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款冬姑姑 (9)

舅和長公主母親,父皇還是執掌戶部的侯爵,都會給他收拾爛攤子,但這十幾年來,別說鬧出人命了,就是傷害一個平民百姓的事情他也從來沒做過啊。

好在樓音嘴裏雖這麽說着,但是曲祿知道她連早膳都沒用就去找劉勤了,那他家世子爺就肯定沒事兒了。

今日的雪尤其大,馬車在路上駛得很慢,曲祿幾次想催一催車夫,都被枝枝攔住了。

“沒聽見咱們公主說嗎?就這麽大點事兒,急什麽?”她揮手讓車夫慢慢走,別着急,“雪天路滑,要是出了事你擔待得起嗎?”

頂着風雪,馬車停靠在了朱府門口。也因為這大雪天,路上行人稀少,長公主府的侍衛包圍了朱府的事情才沒被傳出去,否則等樓音起床聽說這事兒時,恐怕整個京都都傳遍了。

枝枝撐了大傘,扶着樓音下了馬車。一溜兒的侍衛将朱府圍得水洩不通,樓音見狀笑了笑,“你們世子爺還算有點頭腦。”

曲祿跟在身後稱是,進了大門後轉身将大門嚴嚴實實地關了起來,還上了鎖。

朱府是一所三進的院子,樓音邊走邊瞧,說道:“這朱家父子還真是有錢,在京都能買上一座三進的園子,家底當真了得。”

不論哪個朝代,國都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且有價無市,這朱府雖坐落在吵鬧的民居之間,但兩個來自江南的商人,沒有京都戶籍,且對朝廷毫無建樹,卻能在這置宅,沒動用點關系誰信呢。不過這宅子的确不是朱家父子仗着自己是妙冠真人的親戚買到的,而是當初妙冠真人第一次為着他們的事去與太子提了提後,太子放在心上了,不僅給安排做了皇商,還動用了自己的關系幫忙置了處宅子。

繞過了影壁,穿過長廊,又過了前廳中堂,這才到了事發現場後罩房。

劉勤站在廊下,脖子縮在毛領子裏,雙手又插在袖子裏,看起來哪裏還像個世子爺,跟東市裏那些鬥蛐蛐兒的人似的。

“瞧瞧你這幅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打哪兒來的市井流氓呢!”

樓音邊走過去邊罵道,劉勤見她來了,光顧着高興,也不管她罵的是什麽了,“姐姐!你可算來了!”

他湊上去扶着樓音,緊緊皺着的沒有總算舒展了一點兒。有人來給他撐腰了,他也不再縮着,挺直了背,擡頭挺胸,貴公子的模樣便又出來了。

“您說我這惹上的算是什麽事兒呀!真是觸黴頭!”

劉勤啐了一口,滿臉地憤恨,樓音覺得他這樣子好笑,說道:“這個世界就想起本宮來了?前些日子怎麽也沒見你派個人來摘月宮看望看望本宮,如今出事兒了就想起本宮了,本宮在你眼裏算個什麽?就是給你收拾爛攤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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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樓音,就是皇帝,在劉勤那裏也是收拾爛攤子的,誰叫他是長公主的獨子呢。

“我這不是怕嗎?要是告訴了我爹娘,或者是皇舅舅,他們非打斷我的腿不可!”皇帝和長公主雖然縱容他,讓他胡來,但鬧出人命這種事兒他可都是想都不敢想,只有找樓音來幫幫他了。

“你怎麽知道本宮不會打斷你的腿?”

“啊?”聽樓音這麽說,臉上又嚴肅,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劉勤徹底傻了,“不、不會吧,姐姐你可別……”

“行了。”樓音不耐煩聽他講,說道,“這事兒錯不在你,拿出點兒氣度來,吓成這樣子像什麽?”

劉勤閉了嘴,卻始終無法硬氣起來。此事責任雖不在他,但總歸與他有關系,第一次與人命沾上了邊兒,他能不慌嗎?

