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茶宴
蘇軟竟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李隋在關心自己,在陪自己吃晚膳。
她吃得很慢,恨不得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不合胃口?”李隋皺了皺眉,“你肩上有傷,要多吃些補補。”
李隋又給蘇軟夾了一個大筒子骨。
蘇軟看着李隋溫柔的面龐,心如刀割。就算他浪子回頭又如何?就算他重新想通善待自己又如何?如今的自己已經生不出孩子了。
蘇軟一邊享受着這片刻的歡愉,一邊又憤恨李隋過去的所作所為。
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會被一個小妾欺負得險些死去?
李隋看着蘇軟失神的樣子,關心道:“在想什麽?”
“現在天氣冷,我給你縫了一個披風,可以抵擋上朝路上的風雪。”蘇軟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屏風後,打開箱子,翻找披風。
李隋看着蘇軟步履蹒跚的樣子,捏緊了拳頭。他閉上眼睛,卻怎麽也忘不了是自己不顧蘇軟的慘叫,認為她故意推到吳碧蓮,而硬生生地将她的腿踩斷。
他強忍住淚水,過去的種種回憶上心頭,自己為何對蘇軟那麽殘忍?或許是蘇軟的嫁妝折了自己的自尊心,亦或是覺得她刁蠻成性,出生商賈之家不配自己正眼相看。
現在想想,自己真的太殘忍。
“主君,你試試,看喜歡不?”蘇軟笑靥如花,就像初春的花朵,經歷了寒冬,盛然綻放,臉上完全看不到曾被風雪肆虐的影子。
李隋披上貂皮縫制的披風,身子瞬間暖和了起來。
“我很喜歡。”李隋不敢看蘇軟,他披着披風,頂着風雪,緩緩離開。
蘇軟站在門口,看着李隋離去的背影和他身後深深淺淺的腳印,她多麽想就這樣跟上去。
或許吧,或許曾經的自己會拉着他,乞求他留下陪着自己。愛他愛到瘋狂的自己,除了中了吳碧蓮一個又一個的圈套,除了讓李隋一次又一次厭惡,還留下了什麽呢?
“不可以!蘇軟,你不可以再深陷情海。那些讓小翠不能說話,讓自己不能生子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蘇軟的眼睛崩裂出狠厲的目光。
“嗚嗚嗚嗚。”小翠走到蘇軟身邊,指着房內,比劃着各種手勢。
蘇軟笑了笑,摸了摸小翠的臉龐:“放心,我這就進去烤火。”
自從上次李老夫人壽宴,吳碧蓮幫蘇莯說話,她倆仿佛生出了相見恨晚的感覺。
蘇莯又帶着刺繡,來到李府,向吳碧蓮請教。
“聽聞,我那姐姐又重新得到了李隋的喜歡?”蘇莯繡着牡丹,漫不經心地問道。
“蘇軟舍身營救主君,戴罪立功,能重回當家主母的位置,我自然是替她開心的。”吳碧蓮喝了口茶,氣定神閑地看着遠方,一如既往的優雅。
“我那阿姐,我最了解她。蠻橫無理,從前在家裏就以嫡長女自居,欺負我這個庶女。現在來李府,沒少拿當家主母的身份欺辱你吧?”
吳碧蓮從懷裏抽出手絹,擦着淚水:“沒有,蘇軟姐姐對我挺好的。”
“碧蓮姐姐,我和你一見如故,簡直把你當做自己的親姐姐。難道,你還不敢敞開心扉對我說真心話嗎?”
吳碧蓮抱着蘇莯放聲大哭,添油加醋地将蘇軟如何霸道,如何欺淩她胡亂說了個遍。
蘇莯拍着吳碧蓮的肩膀,安慰道:“哎,你也是苦命人。無依無靠,除了李隋愛你,你又能指望誰呢?蘇軟仗着自己的嫁妝豐厚,天天作威作福,欺人太甚。”
李紗靜恰巧走了進來,看到蘇莯義憤填膺的樣子,不由想到了當初的自己。以前,自己是如此信任吳碧蓮,也被她利用得團團轉,被她當做了攻擊蘇軟的棋子。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李紗靜深吸了一口氣,也飛奔向吳碧蓮,抱着她們一起哭了起來。
“蘇軟不僅欺負碧蓮姐,連我這個李府嫡女也不放在眼裏。她紅杏出牆,把我的一個大好姻緣攪和黃了。”李紗靜握緊拳頭咒罵道。
“簡直可惡!”蘇莯義憤填膺地站了起來,“我就知道,她霸道無禮的本性是不會改的,就算如今我成了男爵夫人,她還不是照應不把我放在眼裏?”
