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孫府後院練武場。
孫大一臉委屈地站在場內,午後的春陽舍不得從他袒/露的胸膛移開,春風纏着他散落的長發,俊逸慵懶的模樣讓場外的長工們驚了眼。
臉皮薄的,趕緊移開眼,或幹脆離開。
臉皮厚的,揉亮雙眼繼續欣賞,陽光下的大爺依然邪魅誘人。
只有他的弟弟孫四揉着額頭,陷入懊惱。
兄弟或兄妹對峙是孫家大忌,言語不滿可争論,手足相殘會讓爹娘傷心。孫家兄弟妹向來只打嘴仗。
瞧七娃的神色,這一仗是在所難免的。對于兄長惡劣的行為,他只恨來不及阻止。現下,可能又會發生令他頭疼的事情。
孫苓走來,大步生風,臉上笑意全無,不着一言。她來到兵器架前,一腳踢起架上的木劍,甩向場上的孫大。
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惹得場外長工一陣歡呼。
孫大反手接住木劍。
“七娃,你真想和哥哥我打架?就為了那個什麽都不是的申畫師?”
孫苓回道:“她是我很重要的人,大哥你不該動她的。”
剛剛不堪入目的畫面仍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孫大見慣了袒/祼的女子,以為這點小事并不算傷害。
申畫師雖是奇女子,仍是出自名門的嬌貴千金,被人脫/衣捆綁,是侮辱呀。內心不夠強大,怕已自戕。
她無法原諒兄長這樣随意傷害自己心愛的人。
“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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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尖聲質問:“莫非她比你哥哥我還重要?”
孫苓往前幾步逼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回答:“她,比我的命還重要。”說罷,高喝一聲:“看招!”
手中的木劍不客氣地刺向一臉驚訝的孫大。
練武場上兄妹兩人拔劍相向,一黑一青混淆成一道刺目的綠意,再也分不清誰是誰。場外漸漸有仆人駐步圍觀,孫家兄妹人俊,對打時更是俊逸無比,就像會動的畫作。
這一邊場外的孫四衡量着何時出手阻止這對兄妹之戰。這一邊的申小枝換上新衣裳,埋首一頓啃食。
早過了用膳時間,她餓得前胸貼後背,力氣全無。羞恥心暫時擱一邊,吃飽了再想。
一桌菜肴掃清,又吃了五碗飯,四碗雞湯後,她滿意地捧起一杯清茶,呷了一口,除油膩。
腦海中閃現的不是被孫大吊挂衣衫不整的畫面,而是她躲在孫苓懷中失聲痛哭的模樣。
啊!
她惱叫一聲。
羞恥心突然竄出來令她臉紅耳赤,無法擡頭。
她,這是向孫苓撒嬌,還是撒野?
總之撒什麽都行,為什麽要對孫苓這般依賴?明知自己無法回應她的感情,這是變相的勾搭?
她申小枝竟會淪落到勾搭女子的地步!嗚……太……太丢人了!
肚皮一動,她又覺得餓了。
她想:今日甜點是不是沒有上?
她揚聲喚道:“雙兒,雙兒……”
久喚不應,她離座來到門前,卻見雙兒從外跑來,一把搭住她的手,喘氣說:“申……申畫師,七姑……娘,她在後院……打……打起來……快……快勸……勸住她。”
打起來?!
她一撩裙擺,對雙兒說:“帶路。”
練武場上,兄妹兩人對招不下三百,仍沒能分出勝負,只是孫大已汗流浃背,氣喘籲籲,體力不支。
他常年躲在畫室作畫,日夜颠倒,不勤于習武。
敗陣,只是時間的問題。
格住妹妹的木劍,孫大斥道:“七娃,住手。”
“申畫師今日所受的侮辱,我要替她讨回一個公道,要不然……不然我便沒有臉面去見她。”
說保護她,不是嘴巴上嚷襄的。
“你是想弑兄?”孫大惱叫。
孫苓眼眸一暗,痛心地回道:“若真要殺,第一個該殺的人是我,不是你。”
孫家上下開玩笑向來都是沒羞沒臊的,孫大此刻才明白自己以為小小的玩笑,竟是刺向妹妹心口的利劍。
她,是真得喜愛上那人了!
強烈的感情令他為之一振。
不過是個畫師,膚色白嫩些,相貌倒不算太過出衆,尚能入目。妹妹,為何不顧倫常癡戀着她?
就在兩人打得難分難解之際,突然一團白影沖進練武場內,舉起木棒打向孫大——
場外及時趕到的申小枝見此一幕,腳步一軟,竟跌坐在地,不敢細看。只見黑青之間添了一點白。
孫大背後受了一擊,反手抵擋。
孫苓定眼一瞧,吓得馬上收回招式,可惜勢已去,要挽回不易,眼望就要打中那圓滾滾的小身子。
場外,有人縱身一躍,躍進危險的打鬥之中,将那團白影抱在懷內,孫苓的劍狠狠地打在其後背,而孫大的那一劍掃向他的小腿。
他默默地受了兩劍。
兄妹二人雖用木劍,但劍氣逼人,有勁有勢。普通人被劍打中,輕則受皮肉撕裂之苦,重則骨折。
衆人定眼一瞧,是何人犧牲自己,躍身救人。
那人竟是孫四。
孫四抱起無端闖入打鬥中的阿秀,只見他細長的眼眸閃着火光,又肥又短的小手仍抓着一根小木棒,向孫大捅去。
一下,
二下,
三下……
孫苓見此,感動地笑了笑。不枉她喂了這麽多美食進他的小肚子,阿秀雖然不說話,但心底還是有她一席之地。
秀娃應該是誤會大哥要欺負她,所以拿起木棒來幫忙。
孫苓問:“秀娃有沒有傷到哪裏?”見他動作敏捷,仍忍不住擔心。阿秀是申畫師的心頭肉,亦是她喜愛的人兒。
孫四狠睇了兄長和妹妹一眼。“孫舒,孫苓你倆棒打弟兄,犯了孫家的家規,罰你們跑場一百圈。”
啊!