後罩房的門一打開,樓音便被濃濃地血腥味兒熏得犯嘔。枝枝叫人大打開了門窗,讓滿屋子的味兒散去了一大半,這才扶着樓音進去。

屋子裏昏昏暗暗的,油燈燃盡了也沒續上。正廳裏狼狽不堪,桌子椅子倒了一地,茶壺杯具也砸了不少,碎瓷片遍地都是。

“喲,打仗了這是?”樓音一眼便瞧見了地上那白布遮住的屍體,叫席沉去揭開上面的白布。

“別!”劉勤一下子跳了出來,說道,“姐姐你可被看,看了這幾日都睡不着覺!”

樓音瞪他一眼,說道:“你到邊兒上待着別說話。”

一股更血腥的味兒襲來,席沉已經揭開那白布了,若不是知道今兒死的是朱安和,恐怕現場沒人能認出來這是誰。臉上早已面目全非,臉頰上的肉被撕咬下來懸掉在下颌處,鼻子不知所蹤,耳朵還剩半只挂在頭上,脖子上更是血肉模糊,整個脖子以上的部位像是被人用椿給搗過一般,白森森的骨頭就這麽露在外面,血肉像是一攤泥一樣糊着,脖子也斷開了,只剩一層皮肉将頭和軀體連接在一起,若是再慘一點,恐怕已經身首異處了。幸虧現在是嚴冬,若是換了夏天,不知還得招惹多少蒼蠅呢。

樓音看過了,又指了指旁邊的一處小的白布。席沉去揭開了,又是一處觸目驚心的景象。原本通身雪白的狗早已被血染成了紅色,腹部背部被刀子捅了好幾處,連腸子都給扯出來耷拉在一旁了。

原本朱安和的屍體亮出來,劉勤只是捂了捂眼睛,可這只狗的屍體一亮出來,劉勤徹底受不住了,跌坐在地上嚎了起來。

“我的心肝寶貝小雪啊!你怎麽死得這麽慘吶!”他坐在地上嚎着,也不顧形象了,反正今兒一早來看見小雪的屍體時已經在大家會兒面前嚎過了,“我還沒把你帶出去顯擺過呢,你怎麽就這麽死了啊!”

他嚎得傷心又難聽,樓音厲聲說道:“你給我起來!再扯着嗓子嚎我就把你給扔到養心殿裏讓你嚎去!”

一聽到養心殿,劉勤立馬就慫了,他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臉往樓音身後一站,說道:“姐姐,你可千萬別告訴皇舅舅和我娘,我爹也不能說,不然往後我可能要在西山待一輩子了,我還沒娶媳婦呢。”

樓音不理他,繞着朱安和的屍體走了一圈,慘狀真是讓人不寒而栗,這杜高犬又名“封喉犬”,果然名不虛傳。

突然,椅子後面發出一聲窸窣的聲響,樓音看過去,黑漆漆地也看不真切,只看到黑色衣物的一角,樓音使了個眼色,枝枝便拿了一盞燈去照。

原來這角落裏還有個人呢!

朱慶元縮在椅子後面,抖得像篩子似的,枝枝把油燈往他面前一照,這才發現他的臉已經白得跟死人沒什麽兩樣了。有人來了,他也晃不過神,呆呆地看着地面,眼神空洞迷茫,雙唇不住地抖。

“你還在這兒攤着!”劉勤蹿了出來,一把拎起朱慶元的衣領,将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可見劉勤手上力道之大,“你偷了我的狗,還咬死了人,你還躲在這兒!你今兒不給老子一個交代,老子讓你給小雪陪葬!”

