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布魯斯結束了在蝙蝠電腦的記錄工作,卸下一身的蝙蝠俠裝備,準備上樓泡個澡就可以迎接來自棉被和枕頭的招喚。然後他就被一個非常不傑森的傑森撲了滿懷——等等,那是眼淚嗎?傑森哭了?距離他把傑森趕上樓睡覺才過去多久,傑森就哭着跑回來,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了,傑森?”布魯斯努力鎮定情緒,回抱住固執的不肯擡起頭的傑森,一邊輕輕的在少年的背後畫着圈。(這個安撫手勢在迪克身上親測有效,希望在傑森身上也有同樣的效果)

傑森咕哝了些什麽,布魯斯沒有辦法聽清。

“噓……沒事了,兒子。我在這裏,沒事了……”布魯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重複着安撫的話語,手上維持着穩定的動作,腦中飛快的思索造成傑森情緒劇烈波動的可能性。

傑森這幾天看起來心事重重,這點他是知道的。盡管傑森很努力的在隐藏,但布魯斯被人稱為世界第一偵探不是浪得虛名,他看得出來有什麽在困擾傑森。他斟酌了一番,選擇尊重傑森的隐私,不要過多的探詢。

布魯斯考慮過傑森的這種憂郁或許是源自他的朋友薩姆不久之前離開了哥譚市,對于傑森略顯貧瘠的社交圈來說,一起經歷過超自然案件的薩姆的份量不可謂不重,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假設。

傑森的心情并沒有随着時間經過而漸漸平複,倒不如說,他看起來一天比一天焦躁。而他和迪克的聯絡也變得頻繁起來。布魯斯是知道迪克想要把傑森拐去他的少年泰坦,(是的,迪克所有的遮掩在布魯斯面前都是無用功,)因此兩個人在秘密進行一些哥譚外的調查,讓傑森忙的焦頭爛額。但是傑森不是那種會因為壓力而哭的人,就算真的承受不了,傑森更像是那種會躲在棉被裏痛哭之後,第二天繼續用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态度面對所有人的類型。

又或者……只是做惡夢了?

布魯斯記得迪克剛來的時候,常常在半夜夢到格雷森夫婦的慘死畫面而哭着跑來找他或者阿福。甚至他自己小時候,也經歷了數不清的,在犯罪小巷的槍響還有滿地鮮血當中驚醒的惡夢。

“嘿,傑森。跟我說說話,嗯?”布魯斯輕輕地使力,試着把少年從他身上剝下來,讓他們的目光可以相對。在經歷一陣不怎麽明顯的反抗之後,傑森終于松開了手,小聲地說着抱歉。

“發生了什麽事,傑森,你吓到我了。”布魯斯的問題并沒有得到解答,傑森一系列的反常終于讓布魯斯放棄了對少年隐私的尊重。不管傑森藏着什麽秘密,他今天都得問出來,這個秘密很明顯的傷到了傑森,而他不能打着尊重的旗號坐視傑森受傷,哪怕是被傑森自己所傷。

布魯斯猶豫了片刻,覺得此刻的蝙蝠洞并不是适合促膝長談的好地方,果斷地無視了傑森的抗議,一把将少年抱了起來,上樓之後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傑森沖向蝙蝠洞的騷動也驚動了阿爾弗雷德。穿着睡袍的管家目送自家老爺滿臉陰雲密布抱着眼眶發紅的少爺大步流星的回到主卧房,沒有多問任何問題,他只是默默地準備了兩杯飄着棉花糖的熱可可送到房裏,輕輕的帶上門,将時間留給兩人。

***

布魯斯小心翼翼的把傑森塞進棉被裏,又多拿了幾顆枕頭營造出傑森被緊緊包裹着的情境。他一早就發現傑森喜歡緊密的小空間,又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外在表現。阿爾弗雷德适時地送來的熱可可更是幫了大忙,熱飲的溫暖還有巧克力的香甜讓傑森明顯的放松了下來,最直接觀察到的就是傑森一下子紅到耳根的臉色,那是平常別扭的傑森終于意識到自己情緒化的表現。

