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款冬姑姑 (22)

好了?”

一直沉默着的樓音突然開口,內務府總管胸有成竹地回答:“全部安置得妥妥當當的,皇上只管放一百個心。”

“嗯,你辦事朕放心。”樓音轉過身,面對內務府總管,“周國使臣送來的賀禮是什麽?”

饒是萬壽節期間,各國使臣、王公百官、各地封疆大吏官員送來的賀禮成千上萬,但作為內務府總管幾乎能如數家珍一般說出誰誰誰送了什麽東西,“周國使臣送了三對景泰藍鑲黑瑪瑙如意,十盆珊瑚綠松盆景,五盞鎏金水波紋插屏,百米掐金挖雲紅香羊皮,以及周國特有的雨過天青色蟬翼紗百匹。”

內務府總管啧啧了幾聲,又說道:“這些東西臣都親自看過,各個都珍、奇、貴,價值連城,周國皇帝出手不一般呀。”

樓音擡起雙手,宮女們開始給她調整宮縧。

“你以為這是周皇送的?”樓音笑着別過頭,“周皇如今怕是連拟定賀禮單子的權利都沒有吧。”

“唉,也是。周皇在大梁時,誰人不知他品味脫俗,若真要送禮,定不會送這些奇珍異寶。”內務府總管交握着手嘆氣,“周皇命運倒也坎坷,自小在周國不受重視,被送到別國做了幾年質子,回國後被推上皇位卻為人傀儡,當真是可惜,那樣一個如玉般的人物。”

樓音低垂眼眸不做聲,他們當真以為季翊會容忍自己一輩子被別人操控?簡直是天方夜譚,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傳來周國再次政變的消息。

八月十五,寅時四刻,天還正黑着,禦雄殿外已經亮起一盞盞宮燈,有些品階的太監們引領着入宮上壽的百官文武按位站立,待卯時一到,樓音便已經穿戴好了冠冕坐于禦雄殿的龍椅之上接受百官的朝賀以及貢獻的賀禮。

下面的人一批批地走上來,獻上珍貴的賀禮,說着最具文采的賀詞。這些景象樓音早就在她父皇的萬壽節上看了多次,早已沒了興趣,況且下面朝賀的群臣離得太遠,她連他們的臉都看不清,更看不清他們獻上的賀禮,只是又內務府的人在一旁登基,然後收入庫中。

各國使臣上前獻禮時,樓音倒是打起精神注意了一下周國的使臣,各個五大三粗的,倒一點不像南方過度的人。

待到辰時,便是樓音宴請群臣的時候了。所有人移步問月臺,每人席前一案桌,桌上已經擺好熱菜二十品和湯菜四品,衆人等樓音入席後壽宴才正式開始。皇家講究禮節,一輪一輪地上了新菜,用冷菜二十品換下熱菜,再添些鮮果四品,蜜餞二十八品,各式各樣總計一百零九品,這才算擺完了壽宴。等到撤下宴桌擺上酒膳時,樓音已經未時二刻,所有人這時才開始放松些,能随意擺攤,交頭接耳。

樓音看着眼前擺着的食物,無甚興趣,而前來敬酒的人一波又一波,樓音不曾歇過一會兒。

酒過三巡,頭腦有些暈乎乎的,她看着下面的舞姬樂者,百官文武,眼神迷離而模糊。視線從每個人身上掃過,停留在周國使臣的身上。樓音看着他們喝酒,看着他們與人交談,看着他們有說有笑,心裏卻覺得空了一截。

那幾個使臣喝着美酒吃着美食,對樓音的目光渾然不知,唯有其中一個紫衣長髯的男子回頭看過樓音一眼。

Advertisement

恰恰就是這一眼,被樓音捕捉到了。她一口飲盡杯子裏的酒水,說道:“朕不甚酒力,先行下去歇息,各位愛卿自行方便。”

她的聲音雖小,但整個問月臺瞬間安靜了下來,連樂者手中的管弦樂聲也戛然而止。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樓音走出了問月臺,卻徑直往禦雄殿走去。

“皇上,您不回養心殿?”枝枝跟在樓音身後問道。

樓音腳步不停,說道:“見使臣,能去養心殿嗎?”

