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好吧,接下來……”

半球形的凹地出現在我面前,密密麻麻的低矮長屋擠在一處,因為逐日升高的氣溫而正發出一股酸腐的沉悶味道,覆蓋在地面遲遲不曾散去。

都說太陽對所有人都公平,但在這個面積巨大的貧民窟中,多得是連陽光也不曾眷戀的人。

我并沒有立刻将中原中也借給我的手環套在胳膊上。

絕大多數人根本就不會注意到我的情況下,很多事情都會簡單許多。

而且那個少年如此珍視這件東西,我覺得好好保管比好好使用更為重要。

沿着傾斜的狹窄臺階一路向下走,既沒有找到我的貓也沒有找到中原中也,或者是任何一個手上戴着藍色手環的孩子。

這下子,就很麻煩了……

天色逐漸昏暗,逢魔之時将至。以剛才的情形看,無論如何我都得找個地方藏起來,否則恐怕會吸引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對于妖怪來說神器可比普通死靈好吃多了。

首選的躲藏地點當然是人員稀少的地方,這樣萬一動手我也不必太過擔心損壞現世的東西。

畢竟,雖然被人腦補着披了層“溫柔恬靜涉世未深大小姐”的人設,但我可從來沒有真正過過大小姐的日子啊!

就本質而言,在我被夜鬥喚醒的時候就已經從一個死靈變成了一把刀。哪怕漂亮精巧如同公卿收藏室裏的裝飾品,那也是開了刃的實戰打刀。而且以夜鬥的戰鬥頻率計算,在新生神器範圍內我大概已經可以劃歸實戰經驗豐富的那一挂了……

躍上長屋的屋頂向四周看了一圈,我很快就選定方向快速移動。這是一處尤其破敗的角落,連貧民窟的人也不願意居住,損壞的門窗和碎裂的屋頂說明主人已經離開許久。

就這裏吧,安靜的等待夜幕降臨,再等待第二天到來。

然而來自彼岸的細碎聲音預示着這注定不是一個能讓我節省體力的夜晚。不斷連續響起的槍擊和爆炸聲中“時化”如約而至。

我現在孤身一人,跑去發生時化的地方簡直就是找死,但如果不去,大量新生死靈就會在來不及進入地獄前被妖怪吞噬。

——他們已經夠倒黴了,不少人生前不過是個無辜路人,并沒做什麽死後也不得安寧的壞事,這樣一想未免也太……

唔,世界很殘酷這件事我知道,但我覺得不應該以這種無厘頭的形式殘酷……講究點基本法行麽?

“也許夜鬥的神器保質期真的最長只有半年?”

我嘲笑了自己一句“多事”,最終還是義無返顧向距離擂缽街并不遠的地方趕去——該說我運氣不錯?風穴爆發的地方離我很近,僅憑肉眼就能看見不斷形成的巨大妖怪,這可真是要命!

果然,彼岸對于發生在現世的超自然災難反應力總是慢上幾拍。沒辦法嘛,中間隔着一道那麽大的鴻溝,彼岸又不是110,打個電話就能拉響警鈴一路趕過來。

等我趕到的時候幾個沒來得及移動的死靈已經被妖怪塞進嘴裏咀嚼,無力下垂的手臂和大腿上滿滿都是寄生的眼球。

沒有密集恐懼症的我都有點受不了了。

沒時間詠唱咒歌,我并指劃出一線幹掉了一只小型妖怪,它慘烈的尖叫一聲後化做砂礫,成功引起其他妖怪的注意。

我轉身就跑,下一秒幾乎所有的妖怪都像是餓了四、五天的野狗一樣緊随其後。還好我動作敏捷,在妖怪的爪子、翅膀、舌頭、鉗子等等等等詭異的器官間靈活躲閃。身後聚集的妖怪越來越多,争先恐後想要撲上來咬一口。

“這種歡迎的場面未免也太熱烈了些吧!”

我努力把妖怪群往海面上帶,希望拖着它們遠離城市,好為那些亡者争取時間——誰也別指望能憑借一己之力幹掉這麽多妖怪順帶保下更多的死靈,我等的是那位名為鬼燈的地獄高級公務員。

亡者無法順利到達彼岸,他會比我更頭疼,應該不會坐視這種需要加班加到再死一次的情況出現吧……

我跳躍着後退,指尖白芒閃爍不斷劃出“一線”,或屏蔽或斬殺,把妖怪們的仇恨值拉得穩穩的。

偶爾也會從那些兼顧不到的角落中出現突然襲擊,好在我反應迅速及時化解危機再次向預定方向逃竄,身後跟着煙塵滾滾的一長串。

身後拉了這麽多怪,要是在MMPRG游戲副本裏大概就是個團隊毒瘤……

到達海面時連我自己都不敢想象我到底是怎麽犯的衆怒,橫看豎看,這個死作得也有點太過——一大群色彩斑斓身體扭曲的妖怪糾纏嘶吼着追了上來,已經到了完全無法分辨種族和類別的地步。

還好地獄的工作效率比我想象中高,我們來到海面不久後風穴逐漸關閉,不少長着烏鴉翅膀的鴉天狗飛在空中,他們紛紛将手裏的□□射向我身後的妖怪,很快就把對手減少到一個我可以從容應對的數量。

放出的“一線”越來越鋒利,看來就算是咒術也需要大量練習才會得到令人滿意的強度。砍妖怪砍到麻木的我想嘆氣,明明只想當條鹹魚,似乎一不小心就……嗯,我真的不想啊!

