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犧牲品
九月十四日
戰争終于蔓延到了普不爾多。
盡管真正的敵人還未到來,但人們已經相繼開始了他們的逃亡。
畢竟,還沒有人想與病毒親密接觸。
但是當希爾太太勸我離開的時候,我還是拒絕了,原因無他,只是信仰而已。
走吧,我想,走得越遠越好,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開始沒有戰争的生活,或許某一天,我會去拜訪你們,希爾太太。
九月十六日
當城中再沒有一個活人的時候,我躲到了教堂的鐘樓裏,每天在分針和秒針的夾縫裏窺視這片被病毒肆虐的土地,死亡和腐爛飄散在空氣裏,變成呼吸一樣不可或缺的東西。
末日。
九月二十五日
在等待中煎熬的第九日,年輕的軍官和他的士兵們終于踏上了這片腐爛透了的土地。
我長長地呼了口氣。
他們選擇了希爾太太的房子作為暫時的營地,在遙隔的對面,就是這棟鐘樓。
除了低瓦的房屋,再沒有任何的阻擋物,憑借高度的優勢我可以輕易看到屋子裏的一切,甚至于軍官冷漠的表情。
然而我卻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九月二十七日
我在等待他們放下戒備,一點點就足夠了,我希望不要太久,我已經受夠等待了。
希爾太太以及沉睡在這片土地裏的普不爾多人們,祝我好運吧。
九月三十日
或許我不該抱有這樣僥幸的心理,他們仿佛對這些死人都懷有顧慮。
我明白,這是一場注定失敗的勝利,沒有人會為我歡呼,或許會有人唾棄,但這是不後悔的,這不止關于戰争與榮耀。
希爾太太,你已經到達安全的地方了嗎,希望你可以在新的地方生活得高興,我恐怕不能來看望你了。
十月五日
年輕的軍官似乎已經有了新的戀人。
上帝!這看起來是理所當然的吧。
我真愚蠢,希爾太太,你一定會生我的氣吧,我只能在這裏請求你的原諒了,請原諒我的幼稚。
十月七日
今天。
很快就會見面了,普不爾多的人們。
當那個紅頭發的年輕士兵用着他發色一樣的憤怒将我摔在他已死的同伴身邊的時候,我更多的是麻木。
“該死的反抗者!”紅頭發的士兵這樣形容我。
他同伴的屍體就躺在我的身邊,失去神采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看着我。
我已經失去力氣了。我能明顯感覺到下颚骨的碎裂,口腔裏全是血腥。
“外面全是普不爾多人們的屍體。”我用無所謂的口氣說着,懶散地看着他,“那麽,多了這個人的死亡,也是沒有區別的吧。”我朝他露出一個微笑,我知道軍官也看着,“普不爾多的人們會歡迎他的,普不爾多的人們很善良,并且熱情好客。”我這樣說。
又一個拳頭落在我的臉上,我的耳裏出現了轟鳴,年輕的軍官站在所有人的後面,冷漠的像個旁觀者,無動于衷的模樣。
他一定忘記我了吧。我閉上眼,試圖讓大腦保持清醒。
“該死!”紅頭發的家夥不停地怒罵着,我睜開眼看他,就是這家夥吧,我記得,軍官的新情人。
我困難地坐起身,一個冰冷的物體抵在我的額頭上。
我擡眼向上看去。
軍官?
我無法遏制地咧開一個笑。
而年輕的軍官只是冷漠地看着我,用看一個杯子,一件衣服一樣的眼神看着我。
低低的,不帶任何感情。
他是那個人嗎?
當那抹短暫而尖銳的疼痛穿過我的大腦時,我還在這樣想着。
應該不是吧。
我記得當初那個受傷的男人他偶爾的微笑。
像光一樣。
希爾太太也見到過,
普不爾多的人們都見到過,
他們都曾誇贊過我們,
那麽……
這個一模一樣,連名字也一樣的家夥是誰呢?
我沒有閉上眼,但眼前卻是一片黑暗。
天黑了嗎……普不爾多……
“跟我離開吧,孩子,戰争并不适合你。”
“你明白的,希爾太太,并不完全是因為戰争,我又不得不留下的原因。”
“為了一個謊言嗎?孩子,這不值得。”
“原諒我的固執,希爾太太,即使是一個謊言也好,我想親眼驗證它。”
瞧,希爾太太。
那就是我的愛情。
那是一個謊言。
因為戰争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