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潤的,甚至是帶笑的,似乎并不對他三人的冒昧唐突在先、枉顧森羅殿上衆人,視鬼界律法為無物的行為。
龍劍卻并不領情。輪廓分明的臉上此刻沒有了往昔輕佻的笑意。龍劍目光灼灼地看着柳岩,冷笑道:“說起來,是因為地府的冤魂太多了,你把他們當炮灰了吧。反正不死也要投胎,絕大多數冤孽深重無法再世。因此借助丹墀之手魂飛魄散,你的如意算盤還真是打的啪啪響。”
“龍劍殿下果然還如千年前那般慧眼如炬。”即使被拆穿了,柳岩依然寵辱不驚,仿佛不過是被撞破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先不說這個。”大殿內短兵相接,靈力碰撞之聲不絕于耳。然而龍劍卻視若無睹,有些突兀地打斷了柳岩的話,“我想問問,那位新唐奉陽公主最終魂歸何處。閻君陛下可否行個方便告知我?”
柳岩透過金鎏看了看龍劍,彎起了嘴角:“好。”
“你有什麽條件。”龍劍抱起手臂,目光不經意地往李未名身上瞟。他的招式看似捉拿取巧,實則穩紮穩打。漫天的流矢如同浮動的箭羽,莫遣只輪歸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
真是高強的劍法。短短二十載,已經能以氣禦劍,化無形于有形,有形又歸于無形。靈力所及之處,皆是他的所在。尤其配上他身負的仙訣。他的兩個父親雖然被整的苦不堪言,但是的的确确把一身所學傾囊相授了。之前與他試探性的打鬥之時,龍劍就已經隐隐感知到了。李未名現在的法力和修為,恐怕連這小子自己都不知道深淺。
青蓮,你還真是大方的很……
順着龍劍的目光看了過去,柳岩點了點頭:“如果做為交換條件的話,我想知道這個青衣人是什麽來頭。”
收回目光,柳岩對龍劍道:“他的的确确只是肉體凡胎。然而這股仙術靈力,分明是兩千年前已經隐退的人、闡、截教中某一脈的分支。時代已經久遠,那些闡教和截教的人也都在伐纣之戰中被一一封神。我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師從了哪位天庭的上仙,才能以短短廿二載的人生得到這等功力。”
“上仙?”龍劍失笑,“的确是天庭的上仙。你那麽關心妖界之主,那麽就不會不知道李未名這個人吧。”他沖那抹青色的殘影揚了揚下颌,“喏,就是他。”
柳岩此刻再也淡定不了了。他震驚地擡起頭,對上龍劍冷笑的目光:“……他是青蓮和……沈揚歡的……”
“原來……真的是……”柳岩有些失神,目光膠着在李未名身上流連不去,“怪不得他一出現我就覺得拿襲青衫好生熟悉,原來他竟是那人的兒子……”
龍劍可沒有閑心思聽他傷春悲秋感慨認識變遷:“我已經告訴你他是誰了,你也該告訴我,關于長公主李玉的事情了吧。我只知道李玉七十年前身死後魂魄重歸鬼界。按理她助青蓮轉世的那人收複失地,渡劫重回仙班,又在李雙宸*稱帝後向他請願鎮守西夏邊界,數十年來慶州、銀州人民皆安居樂業,福德居功至偉。然而她卻遲遲都沒有進入輪回司。”
“是的。本來按照李玉生前的行為和她本人的品行,足以來世呼風喚雨高官厚祿享之不盡。然而她拒絕轉世。”
“拒絕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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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為了這個現在來要她的人。”看着丹墀翩跹的影子,柳岩難得有些頭痛,“這兩個女人,一個比一個厲害,也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灌下孟婆湯,推入輪回司不就可以了。你們不是一直很擅長麽?”
