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回騙她了
大約是為了讓她多看他一眼罷,就像上回他受傷一般。
真是個不落教的孩子。
“走,去教私坊。”
珂兒連忙道,“公主,邑公子他不在教坊司。”
長樂一頓。
“事情出來後,教坊司将邑公子的屍體送到了宰相府。邑宰相不認邑公子,遂讓人把邑公子的屍身扔到了城外的亂墳崗。”珂兒顫着聲音,帶着一絲憐憫。
“備轎!”長樂的聲音不由得有些顫抖。
這等事情,邑翁紀做的出來。
亂葬崗散發着一股腐臭的味道,遠遠看去,邑安一抹白衫在這亂葬崗裏倒像是一輪月光,只是胸前開了那麽一朵紅花,不太好看。
轎子停下,長樂出了轎,一眼就看出了那熟悉的衣衫。
邑安喜歡白色,因為他是娼妓所生,還是一個下賤的倒貼的不擇手段想要進入相府的娼妓所生。
邑安長得好看,相府上下不待見這個娼妓所生的少爺,他連溫飽都得不到。
他只能靠自己,流連于貴婦之間,最後,成為了她養的面首。
但是,卻活的連一條狗都不如。
所以他喜歡白色。可能,這一抹白是他人生中唯一幹淨的地方。
長樂只覺得雙腳僵硬,沉重的難以擡起,好不容易,才提起了腳,朝前。
看着靜靜的躺在地上,唇色發紫的邑安,長樂皺了皺眉頭。
最後沙啞着聲音道,“擡走。”
身後的人便擡了邑安離開。
回府後的長樂,讓珂兒泡了杯上好的熱茶。
茶端在手心,卻是不住的顫抖,複又放下。
腦子裏滿是邑安最後朝着她溫柔的笑道,“你先回府。”
怎麽都揮之不去。
珂兒進來,看到長樂,吓了一跳,連忙拿出絹帕,“公主!你,你怎麽哭了!”
長樂回神,怒道,“滾出去!”
珂兒一愣,看着長樂紅着的眼睛,只得放下帕子。
順從的出門将門關上。
也是,邑公子那樣癡情,就是石頭都會動心,也只有公主自己,被驸馬的面皮的蒙住了心,看不清。
再無人敢靠近的房內,長樂第一次,用盡了生平的力氣,哭的聲嘶力竭。
她說不清楚,就是難受的想要發洩出來。
而溫情醒來後,聽到拓昀來向靳九歸的彙報,溫情也是一怔。
邑安将賬本交了出去,閑玉閣沒了,長樂只怕會大發雷霆吧。
靳九歸眸光一沉,早有預料。
以邑安對長樂的深情,在他最後時刻,必然會拿着賬本前去教坊司。
不過關于邑安的身世,倒是沒有跟溫情多說。
若是她知道了,指不定就會心軟自責,所以靳九歸開口對溫情道,“邑安在長樂手下,為長樂辦事,殺了不少無辜之人,如今也是死有餘辜。夫人也不必多慮,雖然沒有賬本,但是我自有方法說服金姨為人證,指證長樂。”
不是靳九歸趕盡殺絕,而是長樂這個女人,一旦查清楚是他逼死了邑安,只怕會狗急跳牆,接下來,才是風雲将起。
至于邑安為什麽要去教坊司自首。
一,是為了讓長樂就此收手。
二,是因為在他以後,不會再有人,願意為長樂去承擔這個罪名。
如靳九歸所料,此事一出,雲帝派人大肆搜查閑玉閣,靳九歸适時獻上了麻姑找來的那個婆子,做人證,也證明了此事乃他參與,更得雲帝高看。
只是這一次,雲帝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閑玉閣被封,裏頭的姑娘自然也是走的走散的散,唯有她們知道,自己的命還在金姨手中,所以她們不肯離開金姨。
如今風聲正緊,金姨不能見公主。
此番因為她錯信他人,導致閑玉閣毀于一旦,公主只怕也不會再見她,那她豈不是這被子都沒有機會再見她的兒子了。
現在,她又去哪兒呢?
