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秦貴人的景陽宮格局不大,面闊三間,東西各有配殿三間,紅牆朱門,一水兒的琉璃瓦,在太陽底下金光閃閃,院落中還有雅致的井亭一座,百年老樹兩棵,瞧着挺清淨。

晉了位份,除了進宮後一直跟着秦小七的小念子,慕非白依照禮制又撥了四個內侍給他,領頭的姓曹,是景陽宮的掌事太監,滿頭白發,天生一副老相,其實就三十出頭,也是從前在潛邸待過的老人兒了。

曹掌事擅逢迎拍馬,活的八面玲珑 ,但他皮相不好,而且一開口說話,活脫脫是個女人的聲音,配着容貌顯得陰陽怪氣,因此不得侍奉禦前,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這會兒有了新主子,曹掌事領着其他幾個內侍太監老早就候在景陽門上,恭恭敬敬将秦小七迎進來,哈着腰跟他解釋景陽宮現有的物事歸置以及剛領到的宮份。

所謂宮份,就是後宮嫔妃一年四季吃喝拉撒在生活上所需要的財物,包括銀錢,布匹錦緞,紙張,茶葉,火炭,生肉蔬菜等等等等日常供應。曹掌事站在秦小七身後一板一眼地跟他彙報,秦小七則掖着兩手仰頭張望正殿檐下的鬥拱和旋子彩畫,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猛不丁聽到曹掌事說出的俸銀,愣是吃了一驚。

“你說多少??!........多少錢??!”

秦小七此刻張大的嘴巴,至少能塞下兩個雞蛋。

“年俸一百兩啊,主子,......有什麽問題嗎?”曹掌事細聲細氣兒,又重複了一邊,他覺得秦貴人的表情有些吓人,悄沒聲兒地退後兩步,暗自陪了些小心。

“老曹你是不是開玩笑?我好歹是個貴人,一年統共就一百兩銀子,這特麽也太摳門了吧?!”

秦小七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初來京城投奔花绫子的時候,他的大侄女每個月至少甩他一百兩零用,好吧就算他從前攬活哭喪,隔三差五上惡霸財主那兒順上點兒,也比呆在這裏強了不知多少倍!他當然不是大手大腳花錢的人,可一個月不到十兩的薪俸,女皇陛下怎麽好意思拿得出來啊!

其實有句話秦小七沒好說出口:這個梅若英,就是個窮掉底,沒錢養妃嫔,怪不得後宮就這麽丁點男人!踏馬的,這簡直就是在打發叫花子嘛,再不濟,他就算上外頭做男/娼當小倌兒,一晚上也得十兩多好吧!

要是給從前那些狐朋狗友知道,還不笑掉大牙!

秦小七憋悶,一旁的曹掌事看他明明窮嗖嗖的樣兒還各種嫌棄,便有些招架不住,無奈之下,只好又解釋道:“主子爺,規矩就是這樣,沒轍!您吶,甭着急,先聽奴才說完,這除了銀子,貴人的話呢,每年冬天還有十斤棉花呢,一年各式绫羅紗緞加起來也有五匹,每天呢,豬肉羊肉牛肉各有一斤,白菜韭菜豆腐茄子白糖紅棗核桃仁甜醬香油①基本都是供足的,還有茶葉啊蠟燭啊香胰子啊巾栉啊被褥啊,還有那個紅籮炭啊黑炭啊.............那個......”

老曹還沒找到記賬冊子,只好掰着指頭數,眯着眼睛努力回憶具體的數目,叫秦小七這麽一咋呼,數着數着也沒自信了,一擡頭,秦小七瞪着兩眼直勾勾的看着他,不由得一個哆嗦,聲音放軟了不少,

“主子喂,您要覺得少,那就努力奔個好前景。貴人宮份雖然不多,可是再往上,嫔啊,妃啊,人家一年得的比咱這些海了去了。最多的,那當然是皇後啊,一年光白銀,就是兩千兩,绫羅綢緞金銀珠寶家什物件可勁兒造,戶部給您管着呢。就算戶部不管還有皇上,皇上雖然節儉,可是不差錢啊,內努庫(指皇帝私人小金庫)裏什麽寶貝沒有,金子銀子算什麽?所以說,您甭覺着失望,只要巴着皇上,要什麽有什麽,您看看長春宮和承乾宮就知道了,人家那好東西流水一樣嘩啦啦賞下來,多得都沒地兒擱!”

