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整個過程林忘疼得治打抖,但謝肖珩仿佛只把他當做個死人折騰着,期間林勿因為疼痛和屈辱忍不住死死閉了眼,卻聽見謝肖珩強勢的命令他睜開眼來對視着。

他在一片水霧裏見到謝肖珩極具侵略性的眼,仿若要将他一口拆吞入腹,看得林勿心驚不已,他總覺得謝肖珩看他的眼神不似初識,反倒像是認識了很多年,但任憑林忘如何回憶,腦海之中都沒有關于謝肖珩的半點記憶。

他是活生生疼暈過去的,在昏昏沉沉中,他發覺有溫熱的觸感貼近了他的眼睛,溫柔得令他眉心都微微舒展開來。

——

謝肖珩翻身下床,天已經蒙蒙亮了,床上的人卻還沒有醒來,他沉默的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眼神越來越暗,最終只是喚來了常恩。

常恩跟随老皇帝多年,早就練出了一顆八面玲珑心,彎着腰上前去伺候謝肖珩更衣,眼睛連瞟都沒瞟一眼床上的狼藉。

昨夜屋裏不時傳出來的聲音早就彰顯了床上之人是受了多大的折磨,常恩揣測道,“陛下,是否要奴才召太醫過來問診?”

怕是傷得不輕。

年輕的帝王冷淡的眼神略過床上,半晌嗯了一聲算是允了,常恩又道,“林尚書還未出宮,陛下要去見見麽?”

謝肖珩把穿戴整齊的衣袍順了順,聞言冷哼道,“那老家夥舍得把兒子送到朕的榻上來,不就是急着出宮嗎,有什麽可見的?”

常恩連連說是。

一主一仆出了屋子,外頭已有宮人等着,見謝肖珩出來紛紛跪拜行禮,謝肖珩随意指點了其中兩個小宦官安排在此處,便随着宮人前往浴池清洗。

再過一個時辰便是早朝,昨日林成被困宮中之事定如同柳絮般飛滿了整個京城,謝肖珩一想到早朝上當初擁護謝淳羽一派那畏畏縮縮的樣,心情不禁大好,連帶着步伐都輕快了些。

——

林延一夜未敢睡,自林忘被接進宮後,他便一直守在大廳不敢離開,天将拂曉時,外頭終于有了動靜,林延頓時如同一張滿弓的弦跳了起來急急往外趕。

在見到一夜未歸滿臉倦色的父親林成時,林延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落地,他迎上去,卻沒有如願在林成身後見到兄長,臉色一下子慘白,聲音很虛,“父親,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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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成雙眼都是血絲,死死盯着林延,面對這個他素來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小兒子,他也難免生出怒意,竟是擡手狠狠落了一巴掌,怒罵道,“混賬東西。”

林延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成,這時得到消息的林夫人張氏一到外院便見是兒子被打的場面,她擔心受怕一夜,此時哀嚎的哭了起來,“兒子為了你的事一夜未睡,你做什麽一來就教訓他?”

林成顫抖的指着林延,幾次欲開口,最後兩手又垂下,發出一聲悲鳴,“冤孽啊,真是冤孽。”

書房之中,林家父子對立站着,林延聽完來龍去脈,整個人如同一癱軟泥般跌坐到了椅子上,雙目震驚,半晌回不過神。

“你以為陛下為何突然發難,我充其量不過跟三皇子有所來往,陛下再如何睚眦必報,也不必拿我開刀,”林成回憶起昨夜種種,臉上的皺紋又深刻了幾分,他盯着林延,“這都是因為你呀。”

林成被扣在宮中約摸兩個時辰,謝肖珩才出現在關押他的宮閣裏,他一見到謝肖珩直呼冤枉,就差将頭磕破已表忠心,可年輕的帝王只是含笑的看着他谄媚作态,等到林成快撐不住時才悠悠開了口,“林尚書,朕想向你讨一個人。”

林成顫顫巍巍的擡頭,“陛下請講。”

謝肖珩露出一個極輕的笑容來,“林延。”

林成直覺一道晴天霹靂,頓時爬到謝肖珩腳底下求饒,“陛下,臣的過錯臣願意一力承擔,林延他對陛下忠心耿耿,還望陛下明察啊。”

可憐他年僅半百還要跪在冰涼的地下磕頭,可謝肖珩不為所動,“朕又沒說要他的命,林卿家,想來朕未曾同你講過,朕與林延是舊識,早在當時,朕便對林延心存好感,我朝素來民風開放,這情愛之事,哪怕二者皆為男子也實屬尋常,如此說來,朕或許還要喚你一聲岳父。”

林成驚出了一身冷汗,謝肖珩的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将他吓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拿林延一人換你林家安樂,這已經是朕最大的恩賜了。”

林成連跪都跪不穩,他悉心栽培林延,為的是林延能光宗耀祖,在朝廷之中有一番作為,而如今,聖上卻要他将最為得力的兒子納為入幕之賓,叫他如何接受。

他哀求起來,謝肖珩依舊只是笑吟吟的望着他,這時,林成只得破釜沉舟,重重磕頭,“陛下,林延的發妻已換胎八月,再過不久便是産期,陛下,”他凄厲的喊了起來,“林延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骨血至親,陛下當真忍心看着林延與血肉分離麽?”