“但是當時已經重歸仙班的瑤池司禮發話了。他贏了與天帝的賭約,因此天帝許了他三個願望。”
“他将第一個願望用在沈揚歡的身上,希望能做六界散仙,與妖界之主留在一方紅塵厮守;第二個願望則用在了李玉,他在人間的胞姐的身上。他向天帝禦下請了聖谕,勒令我們不得幹預李玉的意念。”
“天帝禦下的聖谕在此,我們自然不敢違背。于是李玉的魂魄便日夜徘徊于奈何橋下,終日等待着丹墀來尋她。”
“然後呢。”龍劍狹長的眼睛眯了起來,“我的母後來了,是不是。”
“這是你們龍族的家事,你似乎不該問我。東海龍後乃是神仙與聖者,行蹤自然不歸我幽冥管轄。”在龍劍似有實質的目光的逼視下,柳岩依然氣定神閑。他抿了口茶,才不緊不慢地繼續講述。
“不過龍後陛下當年的确來了。但是她只是與我見面,聊了些有的沒的。我偶然和她說起徘徊在奈何橋邊的癡魂,不想聽完李玉的事後,她竟然自告奮勇去勸說李玉。我一直以為除了丹墀外,李玉是不會與任何人離開的,事實上也的确如此。龍後陛下勸說了很久,李玉一直不為所動。”
“然而就在龍後陛下離開不久,李玉的魂魄,也消失了。”
“生死簿上沒有記載麽。”
“生死簿上的記載并不詳細。我只能告訴你,李玉已經以另一個身份活在世上了,而那個人,就是你的妹妹,龍族二皇女龍玄。只是這生死簿上的記載也着實讓人疑惑。看上去龍玄似乎是李玉的轉世,然而仔細考證起來卻又諸多疑點。比如說李玉消失的時間晚于龍玄的生辰……”
“咣當”一聲兵刃相交。伴随着刀劍飛離脫手的聲音,是男子吃痛的驚呼。
“未名——!”
他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就已經将李未名脫力墜下的身體攙住了。李未名微微皺着眉頭,持劍的右手虎口已經盡是血跡,整個右臂的青衫也已經被血浸染。口角下滲出一絲絲紅梅一樣的絲線。
丹墀轉過身,驚疑不定地問道。
“什麽?!你說龍玄……就是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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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前作歡盡中男二,青蓮下凡渡劫時在人間的轉世。精于算計,心機深沉,稔熟兵法,最終在沈揚歡、劍舞(李玉)、尉遲等人的幫助下推翻了趙德昌的統治,光複了唐朝。
寬衣解帶終不悔
李未名的左臂被他拉攏,整個人則靠在自己的肩上。那時常會不懷好意地翹起的唇角此刻如同紙張一樣蒼白,與唇角慢慢留下的鮮血形成了鮮豔的對比。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似乎在苦撐着什麽。
龍劍一驚,再顧不得別的。他将一絲靈力探入李未名的經脈,卻赫然發現懷中人已經隐有經絡逆流之象。沒有血色下唇被咬破,而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緊緊抓住自己的左肩,力道大的幾乎要捏碎骨頭,似乎是被無盡的痛苦折磨着。
“李未名……?!”他輕聲呼喚道。
“……”懷中的人沒有絲毫的反應。
不理會那邊的丹墀還在和柳岩對峙着,龍劍咬咬牙,扶起李未名,捏了個訣就離開了鬼界。厲獄冥煞的煞氣對經脈紊亂的人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地方。再耗下去,無意義不說,李未名也該支撐不下去了。
至于丹墀和柳岩,哪個死了都對六界有好處。然而讓六界衆生和平共處什麽的從來不在他的願望之列。
本來是想要把丹墀捉拿回東海興師問罪的,沒想到竟然因為帶了個李未名,便橫生這麽多事端。
不過是不是也多虧了李未名呢?竟然讓他無意間在柳岩這裏得到了一個不啻驚雷一樣的消息。不過,現在想多了也沒什麽大用,一切還是等回到東海再說吧。
至于聽到那句“我與他同生共死”時內心一瞬間攀附上來的某些情緒因為過于難以理清而被龍劍選擇性地無視了。
然而當他把李未名拖出鬼界的時候,龍劍才悲劇地發現自己沒有地方去了。
回東海?不行不行……随便帶回一個凡人回來,母親肯定又要問這問那。那女人從來對他都沒什麽好話,久而久之他也懶得搭理。
不過為了龍玄的事情,他又得硬着頭皮和她打交道。他要回去質問那老女人,怎麽能為了一己之私,而做下這等罪大惡極之事?!
