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中午飯是木少傾親自下廚, 牛柳西藍花、西紅柿炒雞蛋、紅燒茄子,也是她唯一能拿出手的三道菜。
菜量不小,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某個五谷不分的小少爺,直接從農貿市場提回半麻袋蔬菜, 跟不要錢似的。
早飯吃得多,她寥寥填補了幾口,便跑到木藝屋裏去翻找飯盒。
從一堆課本裏扒拉出來,再回到桌前時……
三張白瓷盤子差點兒就能照出人影了。
“你真不給他剩啊。”
木少傾震驚地坐下, 難以置信他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光盤成功,而且他那一身腱子肉, 吃的營養都去哪裏了。
意猶未盡地擦擦嘴, 餘江楓雙臂搭在椅背上,一副得意神色。
“我說過,你做的飯只有我能吃。”
“……那你去找木藝,讓他把前二十年從我這吃的東西都吐出來。”
自從跟小朋友搭上關系, 她覺得自己也變得幼稚了許多, 擡杠頂嘴的技能尤其熟練。無奈地撥了撥鬓角碎發, 她還是掏出手機來點餐。
“也不知道外賣能準時嗎, 萬一吃不上飯我弟又要哭了。”
斜方裏伸出一只手奪走她的手機,餘江楓面不改色揣進褲兜裏,然後起身乖巧地收拾桌面上的餐具和垃圾,“半小時前我就下好單,現在已經确認收貨了。”
少年總是喜歡酷酷地,不善言辭卻細心備至。
高個子站在稍矮的洗碗池前, 順從又帥氣。
既然已經沒有後顧之憂,木少傾樂得清閑,将飯盒扔在一旁,起身做了幾下拉伸運動,準備直接去睡個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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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絲床單細膩的貼在肌膚上,她昏昏沉沉,想把這幾天缺少的睡眠都一次性補回來。
半夢半醒之間,熟悉的雄性氣息靠近,毛絨絨的腦袋再次靠近,尤其喜歡在她鎖骨處蹭,聲音小小的,還帶着點乞憐,“姐姐,周末來看我的籃球比賽吧。”
“……不去,歲數大了,經不住吵鬧。”
短毛锲而不舍地繼續膩歪,将她脖頸處細嫩的皮膚蹭紅了一大片,“這是我在學校最後一次籃球比賽了,意義重大,你就去看看我嘛。”
“你不去我就不比了,如果A大因此輸了,我就把你貼在學校論壇上接受各路譴責。”
“姐姐,你去呗,我特想讓你看我打籃球的樣子,很帥的。”
“說不定你就真喜歡上我了。”
木少傾即将陷入深度睡眠,她雙臂擡高放在耳邊卻仍然阻隔不住那陣碎碎念,潛意識裏她回想起第一次遇見餘江楓的場景。
沉默寡言,暴戾乖張,與當下判若兩人。
她呢喃着翻了個身,将身邊的人推開,皺着眉道,“行了,知道了。”
後來他又叽裏呱啦說了些什麽,她是半個字沒聽見了。
只覺得睡夢裏有張溫暖的懷抱吸引她不斷靠近,有力的雙臂将她摟住,環繞出一個絕對安心的保護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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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知不覺到了周末,木少傾在經過兩天休整後可謂精神大好,然而這兩天裏,餘江楓就像個釘子戶似的,守着她家這個一畝三分地堅決不挪窩。
木藝因為實習常住在學校裏,她也樂得有人看門護院,幹脆就容他在這作威作福。
周末這天剛起床,她站在陽臺上晾衣服,臨市全城供暖,室內氣溫直達二十八九度,舍棄了那些毛衣開衫,她習慣了在家裏只穿一條中袖長裙。
妖嬈婀娜的身姿在日光沐浴下令某人心蕩神搖。
餘江楓又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後,猝不及防将人帶進懷抱裏。
還沒夾好的白色牛仔褲掉落在地上,木少傾驚呼一聲趕緊彎腰去撿,嗔怪地踢了他小腿一腳,“你屬貓的嗎,整天走路沒聲。”
被踹的少年笑着倒在床上,捂着那半條小腿委屈可憐地控訴,“你把我踢傷了,下午我沒辦法參加比賽了。”
水色的眸子下耷,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誇張得裝痛。
目不斜視地從他身旁經過,木少傾拍了拍手上殘留的水漬。
小尾巴如影随形,她懷疑如果老天給每人一個達成願望的機會,餘江楓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把自己變成豌豆公主。
然後跳進木少傾地口袋裏,永遠都不出來。
放在書房桌面的手機嗡嗡作響着,豌豆貼心地跑過去拿來給她,然後又歡快地去客廳拖行李箱,揚言要找一身最帥氣的籃球服。
電話那頭響起戚助焦急的聲音,“木總,老倪今天給我發了一份辭呈,現在電話打不通微信也不回,誰都聯系不到他。“
老倪是二工廠的高級工程師,也是車間部的精神支柱,在公司式微時突然離職,除了對工廠的運作帶來巨大沖擊,還會影響客戶的信任度。
木少傾聞言便眉頭深鎖,問題棘手,她也只能第一時間安撫,“你別着急,我們現在去工廠集合,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尾音墜落在空氣之中。
她挂斷通話的同時昂頭顱,餘江楓正站在卧室門口。
他手裏拿着兩套籃球服,黑色和白色,可他的表情卻一掃雀躍。
那雙星雲流轉的眸子,又變成了不開燈的房間。
對這次籃球比賽的到來,他很期待,晚上睡覺前都要念叨好幾遍,“我肯定拿個冠軍給你,讓你成為全場的焦點。”
“籃球明星做你男朋友很驕傲吧。”
“啦啦隊給我們助陣的時候,你也必須尖叫着喊我的名字哦。”
……
木少傾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她太理智了,因為片刻的放縱都可能使得公司傾覆坍塌,幾十口人都要另謀生路去。
“你先去,處理好公司的事情我馬上就去學校找你,好嗎?”
