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屋裏一片死寂,承載的只有謝肖珩的熊熊怒火,仿若下一刻就會燒毀一切。
他眼神陰鸷的看着不遠處的二人,小尾指不可抑制的發抖,理智幾乎要被怒火燒盡,林忘與他對視着,臉色慘白眼神閃爍的看着他,越是見到這張臉,謝肖珩越是無法控制自己,倘若他此刻手中有把刀,一定會把敢觊觎林忘的小馮子千刀萬剮。
他們怎麽敢,怎麽敢......
謝肖珩怒不可遏,擡腳踹開了落地花瓶,一身巨響,花瓶碎裂成片,這聲音終于打破屋裏的死寂,林忘最先反應過來,搶先道,“小馮子只是一時鬼迷心竅,陛下......”
“閉嘴,你敢為他說一句話,朕立馬将他五馬分屍。”謝肖珩的聲音逼近寒霜般,讓人不寒而栗。
林忘心一顫,小馮子卻知道死罪難逃,憑空生出一股無邊的膽量來,盡管滿臉驚恐,他依舊看着謝肖珩,牙齒打顫,“公子自進宮以來,沒有一日高興過,陛下根本不知道公子要的是什麽,如果陛下是真心喜歡公子,又怎麽會把公子當做籠中鳥?”
謝肖珩眼睛變得赤紅,眼裏的殺氣濃郁得讓人膽戰心驚,林忘驚得去拉小馮子,不住搖頭,“不準再說了!”
小馮子對林忘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拂開林忘的手,渾身都在抖,“公子,我活不了的,這些話我再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林勿低吼,“小馮子!”
小馮子仿若未聞,大無畏的扶着床站了起來,仰着脖子怒視着謝肖珩,“我伺候公子這半年,公子的苦我看在眼裏,可是陛下你呢,公子病得命都快沒了,你卻連為公子出頭都不敢,你是懦夫,連公子都保護不了。”
謝肖珩臉上的肌肉跳動着,他氣到極點,反而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來,繼而沉沉的看向林忘,每個字重重吐出來,“你呢,你也覺得朕是懦夫?”
事已至此,小馮子大逆不道的罪行已經落實,林忘知道挽回不了了,他頹然的閉了閉眼,嗓子被刀割過似的,“陛下,賜我死罪吧。”
謝肖珩盯着林忘,半晌,忽然癫狂的大笑出來,他氣得連連說了幾個好字,等笑聲戛然而止,他一步步向林忘走去,狀态瘋狂,“你想要死,和這個閹人一起下黃泉,朕不會讓你們如願的。”
他頓住腳步,呵道,“來人,”又禁不住大喊一遍,“來人。”
常恩在外頭聽見時知曉今夜定是難眠了,無奈的揮手讓幾個貼身保護謝肖珩的侍衛進去,自個兒站在外頭,擡頭望着淅淅瀝瀝的雨,一道閃電打過,照得他滿是皺褶的臉清晰可見。
侍衛将小馮子壓住,林忘心急之下想要攀下床去抓他,謝肖珩卻先一步走到床邊握住了他的手,死死将他按壓在床上,眼裏的憤怒和痛心看得人心驚肉跳,謝肖珩手上的力度很大,幾乎要将林忘的手腕掐斷般,他一字一頓道,“朕會把他千刀萬剮,割下來的肉丢到後山去喂狗,朕要讓他知道,敢觊觎朕的人是什麽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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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忘驚恐的看着他,不可置信,“你瘋了?”
“是,朕是瘋了,”謝肖珩渾身氣得發抖,“橫豎朕在你眼裏不過一個懦夫,朕再做些什麽,你也不會在乎。”
小馮子如同一灘爛泥被人拖出去,他的叫喊聲夾雜在窗外的風雨聲中,“公子,不必為奴才難過,奴才什麽都不怕,什麽都不怕......”
林忘呼吸急促,反而攀住謝肖珩的手,恨恨的看着謝肖珩,“你殺了他,我絕不會原諒你的......”
謝肖珩眼瞳劇烈一縮,将林忘推到在床上欺身而上,他恨不得掐死林忘,低吼道,“他不過一個閹人,朕哪裏比不上他?”
