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申畫師獨自遠行的消息一出。
幾人歡喜幾人愁。
風尖浪口之下申畫師膽敢獨自出行,很可能是一個陷阱,但老金已無法顧慮太多了。
申畫師也是人。
人的貪婪心是無窮無盡的。又怎會放過巫羅如此巨大的寶藏?她出行,很可能是去探查寶藏的位置。
這樣一來,他興許不需要牛皮圖也能找到寶藏的位置。
陷阱也好,老金都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他準備好行裝,随時尾随出發。
申畫師是個弱女子,不可能騎馬出行。一來不方便,二來路上風吹雨打,各種辛苦也不是一名貴女能承受到。
老金備了一匹駿馬,只帶了兩名得力手下随行。
冼屏豐怕遭孫家報複藏在某座宅邸內,不敢外出走動。申畫師出行的消息早已傳達,只是主子尚未有對策,他也只能等待。
只要主子願意,巫羅的寶藏一定是他的。
他只怕老金更快一步,屆時入寶山而空手而回。
樊郡王府。
畫軸中的小女娃一如既往地溫柔帶笑,樊郡王冷柔的玉臉更加疑重,在他周邊快要結出冰霧。
自申畫師堅持回去孫府,他的人一直暗中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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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次,還是六次?
他的侍衛前來報告有惡徒襲擊,被攔下。這女子處在刀光劍影之中,随時小命不保。她卻膽肥了,不但搬離孫儲,還敢獨個出行!
唉!
他探手指尖指向畫中的小程,“程姨,你這女兒真是太像你了!我該拿她怎麽辦?阿娘着我保護她,可她卻往刀口上撞。”
沉默了一會,樊郡王轉出密室,吩咐道:“樊高,你帶幾人去路上保護申畫師。”
跪在跟前的樊高,卻沒有領命:“主爺,樊高的職責是保護你的安危,絕不能離主爺半步。”
“本郡王的命令,你不聽?”
樊高回道:“屬下只怕大趙王和小趙王追究起來……”
他是兩位皇爺為了樊郡王的安危,刻意安排在郡王身邊保護他的。要是他不在,郡王出了個意外,他是十條命也不夠賠呀!
樊郡王回道:“五哥和七哥那,本郡王自會去處理。你,護好申畫師的安危。”
“是。”
申畫師極有可能是下一任樊郡王妃,他自是不敢怠慢。
自從申畫師搬離孫府,孫四越來越搞不懂妹妹的行徑。申畫師不在,張姑娘倒是日日前來孫府報到。
兩人形影不離,出雙入對。
府內的奴仆們也有耳語。
他倒不将閑言碎語擱在心頭。
孫家兄弟對申畫師和張姑娘是極與極的分化,關心至極和冷漠至極。只因孫家人的心裏是剔透的,妹妹所愛的人只有申畫師一個。
無關重要,或許動搖不了妹妹的心的人,他們向來懶得費心思。
以孫大本是最關心妹妹的兄長,聽聞張家姑娘上門獻殷勤,他仍房裏繪圖,大門不邁一步,連張姑娘張得是圓是扁都沒興趣。
孫四是打着一石二鳥的盤算。
一是妹妹對申畫師死心,願意另覓良人相守,自然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二是若她不死心,和冷情的申畫師繼續糾纏,終有一日申畫師另嫁他人,而她的心無所歸依,自然聽從長輩的安排婚事。
無奸不商。
大抵說得就是孫四這樣的巨賈。
我們的女主角孫苓想得比別人都要複雜。
她在掙紮。
那一夜,申畫師夜襲她的閨房,詭異的舉動教她幾日不得安寧。摸不透她的想法,亦捉不住她的去向。
這日,申畫師回孫儲看望兒子秀。
秀娃兩日不見阿娘,只是上前摸摸她,也不粘人。
主要也是因為孫氏夫婦太過寵他,除了睡覺之外,不斷地往他的小嘴巴塞食物,甜甜的水果,又酥又脆的甜點,各式餡的包子,一應俱全。
吃飽睡,睡飽吃,他便沒有多餘的時間想母親了!
申畫師跟秀娃輕聲耳語。
一旁的孫夫人笑說:“秀娃一定很喜愛你。這幾日老叨念着留一只包子給你呢!”
申畫師面對兒子總是溫柔,慈祥的。
“他呀,好像圓了些,瞧這小手的肉——”
孫夫人卻說:“娃兒才幾歲呀,長些肉多好呀!”要不然他這小娃兒吃這麽多,不長肉,可真是讓廚子嘆氣!
他母親又問:“他,沒有鬧別扭吧?”檀香她還忙着河東房子的最後修繕,待她回家便可入住。
孫府沒有幾個熟人,她是怕兒子不習慣。今日一瞧,倒覺得自己杞人憂天,兒子過得滋滋潤潤的。
如果元家人對他也這般慈愛,那該多好呀!
偏偏是孫家人。唉!
