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多心招禍
很快,雲沭便将打探到的消息帶了回來,“王爺,我查到王妃前日将那幅畫送往宜春。”
“宜春?”李琦思忖道,心中有些明了。
“派人速去将畫追回。”
“不用派人,我去。”李琬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來到門口,也不知他是從何聽起,但顯然他已知來龍去脈。
李琦不動聲色,“六哥你去不妥。”他若動手,必有傷亡。
李琬顯然并不搭理他的話語,人影早已消失在門外。
當李琬趕到宜春時,畫已交到了李适之的手中。李适之錯愕的看着眼前的畫,有些怔仲,這畫中人兒的眉眼居然與楊貴妃如此相似,只是從整體看,卻與那楊貴妃又有些差異。正在細想之中,房門被打開,他看向來人,驚訝萬分,“榮王?”
李琬進門後眼睛直掃他手中的畫,聲音低沉,“你看了這副畫?”
“是,”李适之哪知道其中緣由,他将畫放在桌上,“榮王來看看此女是否和貴妃娘娘有幾分相似?”突然他又想到什麽,“榮王怎會行至此?”堂堂一名王爺,為何突然來到他的太守府。
他言,“既然你看了,便留你不得。”
李适之聞言錯愕,驚懼不止,“王爺此話何意?微臣并未做何不妥之事啊。”他低頭又看了下畫,莫非這女子有何特殊身份?
李琬很清楚,李适之想要将這畫獻給父親,而此刻他顯然把若崖與楊珏聯系在了一起。
“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自己将這瓶藥喝下;第二、本王親自動手,不過死的就不止你一個。”菱角分明的五官透出陰鸷感,李适之很清楚李琬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但他實在不明白王爺居然會為了一名女子親臨這個小小的太守府,他又有些不甘,“區區女子,王爺如此大動幹戈。”
“就算殺盡天下人,本王也會護她周全。”李琬絲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李大人,你可知羅希奭明日便會到宜春。”李适之又怎會不知羅希奭是誰,羅希奭奉命于李林甫,将裴敦複、李邕、邬元昌等人殺害于貶所,各地官員皆聞名喪膽。
“本王想你還不知韋堅、皇甫惟明在前幾日也已被殺害。”
李适之聞言臉色煞白,身形顫抖,連語調都變了樣,“他..們...也被...殺了?”
李琬淡然的望向他,眼中冷漠,“本王該說的都已經說完,選擇權在你。若選錯,別怪本王無情!”李适之萬念俱灰,跌坐在椅子上,今日他大期已至,根本無力回天啊,他長嘆一聲,将藥一飲而盡,眼裏含着悔恨與不甘,沒多久便吐血而亡,李琬将畫點燃,直至燃燒殆盡方才離去。
李适之的逝去,顯然給趙怡帶來不小的沖擊,如今除了她身為鹹陽太守的父親,趙家已沒更大的靠山,而她又空有王妃的頭銜,更沒有子嗣,想要保住地位是難上加難。所以她為自己謀劃,于是上演了每日一幕的勾引作戰。
若崖細細算來,這是第六日了,只要到戌時,她那一身透視裝就會出現在傲倨樓,若崖撫平全身的雞皮疙瘩,靜靜關上窗戶,告訴自己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小姐,那趙怡可真是膽大。”小綠伸長着脖子,眼神直勾勾的通過窓紙想要多看幾眼。
若崖轉過她的頭,“你已經懷孕七月餘,少管這些事。”
小綠扁嘴,聲音有些沮喪低沉,“我不是擔心您嘛!”
若崖當然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淡笑,“不用擔心。”
他與她,只是有那麽點吸引,只是有那麽點心動,只是有那麽點暧昧。
他與她,什麽都不是。
趙怡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不過是他人生路上多出來的一個意外。
所以她無視,這場風花雪月,無關自己。
欲無禍于昭昭,勿得罪于冥冥。
多心招禍,少事為福。
若崖現在甚是後悔當日替李亨擋刀,居然給自己帶來那麽多麻煩!現在想來李亨若中那一刀,也未必會死啊!