孫大一邊躲開阿秀攻勢,一邊惱叫。“老四是你自己跑過來挨打的,怎會怪罪到我頭上來啊!”
莫說是百圈,就是三圈,他也跑不完。
今日莫非是他的受難日,可惜注定了今日他受難不會就此結束。
孫四不理會他們哀叫,抱着秀娃走出練武場。後來趕到的孫六吓出一身冷汗,想接過秀娃,孫四卻不讓,直接來到申小枝身邊,對丫環說:“雙兒扶起申畫師!”
申小枝雙腿微顫,終于站穩了。
今日讓她雙腿發抖的事,為何這麽頻繁?
孫四将秀娃擱在肩膀上,大步離開後院,而申畫師則在後方小步追趕。
秀娃沒有坐過肩膀,興奮地左搖右擺,小木棒在空中揮舞,旁人看是膽戰心驚,他卻以此為樂。
兒子呀,你可是坐在老虎的肩上啊!
申小枝已弄不清驚和怕。
為了兒子,她拼了,加快腳步,跑到孫四身旁。“四……四爺,不敢勞煩四爺,請将秀娃放下!”
孫四一怔,回道:“不麻煩。娃兒重,申畫師也抱不動,我送他回去。”丢下一句話,一人一娃便消失在回廊上。
申小枝回到客房後,見兒子獨個在前廳低頭啃着不知打從哪來的大包子。她回首對雙兒說:“雙兒,去端盤水果來!”
雙兒應聲退下。
她本是牽夷居的丫環,也是孫苓的貼近丫環。申畫師入住孫府當晚,孫苓便着她前來伺候申畫師一行。
申畫師與傳聞中不同,為人和善,從不擺架子挑刺,只不過就是胃口……“大”了些。
早飯來個九菜一湯,她剛開始覺得太奢侈,惱她浪費糧食。結果一瞧,母子二人竟吃個精光。
兩天下來,她已經習慣申家母子胃口大,且随時随地要開吃的事實。
一盤鮮嫩的杏子只剩下棕色的果核。
申小枝尚未着人收拾,卻見一道黑影站在門邊,她反射性地雙手擋住胸前,又反射性的擋住雙腿。
此時總覺得雙手不夠使。
她一把将孩子扯到身後,惱問:“你來做什麽?”
孫大抹了一把臉,灑下幾滴滾燙的汗珠。他跨坐在門檻上,以手作扇,稍稍為自己添點涼意。
那一百圈,他會跑完才有鬼呢!就只有妹妹這般天真的人兒才會聽話,認真跑完。
趁妹妹在跑步,他來客房走一趟。
“道歉啊!”孫大吼道。
那态度不像是來道歉,反像是尋仇。
“不需要,請回吧!”申小枝回道。洩露的春/光已一去不複返,道歉有什麽用?又不能時光倒轉。
除了自認倒黴,難道還要她羞憤自缢。
她,還有秀娃要扶養,還有大好人生啊!
孫大拍手叫道:“對吧,我也覺得不需要。我年中不知瞧過多少,都生膩了。這種小事,七娃要跟我計較,還對我動手,你說她對不對嘛?”
真是惡人先告狀!
申小枝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這就是孫姑娘不對了。要是申某怎麽也得捅個幾刀才能解氣。”
諷刺之音,任誰都聽得懂。
孫大問:“申畫師是不肯原諒我?”
申小枝沒有回答,只是阿秀從背後鑽出,短短的手臂揮向孫大,卻被她母親一把抱住,阻止他攻擊。
孫大頭皮發癢,他分明是個大好人,為何連小娃兒也以為他是壞人啊!
他吐了一口氣說:“那申畫師要怎樣才肯原諒我?我就看了兩眼,那我也讓你看回兩眼……不,四眼,六眼都沒關系。”說罷,竟不要臉地扯開松散的長衫,露出他過于白淨的胸膛。
門前,頓時春/光無限。
申小枝腳一軟,差點抱着兒子摔倒。
今日是怎麽回事?!
她閉上雙眼,大聲叫道:“我原諒你!原諒你!不用再看了!”
“哈哈……”
孫大聞言,一臉滿意地笑說:“我就知道申畫師會原諒我!”哎喲,終于可以跟七娃交待了!
得到原諒,孫大腳步輕快地離開客房。
夜,漸深。
明月皎潔,是适合出行的月夜。
一頂華麗的轎子停在孫家後院,一道黑影推門而出,修長的身影與夜溶為一體,披散的發絲在月下閃耀,身姿帶魅。
那人坐下,往外呼道:“城北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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