唉,真是痛苦。
一路把他拖過來,龍劍覺得着實憋屈。你說你是一軟玉溫香的女人也就算了,我還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你打橫抱起來順便再吃點豆腐什麽的,可是你說你一身高七尺的大男人,為了不壓到你的膻中穴又不能背着你。我打橫抱着你走在外面,吓到孩子們不好……就算吓不到孩子,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
啊,早知這樣,我為什麽要放你和丹墀對打?!!
如我所想,我并沒有低估你的功力,而是是低估了丹墀狠毒的程度了!!
決定了,為了報複你,給你運完功我立刻打橫抱着你到大街上走一圈,再正大光明地把你賣給小倌館,就這麽定了!
不知道昏迷中的李某人是否聽到了某賤人不要臉的心聲,臉色更加蒼白了,旋即對着龍劍吐了一口血。
龍劍見狀暗道一聲不好。他立刻伸出兩指搭在李未名的脈門上。任督二脈的氣息已經交融紊亂,就如同本來分明的泾水與渭水交融在了一起。清不清,濁不濁。
丹墀是妖,法力為濁;而李未名修習的法術則是青蓮傳授的仙術。丹墀果然是蛇蠍美人,強将濁氣打入了李未名的經脈之內;不是擺明了要他筋脈盡斷,走火入魔麽?!
龍劍十分焦急,認命地把李未名拖拽到了人跡罕至的林間某處,又在四周布了結界。略微擦拭了對方唇角湧出的血跡,龍劍将對方的身子盤膝坐好,對自己和某人進行了某運功前必須的步驟*。趁着李未名昏迷期間,龍劍絲毫不手軟地把躺倒在地任人揉搓的某傷員這樣那樣這樣那樣了一番後,也盤膝坐在了他的對面。
狹長的墨藍色眸子閉了起來。龍劍修長的指尖在他天突、華蓋、玉堂、巨闕、膻中*一一滑過。淡藍色的真氣順着他的指尖湧了出來。另一只手則按上了對方的左肩。掌心精純的靈力覆蓋了秉風與天宗*。
運功的過程很需要精神力的集中。龍劍的手指一面滑過他身周的大穴,一面動用靈氣治療着他的傷口。然而治着治着,哎?怎麽能好的這麽迅速?!
他不過是稍微疏通了他被丹墀打亂的筋脈,将她強行打入他體內的法力逼出,就和逼出毒素是一個道理。即使李未名底子再好,也不過是個凡人。被打入的濁氣對清修的靈力已有損害,即使将濁氣逼出,重新調理任督二脈,也不可能恢複之前的功力;然而李未名這貨……
不但越好越快,反而大有繼續吸收點外來靈力的架勢。
你這家夥真的是凡人嘛?!現在的凡人都這麽兇殘了嗎?!
還是說,難道你和你那不靠譜的青蓮爹一樣,也是某個不靠譜的神仙被天帝禦下一腳踢下來禍害人間的?!
喂,你,別吸了!想榨幹我嘛?!狗咬呂洞賓的家夥!!
不過,還別說,受傷的人果然都別有一番風韻啊。想平時看到你渾身是汗,“吐氣如蘭”的樣子,比讓丹墀喜歡男人還難。
更加堅定了一定要把李未名賣到小倌館的決心,龍劍長出一口氣,暫時将所有的雜念摒除。運功到緊要關頭,龍劍的身體微微向前傾斜,靠近了李未名。他慢慢舉平李未名的雙手,手掌與之沒有縫隙地貼合。先是指尖的接觸,然後慢慢摩擦到手掌,手腕,小臂,手肘……他的指尖一路滑過,疏導了對方雙臂上的穴位,最終指尖抵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這樣的做的結果,就是李未名剛一睜眼,就差點再一次昏過去。
擦啊!為什麽他會和一個男人用這樣暧昧的姿勢貼在一起?!!
