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傑森憑着一股氣拼命往前跑，直到他真的必須停下來喘口氣。他或許是個夜晚飛檐走壁的入門義警，但他還是血肉之軀，妄想着從這裏一口氣沖回家是不可能的。當然他可以打電話找阿福開車載他，問題是他不想回家，至少不是現在。
現在回家的話，阿福肯定會看出他的情緒不對。他會在阿福的追問下說出迪克來學校堵他這件事，接着承認他們兩個吵了一架，然後阿福也會因此不開心。
有時候他真心懷疑阿福是不是有超能力，因為不只是他，就連布魯斯阿福都可以一挑眉毛看出對方現在是生氣還是沮喪或者只是在假裝“我超兇，我是蝙蝠俠！”
但是一直在路上閑晃也不是辦法，他得找個地方窩着殺時間。圖書館是個好選擇，他可以順便查查有關狼人之類的傳說。
問題來了——他似乎把背包留在爛人（dick）的安全屋了。現在他全身上下就只有揣在口袋裏的手機，感謝老天還有50%的電量。而從這個地方走到哥譚市立圖書館還不如一路走回家，至少走回家只會讓他的腿抽筋，走到圖書館他大概只能跪在門口了。
喔！或許他可以回頭去撬了迪克的機車騎回去，然後如果他運氣好的話，屁股後面會跟着一串追捕未成年無照駕駛的警察，登上明天……不，今晚的新聞頭條。
太可惜了。也許可以晚上再來一趟？無論如何，他得先想想現在該怎麽辦。
滑過手機不算太長的聯絡人名單，除去布魯斯還有阿福，只有學校的幾個同學老師，但是如果聯絡了老師就可以預見之後老師聯絡家長，今天他跟迪克這一架肯定要被端到臺面上。聯絡同學的話，呃……他也沒有交情夠深的朋友。
聯絡人名單來到S開頭的部分，第一個就是今天剛剛輸入的薩姆。傑森盯着那個只存入了姓名還有號碼，甚至連來電顯示的照片都還沒拍，只有一個灰白人形剪影的長方格。
照理說，今天剛剛認識的新同學突然打電話來：“同學你好，我知道我們一點都不熟，但是我覺得我們可以一起聊聊狼人殺人案度過愉快的午後時光。”實在是一件很怪異的事情，哪怕是去掉關于狼人的部分。
可這是建立在請求的對象是“一般人”的前提下，事實上如果薩姆的家人真的就是傑森監聽到的那兩個怪物獵人，（從薩姆在學校裏說到的家庭狀況，他有八成把握）那麽薩姆也就不是日常意義上的普通人，用正常的邏輯去思考覺得突兀的事情，說不定人家接受良好呢？再說今天迪克來找他的時候薩姆也在，就說他和“哥哥”吵了一架不想回家，也不想讓其他朋友知道，這個理由也還過得去。
最差的情況就是被拒絕了，還能更糟嗎？
“十指交叉，來點好運呗。”
傑森用一種生死關頭搏命一擊的氣勢戳下了綠色的撥號鍵。數着嘟嘟等待音，在第五聲響過後，薩姆帶着一絲疑惑着聲音接起了電話：
“傑森？”
“是，是我。”傑森暗自握拳做了一個喝采的手勢，把電話壓近了耳邊，“呃，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什麽？沒有，我只是有點驚訝你會打來。”薩姆那頭傳來椅子刮擦在地面的聲音，還有空罐子被推開時發出彼此碰撞的敲擊聲，“怎麽啦？”
“是這樣，你剛才不是見到了我哥哥嗎？那個騎機車的男的。”
“我猜猜，你們吵架了？”薩姆的語氣不知怎麽的多了一絲笑意，不是那種惡意看好戲的嘲笑，而是類似“啊哈！我就知道！”的感覺。
“是啊。”傑森尴尬了一瞬間就幹脆地承認了，“所以我現在不太想直接回家，然後我也不太知道該去什麽地方所以……我就直說了，我可以去你那邊窩一下嗎？”
電話那一頭突然安靜了下來，讓傑森的心也跟着沉到肚子裏。好吧，看來果然是進度跳太快了。有道理，換作是他也會覺得怪怪的。
真尴尬。
“抱歉，我知道這太突然了，忘了吧。”盡管知道周邊不會有人在關注一個講手機的小孩，傑森還是覺得自己的臉因為窘迫而燒紅了起來，“我去找個速食店還是公園待着好了，抱歉。”
“等等等等，別挂電話！我沒說不答應！”薩姆急吼吼的喊着，随後又是一陣翻找東西還有掏鑰匙跟鎖門的聲音，“我是說，到家裏不太方便，但是我可以陪你一起找個速食店坐一下沒問題。”
“喔，謝了。”這突然的轉變，從失望到充滿希望讓傑森突然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你人真好。”