“金姨,我家主子請你見一面。”拓輝擋住金姨的去路。
金姨不曾見過拓輝,下意識的以為是公主的其他侍衛,或許是公主為了避嫌,頓時一喜,連忙跟在拓昀身後,卻不想見到的是靳九歸。
頓時面色一變,“靳二爺下了好大的一盤棋。”
她如今什麽都沒有了,見不着兒子,什麽都不怕了。
“今日來,是想向金姨讨一樣東西,另外再和金姨做一筆交易。”
“難不成靳二爺也想開青樓,邀我坐鎮不成。”金姨冷笑。
靳九歸眯着眼睛看着她,“聽說金姨有個兒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為了得到兒子的消息,所以任勞任怨的替公主做事,不得不說,金姨是個好母親,若是金姨的兒子知道了,必然會感動。”
金姨面色一變,目光咄咄的射向靳九歸。
他怎麽會知道?
靳九歸笑的優雅,猶如一只笑面虎。
得知閑玉閣的幕後主使是長樂後,他便開始調查金姨的身份以及軟肋,可惜,一無所獲,金姨的歷史幹幹淨淨猶如白紙無從調查。
但若說長樂能夠掌控的人,那就只能是來自那裏的人。
☆、76.機關算盡的理由只有一個……
那就是
皇宮。
金姨有一瞬的色變,後反應過來,立馬鎮定了下來。
“這回我倒是聽不懂二爺的話,我是有個兒子,可是兒子早死了,否則我也不回來當這青樓的老鸨。”
話說的鎮定,只是額頭仍舊是止不住的冷汗,連帶着脊骨都有些彎曲。
知道她不會承認,靳九歸倒也不着急。
應着舒兒的心思,先讓她與金姨見一面。
舒兒身上還有閑玉閣的毒,怎麽着,也得解了。
側過身子,靳九歸開口道,“出來吧。”
屏風後的舒兒,端着茶走了出來,怯怯的走到金姨面前,帶着歉意道,“金姨,對不起。”
舒兒是真心的,金姨對她的心軟,她感覺得到。
看到舒兒,金姨卻是一怔。
但下一刻反手就拍掉了舒兒手中的茶盞,冷冷道,“不必,各為其主罷了。”
如果不是她,她只要再堅持幾年,就可以離開閑玉閣,看到自己的兒子了。
舒兒低着頭,“我知曉金姨在閑玉閣對我不薄,閑玉閣出事,萬幸沒有牽連到金姨,否則舒兒心頭難安,希望金姨能諒解,舒兒有家人,有愛人,有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未婚夫。舒兒不想死,也不想成為青樓中的女人,所以舒兒只能跟麻姑合作,離開閑玉閣。”
金姨臉一僵,目光移開。
她自然知曉,這不是什麽道德的事情,舒兒有她想離開的理由,這樣做也是于情于理,只是活該她自己信錯了人。
“成王敗寇,沒什麽好說的。”金姨冷冷一笑,朝着靳九歸道,“靳二爺若是沒有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舒兒心頭也是一涼,靳九歸示意,讓她先出去。
舒兒點點頭,先離開。
靳九歸這才看着金姨道:“二十五前,雲帝剛登基不久,太後便安排了一場大秀,同時,也招入了一批宮女。”
金姨的面色終于有些變化,略帶緊張道,“靳二爺與我講這些皇宮秘事如何,我不過是個普通百姓,這些可聽不得。”
“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十五年來年不曾見過的兒子被長樂安置在何處?”靳九歸開口。
金姨終于不再說話。
也虧得是長樂的身份透露的出來,靳九歸往宮裏查了查,順着金姨的年齡,二十五年前,金姨正好十七,入宮後,成了伺候伊貴人的貼身丫鬟,戰戰兢兢的伺候着。