等最後一只妖怪消散,鴉天狗的頭領落下來公事公辦問了我基本信息,聽說我是“夜鬥神”的神器,他擡頭反映了老半天才“噢——!”了一聲:“原來你是那個麻煩的禍津神的神器啊……怪不得呢。”

我:“……?”

你什麽意思?什麽叫怪不得?!你給我說清楚!

等等!夜鬥是禍津神?!

他一個禍津神賺什麽錢啊,修什麽神社啊,真的會有人進來參拜嗎?祈求仇家死滿門?比供奉織田信長的神社還不靠譜好麽!

我突然對自己的職業前途産生了懷疑,明明手握陽光青春積極向上美少女的人設和劇本,為什麽綁定的老板是個黑的?為什麽我的飯友也是個黑的?會不會将來某一天突然發現我新認識的好友也是個黑的……

細思恐極!

“請問你知道我家神主現在在哪裏麽?”

我壓下心頭噴薄而出的吐槽欲,拿出職業精神先關心夜鬥。鴉天狗頭領憐憫的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我就覺的他好像在看我頭頂。

“怎麽了?”

“啊,沒什麽,最近有幾個重刑犯是這位夜鬥神送下來的。當然,我并不是奇怪他為什麽寧可使用野良也不用你……看氣質大概你也做不了這樣的工作。額……我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我的表情應該很難看,鴉天狗首領後退兩步咳了一聲勸道:“你想開一點,這是神主愛惜你的表現,殺人可不是什麽好事。”

“謝謝!”

從牙縫裏吐出這兩個字,我轉身就走,走了一半拐回來一把拽住這個鴉天狗的領子:“我說,解決風穴原本是你們的工作吧,來的那麽晚,我看到好幾個因為你們行動緩慢而受害的亡者!而且最後還是靠我這個禍津神的神器解決大半問題,你們難道就沒有什麽賠償嗎?”

鴉天狗首領被我突然大變的态度吓了一跳,努力奪回自己的領子後忙不疊揉了揉脖子:“賠償……”

“賠償!必須!”我擺出一副“兇惡”的表情,對方立刻就屈服了。

“好吧,我們會努力申請一下的。賠償肯定會有,但內容我可沒法确定。”他的聲音有點抖,大概是被我“禍津神神器”的兇殘給吓到了。我滿意的讓開路,這家夥背過去扇扇翅膀渾身顫抖着飛到半空中,隐約洩露出了一絲疑似“噗嗤”的聲音。

可惡,笑什麽啊!不就是被自己的神主給綠了麽,這是我能控制的嗎!

提到野良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還在福岡時遇到的那個小女孩,聯系到上下文,我突然明白了她對我的那股殺意到底從何而來。看來是我先綠了別人……不對啊,神主攜帶複數以上的神器才是正常現象,只有像夜鬥這種又窮又衰的禍津神才會可憐巴巴的只有我一個神器充面子。

哦,這家夥在外面還養了只野良……

野良是擁有複數神主的神器……

冷漠臉 jpg.

所以說這個奇怪的三角形裏只有我才是最老實最吃虧的那個麽?

我不服!

要是等夜鬥回來不能給我個說法……我,我就跳槽到……額……我好像也不認識什麽別的神明。毗沙門天小姐姐那裏想都別想,兆麻頭一個不答應;小福大人有大黑,而天神大人……嘛,我大概智商不太夠。

算了,等眼下這場風波過去後就多出去走走吧,說不定能找到新的就業機會……

總之,全部都是夜鬥的錯!

鴉天狗們飛走了,我也回到陸地上,剛剛拉着一堆妖怪放風筝的時候難免挨了幾下,腳踝和臉頰上除了擦傷外還有對方留下的“恙”。

很痛,“恙”就像是活病毒,不斷腐蝕皮膚擴大感染面積,如果不盡快處理最糟糕的結果就是我也會堕落成為那種全身畸形長滿眼睛的怪物。

匆匆忙忙爬上防波堤,我看見了來處理後續麻煩的地獄公務員:“抱歉,鬼燈大人,我要去最近的神社借一些淨水。”沒時間和他說太多,目前還是自救要緊。

穿着正統喪服的鬼燈先生看到我臉上被感染的深紫色,轉頭走在前面:“這附近有惠比壽大人的分社,要些淨水沒什麽問題。”

明白這個時候不能拒絕別人的幫助,我一瘸一拐跟着他就朝他描述中的那家神社走去。

惠比壽也是七福神之一,財神、福神、商業之神,絕對标準的那種超極受歡迎的有錢神。我走在鬼燈先生身後,大概十五分鐘步行就來到了面朝大海的參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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