她轉過頭,看着問月臺的燈火,說道:“傳周國那位紫衣使臣前來禦雄殿。”

昏暗的燈光下,樓音一人坐在禦雄殿內。重重門外沒有一絲動靜,戍守的侍衛如同雕像一般站立着,只要沒有意外情況,他們便不會發出一點響聲。

她讓所有宮人全部出去了,不得命令不能踏入正殿,否則此時在這空曠又靜谧的大殿內,或許每個人都能聽到她的心跳聲。

門突然發出一聲響聲,樓音倏地回頭,握緊了雙拳,卻發現只是有風吹過。她繼續低垂着頭等待,燈光被風吹得晃晃悠悠,影子也随之飄蕩。終于,一陣風從門外吹來,将□□在外的燭火徹底吹滅,只剩幾盞懸挂于高處的燈罩

裏的燈還亮着。

門口站了一個人,影子被拉得奇長。樓音站在燈下看着他,胸口劇烈起伏,而來着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神都沒有閃動。

樓音兩步上前,一把扯掉了他臉上的胡須,“周皇好興致,向來喜歡喬裝打扮捉弄人嗎?”

“啧……”季翊摸着自己有些紅腫的下巴,用膠粘上去的胡子被人一把薅下來着實有些痛,“大半年不見,阿音還是這麽烈性子。”

樓音冷眼看着他,一股悶氣在心裏憋了許久,此時卻不知如何抒發,“我問你的那些事情,你為何從不給個回應?”

季翊把粘上的眉須也給扯了下來,從懷中拿出火折子,背對着樓音點燈,“我在周國的形勢你也清楚,你的書信從未到過我的手上。”

樓音一時語塞,原來這半年來季翊一次都沒收到過她的信,“那你……”

在看到季翊點亮燈火轉過身的那一刻,樓音原本要說出的話咽回了喉嚨。他怎麽……

樓音走近了幾步,仔細端詳了他的臉,又看着他那僞裝出來的高壯身材,“你怎麽瘦成這樣了?”

季翊吹滅火折子,收了起來,“你想問的就是這麽?”

樓音眉心輕蹙,很多疑問在心裏萦繞了半年之久,“第一個問題,你收到那個梨木匣子了吧?”

季翊低頭看着樓音,瘦得深陷的眼窩顯得眸子更加深邃,瞳孔裏的漩渦就像要把人吸進去一樣,“是,收到了。”

樓音抿着雙唇,心底越發忐忑不安,“那些都是假的,是你的師父想讓我離心的小把戲對嗎?”

燭火映在季翊眼裏,越來越盛,“是。”

樓音驀然擡起頭,望着季翊,“原來都是真的……虧我自诩聰慧,被人輕易玩弄于鼓掌之間都不知,真是可笑……”

她慢慢垂下頭,不再去看季翊那雙能攝人靈魂的眼睛。

“嗯,我都知道了。”季翊想伸手覆上樓音的頭頂,但觸手卻冰涼的冠冕,他垂下手,說道,“阿音,是我錯了,你沒有始亂終棄,你沒有移情別戀,是我錯了。”

樓音沒有回應,她低着頭想着這兩世的種種,覺得如夢一般不真實。前一世的她以為季翊在周國有情人,一氣之下轉頭他人懷抱,才有了後來的種種。而這一世刻意避免重蹈覆轍,卻又差點喪命于連心蠱,季翊的存在與她似乎從來就不是幸事。

“但我不會原諒你。”樓音退了兩步,看着季翊,眼裏的彷徨盡數隐退,“你的執念是強加于我身上的,連心蠱一事,更是沖破了我的底線。我不能原諒你,你不知道那奇怪的蠱術帶給了我怎樣的痛苦,若不是席沉尋得南境人解開此蠱,說不定我已經命喪黃泉,我不能……”

“你以為幾個山村野夫能解連心蠱?”季翊上前一步,與樓音面對面的距離不過三寸,“你真以為我們兩人體內的連心蠱是你解開的?”

