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捆草頭
吳敏和張茉莉倚在門口笑,苗紅紅擦擦嘴:“笑什麽笑,看我熱鬧。”
張茉莉挽着吳敏的胳膊:“我說二嫂,你也真下得去手,那麽好的菜,白瞎了。”
“鹹不死他們,你們不知道,我大嫂還惦記我的白面呢,真是不知足,這次糧食沒借成,回去不知道怎麽講說我,我不管了,就希望他們別來了。”
吳敏和張茉莉倚在門口笑,苗紅紅擦擦嘴:“笑什麽笑,看我熱鬧。”
張茉莉挽着吳敏的胳膊:“我說二嫂,你也真下得去手,那麽好的菜,白瞎了。”
“鹹不死他們,你們不知道,我大嫂還惦記我的白面呢,真是不知足,這次糧食沒借成,回去不知道怎麽講說我,我不管了,就希望他們別來了。”
苗紅紅剛才把所有的怨氣都用鹽撒在了菜裏,這會兒心情舒暢很多,三個人有說有笑的,這時候,張茉莉的肚子不适時宜地咕咕叫了兩聲。
張茉莉摸摸肚子歉意的笑了笑,吳敏怕她尴尬,岔開了話題,沒想到肚子又叫了兩聲,吳敏沒繃住,噗嗤一聲樂了:“茉莉,你這剛吃完午飯沒多久吧。”
張茉莉嘆口氣,是吃過午飯了,可她也就吃了四成飽,兩個玉米大馍馍,兩碗半棒子面粥,另外還吃了一點蘿蔔鹹菜。
這飯量對一般人來說絕對足夠了,可她胃口大呀,肚子跟無底洞似的,吃多少也不覺得飽。
大胃口真是一個難題,張茉莉從小就這樣,她爹媽帶她去醫院看過,醫生給她拍了片子,說她的胃跟別人不一樣,天生的,至于為什麽不胖,是因為吸收不好,茉莉爹媽聽不懂醫生的一番話,總之就記住了一點:茉莉身體很健康,沒病!
這些年她吃的糧,是別的孩子的兩三倍,還是在吃不太飽的前提下。張茉莉捂着抗議的肚子進了屋,臉上紅撲撲的,張茉莉想,不知道大嫂二嫂是不是還在笑話她。
就算張茉莉臉皮再厚,公開場合肚子咕咕叫也不是什麽得意的事,張茉莉恨恨的拍拍肚子:“瞎叫什麽!”
張茉莉本來想喝點白水,可嘴裏一咂摸,白水一點味道都沒有,水飽都不想喝,于是她琢磨着熬點綠豆湯,家裏的這些綠豆是去年夏天的,當時大隊采摘完綠豆,地裏還有點漏網之魚,張茉莉他們幾個去田裏從綠豆秧上和地下,一顆顆扒下來的,在田裏蹲了三小時,撿了三斤多回來。
張茉莉管柴鳳芹借了砂鍋,洗了一把綠豆,想了想又切了一個紅薯,煮了一鍋紅薯綠豆湯,家裏的糖沒有了,這鍋湯一點甜味都沒有。
小米糊在門口巴望着,張茉莉盛了一碗綠豆湯遞給她,小米糊先是往後挪挪,借過碗之後甜甜的說了一句:“謝謝三嬸,我給我哥喝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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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這一鍋綠豆湯,張茉莉總算混個水飽。
煮軟的紅薯入口有絲絲的甜味,她連吃了三塊,可再好吃的紅薯也翻不出花樣來,和蒸出來的區別不大。
紅薯是張茉莉的“好朋友”,最容易填飽肚子了,美中不足的是,吃多了胃裏容易反酸水。
張茉莉喝完綠豆湯,和吳敏苗紅紅一起扛着鋤頭去了地裏。
現在是活計多的季節,大家幹勁是最充足的,畢竟忙了幾個月,就等着這一天呢。
張茉莉默默叨念:早上兩個工分,上午三個工分,下午三個工分,好好幹,争取把工分全都掙回來。
現在是農忙的季節,地裏活計多,需要的人手也多,等以後農閑了,不需要太多的勞動力,按照出勤計算工分,也撈不到幾分,沒分就沒糧,所以大家願意來地裏磨洋工,都搶着來。
現在公社下面的田地種的都是雙季稻,五月插秧,七月就能成熟一波,張茉莉做的活是挑草頭,也就是把還有谷子的稻草挑出來,挑的多了背到打谷場。
捆草頭的大小沒有具體規定,根據個人的實際情況來,但如果捆的太小了,被記分員看到了影響影響,在評工分的時候容易吃虧,可如果捆大了,也怕自己背不動。
尤其是女同志,最不願意幹這個活,稻草結成繩把稻草捆好挑在肩頭上,晃晃悠悠一路送到打谷場,等挺起身子的時候腰都要折了,一下午來這麽幾趟,第二天早上都起不來炕。
可農活哪有輕省的?再偷懶也得幹,腰酸背痛是常事。
不過張茉莉從來沒有這樣的擔心,她力氣大,挑草頭稻草的捆比一般男同志的都多,每當她幹活的時候,大隊裏的記分員都連連點頭,呼籲大家向張茉莉同志學習。
大隊的水田種的這些水稻,最後也分不到大夥家多少,除去需要上繳的,基本所剩無幾了,張茉莉聽見有人抱怨:“香噴噴的大米飯,我做夢都想吃,一年到頭,咱們這些農民也吃不上幾口,人家城裏人多好,每個月都有供應,細糧指标聽說也不少呢。”