世人皆知,謝肖珩的軟骨便是逝去的先皇後,先皇後去世後,先皇不重視謝肖珩,謝肖珩在宮中無人依靠受盡委屈,他為人狠辣,手段殘忍,卻唯獨在此事上留有兩分良善。

果真,謝肖珩的笑容驟然凝固,臉色陰沉的望着林成,宮閣裏的氣氛驟然陷入一片不見血的死氣之中。

——

“所以,所以,”林延不可置信的搖頭,“父親為了保全我,便将哥哥推入火坑中嗎?”

林成捂着臉不敢直視林延的眼神,但只是一瞬,他又轉向林延,凄然道,“陛下難得起寬容之心,難不成要我眼睜睜看着你進宮,你哥哥無官無職,無妻無子,面容又與你有五分相似,陛下肯接納他放過我們林家,已是皇恩浩蕩,若不然你有更好的法子麽?”

林延雙目通紅,猛的一下站起來,他搖着頭,“我不能連累哥哥……”

他說着要往外走,林成的聲音在後頭響起,“你現下進宮去,一切也都已經晚了,林延,不止是為了你,想想林家,想想你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你要平白無故進宮受辱麽?”

林延的腳步如同紮根在了地面,再也邁不動了,他留下兩行清淚來,回過頭哽咽的喊了一聲父親。

林成一夜之間似老了十歲,林忘雖不受他的寵,畢竟也是親生骨肉,可犧牲一個毫無建樹的林忘,保住他悉心栽培的林延和搖搖欲墜的林家,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

林成顫巍巍的坐來下來,老淚縱橫的望着面色鐵青的林延,“林延,這不是由你我可以做主的,已經變天了……”

林延再也受不住扶着桌角落淚,無聲控訴道,“為什麽偏偏是我,為什麽偏偏是哥哥?”

自然是無人能給出答案。

——

林忘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亮了,他嘗試着動了動,渾身酸痛得半點力氣都無,特別是那難以形容之地更是疼痛無比,他目光劇烈的收縮了下,昨夜的記憶洶湧的襲來,使得他恨不得此刻再度昏死過去不用面對這現實。

可是現實卻不容許他逃避,他一醒,很快就有個小宦官圍過來,畢恭畢敬道,“公子醒了,奴才伺候您擦身子。”

昨夜被丢進浴池的情景仿佛歷歷在目,林忘的十指一下子收緊了,他不願意在這小宦官面前示弱,強撐着被拆散般的身體一點點挪了起來,小宦官要過來扶他,林忘正是處于受驚狀态,厲聲道,“別碰我。”

小宦官被吓了一跳,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好摸摸腦袋說,“奴才叫小馮子,以後負責伺候公子的。”

林忘登時看過去,心裏驚恐萬分,他以為只是這一夜,卻沒想到往後都要住在這深宮之中,內心的恐懼越來越深,林忘掙紮着要下床,好不容易兩腳剛沾了地,整個人就滑了下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馮子急忙忙去扶他,“太醫說了,公子傷得重,需得好好修養,還是不要下床了。”

林忘被他扶回床上躺好,這才看向這小宦官,約摸十五六歲的年紀,圓圓一個腦袋,臉上還帶着點娃娃氣,他提着的心因小馮子讨人喜歡的長相漸漸落了下去。

他實在沒有力氣再去辯駁起來,小馮子說太醫給他看過,那勢必也就知曉發生了什麽,他只覺屈辱異常,恨不得洗去一身污穢,艱難道,“我想沐浴。”

小馮子啊了句,“這看使不得,公子您……”林忘望向他,那目光悲戚不已,小馮子看得心疼,只好改了口,“奴才去想想辦法。”

林忘看着小馮子風一般的跑了出去,整個人才脫力的躺回了床上,他太疼了,五髒六腑都給攪和了一遍似的,但最讓他擔憂的是,謝肖珩似乎沒有放他走的打算。

他要被困在這裏多久?

林忘把自己蜷縮了起來,仿若這樣便能汲取些溫暖,但實則他感受到的,只有悄然沒入被褥的溫熱淚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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