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02

02 故人重逢

曲終人散，淩濛身心俱疲地搭乘公交車往租住的房子裏趕。夜裏寒風蕭蕭，淩濛一出公交車門就打了個寒噤，她裹緊外套任發絲飛散，一瘸一拐地跋涉在回家的路上。

一天铩羽而還，一路上還在回味着參加節目的失常，怼天怼地怼自己，越想越心塞。更可怕的是，這節目還是直播。

淩濛走着走着，驀然想起早上出門的時候還給自己買了一個小蛋糕，總算覺得今天有件好事了。

走進樓道裏，淩濛看見自己租住的房子門口有兩名警察，一名年輕的警察站在門口踱來踱去，另一名中年警察坐在安全通道的口子上抽煙，出租屋門口上貼着兩張大大的封條。淩濛頓時就傻了眼，一個箭步沖到門口：“警察叔叔……這什麽情況？”

坐在一旁的警察掐掉了手裏的煙頭，站起來問淩濛：“這房子是你的嗎？”

淩濛：“我……我只是租戶，怎麽了？”雖然自己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但她在電視上經常看到這個封條，知道是被查封，禁止使用的意思。

警察：“這套房子的房東涉嫌詐騙罪，房子現在被查封了，我們今天過來是想來找你了解了解情況。你是什麽時候開始租的這套房子，房東你聯系得上嗎？”

“我是今年七月開始租的房，我有房東的電話。”淩濛說着去包裏翻手機。

警察似乎并不需要房東的電話：“那你知道他住哪兒嗎？”

淩濛搖頭，她從租房子以來最怕的就是房東聯系自己。

警察：“那好吧，暫時沒你什麽事兒了，如果有什麽需要了解的情況我們再聯系你。”

淩濛像是忽然驚醒了：“等等！我不是不願意配合警察叔叔的工作……但是我現在怎麽辦，房子凍結了我住哪兒？我的行李衣服可還都在裏面呢！”

警察走到電梯門口又回過頭來看她：“這房子是肯定不能住了，你有沒有可以投奔的親朋好友？或者今晚跟我們去警局裏暫時應付一晚上，明天再想辦法？”

淩濛一聽連連擺手：“不了不了，警察同志，我還是不麻煩你們了！不過你們能不能讓我把我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拿出來？”

————

半小時後，警車呼嘯而去。

淩濛拖着兩個碩大的行李箱，坐在小區門口的臺階上，面對着大馬路牙子，旁若無人地哭得驚天動地。

淩濛一邊哭一遍回想自己21年的生涯。她出生于中部一座縣城，從小就是一個不太起眼的孩子，只是成績一直還不錯，“五年模拟三年高考”地埋頭苦學，使出渾身解數考上了S市的重點大學。大學豐富多彩的生活，給她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但見識越多，越發現自己的平庸。

直到進入到網絡配音這個圈子。盡管現在很小衆、不被很多人所理解，盡管她的配音在網絡上有人吹捧就有人謾罵，但她也因此結識了不少現實生活裏遇不到的朋友，偶爾還能獲得可觀的收益。她一直在努力，希望能在這座城市站穩腳跟，過上更好的生活，讓爸爸媽媽看到喜歡的東西不用因為價錢猶豫再三。

可是今晚……她所謂的夢想被現實擊打得支離破碎。

寒風肆虐間，不覺悲從肺腑中來。

淩濛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無法自拔，忽然聽見嘎吱一聲，她紅着眼眶擡起頭，用衣袖擦了一把滑落到臉頰的眼淚，擡眼卻見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自己跟前。

淩濛心裏頓時浮現三個大大的問號：今天到底是撞上了哪路神仙，怎麽什麽倒黴的事兒都趕上了，這些臭有錢人還非要跟自己過不去？

車門打開的時候，淩濛一雙眼睛盯着門開的方向，全神戒備地琢磨着要是從車裏出來一個二世祖地頭蛇什麽的，自己是撒丫子狂奔還是上去肉搏。

然後她就看見她大學的學長關寒衣冠楚楚地從車裏走了出來。

他逆着光，五官因為光影的明滅而更顯深邃，雙手随意地插在口袋裏，挺直腰杆走得器宇軒昂，剪裁得筆挺的西裝外風衣下擺随風擺動。

淩濛看着漸漸走近的身影低聲感嘆：“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這人這麽好看……”

關寒：“說明你的審美有所提升。你在這裏做什麽？”

淩濛頓時後悔在關寒面前說出贊美的話。

認識關寒這麽久，對他最不可磨滅的印象就是慘絕人寰的自戀。可是話說回來，他也确實有自戀的資本。如果用游戲來類比人生，關寒活脫脫是一個人民幣玩家的角色，從出身到技能點都閃着金燦燦的光環。