季翊抓住她的手腕,任她掙紮也不松動一點,“連心蠱深種入體,一百四十九天我夜夜浸身冰水中,讓十六只毒蠍飲我血肉,換掉體內的血液,日日忍受蝕骨的疼痛,你卻說那是幾個山野村夫解開的?”

☆、87|第 87 章

僅僅聽他說這些,樓音都感覺渾身被蠍子在咬噬一般,刺痛之感幾乎要從全身的每一股肌膚冒出來,“所以你才瘦了這麽多……”

季翊不說話,只是凝視着樓音。

窗外明月當空,歌舞的聲音還隐隐約約在飄蕩。樓音一下子醒了神,一把推開了季翊,“即便這樣,連心蠱也是你一意孤行地加之于我身上,你活着一世可不是為了與你共赴黃泉!”

季翊好似一下無言了,他走到窗前,關上窗,将外面的絲竹聲隔絕開。背對着樓音站了半晌,才開口說道:“阿音,你知道我師父有多可怕嗎?”

樓音不解,也沒想過接話。季翊便自言自語一般說着:“他對權力的奢望幾乎入了魔,但他亦要留下千古芳名,所以他做不出謀朝篡位的事情來。”

“哼。”樓音冷笑,“好似挾天子以令諸侯就不會遺臭萬年嗎?”

季翊轉過身,再一次與樓音對視,“我幾乎是由他養育成人的,但我一直知道我只是他用來偷取周國大權的工具。他花費了近二十年的心血在我身上,他不允許我這顆棋子出一點差錯。”

“所以呢?”樓音基本能猜到季翊下面将要說什麽,但聲音聲音毫無溫度,“周皇是來賣慘的嗎?”

許是真的生氣了,季翊的眼眸裏湧動的暗潮變成了驚天駭浪,他一眯眼,一把将樓音死死摟入懷中,擡起了她的下颌逼迫她與自己對視,“所以他知道你亂我心擾我志,第一時間邊想殺了你!京郊的刺殺,一次次的跟蹤,都是為了拔掉你這根影響我登基的刺!你以為區區一個秦語陽能拿到十香軟筋散這樣的密藥?他的手都伸到了南陽侯府你不知道嗎?”

事實的真像想猛潮一般一波一波襲來,樓音差點無力招架,她看着季翊的眼睛,感覺下一秒就要被他眼裏洶湧的浪潮吞沒,可震驚只下卻說不出話來,雙唇開開合合,吐不出一個字。

“還有在從京都跟到平州的刺客,你以為只有當時的周國太子派來的?”季翊的語氣越來越低沉,像是暴風雨裏的狂風低吼一般,“真正在後的人卻是要趁亂刺殺你而已,而你卻千方百計想讓人殺我。”

樓音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比樓辛更想殺她的人,她雙肩止不住發抖,搖着頭說道:“所以,你以死相逼是做給他們看的?”

