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從上次吳文霞聽王嬸的話先斬後奏直接把相親對象請家裏來這招行不通以後,家裏的新電視就失去了提升傅岩風在相親市場地位的作用,于是大年初一開始吳文霞就在念叨着把電視拿去退了,念了幾天就看了幾天電視,坐躺椅上一邊打毛線一邊看電視劇,劇看舒服了,漸漸也不念了。
一年到頭就休息兩天,大年初三傅岩風又開始接單送貨,江雲意白天過來的時候,傅岩風不在,他就跟吳文霞一起看電視,搬把小板凳坐她身邊,幫她卷卷毛線理理毛線團,吳文霞手确實是不靈活了,一件毛衣半成品,既松垮又擰巴,常常織一半要拆了重來。
“以前你岩風哥的毛衣都是我織的,”吳文霞嘆道,“現在我都讓他直接上外邊買比較快。”
江雲意也學着織,上手很快,兩天時間織了個巴掌大的束口袋出來,吳文霞誇他心靈手巧,以後肯定很多女人願意嫁給他。
江雲意想到了傅岩風,試探xin問吳文霞如果自己以後一輩子不娶老婆會怎麽樣,吳文霞說,娶不娶老婆其實是個人的自由,只是要考慮到老了以後身邊沒人該怎麽辦。
江雲意說,如果老了以後身邊有人陪着,但那個人不是自己的老婆或者小孩兒,是不是也可以?
吳文霞說她年輕的時候聽過別的村有幾個女人一輩子沒結婚是靠姐妹結伴互相扶持到老的,只是她沒有那麽幸運能找到這樣的同伴。
江雲意心砰砰直跳:“只要能夠相互扶持,不管男人女人都行,是嗎?”
吳文霞織毛線的手停了一下,擡頭看他,江雲意手心冒出汗來,很快吳文霞手伸過來摸他腦袋,臉上帶着笑:“放心,你以後肯定娶個漂亮老婆。”
此時的吳文霞還沒意識到,眼前這人哪裏是想娶老婆,分明想“嫁”給她兒子。
連着初三初四初五三天傅岩風皆是早出晚歸,江雲意一直到天黑回家都沒等到人。
大過年江雲意天天往吳文霞這邊跑,村子又小,很快劉賢珍就不知從哪裏知曉了這件事,在飯桌上陰陽怪氣道之前以為他是在外面做工,沒想到是給家裏省錢跑別人家吃飯去了。
他低頭吃飯不說話,劉賢珍一筷子打在他臉上,說他以後都別回來吃了。
筷子打在臉上火辣辣地疼,江雲意眼淚立刻就不受控地在眼眶裏打轉了。
大年初六一早江雲意收拾了行李決定提前回校。
因為有高三生在,所以學校大年初六就開放宿舍了,住校生可以提前返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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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走有一百個理由,随便給出一個劉賢珍都不會留他。
行李很簡單,一個背包,一個拉鏈手提袋,沒了。
小姑丈騎電動車送他去汽車站坐班車,他下了車,小姑丈就掉轉車頭走人了。
早上八點鐘左右,傅岩風在車站附近的加油站給車加完油,出來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路邊一個石墩上。
他把車開過去停在那人身邊,下車時候那人也看見他了,但卻一下把頭扭開。
江雲意身上背一個包,腳邊還放一個行李袋,身後不遠處就是汽車站大門。
“要坐車?”傅岩風走近他,“不是說元宵後才開學?”
這人低頭嘟囔:“提前開學了。”
“那怎麽坐路邊不進站?”傅岩風問他。
“你也盼着我開學……”
聽見這話傅岩風上前一把将他從石墩上拉起來,然後就看見這人右邊臉頰有一道紅腫的印子,像被什麽細長的條子甩到臉上一樣。
“怎麽回事?”傅岩風皺眉。
就是再遲鈍也該知道不對勁了,傅岩風沒辦法留他一個人,先把他帶上車了。
一上車江雲意側身靠着椅背,說一句好困眼睛就閉起來了。
車站附近太吵鬧,打電話推掉早上一個送貨單子以後,傅岩風把車開進一條沒人的小路,讓江雲意安靜睡了一段時間。
一個多小時後江雲意揉着眼睛醒了,看見傅岩風一直盯着他,便還是把頭扭開。
傅岩風問他:“臉怎麽了?”
“沒、沒怎麽。”
傅岩風又問:“學校提前開學了?”
江雲意只是低着頭摳手指不說話。
等傅岩風不再問了,江雲意才斷斷續續把前因後果大概說了一下。
話題從劉賢珍拐到村裏其他人,最後落在傅岩風身上,江雲意越說越哽咽:“你才不是什麽壞人……”
說的是傅岩風的事,江雲意卻把自己說委屈了,帶着哭腔說:“他們根本就不了解你。”
傅岩風手搭在方向盤上,側身看他,許久才開口,問他:“那你了解我嗎?”
江雲意低頭揉眼睛:“金沙江一包要五塊錢,你幫我換的車鈴也要十塊錢,我後來都去店裏問過了。”
傅岩風沒馬上接話,頓了頓,半晌才道:“這就能證明我是好人了?”
江雲意擦幹眼淚,轉頭看他,眼圈還是紅的,執著道:“你是。”
這麽多年,只要傅岩風選擇無視,那些流言蜚語便不能中傷他,是江雲意的眼淚第一次讓他感覺沉重,讓他肩上莫名多了從未有的擔子,這麽久以來輕飄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終于在這一刻壓得他喘不過氣。
傅岩風從未替自己辯解過,但這次他說:“嗯,我是。”
學着江雲意的口吻,幼稚卻真誠。
江雲意說他是好人,那他便是。
聽見這話,江雲意終于扯着嘴角,破涕為笑了。
沒剩幾個月就高考了,傅岩風問他成績如何,江雲意支支吾吾道:“還可以吧,我回去努努力。”
傅岩風嗯了一聲,多餘的話沒再問。
把人重新送回車站,臨下車時,江雲意傾身靠近傅岩風,像要在他臉頰親一下,又像只是很近地挨着他說話。
“那,那我走了。”江雲意很輕地說,“高考後見。”
此時的傅岩風只要一轉頭,臉頰就會碰上江雲意的嘴唇,他身子往後靠,擡手按住江雲意腦袋,像是撫摸,其實是拒絕,“嗯,走吧,高考加油。”
江雲意走了,傅岩風降下車窗抽了根煙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