金燦燦的稻穗看着喜人,飽滿的稻粒裏包括着一顆顆白米粒,張茉莉最愛吃蒸米飯了,大米飯不像小米、糙米那樣剌嗓子,蒸出來的米飯透亮黏糯,又軟又細的米粒一嚼,她能吃好幾碗。
大米飯對張茉莉來說,可是奢侈品,得是啥樣的人,才能頓頓吃上米飯呀!她一年也就吃上幾回而已,不管飽,就是咂摸咂摸滋味。
想再多也沒用,張茉莉緊緊肩上的稻草繩,算上這趟,她一共背了八趟了,差不多是別人的兩倍,別人氣喘籲籲休息的功夫,張茉莉又扛上了一批稻草。
要說一點不累那是假的,不過張茉莉體力回升的快,坐在田埂間休息十分鐘,就能再幹好大一會兒。
吃的多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最起碼她比其他女同志力氣大,幹活多呀,從結婚前,她每年都是隊員的優秀代表,當然這是私下裏大家承認的,沒正式拿過小紅花。為啥?還不是為了她家的富農成分。
這些虛名沒有就算了,工分高每年能多分糧食和錢,想到這裏,張茉莉的幹勁更足了。
苗紅紅和吳敏兩個人蹲在樹下歇着,招招手喊張茉莉過去:“茉莉,你休息一會兒吧。”
張茉莉擦擦汗:“我再運兩趟。”
苗紅紅癟癟嘴:“傻。”
田裏大夥忙的熱火朝天,記分員一個勁鼓舞士氣,口號喊了一大堆,張茉莉一個字沒跟着喊,有這閑工夫還不如把力氣省省多幹活呢,嗓子喊啞了,大隊又不給潤喉藥吃。
一陣叮鈴鈴的車鈴聲,供銷社的售貨員騎着自行車從路邊走過,張茉莉停了下來,羨慕的看了一眼,這個售貨員叫章小青,比她大一歲,膚白貌美,人又溫柔,家裏成分很好,親戚又在城裏工作,初中沒畢業就找了這份售貨員的工作,要知道,售貨員是十裏八鄉非常吃香的工作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很有優勢。
據小道消息,今年或者明年,她舅舅會想辦法把她調去城裏工作,這恐怕是章小青一直沒談對象的原因吧,要是嫁在了附近,工作就沒法變動了。
章小青的經過,給勞作的大家一個可以談論的話題,苗紅紅說的更是直接:“茉莉你看看,小青才比你大一歲,你倆也是一起念的書,差距咋那麽大?”
張茉莉也沒生氣:“我可和她比不了。”說話間,差不多快到了下工的時間。
夏天的勞動時間是下午兩點半到六點半,太陽西斜,記分員看看腕上的手表:“還有五分鐘,大家收拾收拾就可以回家了。”
虎子媽湊過來問:“茉莉,咱們把這批中稻收割了,下一批的晚稻,你知道都選了誰嗎?”
虎子媽這麽問是有原因的,晚稻量不算大,不需要全員出動,到時候會給出工的隊員定額報酬,這也就意味着,收割晚稻的隊員需要挑選。
像張茉莉這種能幹的自然不用說了,就算她擺手往後退,大隊的記分員也得把她推上去,她幹的活可是一般人的小一倍了,歇着的時候少,也不偷懶。
晚稻割稻一畝地的工分是十八到二十分,脫粒更辛苦一些,一畝地是四十分到四十五分,到時候具體多少分,得由生産隊來定。
晚稻小組是臨時成立的,提前幾天把人選出來,分配好了工作,那幾天就專門做這個。
虎子媽也想參加,所以來找張茉莉問問,她和記分員關系好,萬一知道點內部消息呢。
張茉莉也學會了含糊打官腔:“虎子他媽,人家大隊有大隊的考慮,到時候肯定會公平公正的。”
虎子媽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背着水壺回了家。
苗紅紅在後面輕輕呸了一聲:“要論偷懶,沒誰能比得上虎子媽,就說剛才的捆草頭,好幾個鐘頭她背了連五次都沒有,說肚子疼,跑了五六趟廁所。”
苗紅紅說的憤憤不已,這樣的态度,還想收晚稻,簡直是異想天開。
張茉莉捶捶腰:“剛才不覺得,這會兒歇着了,腰可真酸。”
“也就是你,換成別人哪,早就不幹了。”吳敏回道。
幹了半天活回家還得做飯,張茉莉有蒸好的馍馍,她又翻出來一把幹紅薯秧,要說紅薯秧,還是爆炒或者涼拌更好吃,但需要調料呀,油鹽是必不可少的,涼拌的話,還得加點蒜末和香油才提味,張茉莉擡頭看看竈臺上少得可憐的調料瓶,最後決定玉米面蒸紅薯秧。
洗幹淨的紅薯秧切成手指一樣的長度,玉米面倒進紅薯秧裏拌勻,放入少量的鹽,竈臺燒大火七八分鐘就能蒸熟,味道算不得太好,勉強能入口。
一口馍馍一口蒸菜,嘴裏全是玉米味兒,張茉莉拿筷子戳戳碗,下午勞作時候的稻米在她眼前晃,她忍不住長嘆一聲:好想吃一碗香噴噴的大米飯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的章節改了改,加了五百多字,大家可以再看看。還有……我才發現,連續好幾章,我把柴鳳芹寫成了柴紅芹,擦汗…… 全都修改了,這種錯誤以後盡量不犯/(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