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修時間軸)

沒有秦小七的冬天,似乎變得格外寒冷,可再冷,也得咬着牙扛過去。女帝梅若英自冬雪之後,視朝聽政一如往常,只是表情更加凝重,再看不出半點喜怒哀樂來。下了朝,也始終繃着一張臉,倒是今日晚間見到許久未見的桂子跪在面前,那肅穆俏麗的眉眼總算柔和了一點。

“皇上......”

桂子終于痊愈如常,可是見到女帝時,卻發現了她驚人的變化。他從小跟在她身邊跑腿,陪着她一起長大,主仆之情非比尋常,能猜透她心中所思所想,只這一回,他在床上躺了三個多月,再回養心殿,卻看不透他尊貴無比的主子,在那威嚴莊重的表象下面,到底掩藏着一顆受了多大創傷的心。

“你總算爬起來了。”梅若英淡淡的語氣裏透着點埋怨,“你那徒弟趙保,連你一半兒也不如。”

“皇上說的是,”桂子起身低頭,扶着連日疲累的梅若英進了寝殿,“是奴才沒教好。”

他親自服侍梅若英卸下發髻釵環,發現她頭頂上,赫然冒出幾根白發。

“....這......”

桂子又是吃驚又是痛心,女帝不到二十四歲,還年輕的很呢。

“怎麽了?”梅若英坐在梳妝臺前,于鏡中見桂子張口結舌,順着他的眼神望去,面上平靜無波,“我老了,你不适應了?”

“皇上,.....”桂子鼻頭酸酸的,“南番進貢的烏雲膏,效果極好,要不......咱們染一染,這正對着頭頂,.....太顯眼了......”

“這不是自欺欺人麽?”梅若英道,“你染了,它們就不長了?往後盤個堆雲髻,再戴上鳳釵,能遮便遮,遮不了就順其自然吧。”

“.....是。”

主仆兩個随意聊兩句,桂子一邊将梅若英垂至腰間的秀發梳的整整齊齊,一邊想着得去找太醫再炖點生烏發的湯藥好好補補精氣神。等他給梅若英套好雲緞做的護發套,準備服侍她就寝時,大內二總管王長祿按照往常一樣,進了寝殿複命。靜妃離開紫禁城,王長祿并沒受到任何牽連,反而莫名其妙的被皇帝一道旨意召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了。

“他今日怎麽樣?”

梅若英指的是日漸病重的慕非白。每年的冬天,都是他在跟老天爺做鬥争,能扛過去,或許,就還能再活一年。所以她到了這個季節,便多幾分防備。本該親自去看看他,不過自打秦小七離開之後,她狀态很不好,一直強撐,掩飾的再齊整,都會被細心的慕非白發現破綻,平白讓他憂心,所以連着好些日子她都沒去承乾宮,只打發王長祿時時盯着,每日回禀。

畢竟這紫禁城裏,她空蕩蕩的後宮之中,就剩下慕非白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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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貴主子今兒......尚可。”王長祿頓了片刻,小心翼翼斟字酌句,“就是咳的厲害些。”

他不敢撒謊,但也不想說的特嚴重。雖然慕非白知道他來的目的,仍然無法控制咳疾,一直咳到他離開。他待不下去,退出來站在承乾宮臺階下的時候,聽見慕貴妃的小厮慕月的哭聲,“手帕,.....手帕上有血,.來人........快,快去叫太醫!”

王長祿聽得殿內吵嚷混亂,慕非白似乎不願意驚動太醫院,強制慕月保持安靜。他不敢久留,只好搖搖頭,出了承乾宮,亦忍不住揣測:也許慕貴妃,真的抗不過這個冬天了。

“好,你下去吧。”

梅若英擺擺手,王長祿退下去了。她對着鏡子中略顯憔悴的自己,低低嘆息,“等我再好一些,便去看他。”

“皇上別擔心,貴主子吉人自有天相。”

桂子安慰她,梅若英便再沒說什麽,累了整整一天,合眼躺在熱乎乎的炕床上,起初睡不踏實,後來迷迷糊糊的,夢見秦小七瞪着眼睛恨她,又不知怎的,秦小七又變成了裴越,身着鐵甲,騎着戰馬,站在遠處的山道上,手執長劍朝她揮舞,“若英!若英!”

他騎着馬跑遠了,她才反應過來裴越是在跟她告別。梅若英原本心如止水,此刻竟生出了幾分留戀,便高聲喊着讓他別走,喊得嗓子都啞了,方才意識到這或許是個夢境,卻魇在夢裏死活醒不來,急的大汗淋漓,外間親自上夜的桂子聽到響動,跑進來握着她的手臂,将她輕輕搖醒,“皇上,.....皇上.....”

梅若英總算睜開了眼角,長長松了一口氣,卻仍舊心緒不寧,便問道,“今日...可有急報?”

“皇上,有八百裏加急,奴才想着再有半個時辰也該起了,就沒驚擾皇上,信差在外頭候着呢。”

“快!!拿進來!”