“簡直是荒唐!!”随着一聲怒吼,“咣當”一聲,非金非玉的鏡面應聲掉在地上碎裂成數片,圍繞在鏡面周圍的靈力也消失殆盡。
端坐在鏡子前的美婦人目光陰翳地看着被自己一掌擊碎的鏡面。她的眉眼是那麽美,眼角上挑,兩彎柳眉。不難讓人想象到她年輕的時候,該是多麽風華絕代。兩攏煙眉似蹙非蹙;一對杏眼似喜非喜,該是多麽一個絕代佳人!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許人間見白頭。
坐在美婦人身邊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海水一樣的長發墨色中透出一縷藍,眉如西岳寒岚聚,眼如歸墟水波平。她的眉目之間和那位中年美婦人有幾分相似,卻也像極了龍劍。這個女子的眉宇之間萦繞的沒有任何尋常女子應有的柔美。柳葉一樣的眉看起來竟然有幾分細劍的意味,當是位巾帼英雄。
“母後何必如此動怒呢。”女子微微搖了搖頭,“人生難得是知己。皇兄找到了願意為他刎頸的至交,龍玄就很為自己的兄長感到高興啊。”
“高興?!他和一個凡人男子如此肌膚相貼,你竟然還為他感到高興?!”美婦人秀眉倒豎,轉過頭去聲色俱厲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即使歲月的紋路已經悄然爬上了她的眼角,她看上去依然是那麽美,然而眼裏卻絲毫沒有人性的溫度,“這分明是恥辱!”
“跑到地府折騰了一圈,讓我們族中的顏面往哪裏擱?!”
美婦人眼中的溫度如同冰點。她看着她,與其說是在看自己的女兒,不如說是在看一件有價值的物品。那樣傷人的溫度讓龍玄的心裏略微一痛,然而她卻什麽也沒說。
“龍玄,你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美婦人直直盯着自己的女兒,目光如同刀子一樣幾乎能在人的心上劃出裂痕,“難道……你還是對丹墀……”
她冷哼了一聲,“果然,你還是被丹墀影響了。我就說過,那個小花妖,一日不除終成禍患。”
雖然感到悲哀,但是龍玄知道。如果自己此刻跳出來忤逆母親,那麽龍後陛下一定會将這可能是氣話的話付諸于實踐。因此她所能做的,只是緘默不言,然後用一慣的目光看着母親,讓她以為自己沒有被丹墀影響任何情緒。
果然,這招奏效,龍後陛下說話的速度略微緩了緩。她重重地瞪了那寶鏡的碎片一眼,仿佛是在怒瞪自己不成器的兒子。
想起龍劍,她的聲音又一次提高了,“而且去了就算了,竟然為了一個凡人硬生生途中折返,還耗費功力地為他療傷?!”
龍玄靜靜地聽着,沒有再發表任何的議論;只是被丹墀重傷的地方又開始隐隐作痛,似乎在提示着她什麽。
現在的她,根本不具備任何忤逆東海龍後的資格。
“母後,您若想教訓皇兄,等他回來也是任您處置的。然而以皇兄的性子,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肯定會——”
“你真正的身份?!”美婦人厲聲打斷,“你真正的身份就是我東海龍後的女兒,龍族的二皇女!”
“……”龍玄站起身後,跪在了龍後的面前。她深深行了一禮,語氣聽起來似乎深感抱歉。
“……母後息怒。”
墨藍色的長發遮住了她神色莫辨的眼。
“至于龍劍,我自會給他一個說法。他信了,這事也就算過去了;他若不信……哼,千百年來他犯下的大逆不道的罪行,哪一條都夠他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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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運功前的必要步驟?請參考乃們看過的武俠玄幻電視作品,下章解釋喵~
*天突、華蓋、玉堂、巨闕、膻中:由兩鎖骨中央位置開始,連成一線向下。(所以說用手摸什麽的……)
*秉風與天宗:兩肩各有兩個。在鎖骨與肩側相接的位置。(所以說光溜溜地用手摸什麽的……)
多麽純潔的一章啊,為什麽還用怨念的眼神看着我呢?為什麽呢為什麽呢?難道是不CJ的你們想歪了???
10·命裏有的終須有
被丹墀一掌将濁氣打入心脈後,李未名只覺得天旋地轉,然後是氣血翻湧。用以前的法子完全平息不了。所有的真氣都亂作一團在體內碰撞着,幾乎能讓人疼的暈過去。映入眼前最後的畫面是龍劍驚慌失措的臉。
面如冠玉,發如墨雲,眸子裏是掩飾不料的驚急。
他其實很想問對方為什麽這樣一副表情。自己和他也算萍水相逢,你怎麽着就犯得為一個不算太相熟的人着急成這樣呢?