說着說着,連粗口都爆了出來,劉勤臉漲得通紅,抓着朱慶元衣領的雙手關節泛白,恨不得現在就活活撕了他。

但是朱慶元呢,被劉勤提溜着,雙腳雙手也不着力,就那麽垂着,偏着腦袋,若不是眼睛還睜着,此時跟個死人沒什麽兩樣。

這樣也問不出個什麽來,樓音叫席沉去提了一桶冷水來。從後面水井裏打了水,提到後罩房的這幾步路就已經結了冰花,一股腦全潑到朱慶元頭上,再恐懼此時也是清醒了。

他像是大夢初醒一般,看了看樓音,又像癡呆兒一樣轉眼去看劉勤,雙腿一軟就跪了下來。

“世子爺饒命啊,這、這狗它自己跑到了我家裏,我、我……”

“去你大爺的!”劉勤一腳踹翻了朱慶元,指着他的鼻子說道,“京都這麽大,它就偏偏跑到了你家裏?還穿過大門,穿過影壁,穿過這足足三進的園子,跑到了你這後罩房咬死了人?”

踢了一腳還不解恨,劉勤又是一腳踢在了朱慶元胸口上,痛得劉勤匍匐在地上喘不過氣來。

早從曲祿那兒樓音就聽說了,劉勤這幾日覺得狗已經馴化得很聽話了,便帶出去遛,昨夜裏一個不留神便不見了狗的蹤影,劉勤一着急,派了人到處去找,整整要把京都給掀過來的架勢,倒也不只是因為喜歡這條狗,因着這狗極烈,他也怕傷着了人給他惹事,畢竟是京都,動不動就是個王侯将相。

可惜找了一夜也沒見着,後來逮着一個打更的問,說是看見一個胖子用繩子套着一條雪白的狗往朱府跑去了。

劉勤也不管這朱府裏是什麽人了,帶上人就打上門去,打算讨個說法,這整個大梁,只有他偷別人的,還沒人能偷他的。敢打他的愛狗的注意,打斷他兩條腿都不解氣!

可一進來就傻眼了,整個朱府人仰馬翻的,朱安和已經被小雪咬得半死不活了,小雪也像瘋了一般,別人怎麽打都不松口,朱慶元見自己父親就要被一只狗咬斷脖子了,也不管其他的,拿着刀就往小雪身上捅。比角鬥場還兇殘的場面把劉勤看殺了眼,不過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小雪被捅死了才松口,朱安和也斷了氣。

要說小雪是自己跑進這朱府的,不說劉勤了,樓音也不信,可此時朱慶元只一個勁兒的說小雪自己跑進來的,樓音便往椅子上一坐,指了指朱府的幾個下人,說道:“給我打,打死幾個,本宮就不信沒人招。”

朱府是商人,不像侯爵家裏養着家奴,這些下人都是買來的,為的是糊一口飯,哪裏願意因為這個丢了性命,再加上知道自己主子惹到了了不得的人物,不用等侍衛們拿着棍子來打,一個個就争先恐後的招了。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也算把事情說圓滿了。大梁沒有宵禁,朱安和在外面喝了花酒坐馬車回來,看見一條通身雪白的狗在巷子裏跑,身姿矯健,毛色沒有雜質,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家夥。

酒壯了賊膽,朱慶元從馬車上扯了繩子去套住了這狗,勒住了它的嘴,将它偷回了朱府。等待去了後罩房,連忙叫自己父親來看,可這是小雪也将繩子咬斷了,見着人就撲上去咬着脖子不松口。劉勤一趕過來就剛好看到了這場面。

“你還有什麽可說的?”樓音坐在暗處,朱慶元看不清他的臉,卻感到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比剛才那桶冰水還涼。

樓音雙手放在膝蓋上,垂着眼眸瞧着朱安和說道:“這條狗,是皇上禦賜的,你不僅偷了禦賜的狗,還殺了它,你可知這是什麽罪?”

樓音絲毫不提朱安和的死,好似死了個朱安和,還比不得死了一條禦賜的狗事情嚴重。

朱慶元早就失了神,一邊是被自己害死的父親,一邊是來問罪的世子爺,他還不知道樓音就是他當初在花燈節上調戲過的人呢,他現在大腦一片混沌,只想着怎麽給自己開脫罪名。

可人證物證具在,怕是糊弄不了人了。

深深吸了口氣,他腦子一靈光,立馬想到了那個禦前紅人妙冠真人!