伊貴人不得皇上寵愛,所以金姨也安然度過了十年,眼看着即将可以離開皇宮,卻發生了一樁意外。
雲帝醉酒,闖入伊貴人宮中,将當時的金姨給辦了。
伊貴人便偷梁換柱,連夜讓人将金姨給送出了皇宮,來了一樁移花接木,以此獲得雲帝的寵愛。
金姨失了身子,原本出來後想找個清白人家過一輩子的想法也破滅,在兩月後,她卻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一切都在雲後的視線下,于是雲後便讓年僅十三的長樂來處理此事。
雲後無子,便讓長樂極近解數讨雲帝歡心,雖然沒有兒子,但是也以此鞏固地為,最終換來了三皇子養與她膝下。
所以長樂雖小,但心機不小。
小小年紀,便好心讓人照顧金姨,金姨心生感激,卻不想兒子一生下來,就被人抱走,從此再不得見。
她永遠也忘不了。雲後讓人傳來的話。
皇家血脈,怎能随賤民出宮。
金姨懂了,不管怎麽樣,生是皇宮的人,死也得是皇宮裏的鬼。
所以這些年來,心心念念的,就是她沒見過兩面的兒子,那個小小的,尚且在襁褓裏,耳朵後面有顆紅痣的小團子。
如今,也該有十五歲了。
皇宮裏的消息她得不到,公主答應她,只要在這閑玉閣做夠二十年,她就讓她見小團子一面。
現在,閑玉閣毀于一旦,她可能就此失去了見兒子的唯一機會,所以靳九歸提及此事,像是驟然給了金姨一抹光明。
“你交出解藥。我便告訴你,你兒子的下落。但是能否見他一面,則還要看你是否配合于我。”靳九歸開口。
金姨頓時提起了心。
遲遲不肯落下,她怕再也沒有機會見到自己的兒子,如今閑玉閣已經毀于一旦,不過一顆無用解藥,換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
定了定神,金姨咬咬牙,“好。”
哪怕是假的,她也要試一試。
從懷中掏出一物,“這就是解藥。”
靳九歸接過打開一看,又看了金姨一眼,與如姻的那一枚不一樣,這枚像是毒藥。
金姨只得拿過藥碗,沾了沾桌上的茶水,用絹帕一點一點的将外面的一層擦掉,藥丸漸漸的從黑色變為白色,直到黑色全無。金姨才擱回匣子裏。
解藥就是毒藥,每月一顆,不過是在時限之前,讓之解了毒,再繼續中毒罷了。
靳九歸勾勾唇,将盒子收下。
“這倒是個好主意。”
“我交出了解藥,你說。”金姨開口,毒藥不會是假的,這枚解藥想也知道是給舒兒的,她還沒那麽狠心。
“十四年前,皇上的貼身太監,安海公公從宮外,抱進了一個小嬰孩當做義子撫養,名為安祿。安海公公原本是太後身邊的老人,如今年紀大了,是時候退休了,也就讓安祿伺候皇上。”靳九歸一頓,“這安祿倒是長得讨喜,被安海養的很好,白白胖胖的,耳朵後有一顆紅痣。”
聽到最後一句話,金姨睜大了眼睛。
“你你說什麽?”
自然不是喜。
下意識的攥住靳九歸的袖子,顫抖着聲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再說一遍”
“皇上如今的貼身太監,耳朵後面有一顆紅痣,名為安祿。”靳九歸簡短的重複了一遍。
像是一陣晴天霹靂,直直抨擊金姨的腦海。
血液在一瞬間凍結。
金姨怎麽都想不到。
她的兒子!竟然做了太監!
她的兒子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脈,別人都是尊貴的皇子,就算是邑公子,娼妓所生也能挂個宰相幺子的名字,可是她的兒子,竟成了個沒根兒的太監!