然後他做了一個夢。夢裏美麗的仙女姐姐把他這樣那樣這樣那樣了一番。李未名毫無反抗地舒舒服服地接受了。“仙女姐姐”的纖纖玉指滑過他的胸前,打通了血脈,調和了真氣;另一只手的手掌則貼在了自己的肩膀。
還好還好,似乎整個故事的走向開始往言情向發展了……
某人雲裏霧裏,簡直舒服得不想醒來。然而等“仙女姐姐”托起他的手臂,手臂與之肌膚相貼,略微有些異于女性肌膚的觸感讓某人已經飄飄然的警覺心回複了一點。于是他睜開眼睛,愣了愣,閉上眼睛,再睜開——
為什麽?!!
為什麽他會和龍劍這賤人用這樣暧昧的姿勢貼在一起?!看自己的指尖已經抵到了他的肩胛,并且雙手已經在無意識的時候握住了對方的肩膀。肌膚的觸感不如女子的細膩,但是光滑得如同緞子。
龍劍微微低着頭,身上白色的亵衣已經被汗水打濕。光潔的額頭上也滲出了點點細汗。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慢慢擡起,劃過自己的手臂。龍劍雙手輕翻,一指抵在李未名的眉心,一指抵在他的膻中。湧入體內調息的靈氣如同深海的海水,深邃而精純。
是……在療傷?
龍劍将最後一縷靈氣打入他的筋脈,才終于睜開了眼睛。他用已經被汗水浸濕的袖子擦拭着臉頰:“你醒了。感覺如何了?”
他的聲音平時在李未名聽起來那就是欠扁二字的代名詞。也許是因為消耗了太大的靈力,此刻他的話再沒有任何調笑的口吻;而李未名也直到此番才發現,龍劍的聲音微微帶着些喑啞,如同低沉的蕭聲。
“……感覺好多了。”雖然對兩人之前過于親密的貼合有些介懷,然而對方擺明了是為自己療傷。雖然說自己的傷歸根結底也是為了他受的吧。
“有什麽地方不舒服麽?”
“沒有……”
确實沒有,但是你這過于溢于言表的關懷是怎麽回事?我和你認識沒有多久吧?
還有,按照那小白臉一樣的閻王爺的說法,你不是龍宮的皇太子麽?怎麽會給我一個凡人療傷就累成這樣?
“那個……你……沒事吧?”雖然很想吐槽,但是看龍劍臉色蒼白的樣子似乎真的有些不好受。
“還好。給你療傷沒想到是這麽累人的一件事……”龍劍嘆了口氣,伸出手蓋住眼睛,“我有些事情想問你……閣下可否據實以告?”
如此正式的官腔讓李未名不禁有些不自在。他微微皺了皺眉:“你好好說話不行麽?”
“呵……你還真是有趣。怎麽,喜歡我平時的樣子了?我看你平時讨厭我的緊。”
“你平時的樣子的确欠揍。”李未名面無表情,“到底是什麽事?”
“也沒什麽,只是很好奇你的身世。說句實話,李未名,你對自己的身世真的一無所知?”
“我的身世?”
“是的。你是妖界之主和瑤池司禮的養子,然而你可知道你的生身父母是誰?”
李未名朗聲一笑:“我沒有必要知道那些吧?他們當初既然已經決定把我丢了,那麽想他們也沒有意思了。既來之則安之,李未名又豈是那等糾纏塵緣之輩。”
龍劍看着他,微微一笑:“你知道麽,你也就這點還吸引我。別人我才懶得和他耗下去。”
吸引你?!