“不。”季翊勾唇笑了,呼出的氣息有些紊亂,“我并沒有逼你,你真那麽想要我的性命,我就随了你的願。”

樓音的胸口與他緊緊相貼,喘息見的起伏使得肌膚的每一寸都緊密相連,“他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因為你的存在是他計劃裏最大的差錯,他怕總有一天你會影響了我對他的順從,毀了他的大業。”季翊又收緊了些雙臂,幾乎能感覺到樓音的心跳,“我被逼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才用了連心蠱。當他知道此蠱的存在,若是想取了你的性命,我也會一起喪命。如此,才能打消了他對你的殺心。”

樓音的身體一點點便僵硬,在一陣顫抖後又慢慢松懈下來,失去力氣的她緩緩靠在了季翊胸前,眼裏無光,心中卻有千言萬語在迂回。

而兩世的恩怨情仇在今晚的真像中都變得缥缈虛無,抓不住碰不到,只餘一聲輕嘆。

“對不起。”迂回于心中的話,吐露出來卻只有這三句,樓音閉上眼,一行清淚留下,嘆自己以為活得清醒,卻依然是在別人的計謀中求生。

“阿音。”季翊雙手捧上她的臉,吻掉她臉龐的淚痕,“你能不能……別恨我。”

樓音閉着眼搖搖頭,心中如亂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話了,“我不恨你,但是此刻我才明顯地感覺到了我與你之間所隔的千山萬水,我……我覺得最大的錯誤就是和你有了牽扯。“

情緒的崩潰只是一瞬間的事,一時之間如山崩地裂,巨大的心理震蕩讓樓音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她不敢睜眼去看季翊的眼睛,怕看到那兩彎琥珀便會難以決斷,“如今你我各自為王,我不會放棄我的皇位,你亦有你的偉業,我們之前難以跨越的豈止是這兩世的愛恨,還有身份的鴻溝。以前是我年輕不懂事,即便我如今只是長公主,也不可能與你有任何瓜葛,你……”

話未說完,雙唇已經被季翊堵住。。

“想與我劃清界限?不可能。”

一句話,讓原來的那個瘋狂偏執的季翊又清楚地出現她面前。

樓音在季翊的吻中睜開雙眼,看到的是他因消瘦而更清俊的臉龐,蒼白的膚色浮着一絲絲情動的紅色,讓樓音心裏一陣意亂。

樓音知道,季翊只有在極度瘋狂的時候,才會這樣癡迷着她的口齒間每一處氣息。

腰間宮縧被扯下,被莊重嚴肅的冕服包裹住的肌膚一寸寸展現出來,樓音掙紮着,換來的卻是季翊更大的力道,他傾身上前,樓音修長白皙的頸項,一點點游走到胸前,在昏暗的燈光下,樓音的肌膚似乎在散發着瑩瑩白光。

“你放開……”樓音一驚,明知眼前這個男人由憤怒而激發出來的*有多可怕,可雙手卻推不開穩如山的他,嘴裏的話又被他盡數吞下。時隔許久的再一次真實的肌膚相親,能瞬間勾起樓音那幾乎快深埋心底的前世回憶。那時季翊的眼神那麽真切,他的吻那麽深情,她為什麽就不相信他?為什麽為了那可笑的自尊心而去踐踏他的尊嚴?

樓音在悔恨中豁然明白,就算再讓她重活一世,她開始逃不出季翊的手掌心。

這到底是幸或不幸?

沒人能回答樓音心裏的疑惑,燭火下,季翊擡手撥開她額前散落下來的頭發,輕吻下去,印在她眼角,臉頰,分分寸寸,直入心底,灑下一片誘惑,令她再無力抵觸。

樓音感到季翊的手已經滑入她的裙衫,随之而來的是他用牙齒咬住中衣的綢帶向下扯開的聲音,樓音瞬間驚覺自己身上已經未着寸縷,而季翊的唇摩挲在她胸前的肌膚上,并狠狠咬了下去。

樓音吃痛,突然說道:“這是在禦雄殿!”