只是他還沒開口,樓音倒是先幫了他一把,說道:“枝枝,去請妙冠真人來。”

☆、52|第 52 章

樓音這麽一說,朱慶元心裏便有譜了。去請妙冠真人,不就是得賣這個禦前紅人一個面子嗎?他抹了一把臉,想站起來,可劉勤一看到他動,便瞪了過去,眼神裏有刀子似的,吓得朱慶元膝蓋一軟,又規規矩矩跪好。可心裏卻是不服氣的,等他伯公來了,看他還敢這麽吹胡子瞪眼的不?連太子殿下都要給他伯公幾分面子,何況一個區區世子?

樓音坐着打量自己的指甲,神情怡然自得,倒像是完全沒有在意到身邊兩具死狀慘烈的屍體。也不去看跪在面前的朱慶元,時不時和劉勤搭兩句話。

“你說,你好歹也是父皇的親外甥,遇到這麽點兒事就亂了方寸,說出去不得被人笑話死?”

劉勤蹲在他的愛犬屍體面前,心裏憋屈着呢,“我這不從來沒有攤上過人命嘛。”說着,又去剮了朱慶元一眼,“我這次要挨了罰,小爺我不活剮了你!”

但是劉勤向來是說的厲害,卻也從來沒見他真的為難過誰。樓音知道他的性子,說道:“這事兒錯不在你,頂多罵你幾句管束不嚴罷了。”

狗不是他塞進朱府的,人也不是他弄死的,劉勤這會兒是頭腦清醒了,但當時不是一見這架勢就慌了麽?畢竟是一條人命,怎麽說也是他的狗咬死的,到時候那妙冠真人真要鬧起來,皇上又那樣寵信真人,指不定就給他扔一個罪名下來,這誰也說不準。

劉勤看着自己養了幾個月,幾乎是同吃同睡的愛犬就這麽慘死在自己眼前,心裏到底難平,他扭過頭問道:“姐姐,你說這事兒怎麽辦?”

樓音依然在打量自己的指甲,看了左手看右手,覺得昨天新塗的蔻丹很是美豔,她眼皮都沒擡一下,說道:“你覺得該怎麽辦?”

這會兒劉勤還在醞釀着呢,那朱元慶聽了,心裏倒摸不準樓音到底想幹嘛了,問劉勤該怎麽辦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呀?按劉勤的想法,還真的活剮了他。

“光是捅死我的小雪,就該叫他賠命!”劉勤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還敢偷禦賜的東西,當真是活膩了?”

但是想到朱慶後背後還有個靠山,他心裏又沒了底氣,說道:“姐姐,你叫妙冠真人來是什麽意思?他還不得保着這孫子?”

話音剛落,門“嘎吱”一聲開了,一股寒風猛得就灌了進來,吹得朱慶元打了個震天的噴嚏,差點掀了這房頂蓋。

外面雪大,妙冠真人身上落了不少雪,又穿着一身白道服,看起來像個雪人似的。過了百歲的老人再精神,臉上也是一臉滄桑,他來得急,進來卻是看也不看朱慶元一眼,像樓音和劉勤行了個禮,問道:“公主,世子,這是怎麽了?”

朱慶元背後的靠山來了,劉勤不好意思再蹲在地上心疼他的小雪,他站了起來,往樓音下首一坐,端起了派頭,冷冷看着妙冠真人,說道:“真人你瞧瞧地上的景象,還不知道嗎?”

妙冠真人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然他也不能這麽急匆匆地趕過來,斜着眼睛看了看地上的兩具屍體,眼睛都不眨一下,說道:“公主是個什麽看法?”

