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丹辰

桓儒身上隐隐約約有些祥瑞之氣萦繞,好歹壓了壓妖氣。

在三川心中,桓儒是“死皮賴臉”、“蹭吃蹭喝”,而子承他居然還滿心歡喜的帶着他。不知為何,他心中總覺得有些別扭。

飯桌上子承和桓儒倒是聊的正盡興。

這時不知道哪竄出來一深色衣裝,臉上還帶着黑色面罩的暗衛,往桌前朝桓儒一揖,聲音低沉道:“桓公子,時辰不早了,主人傳了信來讓您回去。”

桓儒點了點頭,朝子承、三川二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日不能和兩位盡興了,他日有機會定要聊個盡興,桓某就先告辭了。”

子承依舊溫言道:“再會。”

三川冷眼瞅着桓儒拽着一身粉嫩嫩的衣裳晃了出去,冷笑了一聲:“啧,穿的跟個大姑娘似的。”

子承問道:“三川,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我身上的煞氣弱了許多?”

“有。”三川搗鼓着自己的小飯碗,頭都不擡一下。子承湊近了些繼續問道:“你——有沒有覺得我最近有什麽變化?”

三川将筷子搭在碗上,猛地擡頭回應他:“有!你小子最近越來越嘚瑟,越來越無法無天,目無尊長!”

子承倒不覺得這是多不光彩的評價,反而厚起來臉皮,滿目的柔情蜜意不加掩飾的流露出來,明亮的眼眸就緊盯着三川,甚至還笑了出來。

三川也是在沒心情繼續吃下去,也不好直接甩了袖子走人,于是氣呼呼地推了碗筷:“不吃了,回去。”子承面上總不減笑,三川看着都覺得他要笑癡了,心道,笑笑笑,見着什麽都笑,看等你老了不得滿臉褶子!

子承一路圍着三川,問他要這吃的嗎?要那玩的嗎?喜歡就多買倆……三川只覺得腦仁子嗡嗡響,想到“若是不順着他,他就會入魔”,于是便忍住施法封了他的嘴的念頭。

剛走到子承房間門外,三川就皺起了眉頭,一把攔住要開門的子承。他感受到了一股氣息,這氣息不是別人,正是重輝帝君。三川心道:這老家夥怎麽來這了?

子承滿目小星星的望着将自己攬在身後的三川。

他拉着子承緩緩推門進去,果然見一身着紫色華服,胸前布着玄色雲紋,其人氣度華貴,劍眉英挺目如明星,周身散發着威嚴氣息之人端坐在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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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川與他都是同一批上古大神仙,算是同根而生,尊號重輝,也是上古衆神一列中最為尊貴的帝君。

三界都知道,重輝帝君是出了名的挑嘴,天上地下能入他眼的吃食少之又少,唯獨廣華道君在自己仙邸種下的杏樹所結的果子最合他口味。

三川看了一看,心中湧起一種不詳的預感:看樣子——他心一橫,算了,硬着頭皮上吧。

開腔道:“重輝帝君。”又扯了身邊的子承,示意他行禮拜會,“這位是天上的重輝帝君。”

子承規規矩矩的行禮:“見過帝君。”

重輝帝君微微颔首,眼神掠過三川,看向子承時,他一向冰冷的面容上微微起了波瀾。他示意二人坐下:“本座此次來找二位,是有一要緊事。”

重輝帝君一向不愛拐彎抹角,他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場,二人在他的威壓之下,也都不由得嚴肅了起來。

“你便是丹辰的轉世吧,我記得名字是叫周陵的。眉眼之間倒還存了幾分丹辰的模樣。”

此言一出,屋內的氣氛瞬間又冷了幾度。三川倒吸了吸口涼氣,僵着脖子,慢慢的轉向一旁坐着的子承。卻見他依舊神色如常。

“怎、怎麽會。”三川從震驚中擠出了幾個字,感覺連舌頭尖都要僵了。

自己養了十來年的小孩、是、是自己從前連看都不敢看上一看的那位大神——

三川扶額,他覺得這兩天自己受到的沖擊有點大,一時接受不過來,需要緩緩。

“當年雖然丹辰、金陽二人自毀了元神,理應不複存在,但我與其他幾位上神尋了幾百年,才在三界之中尋回二人的些許元神碎片,放于北海一處仙池中溫養百年成了形,又投入輪回,輪回了百年,到如今才有了周陵。你天生煞星入命,便是因為你是丹辰轉世的緣故。”

然而重輝帝君冷冷的聲音不容他多做些緩和工作,繼續道:“周陵,你那日在佛前入魔一事,早已傳至天上。”帝君看了一眼臉色煞白的三川,道,“天帝雖然已經知曉,欲派仙家将其打入忘川受刑,此事被我一故交接下,他及時告訴了我,于是本座便下凡來找你們來了。”子承眸色一沉,不急怎樣,三川便騰地一下起身,扯了仙障将子承護住。

子承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也不管這位帝君是不是要将他捉拿歸案,心中起了一絲竊喜,甜滋滋的。

重輝帝君只是稍微眼色一淩,便将三川支起的仙障擊碎,這屏障,還不如一個紙糊的結實。

三川氣急,猶如一只發毛的貓。帝君起身拍了拍三川的肩膀:“神君不必緊張,好在衆仙家并不知道你是丹辰的轉世,本座這次來也并不是為了将他送入忘川,而是我覺得有些事情,你們需要知道。”