“那怎麽辦?”吳碧蓮閃着淚光,癡癡地望着蘇莯,就像一個小奶貓,軟弱無助。
“無妨,我來辦一場茶會,到時候自有好戲看。”蘇莯朝吳碧蓮眨了眨眼。
吳碧蓮嘴角露出個不易察覺的笑容,福身道:“那就拜托妹妹了。”
蘇軟在院子裏悠閑地堆雪人。
今年大周的雪仿佛下不完似的,一夜又一夜,一場又一場的雪快要把這個世界淹沒。
“你還有心思堆雪人?你那個吃裏扒外的妹妹蘇莯正在聯合吳碧蓮對付你呢,那個她舉辦的茶會,你不要去。”李紗靜捧着暖爐,跺着腳焦急道。
“為何?”蘇軟笑了笑,取下自己的圍巾,套在雪人身上。
“我在和你說正經的,她們估計布下了陷阱,正等着你跳呢!”
“躲得了一時,能躲得了一世嗎?竟然蛇已出洞,何不抓住它的七寸,一招制敵,将她置于死地?”蘇軟的笑容依舊,可是雙眼迸發出的狠厲目光,讓人心悸。
李紗靜本能地後退了幾步,點了點頭:“你自己小心些就是。”
“記住,在外人面前,還是保持着以往的風範,處處和我作對,處處針對我,只有這樣,你才能取得吳碧蓮的信任。她生性多疑,或許已經開始懷疑你了。”
“那我先走了,你小心些。”李紗靜不舍地捏了捏蘇軟的手,緩緩離去 。
連下了幾日的雪,天空終于放晴。
蘇軟讓小翠将她箱底那最華麗的“千珠金絲裙”拿出來,撫摸着一顆顆圓潤的珍珠,碰觸着閃閃發光的金絲線,将它穿在身上,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散發着珠光寶氣,富貴逼人。
前日收到了蘇莯的茶帖,心嘆該來的總是來了。
馬車晃晃悠悠駛向男爵府,蘇軟閉目養神,一言不語。
蘇莯站在大門口,以女主人的姿态笑意盈盈地歡迎到訪的賓客。
這次蘇莯宴請的大都是官婦,讓蘇軟在官婦雲集的茶宴上出醜,醜事一傳十、十傳百,傳到朝廷去,讓蘇軟的夫君李隋無法做人,将蘇軟踢出家門,才是蘇莯最開心的事。
此刻,她臉上的笑容,就如同今天的陽光,明媚、溫暖。
蘇軟攙扶着小翠,昂着頭,一步、一步緩緩踏入男爵府,她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全身上下散發着女皇般的美麗與自信。
剛剛還叽叽喳喳談天說地的女賓們,見到蘇軟,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閑談,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着她:那一身流光溢彩的千珠金絲衣,襯得蘇軟整個人白的發光,仿若從天而降的九天玄女。
蘇莯的夫君張晃急匆匆地返回男爵府,在他看到蘇軟的一瞬間,呆滞在原地。
“夫君?”蘇莯輕輕叫喚道。
蘇軟對張晃點頭一笑,張晃整個人的魂仿佛都被勾走了,他聽不見其他人說什麽,眼中只有巧笑盼兮的蘇軟。
“夫君,這時候,你應該在上朝,怎麽回來了?”蘇莯疑惑道。
“我忘了拿奏折。”張晃終于回過神來,回到書房拿起奏折,又匆匆離去。竟然在上馬車前,又回頭看了蘇軟一眼。
蘇軟目不斜視,自然之道張晃在看她。
她笑了笑,覺得這世上哪有些公道可講?回想起自己剛穿書來的時候,低調做人,穿最素的衣服,将嫁妝都給李府上下揮霍,可換來的是什麽?
“男人,終究是膚淺的動物。”蘇軟搖頭輕笑。
“你在笑什麽?一臉的狐媚樣!!!小時候,看我有你喜歡的東西,你總是又哭又鬧地搶去。如今,看我嫁的比你好,又想搶走我的夫君?”蘇莯站在蘇軟面前,小聲咒罵道。
“既然這麽怕我,那就別邀請我來你的茶宴啊?”蘇軟推開蘇莯,徑直朝男爵府的花園走去。
蘇軟霸氣地走在人群的前方。
背後的婦人們小聲地議論着:
“這個就是李府那善妒的夫人?聽聞她殘暴成性,經常虐待下人呢。”
“可不是,仗着自己有些嫁妝,眼睛啊,都長在頭頂上了,沒看到她剛剛對自己庶妹那居高臨下的樣子,對待其他人能好在哪裏?”
“她的衣服可真是美啊,可是大冬天穿成這樣,不冷嗎?”
蘇軟接過小翠遞過來的皮襖,披在肩上,緩緩入座。
大家都入座後,蘇莯坐在高臺上,福身道:“妹妹感謝各位姐姐能夠賞臉來參加茶會。不如我們吟詩吧?”
“不會!”蘇軟冷冷道。
蘇莯強忍着心中的憤怒,依舊笑着臉:“既然姐姐不喜歡,不如來猜燈謎吧?”
“不喜!”蘇軟高聲道。
旁邊的官婦們皺着眉,不耐煩地看向蘇軟,有的甚至側過身子,背對着蘇軟,簡直不想和這個粗鄙的商賈之女坐在一起。
蘇莯雙手緊抓着手帕:“那姐姐,你想玩什麽呢?”
蘇軟起身走到正中央,笑道:“各位,大家平日裏不是吟詩作對,就是猜燈謎,不覺得太枯燥無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