被妙冠真人忽略,劉勤很不樂意,剛想開口說兩句,朱慶元比他還激動,跪着就爬了過去,拉着妙冠真人的袍角說道:“伯公,您得救救我啊!”

妙冠真人臉上不動容,心裏卻是氣得炸毛。這混小子惹了這麽大的事兒,又與他何關呢?把他從金華殿裏叫出來,合着這是要他來表個态?

表态就表态吧,他本也不是奔着保這孫子來的,“公主秉公處理便是了,貧道人微言輕,為皇上勤勤懇懇煉丹,其他分外事,本就不該過問的。”

朱慶元一聽妙冠真人這意思是不願意保他了,那他不是必死無疑?

“伯公,您可不能這麽對我,我可是朱家唯一的血脈啊!”

這話說給別人聽管用,可妙冠真人是十幾歲就離家的人,與家裏斷了幾十年聯系,哪裏還管這些?且原本他就不打算與這爺倆扯上什麽關系,原本幫襯也不過想着是舉手之勞,可後來這爺倆倒是打着他的旗子收了別人不少恩惠,雖不是他的意思,可在別人眼裏,這怎麽着都和他脫不了幹系了。

“你犯事的時候怎麽不想着你是朱家唯一的血脈?”妙冠真人雙眼裏沒有一絲松動,冷冷說道,“且貧道當年離家時,便與朱家斷絕了關系,早先幫襯你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如今犯了事兒,那就認罪吧。”

原來妙冠真人是這麽個意思,樓音覺得沒勁兒,揚了揚手說道:“那就把犯人帶到大理寺去吧。”

“嘿!”劉勤急了,睜圓了眼睛,說道,“押去大理寺,那整個京都不都知道了這件事,那我娘還不得從西山趕回來教訓我一頓?”

樓音氣得想翻白眼,“你如今這樣跟個縮頭烏龜似的,像什麽樣子?不是你的錯你倒是慌了起來,以往你犯渾的時候倒是挺直了腰杆,這是打哪兒學的?”

說完又覺得當衆訓劉勤失了他的臉面,于是放松了語氣說道:“你放心,我自會為你說好話,你以後收斂點兒便得了。”

劉勤心裏還是不得勁兒,但樓音這麽說了,他再鬧下去,倒顯得他胡攪蠻纏了,于是也松了口氣,說道:“大理寺便大理寺吧,光是偷禦賜之物的罪名就夠他死好幾次了。”

妙冠真人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要不是鼻子下的胡須微微飄動,看起來和站着睡着了沒什麽兩樣。

朱慶元一聽樓音要把他送到大理寺去,妙冠真人又不肯為他說話,先前兒的底氣一溜煙兒全沒了,他抱住了妙冠真人的腿,說道:“伯公,您可不能這樣!您一定得救救我,您不能見死不救啊!你這樣對得起朱家的在天之靈嗎!”

饒是活了百來歲的妙冠真人,此時心裏也憋屈起來了,可算知道什麽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合着他害死了自己爹,還想脫身?

使勁兒掙了掙也擺脫不了朱慶元纏着他的雙手,妙冠真人幹脆說道:“你若是讓你父親和世子爺的狗起死回生,倒是還能保住一名,如今算是怎麽回事?大梁的法規擺在那裏,你以為貧道能越過了大理寺和刑部去?”

樓音也懶得聽朱慶元和妙冠真人糾纏,叫了幾個侍衛來,說道:“這就把人送到大理寺去吧,好好審,除了此事,其他的案底也給本宮扒出來。”

妙冠真人聞言,瞧瞧了樓音,查其他的案底又是什麽意思?

三個侍衛走了進來,架起朱慶元就往外面拖。只會吃喝嫖賭的朱慶元哪裏掙脫得了侍衛們的力道,眼見着自己就要被架出去了,他心裏一急,什麽也不管就嚷嚷上了,“伯公,您當年為什麽離家我可是一清二楚,您要這麽絕情,也別怪我把那些破事說出來,污了您的名聲不打緊,您的浩真派可就從此在世人面前擡不起頭來!”