龍劍,你是眼瞎了嘛?老子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但是你可知道,雖然你的的确确是熱,你的體質卻又完全有異于人。連良才美玉、仙骨天成對于你來說都是貶低。之前和你比試的時候我就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雖然你的劍術和功力的确只有二十年的修為。甫一與你交手,本想十招之內就能擒下你,卻沒想到,你的實力竟然遠遠超乎了我的預料……”想到那人看似捉拿取巧的攻擊實則穩紮穩打,輔以連他自己都不知有多少深淺的靈力,龍劍沉默了。
“丹墀大概是也發現了這一點,才會将濁氣打入你的筋脈暗算你。沒想到你的體質會對另一重修為那樣敏感就是了。”
聽完對方的一番斷言,李未名表示他并不驚訝。按理說穿越者或多或少都有點外挂。自己穿越過來二十年,沒有飽讀詩書過目不忘的外挂,也沒有位高權重因為天冷了就要把天滅了的外挂,更沒有成天被各色美女環繞的外挂……唯一可能算是外挂的地方,他思前想後,就是被那兩個非人類基佬給撿到了。
不過,那兩個家夥雖然很無厘頭,然而說不定撿自己的時候淘到了寶呢?
這麽想的李某人頓時又一次陷入了神游之中。
“未名公子。”龍劍忽然開口,神游中的李未名感覺自己撞到了棉花上。
“……”可不可以不要忽然間這樣叫我,會讓我很無力的……
“我要回東海了。我們……就此別過吧。”
他的話語中有着濃濃的無奈和疲憊。
“你要回東海?!看你的妹妹?”
“不完全是。”龍劍沉默了一會,道,“龍玄雖然被丹墀重傷了,但是什麽靈藥她找不到。她的傷口愈合不過是時間的早晚,我此番回到東海,是想請教一下母親。她怎能為了一己之私,幹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你的母親?”
龍劍看了他一眼:“東海龍宮的女主人。自從父親去世後,東海龍宮完完全全就是她做主了。我實在是無奈之極。”
“玄幻版的呂雉奪權?”李未名抓住機會吐了個槽。
“……玄幻是什麽?”
“……”李未名換了個坐姿,“跟你暫時解釋不清楚。我們還是繼續讨論之前的話題。那麽東海的龍後陛下做出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數十年前龍玄剛剛初生的時候,她的身體異常虛弱,甚至到了風一吹就會倒的地步。按理說,她是龍族之後,有天生的血脈護持,怎麽說也不該比一個普通的凡人還要虛弱。即使母親用三山四海的靈藥供養着,她的身體依然一天天地衰弱了下去。南極仙翁說,龍玄的魂魄天生殘缺不全。”
李未名點了點頭:“《黃庭》有言。魂有三魂,天魂乃是元神,地魂是陽神,而命魂是為陰神,魄有七魄,乃是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主七情七竅。命魂乃是生魂,主生氣。依照龍玄公主的狀況,氣血虛弱,終日卧床不起,應該是先天血氣衰竭導致的。”
龍玄有些驚訝地看着他:“你所說的,與南極仙翁當日的話一字不差。”
“那是,我是誰啊。”
“……”龍劍無語,只好繼續說道,“南極仙翁說,龍玄尚有一縷生魂停留在地府。若不能将那縷魂魄取來與她的兩魂七魄會合,那麽龍玄甚至活不過二八之年。”
“母親決定去地府取生死簿文,與閻君柳岩交涉。柳岩這個人,雖然心理嘛,是有些扭曲了,但是人品還算是沒問題吧。而且母親又身為東海龍後,他于情于理都不能駁了她的面子。因此他取出了生死簿,并且義正嚴詞地警告母親,擅改生死簿,于天理難容。”
“你可知龍玄的前生是為何人?”
“在森羅殿的時候,我隐約聽到了些。她……大概就是新唐的奉陽公主吧。”
“生死簿上所載也略有含糊,我只能說她和龍玄一定是有很大的關系。甚至連丹墀出手重傷龍玄,也是因為這位奉陽公主。”
“她們兩個……是情人?”