她設想過無數的畫面,雲後會用她的兒子,戳穿伊貴人的陰謀,将伊貴人拉下臺,就算她回不了皇宮,但是至少她的兒子能認祖歸宗。
再不濟,好歹是皇家血脈,無論如何都會善待她的兒子。
就算不能認祖歸宗,能夠做個侍衛長伴親父身邊,那也算是無憾的。
可是,她忘了深宮裏,沒有哪個女人會善待別人的兒子。
金姨的身子一軟,頹然的坐在靳九歸的腿邊。
“不知金姨是否想與自己的兒子見上一面。”靳九歸沉眸,問道。
金姨擡頭,紅着一雙眼睛,“我我還能再進皇宮?”
她如今是賤民,怎有資格進宮。
靳九歸退了一步,半蹲下身子,輕聲道,“只要你想,就沒有不能的”
薄唇輕啓,用一種只有二人能夠聽到的聲音,緩緩道出。
只見金姨的眼睛越瞪越大。
作為至關重要的人證,靳九歸自然有辦法将她弄進皇宮。
沒了賬本,如今也只有這閑玉閣的老鸨能證明誰才是她的頂頭主子。
金姨心底對長樂,還是有懼意,聽到靳九歸的話,滞了一滞,許久之後,咬牙道,“我答應,但是我要求,作證之前,我要先确認他是我的兒子,否則,我不會說實話。”
只要能再見兒子一面。
半個時辰後,靳九歸離開了客棧。
金姨既然答應了,自然要保護好這個重要的人證,之後。便是要等一個機會。
因着此事,長樂再府內待了幾日,仵作的檢驗結果出來了。
邑安死于毒發。
不用想也知道和靳九歸脫不了什麽幹系。
心頭驟然多了那麽一抹恨意,連帶着靳修儀偶爾從她面前走過,長樂都沒有了原先那種茫然執着的感覺。
看到他反像是吃了一塊特別惡心的東西,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閑玉閣沒了,他就去別的青樓,身上盡是庸脂俗粉的味道,聞着都讓人惡心。
長樂不再管他,在外頭喝了烈酒,靳九歸醉醺醺的拿着酒壺一搖一拐的回來,看到長樂眼前一亮,撲了上去,嘴裏喊道,“這姑娘,漂亮,就是年紀大了些”說着打了個酒嗝。
長樂嫌惡道。“那他從我身上拖出去。”
侍衛連忙拉起靳修儀,将他扔到地上,随後就是一桶冷水潑了上去。
寒冬臘月,風正蕭瑟,靳修儀在一瞬間清醒過來。
抹了抹臉上冰冷的水,睜大眼睛,看清了對面的人,沙啞着聲音道,“是公主啊。”
垂下手,又跌跌撞撞的朝着自己的房內走去。
“靳修儀。”長樂喚了一聲。
靳修儀沒有停。
“和離吧。”
顫巍巍的身影停下,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錯。
看着手中的酒壺晃了晃,看來真的是醉了醉了,他竟然聽到長樂說和離?
長樂願意放過他了?
輕輕一笑,閉着眼睛又重重倒了下去。
這夢太美了,還是不要醒來了。
醒來後,靳修儀在自己的房裏,第一眼看到的,卻是珂兒遞上的。長樂親自寫的和離書。
夢境成真,靳修儀确認了好幾遍。
最後跌跌撞撞的闖入了長樂的房內。
長樂仰躺在榻上,舉杯着杯子,似在半空中與人碰杯,眯着眼睛,笑的恍然。
“你,真要與我和離?”靳九歸推門而入,直接道。
長樂回過神,捏着杯子的手一緊,緩緩勾唇,“怎麽了,你不想?”
靳修儀确認之後,拿着那和離書,奉若至寶,轉身就要走開。
長樂卻笑道,“你莫不是以為,我們和離了,你就能回去找你那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了?”