季翊只是看了她一眼,看見她頭上還帶着冠冕,不由得想到她每日上朝在群臣前一本正經指點江山的樣子,這個畫面忽然就讓季翊一陣心癢,于是他一手将樓音抱起,一手揮落了禦雄殿案桌上的奏折筆墨,将只着半裙的樓音放了上去,低頭就深吻與她身上,動作輕柔又強硬,讓她的掙紮百無一用。

雨撥雲撩,重整藍橋之會;星期月約,幸逢巫峽之緣。

情濃任教羅襪之縱橫,雲鬓壓亂,汗珠兒打濕了身下明黃色的絲綢。

樓音香汗沾胸,面上紅妝早已褪進。她裹着寬大的冕服,橫躺在案桌上,将頭靠在季翊的腿上喘氣。季翊的手指在她冕服內游走,肆意撩撥,而樓音卻再無力氣直起腰身。

門外有人影走動,樓音看着她們的身影,心裏有些後怕,遂拿起了身下的衣服。可冕服已經被□□得不成樣子,裙底上更是污濁不堪,上面的一片片痕跡樓音都不忍看。她蹙着眉頭一件件地将衣服穿好,又摸着自己淩亂的頭發,嘆了口氣,戳了一季翊一下,“給我戴上冠冕。”

季翊翻身而起,伸手拿起地上的衣衫套在了身上,然後以手指攬起樓音的一頭長發。

她的發根已經濕了,梳理起來格外費勁。季翊費了好些功夫才将她的頭發束在頭頂,然後将沉重的冠冕戴到了她的頭上。

“阿音,你穿冕服比宮裙好看。”

樓音沉默着,看着皺皺巴巴的冕服苦不堪言。

這時,款冬姑姑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她一邊敲門一邊說道:“皇上!不好了!”

樓音瞪大了眼睛,還未問出口,門外又響起幾個男人的聲音,“皇上!不好了邊關告急!”

“齊大人……”樓音一驚,那是幾位內閣大臣的聲音,一定是出了大事才會此時趕到禦雄殿來。

樓音心一沉,回頭将季翊往後退,可她環視一周,空曠的禦雄殿根本無處可藏身,看了看自己腳下,一咬牙,将季翊推到了剛才翻雲覆雨的案桌之下。

慘不忍睹的桌面已經來不及管了,樓音将季翊的中衣一起塞到了桌下,這才回頭說道:“你們進來吧。”

☆、88|第 88 章

齊丞相與幾位內閣大臣明顯是從酒膳上趕過來的,一身濃濃的酒氣與禦雄殿內的旖旎之氣混合在一起讓人難辯難分,而火燒眉頭的他們根本無心注意淩亂的案桌和樓音的裝束,一個個跟被猛獸追着似的。

“皇上!那西域小國車師尉都國從西南方向攻過來了!”

樓音心想去去西域小國何足挂齒,可看幾位大臣的面色明顯情形不妙,“情勢如何?”

齊丞相額頭上冷汗直流,白花花的胡子一飄一飄的,“那車師尉都國原本相安無事,雖一直有異心卻無力侵犯朝,即便偶爾有動作也很快被西邊戍軍壓制下去,可剛剛卒子來報,那車師尉都國突然大勢來犯我朝,我朝竟出現難以抵擋之勢頭!”

“荒謬!”樓音一下子又驚又氣,直指下方,“西南戍邊将士居然連車師尉都國也抵抗不了,荒謬!”

“皇上息怒!”齊丞相鞠了一躬,聲音裏都帶了恐懼,“那車師尉都國雖人少兵若,可他們居然發明了一種□□,制作的神秘武器如同鬼魅一般,一開火便能遠程爆炸,令我朝将士死傷無數!皇上,這、這可大大的不妙啊!”

“神秘武器?”樓音帶着幾絲疑慮,對着未曾聽說過的武器持懷疑态度,“究竟是怎麽回事?”

齊丞相喘了幾口粗氣,他對着武器的了解也不多,僅僅從來報的卒子口中得知,只知道那武器殺傷力十足,敵方只要搬出幾十架明目張膽地對着大梁軍隊開口,這方便毫無招架之力,“那車師尉都國突然造出的武器着實駭人,我朝聞所未聞,好好他們只是武器兇猛,但終究國小人少,我朝還能奮力抵抗,但若有朝一日車師尉都國人馬壯大,到時候我朝便無力回天了!”