林忘瞪着眼睛,兩行清淚從他眼角滑落,半晌,心灰意冷,“他死了,我也不會活的。”
一只大掌驟然捏住林忘的咽喉,謝肖珩面容扭曲,“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你?”
林忘絕望而解脫的閉上了眼,但掐在咽喉上的手卻遲遲沒有捏緊。
“你敢死,朕就殺了林家上上下下,”謝肖珩毫無溫度的聲音響起,林忘登時睜開了眼,眼裏皆是恨意,“一個都跑不掉,就是林延那不滿足歲的兒子,朕也要他給你陪葬。”
林忘瘋了一般掙紮起來,胸膛劇烈起伏着,大喊,“為什麽,為什麽?”
他像被逼到絕境瀕臨死亡的獸,拉扯着謝肖珩,一口咬在了謝肖珩的手上,眼睛瞪大了直直怒視着謝肖珩,謝肖珩卻仿佛不知道痛似的,兀自說着,“還有林延,倘若宋江知道他是朕的人,你猜他還能活嗎?”
林忘死死咬着謝肖珩的手,直到嘴裏嘗到了血腥味都沒有松開。
謝肖珩捏住他的下颌,強迫他松開嘴,用拇指去化開粘在林忘唇邊的血跡,林忘眼裏的恨意濃得卻化不開,謝肖珩心髒驟痛,疼得他連呼吸都不暢快,他一手去捂住林忘的眼,傾身尋林忘的唇,聲音含了點他自己察覺不到的哭腔,“別這樣看着朕......”
林忘嗚咽的大哭起來,淚水全被吃進了口中,苦澀的味道蔓延開來,窗外電閃雷鳴,讓人想起小馮子失去左腿的那夜,雨也是下個不停。
他不會原諒謝肖珩的,絕不會原諒謝肖珩的。
——
雨整整下了一夜,地面泥濘不堪,謝肖珩從怡和殿出來時,面若寒霜,冷冽的音色在雨後清晨顯得愈發寒冷,“将林忘打入冷宮,沒有朕的吩咐,不準任何人去探視。”
他回頭看了一眼,在這座宮殿裏,曾經也存留了他們少得可憐的溫馨時光,謝肖珩眼神暗了暗,兀自無聲的苦笑,擡步離開。
常恩連忙跟上去,硬着頭皮問道,“陛下,小馮子該如何處置?”
年輕帝王如劍光淩厲的眼神看過來,常恩頓時住了嘴,低眉順眼的不敢再說話,心裏卻不住搖頭,自古帝王心難測,誰能得知上一刻享盡萬千寵愛,下一刻又是不是無盡的痛苦呢?
——
冷宮是皇宮裏最凄清的一處,林忘是被壓到此處的,随行的宮人對他并不客氣,幾乎是将他推進屋裏,他踉跄着勉強站穩,撲鼻而來便是一股久未打掃的塵味,嗆得他劇烈咳嗽。
伺候他的宮人是一個長得尖嘴猴腮的太監,見他一副病恹恹的樣子,忍不住嘲笑道,“還以為自己是怡和殿的主子呢,這副惺惺作态給誰看?”
林忘咳得肺都要咳出來似的,入眼盡是蕭條,就連椅子都是爛的,他捂着嘴,回頭看着太監,艱難道,“這位公公,求你幫我打聽個事。”
太監不耐煩的看着他,“有話就說。”
“幫我打聽,以前伺候我的太監,他叫小馮子,如今是否還尚存在世。”他越說越難以說下去,痛得十指都蜷縮起來。
“還想着以前的奴才呢,”太監啐道,“我可不知道什麽小馮子不小馮子的,你在這兒最好是別再肖想些不該想的,進了冷宮,就沒一人能再走出去,就是死也要爛在這裏,不過你可千萬別整些自殺什麽的,上頭吩咐了,你死不得,你要死的,我可就難逃幹系了。”
林忘還想說點什麽,那太監卻白了他一眼,徑直的往外走了。
他站在原地,只覺得渾身冷徹骨血,半晌,輕輕的笑出聲,笑得又劇烈咳嗽起來,落得如斯地步,連死都不是他能做主,但唯一讓他高興的,是這輩子都不用再見謝肖珩。
他就是死了腐爛在這裏,也不願意再見謝肖珩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