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了密道,外頭是一座破落的小樹林,難以想象輝煌的宮殿裏竟會有這樣落寞的地方,謝肖珩把密道關了,看見林忘訝異的神情,主動解釋道,“這道密道是朕的皇爺爺修的,當年朝堂動蕩不安,他便命人修了這條密道以備不時之需。”
皇家的秘密驟然攤開在林忘面前,林忘不知道該是什麽滋味,他抿了抿唇,“陛下就這樣讓我知道,不怕我說出去?”
謝肖珩勾唇一笑,語氣雖是輕松的,但也染上幾分壓迫感,“倘若你真敢背叛朕,朕也不會讓你好端端的活着。”
這樣直白的威脅使得林忘蹙了眉,他不再言語,此時,從樹林末端忽然傳來聲響,不一會兒,便見一個身量高拔,眉目極其英挺的男子前來,見到林忘先是一怔,才是抱拳行禮。
謝肖珩拂了拂手,“王應全,一切可準備妥當?”
王應全聲音很粗,“陛下,臣的馬車已在外侯着,此次出行,絕不會走漏風聲。”
至此,林忘才隐隐約約覺得謝肖珩這次前往林家,絕非單純為了喝林延兒子的一杯滿月酒,他在思量期間,謝肖珩已經扯了下他的手,示意他跟上來。
王應全一直在打量着林忘,但謝肖珩沒有解釋林忘身份的意思,他也不好開口,直到上了馬車,三人坐定,謝肖珩才不急不緩的道,“林忘,林延的哥哥,”又給林忘引見,“這是本朝将軍王應全。”
王應全只知曉有個小林大人,卻從未聽過這號人物,想了想自動将林忘當做了謝肖珩的軍師,客氣的抱拳,“林公子。”
林忘淡淡笑了笑,“王将軍。”
他雖不參與時政,但絕非兩耳不聞窗外事,王應全的大名還是聽過的,左相之子,少年将軍,為人正直不阿,最是嫉惡如仇,百聞不如一見,如今看來,形象與傳聞中倒是符合。
謝肖珩顯少見林忘這般嚴肅,不禁覺得有趣,也不顧王應全是不是在場,湊到林忘耳邊輕聲道,“你若對朕是這副模樣,朕定會喜歡得緊。”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王應全是常年習武之人,耳力比之常人好上許多,一時之間臉色缤紛,尴尬的看向了林忘。
林忘猝然攥緊了拳,背挺得僵直,咬着牙憤憤然的看向謝肖珩,謝肖珩莞爾一笑,“朕不說便是。”
王應全只當看不見聽不着,但已經猜出了林忘的身份,眼裏對林忘的客氣禮數盡數褪去,只剩下了三分疏離和七分輕視。
早先是謝淳羽,現下是王應全,林忘只覺這兩道目光将他團團束縛了起來,困得他喘息不過,坐立不安,他甚至懷疑謝肖珩是故意在王應全面前給他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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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明白自己的身份,要他沒有非分之想,要他時時刻刻都言聽計從,林忘無力至極,他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謝肖珩到底還要他如何才滿意呢?
難不成真的要他将一顆心掏出來擺在他面前,跪地表示自己的一片赤心?
許久許久,林忘都未能平複,好在謝肖珩沒有再說出什麽讓他下不來臺面的話,一路安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紊亂的心跳聲。
——
馬車在林家後門停下,王應全沒有跟着謝肖珩和林忘出去,謝肖珩吩咐他在外頭侯着,繼而讓林忘上前敲門。
兩次入家門都無法光明正大,林忘只覺可笑。
今日是林延兒子的滿月酒,前門自然是門庭若市,但後門卻冷冷清清,拍了一會兒門,才有個婦人将門給開了。
她忙得不可開交,滿臉都是汗水,本是想破口大罵,卻在門外見到了意料之外的林忘,登時驚呼,“大公子,怎麽是你?”