“好孩子,”布魯斯伸手揉了揉傑森的頭發,成功地讓傑森臉色紅到了脖子上,“我先去沖沖身體,等我回來我們來聊聊天吧。”

“要去就快去啦。”傑森低着頭開始數飄在可可上的小棉花糖,斜眼對布魯斯丢了一個嫌惡的眼神過去,“你臭死了。”

布魯斯無奈地搖搖頭,明智的沒有指出剛才不知道是誰抱着“臭死了”的自己不肯撒手。

——熱水澡和熱可可是人類的福音。

一左一右縮在棉被裏,靠在蓬松羽絨枕上的布魯斯還有傑森不約而同地這麽想。布魯斯耐心的等着傑森放下手裏已經失去溫度的馬克杯,低聲開口:

“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子自殺了。”

“喔。”布魯斯原先準備好的安慰之詞一瞬間全失去了作用,年輕的生命還沒來得及綻放就消逝了,任何言語在這樣的遺憾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布魯斯只能握着傑森的手,誠懇的說道:“我很遺憾,傑森。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傑森扭過頭來看着布魯斯,像是沒有料到這個男人會如此提議。但是轉念一想,布魯斯就是這樣的,他關心每一個人,只是從來不說。他選擇直接化身為蝙蝠俠,保護這座城市裏的人。傑森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就是因為布魯斯在乎,他才會在這裏,有一個家,有一份責任,還有一份許諾給自己的未來。

他這輩子就在這一刻覺得自己找布魯斯求助的決定是如此的正确。傑森相信如果是眼前的這個人,如果是布魯斯的話,他一定會懂的。

“有。”傑森看着布魯斯,在布魯斯的眼中看到自己祈求的模樣。傑森讨厭向大人求助,(迪克不一樣,你的“兄弟”可不能算是大人對吧?)讓他覺得自己像吃奶的小鬼,但這一次不是為了他自己,這是為了葛蘿莉雅。

為了讓一個無辜的少女安息。

“好的,那麽我該做些什麽?”布魯斯沒有表現出驚訝的樣子,即使有在傑森看來也隐藏得很完美,他沉默的等着下文,沒有催促和半分不耐。

“我想要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她不像是那種會自殺的人。所以我找迪克幫我,然後我們發現一些……不妙的暗示。”

傑森咬住了下嘴唇,停頓了一會後示意布魯斯把他放在床頭櫃上的平板電腦取來。他不知道要怎麽用言語描述那些霸淩者的行徑,就算是常常被嫌嘴臭的他都沒辦法用那些字眼去攻擊女性反派了,傑森簡直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能讓自己這樣攻擊一個女孩子。

“這……”布魯斯顯然也跟傑森有一樣的想法,從他緊抿的嘴唇還有眉間擠壓出的皺褶就可以窺知一二,他呼出一口氣,放下平板電腦伸手攬住傑森,拍打着少年的上臂表示安慰,“我真的很遺憾,傑森,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在這個可憐的女孩身上。”

“是啊,這種事情就不該發生在任何人身上。”傑森閉上眼睛,深深地吸氣,憋氣三秒之後再緩慢的呼出。

布魯斯若有所思的點頭,他調查過傑森以前在學校的紀錄。那間公立學校并不是以校風良好著名,過去幾年時不時就會鬧出點嚴重的校園暴力傷害事件,不過最嚴重的也是住院治療,有學生被霸淩到自殺這還是第一次。