齊丞相的幾句話說得樓音冷汗直冒,而桌子下方還藏着一個人讓她更是心煩意亂,她沉吟一時,說道:“各位且先退下,朕立馬召集朝中各臣連夜議事。”

幾位老臣們面面相觑,耳語幾句後退了出去。

樓音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坐着一動不動,聽見一陣窸窣之聲,她低下頭,看見季翊站了起來。

“讓堂堂周皇屈尊藏在桌子底下,真是委屈了。”樓音此時腦海裏如同繃着一根弦,說話也不經意又刻薄了起來,“邊關将士處于為難之中,朕卻在這裏……”

她頓住,擡頭去看季翊,“車師尉都國處于大梁西南,與周國相距不遠,既然來犯大梁,也免不得對周國虎視眈眈。”

說道這裏,又想到一處關鍵:“這車師尉都國之事,在前一世可有出現,你如何應對的?”

看着樓音滿懷希冀的眼神,季翊無奈搖頭,“這一世許多軌跡已經發生了轉變你不曾發現嗎?前一世,乃至我登基後的十年,都不曾發生此事。”

樓音又嘆一聲,無言以對,“那你還有心思喬裝打扮來大梁?”

季翊揉着酸痛的脖子,以一貫淡漠的語氣說道:“我在周國是什麽情形你難道不知?”

樓音笑着嘆氣,“你若真的甘心屈尊于你師父之下,你就不是季翊了。”

“是呀。”季翊伸展着雙臂,活動開了肢體才說道,“所以我要即刻趕回周國了。”

他回首撫上樓音的臉頰,柔聲說道:“阿音,等我。”

樓音看着她,久久不發一語。這一晚似乎與前一世的那幾個夜晚無異,只是男女意濃時的結合,但不同的是,這一次,季翊要她等她,似乎是一個結果一般。

“季翊。”樓音很少叫他的名字,每次一叫,都是兩人關系達到危險邊緣之時,“你可曾真的意識到,我與你之間隔的不只是身份鴻溝,還有千山萬水的距離。”

這樣的話已經是樓音今晚第二次強調了,季翊他單手撐在樓音面前的案桌上,一手扣着樓音的下颌,“當初是你主動打開我的心扉,如今才意識到我們之間的重重阻礙,難不成你一開始就是抱着戲耍的态度接近我?”

樓音下意識地搖頭,季翊突然笑了,眼裏的光芒能照亮這昏暗的禦雄殿,“既然你不是抱着戲耍的态度,那我便遇山劈山,遇海填海,也要把你留在我身邊。”

夜半月明,禦雄殿裏站滿了所有中央朝廷大臣,各個互相低語着,對于車師尉都國的神秘武器衆說紛纭,卻無人能真正說出個所以然來。

樓音已經坐了半晌,得不到一個确切的答複,心裏怒火蹿起,“那車師尉都國到底使用了什麽武器!”

內閣大學士被衆人推了出來,扶了扶頭上的官帽後說道:“回皇上,臣等都看了邊關傳回的羽書,上面描繪的武器着實是頭一回出現,老臣雖不才,但也博覽了古今兵書,從未見過有記載如此武器的。”

禦林軍統領王大人也站出來補充道:“此武器殺傷力十足,噴射出的東西能炸死将士半百,而我軍拿着刀劍根本無法近身,這、着實……”

樓音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意思是,就眼睜睜看着車師尉都國日益壯大,吞并我大梁嗎?”