林忘認認出婦人是後廚的,微微颔首進了門,吩咐道,“跟二公子說有貴客到,讓他務必到我院裏來。”
婦人應着,頻頻去看林忘身後的陌生青年,只見青年錦衣加身,生得俊郎無雙,一雙丹鳳眼縱然只是輕輕一擡也有噬魂之感,往那兒一站,不怒自威。
婦人不敢再看,雖她只是一介廚娘,也覺得青年定是人中龍鳳,急忙忙應了林忘的吩咐去找林延。
回到林家,林忘驟感輕松不少,繃緊了一路的神色也松動下來,他輕車熟路的帶着謝肖珩在林府走繞右繞,時不時有奔走的下人見到他,驚訝之餘才做行禮,耳邊是前廳傳來的觥籌交錯聲,林忘恍惚間以為又回到了往前的日子。
他的院落離前廳遠,進了院子外頭的聲音也便聽不到了,安靜下來的空氣把他拉回現實,何況身後還有個令他感到壓迫的謝肖珩。
“陛下……”
謝肖珩打斷他,“元修,我的字。”
林忘為難的看着謝肖珩,到底沒把這兩個字說出口,只道,“進屋歇息吧。”
謝肖珩挑了挑眉,跟着林忘進了屋。
林忘走後,院落還是幹幹淨淨的,屋裏保持着他離去時候的模樣——如同他的人一般,他所居住的地方十足的清幽淡雅,擺在窗前的花已經被人換下,花瓶旁一個塞滿了書的木架子,左側便是他尋常習字的書桌,十來只毛筆整整齊齊的挂着,墨盒裏的墨已經結塊,硯石下壓着幾張宣紙,不難想象,這書桌的主人素日在這此習字作畫的景象。
謝肖珩還沒有見過林忘的字,一時來了興趣,走到桌前将宣紙抽了出來。
他以為林忘溫潤的性子,字跡也定然是圓滑的,但宣紙上的字體筆鋒銳利,筆勁流暢,絲毫不拖泥帶水,猶如寶劍出鞘,臘梅破雪。
都說見字如見人,可宣紙上的字卻與謝肖珩認識的林忘截然不同,不免驚訝,“這是你做的字?”
林忘把目光落在謝肖珩手上的宣紙,淡道,“胡亂寫寫罷了。”
“你不必自謙,”謝肖珩把宣紙放下,由衷誇獎道,“這字沒多年功底是寫不出來的,朕……就是比之從前教我習字的太傅也未必會輸。”
林忘得了誇獎,雖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但其實心中也是欣喜的,他能寫出這手字,着實費了不少功夫。
發現林忘的字寫得極佳後,謝肖珩又開始在房間裏打量起來,很快便将目光落在挂在壁上的一幅彩墨上,畫的是日出東方圖,延綿不絕的山脈,忽有紅日乍現,一眼望去氣勢磅礴,教人心胸開闊。
“這也是你的手筆?”謝肖珩音色像是發現了什麽寶物般,微微拔高了。
林忘颔首,謝肖珩默默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開來,“是我小看你了。”
他這話說得模棱兩可,甚至帶着些親昵,林忘只是站在原地,沒有回答。
謝肖珩卻對林忘起了十足的興致,追問道,“你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今兒個一并給我看看吧。”
林忘啞然,被謝肖珩揶揄的目光看得微微羞紅了臉,這些在他看來是最為尋常的東西,落在謝肖珩眼裏卻顯得出奇,他只好輕聲說,“沒什麽好看的。”
謝肖珩上前兩步,眼含笑意望着有些局促的林忘,“我倒覺得你可看的多了去,你說呢?”
察覺到謝肖珩口氣的暧昧意味,林忘越發覺得尴尬,該想的不該想的一并浮上了腦中,他不禁往後退了一步想要避開謝肖珩的靠近,卻被謝肖珩抓住手腕。
正是想阻止謝肖珩這種行徑,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與此同時,握着手腕的力度驟然不見,謝肖珩剎那恢複那個冷面的帝王,唯獨林忘手腕還殘留着些許溫度。
只聽得一道熟悉的音色在屋內響起,“臣林延參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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