“你是希望找出這些網路霸淩的學生,給他們一點教訓?”布魯斯試着猜測,卻得到了傑森搖頭否定的答案。

“如果只是要找出網路ID背後的人,我跟迪克就可以了。我只是……懷疑她出了什麽事,才會讓這些人選擇用這種話羞辱她。”傑森說着,雙手不自覺已經緊緊的抓緊了棉被。

布魯斯很快的串起了傑森的暗示:網路霸淩、自殺的少女、性羞辱。這個女孩生前很可能是性暴力的受害者。

這個結論簡直不能更糟糕。然而比起可憐的少女,布魯斯內心更不願細想的,是傑森沖下蝙蝠洞的時候異常的反應意味着什麽。

不可能。布魯斯試着告訴自己,傑森的醫療還有警方的紀錄裏面并沒有他曾經受到這方面傷害的紀錄,傑森剛來時也讓萊絲醫生做過全面的體檢,除了營養不良以外沒有特別需要擔心的。但是話又說回來,在犯罪巷這種地方,又有誰會關心一個孩子是不是被人強迫了?更別提受害者有沒有勇氣去控訴犯人。

“傑森。”布魯斯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但是天知道他現在多想抓着某個可能存在城市陰暗角落的變态,讓他露出老二由自己摁在地上磨擦,“這很重要,請你一定必須要說實話。你是不是曾經……”

“那不是我的錯!是我媽的藥頭,他突然出現在我家,說他很遺憾我媽媽死了,而他可以‘照顧’我。”傑森突然的爆發讓布魯斯的心重重的沈下去,這幾乎就是個“Yes”了,而傑森還在試着解釋,像是把布魯斯短暫的呆滞當成了對他的嫌棄,“我很抱歉,布魯斯!我不是故意不說的!”

傑森看着布魯斯不可置信的樣子,小心翼翼的補上了一句:“拜托不要把我趕出去?”

就當傑森的希望在布魯斯的沉默當中一點一點熄滅時,他看到了某種不應該出現的東西出現在布魯斯的臉上,沿着臉頰劃出兩道濕潤的痕跡。

布魯斯在哭。為什麽?

傑森還沒有想出答案,布魯斯已經擦去了淚水,雙手捧着傑森的臉頰讓他與自己四目相對,沒有半點錯開的空間。

“你哪裏也不去,傑森。你聽見了嗎?你的家就在這裏,你還想要去哪裏,嗯?” 布魯斯說到後來,甚至威脅性的眯了眯眼睛,讓傑森打消了剛剛升起的,再被踢出去之前自己先收拾包袱逃跑的念頭。

“然後永遠不要在這種事情上說抱歉。該說抱歉的從來就不該是你,或是她。你記住了嗎?”布魯斯輕輕地晃了下傑森的腦袋,“記住了嗎?兒子。”

“記……記住了。”傑森喃喃地重複,“該說抱歉的不是我,記住了。”

“很好。”布魯斯陰沉着臉點頭,“現在躺好,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一起好好看過這個案子,如果這個女孩曾經受過傷害,那我們就讓做出這種事情的犯人出來負起責任。包含那個藥頭。”(尤其是那個藥頭!)

“你确定你要我跟你一起睡,我睡覺會踢人。”說是這麽說,傑森半點沒有回到自己房間的意思,反而把自己縮進棉被裏裹的緊緊的。

“等你可以把我踢下床的時候,我就該退休啦,小子。”布魯斯扯了扯嘴角,拍拍傑森的棉被卷,“你知道我永遠不會把你拒于門外的對吧,傑森,永遠不會。”

“呃……謝謝?”傑森閉起眼睛,轉過身去背對着布魯斯,以免眼淚又突然不受控制。

“謝什麽。我是你爸。”布魯斯的語氣理直氣壯到讓他鼻酸。

“才不是,你是監護人。”傑森只能用這樣虛弱的理由做違心的反駁。

“哼。”黑暗中布魯斯聽起來像是好氣又好笑,“快睡覺。”

傑森蹭了蹭身下不熟悉的床墊,閉上眼睛。

“晚安,爸。”

“晚安,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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