“可以這麽說吧。奉陽公主李玉與丹墀有着三世的糾葛。第一世她是秦淮河畔的歌女,因為一次偶然而救下了一株病牡丹并悉心照料,那便是丹墀。然而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而妖卻有着無窮無盡的生命。丹墀為了給那位歌女續命,用盡了一切的方法,卻才換取了十數年的歡喜。”
“第二世她轉生為舊唐僖宗的餘脈。二十年間,她幫助胞弟李雙宸出謀劃策、攻城略地,為大唐的複興立下了汗馬功勞。然而這一世她的自尊心太強,始終認為自己做為人,是配不上法力高強的牡丹花妖的。兩人終究再一次落得悲劇收場。”
“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李玉縱然再對那份感情抱有猶疑,她并不是傻子。最起碼,她知道自己的心。因此她有心等着丹墀再一次來尋自己。然而數十年過去了,丹墀再也沒有出現過……”
“就是這樣,李玉放棄了,就去輪回轉世了?”李未名道。
“這也就是我要去問母親的地方。龍玄出生的時候,我若沒記錯的話,李玉的魂魄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地府。然而母親去了地府一趟,不知道帶了什麽回來。在這之後,李玉的魂魄就毫無征兆地消失了;而龍玄的病也莫名其妙的好了。”
聽到這裏,饒是李未名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你認為你的母親是在以魂易魂?”
龍劍冷哼了一聲:“那老女人什麽事情都幹的出來。只要是為了東海,估計讓她自己把自己分屍都不是問題。”
聽上去還真是一個瘋狂的女王陛下……
“可是,龍玄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嗎?之前你也說了,她為了龍玄尋找了三山四海的靈藥。”
“那是因為,在對我徹底失望了之後,她需要另一個繼承人來繼承海皇的位置。在她看來,無論是我還是龍玄,都只是一件商品罷了。”
李未名還沒來得及安慰他兩句,龍劍又兀自笑了起來。只是笑容看上去已經有些勉強,幾乎讓人有些心疼了。
“她需要的不是魂魄,而是血緣……”
然而做為一個吐槽吐慣了的人,李未名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麽方法安慰對方。然而看着龍劍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李未名忽然覺得自己的情商大幅度上升,頭腦旁邊也冒出了一個小燈泡。
在那篇耽美玄幻強強互攻文中,男二位高權重卻曲高和寡。他一直被家人當作一個繼承人來培養,而不是一個兒子。遇到這種情況的,想要安慰他的男一是怎麽做來着?
想到策略,李未名立刻清了清嗓子,努力擺出一副能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他伸出手,緩慢而不是力道地放在對方的肩上。因為剛才的運功,薄薄的亵衣遮不住溫存的體溫。
風柔柔地吹起對方散落在肩上的長發。那人眉眼如畫,不羁的笑容中卻帶着十足的認真和肯定。
“龍劍,我陪你回東海。”
一個人在深海刺骨的海水裏站了太久。任何一點的溫度,都彌足珍貴。
真是……久違了的感覺啊。
上一次這樣看着自己,墨一樣的眼睛,勾起的唇角,和溫暖的肌膚……那個人,是誰呢?
“未名……”龍劍忽然用力握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然後用手指輕輕撫摩着對方的手心,蹭的李未名手掌微微發癢,內心一陣發毛。
卧內個槽啊!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嘛?!
果然那篇耽美玄幻強強互攻小說沒有騙我麽?!
表啊!某人在內心淚奔了。但是看見龍劍周圍的氣壓在好不容易回升後又有直線下降的驅使,李未名只好繼續維持面皮的僵硬。
“未名……”
“……嗯,何事?”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龍劍那張吐不出象牙的嘴裏肯定會立刻說出那篇耽美玄幻強強互攻文中的男二的回答。在祈禱着千萬不要的時候,龍劍的下一句話把他立刻判了千刀萬剮。
如同蕭聲一樣低沉暧昧的聲線。握住他指骨的手緊了緊,墨藍色長發的男子微微嘆笑。
“別對我這麽好,我怕會愛上你。”
李未名:“……”
所以說,自作孽,真的不可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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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在經過各種改名後,我還是用了這篇文原來的名字。果然無論改成什麽,都不如《青衣氏》麽……
一篇文,如果通篇主角都在吐槽搞怪的同時還要保持文的跌宕起伏,是很不容易的。因此……(因此啥?!)
一劍霜寒十四州
禦風于青冥高處,浩蕩不見底。雲端的風帶着冰冷的溫度劃過臉頰。長發随風飄舞,被風吹散後打在臉上,有些冰冷的疼。
腳下則是萬裏河山。風聲過耳,咫尺九洲。
此時此刻,李未名忽然想到了一些他以為已經忘記了的事情。一切似乎又閃回二十二年前的前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