下面一陣嘩然,但确實束手無策,沒人能說出個可應對的對策來。

“皇上。”這時,站在樓音身後的席沉走到禦前,說道,“那車師尉都國的武器既然如此厲害,那既能為他用,也能為我大梁所用。臣願帶錦衣衛的精銳部隊前往車師尉都國,偷取那武器的制作工藝。”

樓音卻是搖頭,“師夷長技以制夷已經來不及,能不能得到他們的制作工藝還為一說,即便得到了,待大梁制作出來之時,恐怕為時已晚。”

一時間,禦雄殿又陷入沉默。中央大臣各個愁眉不展,恨不得立刻變出能壓制車師尉都國的東西來。

“罷了。”樓音看夜色實在太晚,再這麽僵持下去也沒個結果,便說道,“各位都先回府,讓府中謀士一同出謀劃策,明日再議。”

大臣們盡數離去,最後偌大的禦雄殿只剩樓音一人,回了寝宮以後已經申時了,款冬姑姑安排宮女們進來服飾樓音就寝,她在溫水盆裏洗着手,漸漸就出了神,不知不覺水都涼了。

而銀盆似的月亮還挂在樹梢,明明該是花好月圓的夜晚,整個京都卻籠罩着一股壓抑之氣。

山雨欲來,宮女們大氣都不敢喘。

換了寝衣,樓音在床上坐着,抱膝看着窗外明月,聽着呼呼的風聲,難以入眠。

她簡直不敢想,如果大梁真的毀在她的手裏,如何面對樓氏的列祖列宗。可如今面對的難題确實是她連想都不曾想過的,天災能治,而這種*讓她只覺無心無力。

車師尉都國是她這一世生命軌跡中最大的偏差,不曾聽聞的武器讓敵國排山倒海般侵犯而來,超出所有人認知的武器打得大梁一個措手不及,而本就缺乏戰将的大梁不知能抗住多久。

一夜無眠,直到酉時一刻款冬姑姑進來時看見樓音依然坐在床頭,睜眼到天明。

“皇上……”款冬姑姑心裏有千萬句寬慰的話想講,但是看到樓音憂思的面孔,知道自己說再多也無用,“酉時到了,該上朝了。”

樓音木然點頭,連早膳都沒用便去了禦雄殿。

而群臣商議的結果與昨晚無異,對車師尉都國的武器一無所知,各個一籌莫展。

甚至接連一個月,邊關的羽書傳得越來越頻繁,但京都這樣也是無計可施,除了不停加派兵力以外無計可施。

車師尉都國如今國力甚微,大梁還能抵抗住,但一旦他們将武器的威力放大,樓音不知大梁還能支撐多久。

這些日子唯一的好消息便是車師尉都國同時也在進宮周國。聽到這個消息樓音稍微松了一口氣,不曾想到車師尉都國目光如此短淺,得了厲害的武器便想着大殺三方。若車師尉都國集中力量攻打大梁或者周國任何一方,三兩年之內說不定都能吞下國土,但貪心不足的他們想着一口吃成個大胖子倒是讓樓音和周國雙方都有了喘息之氣。

面對這樣的情形,席沉再次請命前往車師尉都國,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如果能拿到車師尉都國制造武器的秘藝,還有一線希望能與之抵抗。與群臣商議之後,樓音終是同意了讓席沉帶人潛入車師尉都國。

這是這一次的任務比以前的任何行動都危險,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樓音給席沉挑選了錦衣衛中最精銳的人選,以配合他行動。

臨行在即,一向話多的枝枝倒是默默跟在樓音身後,憋紅了眼眶也說不出話來。

眼看着席沉要上馬了,她才扯住席沉的袖子,說道:“你要記住,保住自己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平安歸來。”

樓音看了枝枝一眼,心裏有難以難說的感覺。既然她決意派席沉去完成這項任務,即便她不明說,席沉也明白,要麽帶着她要的東西回來,要麽長眠于車師尉都國。這是國家危難之時一個将士的使命,若每一位上戰場的将士都抱着活命回家的心态,國家早已不複存在。

樓音輕拍席沉的肩膀,“你且放心前去,京都裏的人,朕會替你照應好。”

