俠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把他往哪裏送，因此在一場充滿了傑森完全念不出來的法律術語的聽證會，還有仿佛喪屍圍城的記者群包圍之後，哥譚寶貝布魯西成了他——傑森陶德的監護人，整個聽證過程有沒有超過一個小時他都不确定。

“這只是暫時的，”在韋恩的高級轎車裏，那個除去了面罩和披風之後看起來跟都市傳說一點也沾不上邊的男人完全無視了車窗外大小媒體記者們的閃光燈和麥克風，專注的看着傑森的雙眼解釋道，“接下來還會有社工的不定期探訪，确保你的生活正常，上學、社交之類的，會有些煩人，等風頭過去之後一切都會平靜下來的。”

“嗯，随便啦。”傑森聳聳肩，不自在地別開目光。倒不是韋恩的眼神讓他不舒服，正相反的，他已經很久沒有接受過來自某人全部的關注。他不知道為什麽，一年之前傑森願意做任何事，只要媽媽可以看着他的眼睛，聽他說完一段完整的話，而不是敷衍的哼哈幾聲又沉醉回藥物帶來的迷夢中。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像韋恩（蝙蝠俠）這樣的大人物願意專心和他這種無名小卒說話，但事實就是他沒有辦法承受這樣的關注，讓他想要拉開車門沖出去跑得遠遠的，哪怕是回到犯罪巷，至少在那裏沒有人會看到他。

在犯罪巷，沒有人會看到傑森陶德。

在犯罪巷，他只是“那群街童”之中毫不起眼的一個。

韋恩沒有說話，但是也沒有把目光移開的打算。車子緩緩地開始移動，把他們帶回目的地韋恩大宅。就在一個月之前他才親口對蝙蝠俠（韋恩）承認自己曾經打過這座豪宅的主意，因為：“百萬富翁覺得他坐擁全世界，我呸！”現在豪宅的主人卻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帶回家，安置在溫暖的房間裏，用熱騰騰的飯菜喂他。

傑森絕對不會承認他對之前曾經抱持的，對有錢人偏見感到後悔。絕不。他還是讨厭那些裝模作樣的舉行慈善晚宴，實際上從來沒踏進哥譚下層區的富豪們。

但是他願意承認，韋恩不太一樣。不只是因為他的深夜活動，而是他願意為傑森這樣的人親自花費時間跟精力。

怪人一個。

不過……或許可以算作好人？不不不，還需要再觀察一陣子。

“所以，我在想，”韋恩的聲音把傑森從腦子裏瘋狂打轉的思考漩渦裏拽了出來，他才發現車子已經駛離了哥譚地方法院，混入了大街上川流的車潮當中，“關于你的學校，你是想要繼續回原來的學校上課，還是你想要換個環境？”

“你什麽意思，換個環境？”傑森眯起眼睛抖擻起精神觀察韋恩的表情，要說他防衛心過重也無所謂，但是如果讓他抓到一點點暗示他過去的生活“配不上”他們有錢人的世界，傑森發誓他會逮住最近的機會逃的遠遠的，哪怕是蝙蝠俠也不可能放着滿哥譚的瘋狂罪犯不管而盯着他一個小鬼。

韋恩似乎抓住了傑森的表情變化背後的心思，他嘆了一口氣，藍的驚人的眼睛裏露出了幾分苦惱，放緩了語速像是一邊說話一邊考慮着怎麽措辭不會讓傑森又跳起來。

“放輕松，我沒有要暗示任何事，只是你已經好一段時間沒回學校上課了對吧？”

“所以呢？”

“也許是我過度推論了，但是這樣一來過完了聖誕假期開學，你很可能會被放到低一個年級去重讀，我以為青少年對這種狀況是敬謝不敏的。所以我才會問你需不需要順便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喔。”傑森眨了眨眼，沒有想到韋恩會連這種事情都想好了，想想還是挺尴尬的，跟他同年紀的學生都升上了高年級，而他卻要去跟年紀比他小的小鬼們一起上課補起這段時間落掉的進度。倒不是說他有多重視臉面，不過為什麽韋恩一個沒有結婚的黃金單身漢會對學校這種議題如此了解？