關寒是關氏企業的公子，從小模樣就生得俊俏，走到哪裏都有一幫兄弟衆星拱月，矜貴得不行。但他年紀稍稍大些後性格也沉穩了許多，除了家族企業應酬的需要，他閑了沒事兒就在網上寫小說，他手速快、腦洞又大，一不小心就寫成了網絡上名聲大噪的網文大神。

淩濛回答道：“我阻住的房子被查封了，我現在無家可歸。”

她下拉着眼角，抱着膝蓋坐在臺階上，整個人被大衣罩在裏面，像一只被人遺棄的泰迪犬。

關寒瞟了一眼淩濛身側的行旅箱：“要不要暫時去我家住？”

淩濛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仰起臉，眼神熱切地看着關寒：“真的可以嗎？”

關寒：“就當我日行一善好了……反正我們家房子大。”

關寒見淩濛沒有答話，似乎是在猶豫，有幾分不悅，正要發作，就聽見淩濛怯怯地問：“那……你家房租會不會很貴……？”

關寒抿唇沉吟片刻：“看在師兄妹一場，不收你房租，替我做飯來抵租金吧。”

只是做飯的話簡直太便宜她了，淩濛生怕關寒反悔，立刻說道：“一言為定！不許反悔！”

關寒領着淩濛上車，關上車門的時候還不忘叮囑她：“喂，我警告你，你可別以為我是對你有非分之想，我只是看你可憐才收留你的啊。”

淩濛跟關寒熟稔已久，知道關寒一貫的嘴上刻薄，但對朋友向來毫不吝啬，只要讓他心裏舒坦了，他也絕不會在金錢上斤斤計較。她連忙做狗腿狀點頭：“不會不會，師兄你的大恩大德我來日做牛做馬報答你。”

關寒：“……”

————

關寒帶着淩濛回家的時間已經不早，關寒沒興致領着她到處參觀，交代了一下客房什麽的，讓她先安頓下來。

兩人一路閑聊的時候，關寒已經了解了淩濛一天的經歷，這會兒安頓下來，剛坐在沙發上，他就打開電腦搜索起了最新一期的《放飛自我》的視頻。

淩濛聽見視頻裏的聲音，拿起抱枕朝着關寒丢過去：“喂你還真看啊？嫌我笑話看不夠是不是？”

關寒側着頭躲開了來勢洶洶的枕頭，視線還沒離開電腦屏幕：“你這是要活活把《放飛自我》演繹成《藝術人生》啊，這種話等你成名成家七老八十再說也不遲？喂，這臺詞是誰給安排的？”

淩濛抱着紙巾盒一屁股坐上沙發就又開始哭。

她兩只眼珠子紅得跟兔子似的，鼻頭也被紙巾揩拭得通紅。淚眼婆娑間視線模糊，難為她胡亂把紙巾擰成團竟還能準确無誤地丢進垃圾桶。

她本是個萌妹子，圓圓臉，大大的眼，哭起來卻別有洞天，一把鼻涕一把淚，還帶着地動山搖的浩大聲勢。

關寒對她這種哭法早就見怪不怪，長臂一展，吊兒郎當地坐在她斜對角的沙發上，皺着眉頭一臉嫌棄：“差不多得了啊你，多大點事兒值得哭一個晚上。往好處想，多少人想上電視還沒這機會呢，再說你這不是還見到了明浩瀚麽？”

不提明浩瀚還好，一提起來淩濛的眼淚越發收勢不住：“嘤嘤嘤嘤我覺得我要失去明浩瀚了！”

關寒利落地對她翻了個白眼：“我呸，多大人了還這麽花癡！明浩瀚最近不是都跟高希炒緋聞了？有你什麽事兒？！”

淩濛抽出揩拭眼淚鼻涕的間隙瞪了一眼關寒，義正言辭間還帶了點驕傲：“我可是明浩瀚前後援團的團長，從前但凡浩瀚出席本市的粉絲活動，都是我奔走相告的，別拿我不當回事兒好嗎！”

關寒翹起二郎腿：“看把你給能的，怎麽當面不去搭讪啊？你在電視臺表現的那麽出人意料，明浩瀚他關注上你了嗎？”

淩濛被他一句話噎得淚腺都忘記了運作。

她轉過眼，對關寒怒目而視：“我都這麽倒黴了，你不安慰我就算了，你還怼我！我單方面宣布跟你絕交十分鐘！”

關寒意思意思露出了半分愧疚的神色，示好地把沙發上的布偶熊塞到她懷裏：“三分鐘吧……好歹我任勞任怨地聽你叨叨了一晚上還收留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