三川慢慢緩和了下來,既然帝君都這麽說了,那便不會有假,帝君的仙品是十分有保障的。

“你可知道丹辰為何要入魔道?”帝君深邃的眉眼中透露出一股灼灼之氣,子承望見這種神情,心中一恍惚,像是在哪見到過,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心中不禁也緊了起來。

丹辰是上古一脈的大神仙,神魔一戰時,他輕揮衣袖便能退百萬兇魔,那般風華,至今無能出其右。

萬年前,天帝認為萬物理應各有定數,便先拟了凡人的命數,盡數交由司命掌管。之後,天帝在北海靈淵處,得了一本“封天冊”,此冊的用途便是為了書寫三界衆生的結果。

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中,所有生靈的命格皆列在其中,一名,一命,一結果。

丹辰帝君的“命”被刻上“天煞孤星”,他本來不以為然,他見凡人尚能憑一己之力扭轉命格,可見這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他相信事在人為,‘天命’一說太過可笑。天帝親自勸了他無數回,要他收斂性子,遵着‘天命’去尋一處桃源,清淨修煉去。丹辰熱鬧慣了的,自是不曾理會。天帝見他帶着一衆仙君都不将這“天命”二字當一回事。随後魔界動亂、人間戰火連綿,天帝責罰衆仙整日只知貪圖享樂,未能盡職盡責,将他們輕則剔除仙骨、打入輪回,重則魂飛魄散、神形俱滅。

丹辰那時正在別處與人論道,待他火急火燎的趕回去時,身邊的一衆好友只剩下零星幾個。他跑去質問司命星君,司命說只說這是天帝的意思,正應了他“天煞孤星”的命數。丹辰惱極了,誓要破了這世上“天命”二字。他撕了司命手中的運簿,攪了地府廢了閻王掌管的生死簿。天帝震怒,派了十萬天兵捉拿丹辰,丹辰便一路殺上天宮,一路殺到天帝面前,質問天帝何故公報私怨,天帝否認,說天規如此。金陽帝君乃是丹辰的至交好友,此事一出,他便義無反顧的站在丹辰一方,甚至後來,二人不甘受天罰,便一同墜入魔道。

三界中不願讓天命作弄自己的精怪居多,都投奔了丹辰、金陽。後來損毀封天冊事敗,他們二人自毀元神,一衆精怪都被打入地府,以三界的污惡之氣為食,飲的是忘川的渾濁之水,閻王念他們可憐,便将他們歸成一族,族中有閻王挑選出鬼王,管治族群,并協助懲治地府中的惡鬼,他們便是幽冥一族。

三川常年在他的小河邊,不愛湊熱鬧,卻也聽說了天上的丹辰帝君一心違逆天命,入了魔,其中的詳細過程仙家都諱莫如深,他也無從打聽,今日才算了解些。

“天帝他老人家怎會做出這樣糊塗的事來?你們當時怎麽能忍了?”三川扶着腰說道。

不待重輝帝君解釋,子承便開了口:“因為大家都懼怕‘天命’。”三川驚且疑的看向他,他又說道,“他們都信命格造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封天冊結果了。”

重輝帝君道:“天帝也是為了能有一把利劍懸在三界衆生的頭頂。”

“那也該是善惡有報,可按天帝的說法,便是我積一輩子的福,也只能讓眼前好過些,左右跳不出他給安排好的那個結局。”子承忽然笑了。三川望着子承,感覺他像是變了一個人,談笑間,恍如有清風拂過,淡雅從容。

封天冊說來也太過霸道,硬塞給你一個命數,定好一個結局,不管過程中你如何折騰,都分毫不能動搖結局。若冊子上給你個橫死的命,就算你一生行善積德,也依舊死得凄慘;若冊子上給你個壽終正寝的結局,就算你一生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也依舊是這個結局。

重輝帝君深邃的眼眸忽然淩厲起來,目光猶如利劍一般掃向子承,子承依舊是一派氣定神閑之姿,眸中流光,含笑看着重輝。過了不多時,重輝才緩緩啓唇:“我差點以為他回來了。”

“倒是有記起一些瑣碎的片段。看來——”子承偏頭看向三川,“三川你撿到我并不是意外了。”三川看着子承漸漸眯起來的一雙鳳眼,他面上笑的令人如沐春風,然這雙眸子裏的顏色卻是越來越沉。三川只覺得一股寒氣襲來,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是、是——”三川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不該承認,重輝帝君便替他答了:“自然不是,當年是廣華道君施了法将你送到三川神君的河邊,也是廣華托付三川神君将你帶在身邊的。”

“啊?當年是道君将他送來的?我還以為是我與他的緣分,道君竟然這樣诓騙我!”三川驚呼,他一看見身旁子承的臉色越來越黑,默默地吞了口唾沫。我的老天爺,我是不是又說錯話得罪了這小子了,他不會一個氣兒不順就在帝君眼前頭瘋魔吧,那帝君不得一巴掌把他扇地府去,那還得了。

三川見子承臉色越差,他腦子就轉的越快,忙換上一副深情的面孔,執了子承的手,含情脈脈的望着他的眼,道:“這就是你我注定的緣分啊。”

子承看着三川這雙似是有些淚星的眼睛,竟一時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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