秦小七又瞪他,“你哄我吶?我能得皇上歡心?我能當上皇後?我前頭還特麽兩尊大佛堵着,你說這話也不怕叫人聽見,還以為我秦小七心比天高不自量力呢。”

曹掌事嘿嘿兩聲,用他那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嬌滴滴的聲音恭維道,“咱不怕喲,主子爺這話太沒氣性了!是您覺着宮份少,奴才才勸您努力上進,您瞧見沒,那中宮的位置可還空着呢,不到最後,不定是誰的!奴才一向看人準,瞧您滿臉貴相,将來或許就有這個福氣,以後啊,奴才吃了秤砣鐵了心——擎等着跟您享清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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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七實在受不了曹掌事的女人腔,起了一聲雞皮疙瘩,不由得上手搓搓,呵呵兩聲,“老曹,你可真會說話。”

老曹也呵呵:“信奴才的,準沒錯。”

.....

主仆見面,彼此認識了一下,秦小七出身市井,為人又随和,更沒那麽多規矩将就,很快就跟大家混熟了。到了傍晚,敬事房太監果然來傳話,皇上剛翻了秦貴人的牌子,叫好好備着,晚上侍寝養心殿。

秦小七沒來由的緊張,摸不清梅若英的喜好,确實叫人不知所措。他至今記得第一回上寝殿,梅若英整他就跟在鍋裏烙大餅一樣,翻過來,又翻過去......。然後呢,就沒有然後了。

別人侍寝,也是烙餅子麽?

侍寝之前,肯定得有所準備,他吃過飯,五谷清幹淨,坐在浴桶裏搓啊搓啊搓,霧氣騰騰的看不清楚表情,老曹和念子在一旁伺候他,發現秦貴人跟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念子見怪不怪,老曹緊張了,“主子,您睡着了?......主子爺!”

“老曹,你見多識廣,跟我說說,皇上都喜歡什麽樣的男人?我怎麽看不明白她呢?”秦小七回神,忐忑不安。論長相,他夠不着張勉之和慕非白,論琴棋書畫,他還是夠不着張勉之和慕非白,論年齡,大周小周十七,張勉之十九,慕非白二十二,他還是最老的那個。據說有錢有權的女人,都不怎麽喜歡老男人,唉......,這梅若英,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啊!

老曹大約能理解他的焦慮,笑道,“皇上當然喜歡您這樣的,不然叫您進宮做什麽?”

“是嗎?”秦小七不大自信,跟懵懂無知的少年郎一般,嘀嘀咕咕,“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真正睡上一回.........”

誰能理解老光棍的悲哀啊,到現在還特麽是個雛兒呢!秦小七垂頭喪氣,老曹最有眼力見兒,輕聲笑道,

“主子,就做您自己吧,要是做別人,皇上又何必翻您的牌子。”

秦小七點點頭,有些明白,似乎又有些不明白。

天一黑,秦小七拾掇齊整,皇帝打發轎子來接,念子跟着,老曹陪着,幾個人穿過長長的宮道,進了養心門,秦小七在圍房裏候着,到了時辰,跟上次一樣,兩下剝光,拿大鬥篷卷了,由着馱妃太監擡到了後寝殿。

殿裏靜悄悄的,暖融融的,女帝梅若英這回已經上了床榻,芊芊玉手支着下巴倚在床頭,石榴紅古香緞面被蓋住了下半身,秦小七光/裸着跪在梅若英腳下,将腦袋垂到自己的膝蓋跟前,道一聲,“皇上萬安。”

“嗯。”梅若英淡淡應了一聲,平靜的看着他下一步動作。

“回皇上,微臣.....是頭一回,那個......有什麽得罪皇上的地方,還請皇上.....饒恕微臣。”

“準。”

秦小七低着頭,鑽進被子裏,他來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不停地勸自己:不是皇上睡我,而是我睡皇上!今晚睡不到皇上,老子誓不為爺們兒!

他頂着錦被,一點一點往前挪,手心,腳心,後背都有了細微的汗,臉上燒的厲害,媽的,太太太太太緊張了!

皇帝的玉腿在被子裏交疊,秦小七忍了半天,沒去碰,好不容易鑽出來,對上梅若英嬌豔如花的臉龐,小巧的鼻梁,嫣紅欲滴的嘴唇,還有那明如墨玉的杏眼,腦子裏轟隆一下,亂了。他喃喃低語,仿佛受了蠱/惑,有些把持不住自己,

“......若英....妹妹,不,......皇上,.....您真美......”

梅若英周身散發着成熟妩媚的氣息,微微一動,峰巒起伏,隐隐有撩人香氣闖入鼻尖,秦小七咽了咽口水,生生壓住急促的呼吸,欲解開她的中衣,雙手剛碰到桃紅緞子的交領上,被梅若英一把扣住,不能動彈。

“皇上......”秦小七不解,臉上火燒火燎,心中急不可耐,“不脫衣服.....不...不..不行的嘛......”

“你老實告訴朕,你到底是誰??!”

她目光淩厲,仿佛刺進了秦小七的內心深處,秦小七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心中旖旎香豔如雲如煙,漸漸散去。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①嫔妃宮份參照清朝後宮妃嫔俸祿瞎編,感謝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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