他嚷得大聲,屋子裏所有人都聽見了,妙冠真人肩頭明顯一震,眼裏終于有了波動。

“你、你說什麽!”他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往前走了幾步,想去揪住朱慶元的領子,可愣了一下,又退了回來,兩眼一閉,說道,“你們還愣着做什麽?拖下去!”

樓音沒叫停,幾個侍衛自然不敢停,繼續架住朱慶元往外拖。

“我知道你當年和老祖宗的破事,你不救我,也別怪我不顧祖孫情誼,這就給宣揚出去,看你怎麽在世人面前擡頭!”他扯着嗓子嚎着,把劉勤都聽愣住了,樓音臉上散漫的神色瞬間消失殆盡,說道:“慢着。”

出了這後罩房,已經是晌午了。外面的雪還不見停的趨勢,樓音在游廊慢慢走着,劉勤趨步跟在她身後,雙手捂在嘴邊呵了一口熱氣,搓了搓,說道:“姐姐,你就這麽放過他了?”

樓音走得慢,散步似的,“不是關了起來嗎?也沒說放過他。”

劉勤心裏五味陳雜的,既不想就這麽便宜了朱慶元,又不想讓這事情鬧開了去,讓他皇舅舅和母親知道了他也嘗不到好果子吃。

“關起來算是怎麽回事?”劉勤嘀咕着,“我的小雪就白死了?”

“不會讓你的小雪白死的。”本來處理了此事,樓音心裏該是竊喜的,可看着眼前白皚皚的一片,頓時又覺得一切都沒勁兒。氣候和景色總容易影響人的心境,可這也只是一剎那,樓音很快就緩了過來,可不能這麽松懈下去,“留着他是還有用,小雪的死你找個理由搪塞過去,父皇如今沉迷煉丹,也沒心思與你計較,朱安和的死本宮會給刑部交代,你只回去安心做你的混世魔王便得了。”

樓音說他“混世魔王”,他是不樂意的。說他不靠譜他認了,可要說他是個混魔王,他幹的事情哪裏趕得上樓音分毫?就說打皇上的寵妃和殺太子的侍衛,這事兒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做不出來。

走下了游廊,枝枝撐了傘,樓音站到傘下,說道:“你回去吧,你既然不願意讓父皇和姑母知道此事,本宮就替你掩了下來,但你也別自個兒守不住嘴捅出去,要是壞了本宮的事,本宮頭一個不饒你,倒時你就知道,你這姐姐發起狠來不比你皇舅舅和娘親弱。”

也不知劉勤聽沒聽真切,只見他搖頭晃腦地冒着雪走了。但是她這弟弟做事雖然不着調了點兒,但對她的心卻是真真的,只要是不利于她的事情,他定不會說出去半分。

踏着雪走出了朱府,劉勤已經沒了人影兒,空蕩蕩的街道上只剩她的車馬。

樓音站在朱府門口,正要上馬車,可餘光往旁邊的巷子一瞧,一道血跡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地上積着雪,潔白無瑕,那猩紅的血跡便又為顯眼,一大灘浸在雪地裏,慢慢隐進了巷子轉角,一點點變淡,樓音皺了皺眉頭,說道:“席沉,你去瞧瞧那邊是怎麽回事?”