梅若英下榻,只在中衣外面披了大毛氅,順手接過外間太監遞過來的急報,拆開來看,果真是山西邊境出了事,鞑子部落的新汗王貼睦兒率大軍于兩天前的冬夜發動突襲,總兵裴越迫于形勢,困在城內,火速請求京城調兵支援。

“早知今日,當初就該一舉滅了這王八蛋!”

梅若英怒上心頭,和鞑子部落開設互市往來通貢的條約簽了一年都不到,就被貼睦兒撕毀了。她打發桂子下發聖谕,三更半夜召集內閣緊急會議。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梅若英下旨着鄰近兵備道發兵支援,又撥了五萬虎贲衛帶着糧草,奔赴前線。幾日後又有戰報傳來,援軍未到時,敵兵勢不可擋,兵分三路攻大同府,所向披靡,山西兵道副将欲降,領軍中部分兵丁叛變,總兵裴越四處受敵,喪失戰機,導致城門失守,匹夫之勇,最終不敵千軍萬馬,裴越四面楚歌,被貼睦兒長刀刺穿胸膛。自此敵軍進山西長驅直入,如闖無人之境。

梅若英捏着戰報,冷汗津津。

裴越死了,在她夢見他的那個晚上以身殉國。

她腦子空白一片,好不容易才在桂子的喊聲中回過神來,面對眼前跪地垂首的大臣,問道:“他死了,......屍首呢?”

“回皇上,虎贲衛出擊.......後來被....奪回來了。”

五萬精兵暫時堵住了貼睦兒的進攻,冰雪寒天,雙方僵持不下。

“那就好......,往京城運吧,他是忠臣,朕要好好封賞他。”梅若英怔怔的,說完這一句,又愣了半天。

大臣見她不在狀态上,陸陸續續退了出去,兵部尚書最後一個走,被梅若英喊住,“大軍現在何處?”

“未出山西,皇上勿憂,剛打了一場勝仗,反攻就在眼前。”兵部尚書言語擲地有聲,其實這話剛才他說過兩遍了,可是女皇似乎沒聽見。

“那.....那就好!”

國門被破及裴越之死多少刺激了梅若英的神經,導致她在養心殿靜坐一下午,到晚上,徹底恢複正常,只不過臉色,似乎差了很多。

兵部尚書親臨前線督軍,三日後,裴越的屍體運回京城入殓,梅若英下了恩旨,封裴越一等公忠勇侯,許裴家親族回京為裴越送葬。

天氣陰沉沉的,北風呼號不止,淩冽如刀。梅若英窩在養心殿西暖閣裏伴着風聲批閱奏折,王長祿照着往常 ,前來回禀慕貴妃的病情。

“他今兒怎麽樣?”

“回皇上,貴主子今兒有起色,不怎麽咳了,光那小米珍珠粥就喝了兩碗呢。”

王長祿說的格外小心,生怕再讓皇帝雪上加霜。他想起慕非白走前氣若游絲,諄諄交代,“你.....放心,就撿........好聽的.....說,她絕對......不會怪你,我可以......保證。”

“哎。”王長祿心裏沉甸甸的,應下了。貴妃仁厚,皇上多事之秋,艱難啊。慕貴妃今兒撐着一點力氣跟他講道理,讓他報喜不報憂,王長祿起初覺得自己夾在中間,格外為難,後來一想,管那麽多幹什麽,貴主子把自己不當回事,他操哪門子閑心!

王長祿剛從養心殿退出去,桂子又從門裏追出來,對王長祿囑咐:“你去承乾宮,把大殿下領過來,皇上想見見他。”

“是。”

大殿下梅徹已經七歲了,養在承乾宮一年,沾染了一點慕非白的習性,稍稍溫和了一點,見到梅若英,規規矩矩磕頭問安,他的腿傷完全康複,形如往常,頗有皇長子的威嚴和風範。

“徹兒,你大了,母親派你件差事。”

“母皇請吩咐,徹兒保證完成任務。”

“你替母皇去祭奠一下忠勇侯罷。”梅若英拉過梅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忍不住顫了一下。

“母皇,你是要哭了麽?”梅徹到底是孩子,看見他母親眼角微微發紅,當下生氣,“是哪個奴才惹母皇不高興,徹兒剝了他的皮!”

他稚嫩的臉上兇巴巴的,小小年紀,帶着點難以遮掩的戾氣。說起來,他長得一點兒也不像他親生父親裴越,但也只有三分像梅若英,不過這脾氣,性子倒與裴越相似。放在慕非白哪兒磨了磨,已經不複當初的暴戾,可見慕非白着實盡心盡力。

“別總想着教訓人,”梅若英摸摸他的腦袋瓜子,嘆道,“你都不知道原因,全憑猜測就這樣妄下結論,這要是個做官的,豈不是要判很多冤案?”

梅徹不甘,撅着嘴低頭,“母皇說的是,兒臣記下了。”

“去吧,去忠勇侯府,.....早去早回。”

梅若英叮囑這麽一句,上了炕床,翻身側着裏面躺下,梅徹見狀,便沒再打擾,背着手跟小大人一樣,揣着母皇派的第一個任務,端端正正走出了養心殿。

作者有話要說: 眼花,不通不妥求捉,麽麽紮。拉快進度條,争取早日完結,噢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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