眼眸瞟了下眼前的李輔國,她又看向一旁陰晴不定的李琦,再次确認道,“太子想見我?”幸虧之前桓碩在門前禀告李輔國造訪,她才慌忙帶起藏在衣袖中的面紗,不然便被李輔國遇個正着。
聞言李輔國點頭,若崖恨不得掐上他的脖子,問他李亨到底搞什麽鬼?!唐玄宗不是才将他姨母窦氏的孫女張氏許配給他,為何在這時候找上她?!這分明是陷她于不義。
倒是一直未有動靜的李琦先開了口,“你去吧。”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若崖從背後感到一陣寒意,不管怎樣,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也只能由自己走完,她淡道,“走吧。”
長安城熙熙樓,向來熱鬧非凡的客棧此時麻雀無聲,路人只以為是哪位達官貴人攬了此地,殊不知是堂堂太子爺為了約見一位女子而驅趕走所有人。
随着李輔國來到樓上,映入眼簾的是兩個人影,一位是坐在席間的李亨,另一位是...
若崖眯了眯眼,顯然也看見對方臉上的錯愕之色,那人正是前段時間替趙怡作畫的韓主簿!短短時間內,他居然成了太子身邊的人,她不由得又多看了幾眼,腦中飄過零散的信息。
莫非他是畫五牛圖的韓滉?!
“奚娘子請入座。”李亨的略顯疲倦的聲音拉回若崖的思緒。
她微微揖身,李亨讓她同坐,擺明了她是與他一個道上的,“太子金貴,若崖站着便是了。”現在想起方才是欠缺考慮,在随李輔國出發前,她就該替自己化個妝,以備不時之需。
然後悔已枉然,唯有以不變應萬變。
李亨似乎早已料到她的拒絕,看了眼身後的人,“這位是吾屬下通事舍人,韓滉。”他将他們兩人之前的互動落入眼,這句話只是他的試探。
若崖眉眼帶着淡笑,與韓滉各自行了個禮節,亦不打算相瞞,“若崖與韓舍人曾有一面之緣,今日再見,也是緣分。”
“如此,甚好。”随即他屏退韓滉,直面她,“吾即将迎娶張氏為妃,同時吾欲納位良娣。”
“若崖恭喜太子喜得良人。”
“那你可知吾欲納的良娣是誰?”
若崖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今日找她來,定是與她有關,恐怕良娣便是她自己了。想不到李亨居然欲強娶,先前還曾言自己并非強取豪奪之人,這麽快又反悔想要将她納入東宮。
她未回,只問,“太子,您覺得江山與美人,孰輕孰重?”
他沒有半點猶豫,答,“兼可得。”
若崖知道,今日她與李亨,必須兩清。
所以她賭上一賭,用那百分之七十的勝算。
“既然太子如此回答,若崖從命便是。”
她,揭下面紗。
那一刻,連呼吸也變了。
她清澈如水的眼,望進他驚豔而複雜的黑色眸中。
須臾,李亨向來剛毅沉着的臉崩然而塌,“你!”
若崖早已料到他的反應,淡笑,“正如太子所見,若崖與貴妃娘娘容貌相似,這便是原因。”
東宮太子的女人和貴妃娘娘長的一樣,這後果恐怕誰也預料不到。
唐玄宗是否會和當初一樣,再次搶了自己的兒媳婦?
或是唐玄宗将貴妃與她二人一同處死?
亦或是太子為了取悅唐玄宗特意将其中一人獻給了唐玄宗?
是是非非,必然會影響到他的太子之位。所以她賭,賭李亨不會為了她舍棄唾手可及的江山,東宮不是王爺府,遮不住衆人的口。
李亨笑了,似笑非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若崖等了許久,面上平靜,心中早已忐忑不安,待他出聲,那份不安更是提到嗓門口,“李輔國,送奚娘子回去。”
長舒口氣,她背過身帶上面紗,與他作了別。
她知道,李亨不會再尋自己。
來到門口,她便瞧見韓滉清瘦的背影,按實際年齡算來的話,他還小她四歲。見他回頭,斯文秀氣的臉上泰然自若。
想到那躺在博物館的稀世名畫出自于此人之手,她兩手搭在他肩膀上,借着程修己的話故作深沉道,“周侈傷其峻,張鮮忝其澹,盡之其為韓乎!”
快速收回手,轉眼一想周昉還在世呢,她就這樣把他貶了,他會不會尋上自己?而後在韓滉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她,溜之大吉。
“王爺。”剛回到盛王府,她便被李琦堵在了回廊中,俊美的五官,依舊沉着內斂。
他問,“太子是否為難你何事?”
“并未。”
他看着她,眼中寓意不明,似探究,似明了。他明白李亨的舉動意義,也相信她能安然脫困,卻不知自己在看到她回來的身影時那心中莫名溢滿的情感,也許他在潛意識裏,有着害怕,害怕她不會再回來。
目送她離去的背影,他攤開手中的緊握的細長紙條:明日潇湘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