靳修儀一頓。是了,情兒休了二弟,是不是代表,他們可以重歸于好了?
隔着後背,長樂都能感受到靳九歸渾身的喜悅。
可是,她還在痛苦中,他怎麽能快樂呢。
舔舔唇,幽幽道,“你以為,你的情兒還活着嗎?”
靳九歸身形一滞。
這,這是什麽意思?
看似風平浪靜的驸馬府內,一場無人知曉的碰撞下,連帶着心痛,都要拉着人一并來痛着。
一個人痛,多難受啊。
要一起在這苦海中掙紮着,才公平。
年後的靳九歸似乎特別閑。
溫情的有間小吃正式開業,阿正也回來了,玉寶在前頭賣東西,她就在後面鹵着雞頭雞屁股雞架子雞爪子。
總之這一回必然不會像上一次那樣。
身上粘了個拖油瓶,靳九歸摟着她的纖腰,一動不動,溫情去哪兒,他就去哪兒,賬本也不看。
溫情怒了!
“靳九歸,你丫是沒事兒幹了嗎?”
看着腰間的大手,溫情伸手一掐,白皙的手背上,便是一道紅印子。
靳九歸一點兒也不吃疼,摟着溫情極為滿足,下巴磕在溫情的頭上,高度正好,“為夫年前已經将最近的事兒都處理完了,所以特意來陪夫人。”
溫情臉一紅,靳九歸竟然這麽粘人!
雖然臉上佯裝嗔怒,但是不得不說,心中有一種別樣的安全感。
喜歡的人就在身邊,陪着自己,眼中只有自己,無論她是忙碌也好,只要一轉過身,那雙桃花眼笑盈盈的,深邃的瞳孔中,就只有一個她。
看着手中的東西,溫情頓時生出了一陣惡趣味。
靳九歸的視線一直在她臉上沒離開過,像是要把她的臉給燒穿一樣,溫情保證,靳九歸絕對沒有注意她在做什麽。
遂将手中的東西,朝着肩膀上的那張薄唇一遞,“嘗嘗。”
靳九歸下意識的張嘴,來者不拒。
頓時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臭味在口中蔓延,饒是靳九歸精致的五官也擰成了一團,下意識的用手捂住嘴。
溫情咯咯一笑連忙跳開。
她喂靳九歸吃了個煮好還沒有過鹵的雞屁股,哈哈!
“好吃唔”嗎字還沒出口,最就被某人給堵住了。
高興的還是太早了。
靳九歸掐着她的下巴。硬生生的撬開她的牙關,将口中的東西一送。
要臭一起臭!要惡心一起惡心!
還硬是摁着溫情的後腦勺,讓雞屁股的味道在二人口中蔓延,溫情用盡了拳打腳踢的招數,全被靳九歸給一一化解。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靳九歸,你這個臭不要臉的!
溫情一點兒也不喜歡吃雞屁股,眼角都被臭的直接飙淚。
用力的拍打着靳九歸,她要絕交!要分手!
見她這副模樣,靳九歸才松了口手,溫情一瞬跳開,掐着喉嚨将雞屁股給吐了出去,那股膻味兒才散了些。
溫情找了水咕嚕咕嚕的喝下去,卻仍舊感受到喉嚨深處,有一股獨特的,屬于雞屁股的味道。
遂叉腰怒道,“靳九歸,我要跟你分手!”
靳九歸挑了挑眉。拿起了旁邊鹵過的雞胗,掐了一塊兒扔進嘴裏。
強烈的辛辣之感刺激着味蕾,終于将方才那雞屁股的味道給壓了下去。
分手,分什麽手?
靳九歸擡手,将細長的五指伸到溫情面前:“喏,分吧。”
看着眼前精致的大手,月牙白的指甲蓋兒,不做手模可惜了!