“沒什麽，我一個人待着也挺無聊的。所以你在哪？”
＊＊＊
傑森和薩姆肩并着肩坐在大肚漢堡面對着街道吧臺座位上。薩姆拿着一杯零度可樂正在一臉滿足地吸着，而旁邊的傑森則是對他投以不可置信的眼神。
“真的假的？那種東西根本不是可樂，喝起來活像是咳嗽糖漿！”傑森想起他第一次嘗到這種可樂時差點吐出來的經驗，還斷言這種産品肯定一個月就慘敗下架。
“不，零度可樂比普通可樂好喝多了，而且還沒有多餘的熱量。”薩姆又從杯子裏吸了一大口，故意在傑森面前“咕嚕”的吞給他看，“美妙！試試？”
“謝謝，你自己慢慢享受。我還是走老派路線就好。”傑森把他的那杯普通可樂往懷裏兜了一些，誠懇拒絕了薩姆的好意。
“你的損失。”收回了杯子，薩姆放慢了喝飲料的速度，眼神像是透過玻璃窗看着街景，又像是在看他們兩個的倒影，緩緩開口：
“所以，你跟你哥哥吵架了，跑出來之後發現身上除了手機沒有半毛錢，連地鐵都坐不了。又不想叫你家的管家來載你，然後你就打給我了。”
“基本上就是這樣，沒錯。”
“但是，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了，為什麽找我？”薩姆疑惑着看着傑森，“我是說，我只是個新生，你肯定有其他朋友可以找吧？”
“欸……也不盡然。”傑森低下頭看着碳酸飲料在杯子裏噗噗的冒着氣泡，“哥譚學院雖然管得很嚴，霸淩之類的事情比較少，但是……大部分的學生還是喜歡跟啦啦隊跟明星球員的。”
“意思是？”
“意思是書呆如我，其實沒有那麽多朋友。”事實上是一個都沒有，傑森默默在心裏補充。而且他也不是書呆，夜間活動說出來吓光你們的毛。
“喔。明白了。”薩姆給了傑森一個“我懂你”的眼神，然後體貼的轉換了話題，“關于你跟你哥哥，呃，我個人認為大哥有時候就是生來找弟弟的不痛快的。所以，別想太多。”
“經驗談，哈？”傑森沖着薩姆挑了挑眉毛，他正愁要怎麽自然的把話題轉向薩姆的家人，機會就這樣來了，“我猜你是對的。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兄弟這種東西。”
“噢，對。你說過你是領養的。”薩姆大概是想起來他們早先在學校的對話，傑森不知道薩姆腦中想像了什麽樣的狗血劇情，不過看起來他對于談論兄弟這個話題并不忌諱。
“介意分享一下怎麽跟大哥相處嗎？你哥哥是什麽樣的？我打賭肯定不像迪克——說真的，誰把這個詞當成自己的名字啊？”
“其實，迪恩有時候也很‘dick’的。”薩姆的臉皺出了一個憤懑的表情，“好像他是全世界最酷炫的，無所不知所以可以對我指手畫腳。用老爸的語氣說話：‘聽着，薩米blahblahblah……’爛死了。”
“等等，他叫你‘薩米’？真可愛。”
“不！想都不要想。是薩姆不是薩米。”這一次薩姆把那張憤懑臉對準了傑森，在他舉起雙手表示投降之後才繼續開始說下去，“但是，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很慶幸有迪恩在身邊。他不是完美好大哥，但是對我來說已經夠了。不是每個哥哥都可以在五歲的時候就照顧一個嬰兒弟弟，而且還沒有把我弄死或者弄殘，超了不起的。尤其時當我親眼看過別人哄嬰兒的那種慘狀以後。”
“你五歲的哥哥照顧還是嬰兒的你？但是，你爸爸呢？你哥自己都是個孩子啊！”傑森認真的考慮是不是要通報蝙蝠俠介入了，這應該已經構成忽視孩童了吧？
“爸爸要工作，我們家是單親家庭，記得嗎？”薩姆露出了一個苦笑，“當然他沒有把我們兩個單獨丢着，當迪恩還小的時候我們會跟叔叔待在一起，但是等迪恩大一點之後我們就跟着爸爸一起上路了。你知道，家人總是要待在一起的。”
傑森咬着吸管，想起自己的原生家庭還有布魯斯跟阿福，點點頭肯定了薩姆的說詞：“嗯，你是對的。”他願意付出一切，只要可以繼續跟布魯斯還有阿福在一起當一家人。
“但是你們難道沒想過在一個地方安頓下來嗎？雖然到處跑聽起來很酷，但是這就表示你要一直轉學不是嗎？這樣不是很難……維持人際關系？”
傑森繼續旁敲側擊，如果照薩姆的說法，他們一家人的行動都掌握在父親的手裏，哥哥一開始是擔任褓姆的角色，那麽很有可能在弟弟有能力自理了之後就成了父親的小助手，也就是晚上被傑森監聽到的狀态。