作為錦衣衛千戶,席沉本就出身于世家大族,家人自是不需要樓音的刻意照拂,所以她此話意在禦雄殿裏那個不起眼的禦前宮女。

席沉領會了樓音的意思,無言其他,勒馬前行。

邊關戰事讓樓音接下來的日子一刻也不得放松,整個皇宮都縮減用度來填充軍饷以備不時之需,皇帝都這樣了,文武百官更是不敢大魚大肉,且不說花酒了,連東市的酒樓都不敢再踏足。

有些平頭百姓知道了風聲,只覺朝不保夕,各個都盤算着後頭的日子。

這樣一來,整個京都都陷入了一種風聲鶴唳的氣氛中。

若說京都裏最安樂的淨土,唯有秋月山莊了吧。太上皇這些日子身體越發不好了,樓音刻意隐瞞了這些消息,只讓他安心養着身子。

山莊內,太上皇正逗弄着金絲雀,看見樓音來了,提着鳥籠搖搖晃晃地走向她,“阿音來了?”

樓音替他拿着鳥籠,交給了身後的款冬,擡手去扶住了她的父皇,“父皇近日好些了嗎?”

“嗯。”太上皇點着頭,眼角卻依然有掩不去的哀傷,“好多了。”

看着太上皇的神情,樓音突然有些後悔在自己如此心煩意亂之時來了秋月山莊。大半年過去了,她終于意識到她與太上皇之間關于樓辛的那道坎是過不去了。

樓辛的事情雖說是自作孽,但她的父皇少不了責任。而父子倆已經刀劍相見時他卻心軟了,還對樓音殺了那個兒子耿耿于懷。

明明知道,樓音和樓辛不可能共存于此江山的。

但樓音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她殺了樓辛,太上皇只會心裏介懷。如果樓辛殺了她,太上皇一定會讓樓辛償命的。

“這只鳥兒父皇還喜歡嗎?”樓音勉強露出笑容,試着以過去的方式與太上皇交流。

“喜歡。”太上皇笑着說道,“阿音送的父皇都喜歡。”

一時間,樓音沉默下來,找不到話說,太上皇也轉身去逗弄另一個鳥籠裏的鳥,嘴裏“嘬嘬”作響。樓音第一次在父女倆之間體驗到了尴尬的氛圍,她雲淡風輕地看着花草茂盛的秋月山莊,卻局促地連手怎麽放都不知道。

兩位主子不說話,下面的宮人們各個更是鴉雀無聲。明明是鳥語花香,父慈子孝的場景,卻壓抑地如同烏雲密布的天空。

這時,院子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地走了過來,樓音看了看,說道:“父皇還在吃丹藥?”

太上皇頭也不回,嗯了一聲,“每日與妙冠真人一同,倒能體驗些道教的精髓了。”

自從太上皇搬到秋月山莊,妙冠真人自然也沒有理由再待在金華殿,他回到了自己京都裏的宅子,每日只來往與秋月山莊和自己府邸之間。

說起來,樓音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妙冠真人了。

而妙冠真人走近了見樓音在這裏,倒是吃了一驚。他先對樓音行禮,再向太上皇問安。

“來了?”太上皇的注意力從鳥兒身上轉移到了妙冠真人身上,“今日皇帝來了,你便不用伺候着朕了。”

妙冠真人說是,讓身後弟子把今日帶來的丹藥交給太上皇身邊的太監,說道:“那貧道便不多留了。”

樓音沒有說話,妙冠真人欲退下,但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腳步挪了半天也沒挪動兩步。

“真人可是有事與父皇說?”樓音說道,打算避開留他們二人說話,妙冠真人卻搖頭,“貧道有事與皇上說。”

“哦?”樓音看了一眼太上皇,後者笑着點頭,“去吧,朕在這裏繼續與鳥雀為伴兒。”

樓音走下臺階,往山莊假山前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