溫情翻了個白眼,一巴掌拍了下去,轉過身繼續鹵雞屁股。
但是臉上的紅暈,分明洋溢着幸福。
靳九歸沒有接她回靳家,卻時不時出現在她面前,帶着禮物和他自己,有間小吃關門後,他卻有驟然消失,等她回宅子,又死皮賴臉的出現在她的房間,其餘時候就陪着她看着她。待在這有間小吃裏面,不曾出去一步。
不過這也讓溫情有了一種特別的感覺,他們這算是在談戀愛吧。
當然,靳九歸不明白這詞彙。
他只是靜靜的倚着牆,偏着頭看着溫情的動作,勾了勾唇。
感受的到,她是真心喜歡做菜。
看着看着,某人又不自覺的粘了上去,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貼着,再貼着,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能粘在一起。
拓昀已經感覺眼睛都快瞎了。
自家公子什麽時候變成了奶娃!
被強行喂了一波又一波的狗糧,這樣的日子,幾時能結束。
相視一眼,紛紛決定,不如去外面吹風吧。
外面有些冷,玉寶打包好了鹵好的雞胗,交給了來買的客人,“路上小心,拿回去若是冷了,就蒸熱了在用。”
阿正看着拓昀出來,開口道,“拓昀哥,裏頭暖些,怎麽出來了。”
拓昀扯了扯脖子,咳了咳,“就是太熱了。”
眯着眼睛看了看,卻瞥見一頂轎子,正朝着這邊而來。
轎子的樣式顏色獨一無二,拓昀跟在靳九歸身邊久了,自然識得,是七皇子的轎攆。
連忙弓着腰去了後頭彙報。
“主子,人來了。”
溫情回過頭,問道:“誰來了?”
剛問完,不等靳九歸回答,就聽到外頭玉寶熱情的聲音。
“今日七皇子想要些什麽呢?”
那與玉寶都熟悉了的小厮開口道,“今日我家主子親自來看看。”
只見小厮身後站着一名淺衣男子,眉眼含笑,溫潤如風,一番氣魄卻是不小,玉寶和阿正相視一看,二人連忙齊齊跪下。
“玉寶恭候七皇子大駕。”
“阿正恭候七皇子大駕。”
“起來吧。”雲澈倒是讓人感覺如沐春風,沒什麽架子。
遂玉寶和阿正連忙起身,但是話裏都帶着一絲拘謹。
“七皇子親自降臨,不知可是有什麽特別的要求。”玉寶開口。
外頭路過的人都被這別致的轎攆給吸引了,在聽到話,七皇子竟親自降屈來了這小店。
七皇子笑了笑,“有間小吃重新開了之後,品種多了不少,同樣是鹵味,卻有別家都沒有的味道,我很好奇,所以今日未請自到,想請問東家。可方便與我解惑。”
玉寶和阿正自然不敢怠慢七皇子。
別聽人說的如此有禮貌,但皇子就是皇子,到了你這裏就已經是蓬荜生輝。
“請七皇子稍等一下。”玉寶福神,連忙進了裏頭。
阿正也擡出了凳子,請七皇子就坐。
雲澈坐在這小店旁,周身的氣派模樣,硬生生像是這小店請了尊大佛坐鎮,他還笑的雲淡風輕,寒風一吹,臉脖子都沒縮一下,只是身上的汗毛在看不見的地方生生立了起來。
溫情只覺得古怪,看了看門口屹立不倒的雲澈,又看了看眯着眼睛的靳九歸,莫不是,這二人
靳九歸颔首,示意溫情快去。
溫情回過神,怎麽找皇子都頂着名頭來了,自然不能讓他幹等着。于是親自出門迎接。
這鋪子裏頭也不算小。
雲澈一進來,自然是看見了裏頭的靳九歸,先是一愣,後才是緩緩的勾唇。
靳九歸也同樣報以一笑,畫面好不和諧,卻讓人感覺,似乎有兩種極為相似的氣場,碰撞到了一起。