“我也想啊！但是……爸爸的工作是要四處接案子的，我們得跟着案子移動。”
“類似承包工程那樣？”
“類似。但不是工程，比較像是……呃，怎麽說呢，‘安全顧問’。對，應該是這樣定義。”薩姆怕是覺得傑森不相信他的說法，連忙補充，“我爸是海軍陸戰隊退役的。”
“像黑水公司那樣到處幫雇主解決安全問題，酷！”傑森順着薩姆的話接下去，而看到傑森相信了自己的說詞的薩姆明顯松了一口氣。
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傑森沒有繼續圍繞在薩姆的家人還有職業這方面打轉，轉而向薩姆抱怨迪克和他吵架的內容，只不過內容從羅賓的身份換成了“曾經屬于迪克的東西”被養父轉讓給了傑森而讓養兄不開心。而薩姆則是誠心誠意的安慰他，開解他這是人之常情，甚至建議他可以做些什麽讓迪克開心來緩和兩人的關系。
看着那雙小狗一樣的棕色大眼睛，傑森覺得自己猛然湧上了一股欺騙小夥伴的罪惡感。
但是為了案子還有哥譚市的安寧，他身為羅賓必須要這麽做。只能寄望一切結束之後如果幸運的他不需要把薩姆的老爹還有哥哥送警局，他一定會做這家夥一輩子的好朋友，會灌雞湯的那種。
現在應該是時候問問關于狼人的事了。傑森決定了先從薩姆今天借的民俗傳說開始問起，或許再加上一點哥譚市的都市傳說。
只不過他才剛開口，薩姆的手機就在口袋裏震動了起來。
“我哥哥打來的，我接一下。”薩姆歉意地對傑森笑了一下，從鼻子裏重重的噴了一口氣按下了接聽。
電話那端的人顯然在大吼，因為就連坐在旁邊的傑森都可以聽見迪恩的聲音——完全就是那天晚上的年輕人。
“薩米！薩米你在哪裏？發生了什麽事？”迪恩的大嗓門坐在他們倆附近的客人不約而同朝他們看過來。
“噓！迪恩，小聲點！我還沒聾呢！”薩姆一把捂住了耳機，對旁邊的客人做出“抱歉”的嘴型，“我就是在大肚漢堡吃點東西，好嗎？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再說，我跟朋友在一起。我百分百安全。”
“你什麽時候開始去速食店找東西吃了，你不是兔食主義者嗎？沙拉蔬果杯萬歲！”迪恩的聲音小了一點，但是靠着薩姆坐的傑森依舊可以聽見對方懷疑的語氣。
“那不是兔食，那是健康飲食。我正在喝零度可樂呢。”
“那是咳嗽糖漿，不要用那種東西來拉低可樂的檔次。只有你這種怪胎才會喜歡那種味道。還有這個‘朋友’是怎麽回事？”
“就是朋友，學校認識的。要我幫你拼字拼出來嗎？”薩姆翻了一個白眼，而傑森必須要捂住嘴憋着不要笑出聲。
“随便啦，你在哪？我開車繞過來載你。”
“大肚漢堡，羅賓森公園店。”
“在那裏等着，不要亂跑。”
迪恩單方挂了電話，薩姆諷刺的繼續拿着已經跳回待機畫面的手機接了下去：“不要跟陌生人講話，不要拿陌生人給你的東西。看，混蛋大哥。”
“這個嘛，我想他只是關心？一點點過度保護，或許。”傑森尴尬的笑了笑。
“‘超級’是個比較恰當的量詞。”薩姆把手機塞回口袋，端起兩人空了的飲料杯送到餐具回收臺，“你要不要搭個便車？先說我不是想要打探你家在哪，我是說如果你還不想回家，我哥有車可以把你送到別的什麽地方待着，然後你再叫你家裏的人來接你。”
——幸運女神妳回到我身邊了嗎？
傑森簡直想捂着胸口對薩姆說你是我的小天使，讓我有接近狼人案關鍵人物的機會。但他是專業的偵探，他很冷靜地做出驚喜的表情并且忐忑的接受了薩姆的好意。
幾分鐘後停在快餐店的還是那輛古典黑羚羊，薩姆先上前趴在車窗上和迪恩說了兩句話，然後坐在駕駛座的年輕人——迪恩——朝着傑森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朝着後座示意：“上車。”
薩姆爬進副駕駛座，傑森則是道過謝之後小心翼翼地滑進了後座，黑羚羊重新上路開到車流較少的路段靠邊停下。
喔，古典款就是不一樣，看看這個內裝椅墊，拔了的話可以值……打住！傑森！不要看到車就想着拆！
他深吸了一口氣試着想和迪恩說句話，或許可以從贊美這輛車開始，但是在他開口之前，迪恩比他更快有動作。
傑森最後的意識是薩姆的尖叫：“迪恩你瘋了你在幹什麽！”
好吧，看來幸運女神還是沒有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