“哈哈哈……”孫夫人笑道:“秀娃可乖了!”秀娃雖不開口說話,但你說得,他都懂。他一來,自己就像多了一個可愛孫子。
兒子們沒讓兩老體會的含饴弄孫之樂,都因秀娃過一把瘾。
秀娃給他們帶來無限的歡樂,不但是自己,連孫老爺都疼他疼都骨子裏,就算秀娃打算他和妻子的恩愛時光,也不介意。
聽到有人稱贊自己。
秀娃猛地點點頭,圓臉一松,笑意滿滿。
申畫師見此,提醒道:“夫人可別太寵他了。這孩子一鬧起脾性,連我也壓不住,不能太慣着他。”
“哎喲!好好的娃……”
兩名婦人交流着養娃的日常。秀娃雖是問題的中心,他只管啃包子和賣萌。
此時,門外有人走來。
孫夫人早有察覺,一擡首,見女兒站在門前猶疑不決。她出聲打斷女兒後退的步伐:“七娃,你來了!”
孫苓聞聲,只得硬着頭皮應聲,入內。
剛剛丫環來請,說是母親要見她。張姑娘一聽,只好先行回府,而她前來主樓,卻見申畫師也在屋內。
雙腿,僵在門外,不敢入門。
見母親的笑臉,知她的故意讓兩人碰面。阿娘在她喜歡申畫師一事上,從不表态。如今,她又想做什麽?
孫苓鞠身與母親問安,便安靜地坐在她身邊。
對座的申畫師鳳眸一挑,輕輕地掃過她的俊容,害她微微一顫,不敢迎視。那畫師嘴角一揚,笑道:“喲,孫姑娘來了呀,好久不見了!”
明明兩日前還見過,談什麽“久”。
孫苓垂首,不敢看她,亦沒有回語。
那畫師自然不會放過她。
只見她幽幽了嘆了一口氣,自責道:“興許是我這做師傅教養不當,弟子見了師傅卻視而不見呢!看來,申某得回去好好反省。”她一頓,轉首問:“你說是吧,孫夫人!”
不愧是嘴巴又毒又利的申畫師,輕輕松松幾句便将孫氏母女都紮了一下。
孫夫人是明眼人。
見女兒對申畫師一臉逃避,申畫師又話中帶刺,實足是一對冤家。
她冷下聲音訓斥:“七娃,見到師傅,怎不行禮?你不尊師重道,旁人還以為孫家人沒教養呢!”
孫苓一慌,紅着臉起身,慎重地與申畫師行禮問安。
申畫師輕擺手,笑了笑。“孫姑娘可別見外了!快請起!”
精分中的申畫師教孫苓無所适從,只得聽話地退回原位。秀娃幾日不見孫苓,倒是想念,抓着包子爬入她的懷內。
孫苓抱住秀娃,尴尬地坐在一旁。
忽地,桌子衣物窸窣一響。
孫苓感到腳祼處有一道涼意,不知是誰不小心碰撞了一下。但她很快知道,是有人故意為之。
撩女兒褲腳這等事,縱是孫夫人如此膽大妄為的人,也做不出來。
申畫師?!
微擡臉,見申畫師一臉淡定地與母親閑聊,一點都不像在做桌下這等不良行徑。她反射性地縮腳,躲開。
她也是有良心的人。
怎能在長輩面前如此撩撥,怎能在她阿娘面前調/情。
那畫師輕托腮,掃過對座人兒的臉蛋漸漸轉紅,她挂起得意笑靥。桌下的小腳仍沒有放過她……
有長輩在場,她沒膽出聲勸阻,秀娃在懷,終歸躲不過,孫苓陷入兩難之地。幸好,那畫師玩累了,收回了秀腿。
申小枝起身道:“那秀娃就麻煩孫夫人了!他若不聽話,請通知檀香來接回去。”
孫夫人輕點頭回道:“秀娃就暫時呆在我家吧!”畢竟,惡人襲擊申畫師,秀娃是她的兒子,甚是危險。
她又怎忍小娃兒出事。
申小枝道謝畢,來到孫苓跟前,彎身抱住秀娃,說:“秀娃,阿娘要出去幾日,你要好好聽話哦!等阿娘回來!”
秀娃擡首,望着她,有點依依不舍,探出肉呼呼的小手,回抱母親。
溫馨的母子相擁,卻多了一人。
那只柔軟無骨的小手,越過秀娃搭上她的肩,将她也抱住。
這……
這是要鬧哪樣呀?
孫苓既不敢推開,亦不敢出聲打斷,只能呆呆地任着申畫師擺布。直到那道柳黃的身影走遠,孫苓的視線仍在遠方追逐。
孫夫人輕咬唇,将一切看在眼內。原來是自己過于擔心罷了!她是怕自己會有張姑娘那樣的媳婦,特地安排了兩人相見的戲碼。
七娃,眼神沒問題!哈哈哈……
孫苓起身告辭。
一出主樓,她從杯內摸出一張小箋。這是剛剛申畫師趁亂放下的,一展開,果見她秀美的字跡:明早辰時二刻出發。璟園見。
明早出門?!
她尚未有任何準備。
口中雖有些不滿,她仍大步回牽夷居,着雙兒收拾行裝。
雖鬧不清她的葫蘆裏裝了什麽藥。
孫苓卻無法讓她一人獨自出行,就算明知她是冷情人,無法回報自己的感情,明知她不過是想多個保镖護身。
她,也放不她。
誰讓她喜愛她呢。
愛,總教人卑微如泥,任人搓圓揿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