“看來傳聞是真。”雲澈輕輕道,朝着靳九歸颔首。
這幾日,傳聞靳二少與夫人和好,即将會将夫人接回靳家。
只是此時靳九歸怎會還在這裏。
所以雲澈看了看溫情,她望向靳九歸的眼神和看他的分明不同,眸中沉了沉,帶着些失落道,“看來我今日來,是多此一舉了,告辭。”
說完便轉身準備離開。
“七皇子,既來了,何不一起說說話。”靳九歸盛情邀請。
雲澈笑了笑,“靳二少是父皇跟前的紅人,若是被發現了雲澈與靳二少單獨相處,只怕對你我都不利。”
“這幾日‘我’正在江州,所以七皇子不必擔心。”靳九歸笑了笑。
他已讓拓輝帶着正義,冒充他去了江州。
所以這幾日‘他’都不在汴京,至今他都未曾出去露過面。
溫情也算聽出來了,感情靳九歸這丫的只是順便陪她,他其實就是在等七皇子過來找他的是吧。
忍住想找茬的沖動,看在現在有外人在的份上,一會兒再算賬。
“七皇子來既有事,不如直接與我談罷。”靳九歸開口,微微弓腰,邀雲澈進到隔間的庫房中。
庫房裏充滿了一股特別的味道,雲澈僵了一僵。
靳九歸似無察覺的邀雲澈坐下,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七皇子別來無恙。”
雲澈接過茶,笑道,“靳二少,可是有事與我相商。”
聰明人,從來都不想說暗話,何況,七皇子可比三皇子聰明多了。
“七皇子費勁心思打聽到的消息,不知可是揣摩出了什麽。”
前些日子,七皇子的人竟潛入北衾打探關于他的消息,雖然被知曉了,但是卻沒能抓住,那消息最後還是落入了七皇子手中。
雲澈目光一沉,後緩緩道,“靳二爺消息靈通,雲澈也不隐瞞。雲澈的人無意間得知,北衾的一位大人物,行蹤神秘,卻和二爺每次巡查的時日恰好補上,不知這是否是巧合。”
有些事,不挑明。大家心知肚明。
只要雲澈将消息告知雲帝,所有安排,都會提前曝光,到時候,他難以離開雲升,所以,他此番來,是與七皇子合作的。
從懷中掏出一物,白玉令牌,七團鬼火,紅纓珠玉。
雲澈頓時面色一變,下意識了摸了摸自己的懷中,東西還在。
這玉牌正是雲澈的信物。
将東西遞到了雲澈面前,“七皇子可識得真假。”
雲澈沉眸,手中物品無論是質地,還是重量,亦或外觀紋樣細節以及璎珞編制手法,一模一樣,若是他自己也難以辨認。
“有人仿造此物,放到死士身上,追殺薛家遺孤,我就想,既是死士,又怎會随身攜帶七皇子的令牌,遂,一直沒有将此事上報,如今看七皇子的神色,這令牌必然是假的無疑。”靳九歸說了個七分真。
追殺薛家遺孤,間接想要掩蓋當年的真相,若是被靖康王知道,以靖康王的性子,只怕不顧一切就會認定是七皇子下手。
為了給小世子報仇,靖康王不一定會做出什麽事。
長樂向雲哲借的人,雲哲是真準備讓人弄死如姻,但是沒想到靳九歸派了兩隊人馬救場,死士身上是雲澈的證據。若是往返再來一次,只怕會抓到他自己的把柄。
就這麽一念之間,雲哲錯失良機,沒能置入如姻于死地,遂當做假意滿足了長樂的要求,因如姻的傷勢太過嚴重,長樂才臨時編造了謊言哄騙如姻。
而如今靖康王徹查此事,大有一副與之拼命的架勢,誰要是在這個時候頂了罪,靖康王那十萬軍馬都不是吃素的。
靳九歸給出的證據,在雲澈看來無疑是提醒他,他放了他一馬。