“因為迪克。”韋恩一派輕松地回答，傑森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開口問了出來。

“老二？（Dick）”這是哪來的奇葩用老二當自己的代稱？還是說這是韋恩給對方取的肮髒昵稱？

“理查德格雷森，我的第一個被監護人。他習慣讓身邊的人稱他為迪克。他……暫時不住在大宅裏。”

“這樣。”傑森點點頭，隐隐約約記得花花公子布魯西取得了某個馬戲團孤兒的監護權這件事情似乎曾經是大新聞，不過他向來不在乎這些有錢人的八卦消息，住近大宅的這段時間也從來沒遇過這位“被監護人一號”，一時之間沒有把這些故事串連起來。

不過現在他知道了布魯西寶貝就是蝙蝠俠，那麽蝙蝠俠身邊的小跟班羅賓不就是……

“哇喔！”從韋恩那裏接收到肯定的眼神，傑森突然之間覺得就算下一秒有人告訴他韋恩的老管家其實也是個管家俠，他都不會震驚了。

“所以羅賓也有我們這種升鬥小民的煩惱，學校，真的？”傑森還是有點不敢相信，那個把自己穿成號志燈在大樓之間高來高去的羅賓竟然也有如此接地氣的困擾。

“當然，羅賓也曾經是為了學校期末考開夜車的中學生。你以為呢？”韋恩又露出了那天晚上看着傑森臭臉安裝蝙蝠車輪胎時候的笑容，傑森現在可以确定那是愉悅，在他尚未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對于被蝙蝠俠當成深夜餘興節目這件事而暴怒，韋恩已經又開始順着羅賓的學習煩惱這個主題說了下去，“迪克對數字方面很有天份，但是他對文學不是很擅長，有文學作業的時候他總是特別熱衷于夜巡。”

“真的？太可惜了，我挺喜歡經典小說的，我們正開始讀《華式451度》” 傑森特別喜歡閱讀那些婉轉而巧妙的陳述，他從未想過有這樣的敘事手法：“他的雙手就好似某位令人贊嘆的指揮家般，演奏着炙熱燒的交響樂。” 在作家的筆下就連“放火”這件惡事都可以變得如此令人心醉神往。就像某種魔法一樣。

“我不是很确定大宅裏的圖書館有沒有這本，不過還是有其他相當不錯的讀物，主要是看每一代的家族成員的閱讀品味決定那個時期的館藏，否則我無法解釋那些占星寶典是怎麽來的。”

韋恩繼續和傑森交換着對小說的感想，偶而對于傑森的年紀和他異于異同齡人的閱讀偏好感到驚嘆（比如他最喜歡《傲慢與偏見》而不是《饑餓游戲》之類的青少年小說），就連駕駛座上一路沉默的管家阿爾弗雷德都會随着傑森對書中某段情節的感想微微點頭搖頭或者挑起眉毛不置可否。

回到韋恩大宅的路上堪稱平穩，刻意繞過正門從偏門駛入車庫的路線顯然是對記者對名人八卦如影随形的生态了然于心。對此傑森特別誠懇的對阿爾弗雷德表示了他的感激，換來管家輕描淡寫的一句：“無須挂心，傑森少爺，這只是小事。”

“不用叫我少爺什麽的……”

“啊，您要現在看看大宅的圖書館嗎？布魯斯老爺已經很久沒有往裏頭增加新收藏了，您也已經知道理查德少爺不是個文學愛好者，或許我們可以一起看看有什麽适合下午茶時閱讀的？”

“呃，好啊？我沒意見，可是韋恩先生……”傑森看了看正在等待答覆的管家，又看了看似乎想要繼續跟他讨論學校問題的韋恩，意外的從韋恩那得到了放行的允許。

“沒關系，我還有公司的事情要處理，學校的事情我們可以晚一點再來讨論。跟阿福一起去找本書吧，如果沒有找到你感興趣的，正好可以增加新館藏。”

更出乎意料的，傑森确定他從管家看韋恩的眼神中讀到了“贊許”的意味。而那位被自家員工稱贊了的老板竟然也露出了某種接近“我被稱贊了好開心”的情緒——如果他沒有産生幻覺的話。

啊，所以在韋恩家，管家才是位于食物鏈的頂端的存在。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