席沉領命去了,順着那血跡走過去,一拐彎兒,便看見奄奄一息的季翊蜷縮在牆角便,伸手按住了腹部,可那裏的血還是像噴泉一般潺潺地往外流。

☆、53|第 53 章

樓音雙手對掖在腹部,垂着眼眸睨了他一眼。霞彩盤錦正紅色錦裙的一角垂落在地上,沾上他身旁的血跡,紅豔豔的融為一體,在這冰天雪地裏像極了一朵梅花,凄美而妖豔。

樓音蹲了下來,也不說話,就這麽看着季翊。

原來是他啊,黑色的衣物包裹不住偉岸壯碩的身材,伸手戳了戳,結實堅硬,就跟真的*一般,也看不出裏面是什麽做的,填充在了衣物裏将人原本的身材掩飾了過去。

這樣大相徑庭的身材,再帶上面具,誰還能認出他原本的樣子呢?可惜他今日只用一抹黑布遮了面容,此時受傷倒在地上,黑布也落在一旁,即便是身材變了樣,席沉也一眼認出來他。

樓音收回手,端詳着他的面容。呼吸很微弱,但胸口尚在起伏,可見還留着一口氣。這個人怎麽說他好呢,當初僞裝成陌生人,在放燈節上陪她放河燈,溫柔又清冷,讓人心生缱绻的好感。

可繞了這麽一圈,原來還是他呀。

樓音本以為自己會發怒,可此時卻只想笑。笑自己自以為掌握了一切,卻還是在他的手心裏打轉,也笑自己無能,以為千般地憎恨着他,可他換了一幅面孔,便又讓她心裏一陣悸動。

冰封千裏的京都一角,雪簌簌地落着。季翊纖長的睫毛上沾了白色的雪,樓音用指尖去拂落,卻感受到了他睫毛的輕微顫動。

他睜開眼,眼裏神色盡市,卻有一股別樣的純淨之感,若平時他的眼眸想一潭深淵,那麽此刻便像是一彎清泉。

“阿音。”他輕喚了一聲,語氣不像是重傷之人,反而像是男女纏綿于床榻之間的低語,“你想要我做的事,我已經做了。”

說完,嘴角便映起一絲淺笑。

兩人目光對視,枝枝在一旁看着,捉摸不清這兩位到底在想什麽。樓音突然開口道:“扶上馬車去。”

她頓了頓,又說道:“回秋月山莊,再派人去請容太醫。”

馬車只有一輛,席沉将季翊扶了上去。樓音站在馬車旁,看着席沉将他安置妥當了才踏了上去。

車內空間大,可季翊受了重傷,需得躺着,枝枝便不再擠進去了,坐到了車沿上。

季翊的呼吸很弱,可樓音還是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你是不是去……”她想問他是不是去殺南陽侯了才落得這一身的傷,可想了想,以他的性格,就算決心要置南陽侯于死地,也不會這樣孤身冒險去刺殺。

反正他此時也沒有力氣解釋,索性不問了。

秋月山莊離朱府不算遠,在黃昏之前一行人便到了。将季翊安置在了正房後,容太醫還沒來,席沉便親自上陣去包紮了他的傷口,不說別的,先止住了血再說。

包紮傷口時,季翊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樓音在暖閣裏坐着,像寺廟裏的觀音像似的一動不動,只要眼裏五光十色讓人知道她心裏定是暗潮洶湧。

枝枝拿着扇子扇盆子裏的爐火,見銀炭全都旺了,這才站起身來,問道:“公主,咱們今天不回宮了?”

“不回了。”樓音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念經一般,“告訴父皇,母後忌日快到了,本宮在秋月山莊祭祀。”

帝後情深,但皇後的忌日向來沒有鋪排過,每年都是皇帝領着樓音來秋月山莊,父女二人獨自祭祀。在這大梁,又人幾人是真心待皇後的?與其逼着天下人假惺惺地紀念他的妻子,還不如攜了女兒獨自懷念。

枝枝嗯了聲,出去吩咐了侍衛回宮回信,站在門外,看見容太醫裹着一身裘麾,後面兩個小藥童背着藥箱,匆匆進了正房。

“公主,容太醫來了。”枝枝回了屋,關好門說道。

樓音聽見了,但是沒應她,依然一個人坐在那裏入定了似的。

“公主,您為什麽要救他啊?”枝枝一邊倒茶,一邊問道。可把熱茶遞到樓音面前,她既不接過枝枝的茶,也不回答枝枝的問題。

“哎。”枝枝将茶杯擱下,小聲說道,“殿下您別看奴婢平日裏傻乎乎的,可奴婢瞧得可真切了。雖不知道您先前兒為什麽想殺他,但後來您又放下身段對他好,這一次還把他帶回秋月山莊療傷,都是因為他對您用處可大了。”