也許,她都沒能聽出自己語氣中不自覺的卑微。
餘江楓肯定也沒聽出來,因為他飛快地摔門離開了。
站在重歸于安靜的空間。
她想,她是不配被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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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大體育館門口聚滿了人,甚至還有誇張地橫幅和人形立牌。
少年男孩們都免不得喜歡這片刻的擁簇,比賽還未開始,衆人便從休息室出來,站在場地旁邊做熱身運動,僅僅這樣,都驚起了一片歡呼。
柳軒最為起勁,雙腿騰空跳了幾下,神情雀躍激動,恨不得現在就上場投個三分球,然後聽那些女生高喊——
地為盡頭天為界,柳軒宇宙第一強。
享受地幻想了半分鐘,他睜開美滋滋地雙眼,才發現自家好兄弟還在長椅上坐着,一身純黑運動服,愣是沒有他臉黑。
敢摸老鼠尾巴的,他是唯一一個,不怕死地跳過去,娴熟勾肩搭背,“你來都來了,別整的跟要賣身似的。”
“啪”的一聲,餘江楓将他的手拍開。
臉上冰霜結的更厚,語氣也是斬釘截鐵沒有餘地,“我不想上,替補去吧。”
大佬發話了,柳軒也沒辦法,只是昨天他分明還收到大佬滿是少男情懷的微信,問球員的女朋友能不能坐在休息區。
然而今天大佬形單影只的來,滿身透着股單身狗的暴躁凄涼。
過程不重要,結果反正就是,大佬被人掰了,大佬把人掰了,總之就是脫單兩天之後,又回歸單身貴族了。
他滿心憐憫地拍了拍他結實的肩膀,“行,兄弟我拿個冠軍來博你一笑,你等着。”
說罷,柳軒便又跳回場中央,跟個大猩猩似的滿場亂竄,又吼又叫,惹得A大和S大的人都頻頻發笑。
比賽開始的哨聲在兩點準時吹響。
餘江楓抱臂坐在長椅的最裏端,看臺遮住一半燈光,将他整個人隐匿在陰暗之中。
他望了眼入口處,大門緊緊關閉着,她還是沒來。
心口的跳動好似停滞,他麻木地将手放在那,感受酥麻疼痛。
突然意識到,這兩天的相處也許都是假象,她勉為其難地接受,也僅僅是被纏得煩了,找個借口讓大家都好過。
在她的心中,最重要的永遠是其他,或許是木藝,或許是公司。
總之永遠不是他餘江楓。
S大的籃球水平并不差,至少放眼臨市,是唯一能跟A大争搶高校賽冠軍的學校。
尤其是今年,S大體育特長生擴招,更注重特長學院的培養,還專門聘請了一位國內小有名氣的籃球教練來提高成績。
柳軒他們先前太過輕敵,上半場還沒進行到一半,對抗就變得很吃力。
他也曾用求助的眼神望向球隊休息區,希望大佬能發發善心從情傷中走出來,先關照一下目前難過的兄弟們。
誰知眼睛睨了一眼,就看見餘江楓面前蹲着一個穿着啦啦隊服的女孩。
靠,老子在這揮灑血淚,你在那裏泡妞?
然而他不知道,大佬現在也很焦躁,不明白這個女的到底來幹嘛的。
手裏拿了瓶花花綠綠的飲料,不留着給上場球員,非要給他這個閑人。
餘江楓眸色黯淡,很想讓她滾開,但是他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二十二年來空前絕後的壞。
所以連“滾”都懶得說。
他輕輕垂下眼皮,冷淡的感情可以清楚地從那雙透亮眼睛裏表達。
直到他終于耐心喪盡,打算直接把那瓶飲料踹開時。
一道呼吸急促的女聲赤耳而來,清亮甜美。
餘江楓看了眼時間,他們只分開了不到一個半小時,他卻好像等了她一輩子。
“抱歉,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