“多謝靳二爺,否則雲澈這回要在上頭栽了跟頭。”
“三皇子被養在雲後膝下多年,儲君之位衆望所歸,不知七皇子可有想法。”
雲澈垂眸,他能有什麽想法,靖康王世子百日宴一事,三哥做的漂亮,手段幹淨利落,得了父皇高看,他雖表面看起來是執了一方優勢,被外派巡查,交予重事的七皇子。
但實際,實權都在随行的官員手上,而他不過是個挂名,出使北衾賀壽,也不過是因為擔心意外發生,才讓他試水。
此番異世之魂降世,他有心表現,卻不想,一切不過是靳九歸的一個幌子。
“貴妃娘娘多年遭到雲後壓制,使得首輔大人在朝廷上也說不出話,所以貴妃娘娘對七皇子抱予了極大的希望,七皇子可有想過,若三皇子當真登了大統,七皇子的結局當如何?”靳九歸勾了勾唇。
沒有人會沒有野心。
只是,機會不夠罷了,七皇子也并非無能,從他出使北衾還留心讓人打聽他的下落就可看出。
估摸着被雲後一方壓制太過,所以才會如此被動,此番七皇子只要将他得到的消息,呈交給雲帝,那麽他必然會得到雲帝高看。
雲澈擡頭,目光直直看着靳九歸,示意他繼續。
“北衾對雲升沒有惡意,一切不過是為了當年北燕之事不再重蹈罷了。畢竟雲升與北衾多年以前,屬盟國。此番,我代表北衾,與七皇子做個約定如何?”
“北衾助七皇子上位,七皇子暫且瞞下手中的消息,在必要的時候,幫我一把如何?相信七皇子宅心仁厚,必然會是個明君。”
靳九歸語氣沉緩,說的篤定。
不用猜測,他就是北衾的那位大人物。
“你想要什麽?”雲澈開口,沒有說北衾,而是直接問的靳九歸。
靳九歸将目光投向門外,沉聲道,“我要安全的,帶走她。”
靳家的事情已經了結,異世之魂已經找到,無論如何,這次也要帶走她。
雲澈眸光一聲,“異世之魂對任何國家來說,都是不能放棄的。”
“除了北衾,沒有地方能護住她,若是執意留她在此,結局不過同往常一樣。”異世之魂的消息遲早會傳出去。
“呵”雲澈想不到,“她除了做些吃的之外,似乎毫無優勢,難不成靳二爺是當真好美食,想找個廚娘不成,北衾可從不争奪無用之魂。”只要讓各國暗中對峙,互相削弱起哄內亂,北衾就能安然而立,繼續獨大一頭。
靳九歸沉眸,她,不一樣。
雲澈起身,“希望靳二爺說到做到,這筆交易,我雲澈應下了,不過到時,關于北衾與雲升的盟約,只怕要再立一次。”
多年以前的,早就失效了。
雲帝有野心始終覺得雲升會是第二個北衾,所以一直想找尋異世之魂。
卻不知有北衾為例,各國都對異世之魂虎視眈眈,雲升國力一般,想要保密,想要争奪更是難上加難。消息遲早會傳出去,雲升更是如同砧上之肉。
那麽,不如再次與北衾結盟,比起雲升,強大的北衾更有争奪的希望,而北衾越強大,這份盟約更是彌足可貴。
靳九歸本以為,爹的事情了結完,找到異世之魂确認之後,不是想要的便可撒手離開。
可是他也沒有想到會有意外的事情發生。
那就是他動心了。
雲澈推門而出,看到溫情拿着東西蹲在門口的模樣,動作一僵,後來才緩緩勾唇一笑,朝着溫情颔首,“多謝夫人款待。”
溫情報以一笑,然後繼續拿着東西,等着靳九歸。
靳九歸剛一踏出門欄,一把菜刀就橫于他脖之上,溫情瞪大了眼睛,朝他惡狠狠地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