她的聲音很小,像自言自語一般,但足夠樓音聽清楚了。暖閣裏有些熱,枝枝覺得口幹舌燥的,端起剛才倒給樓音的熱茶一口喝了下去,“在平州的時候,奴婢就發現了,季公子看着溫和,其實內裏可瘋狂了。但是這樣一個瘋狂的人,願意為您去死啊,還有什麽是不能為您做的?”

見樓音還是不說話,她索性坐了下來,腳尖翹着,只後跟着地。

“可奴婢覺得,這些日子您從來沒有開心過。”她頓了頓,眼睛一眨,說道,“不對,那次放燈節,奴婢看您挺開心的,還想着是哪家的公子那樣會讨您歡心,結果還是季公子啊。”

反正樓音不理她,枝枝就當自說自話,也不顧其他的了,“奴婢是看不懂您和季公子是怎麽回事,上趕着要拼個你死我活似的,可是到頭來啊,說不定誰也制服不了誰。”

說到這,樓音瞪了她一眼,她伸手拍拍嘴,閉嘴不言了。

連枝枝都看出來樓音是想利用季翊了,季翊能看不出來嗎?樓音可從不覺得季翊是個傻子,就南陽侯此事,便可以看出季翊心裏頭比誰都清楚,可他還是心甘情願去做了不是嗎?

想到南陽侯,樓音立刻說道:“叫席沉去看看南陽侯府是什麽情況。”

枝枝哦了一身,從椅子上站起來小跑了出去。

屋子裏空無一人了,樓音緩緩站了起來,門外站着侍衛與宮女,她往左邊正房看看,沉吟一刻便走了過去。

到底是女子住的地方,香薰的味道掩蓋了血腥味兒。容太醫已經處理好了傷口,站在一旁開藥方子,見樓音來了,擱下筆便要行禮。

樓音攔住他,說道:“容太醫不必多禮了,今日之事萬不可告訴別人,知道嗎?”

容太醫入宮多年,早些年深陷妃嫔鬥争的漩渦中,幾次要被人推出來做替罪羔羊,都得了皇後的援手才保住小命,這些年也爬上了太醫院副院正的位置,因此對樓音格外忠心。

“下官知道。”

樓音放心了,然後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問道:“他怎麽樣了?”

“腹部被刀劍刺入,索性傷口不深,只是失血過多,好好休養便無礙了。”

“嗯。”樓音點頭,容太醫便退下去了,她走到床前,看季翊睜着眼,于是問道,“你把南陽侯怎麽樣了?”

而季翊卻像沒聽見她的話一般,眼神從她臉上飄過,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枝枝。

不等樓音發話,枝枝咳了兩聲,然後退了出去。

寂靜突然就充斥了整個屋子,樓音坐到了床邊,放低了聲音,問道:“你的傷,是因為南陽侯嗎?”

季翊終于開口說話了,但語氣淡漠,嘴角帶着一絲譏笑,“原來我在阿音眼裏已經弱成這樣了。”

意思就是,南陽侯還不足以将他傷成這樣?那今天他倒在雪地裏那一段話又是什麽意思?

樓音抿了抿嘴,還想繼續問下去,可門口卻突然想起一陣響動,枝枝也不管其他的了,提着裙角走進來說道:“殿下,皇上來了!”

“父皇怎麽來了?”

樓音心裏一駭,原本以為皇帝明日才會來,到時候她提前把季翊送走便是了,可如今人來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要把季翊送出去不容易辦到。

“父皇到哪兒了?”樓音也不急躁,站起來往外走去,但剛往門口一站,便看到一抹明黃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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