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衍仙宗,墜月峰上。

山頂無人,只有亂石殘枝淩亂鋪于地面,被月光覆了一層如紗清輝。

明焰一身紅衣,坐在桃樹上,正手執玉壺,陶然飲酒。

有透明酒液沿着唇角,一路蜿蜒至下颌與脖頸,最後浸濕衣料,留下一寸暮春殘紅般的顏色。

月上中天,明焰鳳眸微阖,在心裏數道——五,四,三,二——

一。

下一刻,有一白衣修士,手持長劍,出現在墜月峰頂。

他生得極好,膚如玉色,眉似黛染,唯有雙目已眇,不可視物,缺了兩分靈動光彩。

明焰卻很喜歡。

他見這人的雙眼,如濃墨倒入深潭,滿潭的水都被染上墨色,極得他心。

所以這接連三個月,他才次次在這半夜,破開天衍仙宗的護山大陣,攀上這墜月峰,隐在桃樹上,只為美色。

美人與酒,再合月光,人間極樂。

白衣修士在平滑的山石打坐調息後,抽出了本命長劍。

劍光如秋水,靈玉做柄,執在手中,令人一時間分不清玉色與膚色。

明焰大悅,懶散靠在桃樹枝上,看美人月下舞劍。

天外星子寥落,明月如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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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焰看白衣修士所練習的劍招,發現這人天資實在驚人,不過三個月,竟已經将天衍仙宗的《缥缈劍》練至第九重——霜冷長河。

想當年,他也練了——

唇角浮起懶笑,明焰喉結微動,咽下一口清酒。

這般驚才絕豔的弟子,竟被天衍仙宗藏着掖着,沒有傳出半點風聲。

有趣。

明焰怠懶屈起長腿,紅衣随動作滑下,自桃枝垂落,蕩在風中。

想起往事,明焰心中湧起躁意,正想飲盡壇中酒,忽地發現,白衣修士停下了動作。

“不知前輩還要看多久。”

這是明焰第一次聽這人開口說話。

嗓音跟他想象的一樣,如冰玉相擊,清冷非常。

明焰不答,複又飲了一口酒。

“晚輩寒章,不知前輩為何而來。”

“自是為你——”明焰單手拎着酒壺,坐直了背,側眼看向寒章,“的美色。”

寒章神色不動,只道,“謝前輩擡愛。”

看他這一本正經的模樣,明焰起了興趣,他身形如煙般從桃枝輕躍而下,緩行至寒章身前,湊近了問,“不怕我?”

寒章搖頭,“不怕。前輩若有殺心,寒章已死。”

“嗯。”

明焰輕輕應了一聲,未執玉壺的手觸上寒章的側臉,“你如此容顏,我每天賞看還來不及,怎舍得下殺手。”

寒章絲微未動,“謝前輩。”

觸在臉頰的手指下移,明焰輕佻地擡起寒章的下巴,注視他的雙眼,“什麽都看不見?”

寒章:“自出生之日起,便不能視物。”

“可曾遺憾?”

寒章:“不曾。師傅說,不見世界之萬千,便可不沾塵埃繁瑣,清心靜氣,方能攀得大道。”

“可真是乖巧。”

明焰鳳眸微挑,“若不見便可不受誘惑,那不如世人各個蒙眼捂耳算了。這世間三千誘惑,還是要一一看過才作數。”

寒章不答。

明焰輕笑,湊近寒章耳邊,“給你見面禮可好?”

餘音未落,明焰的手輕輕覆上寒章雙眼,低低倒數,“五、四、三、二——”

“一。”

明焰将手撤開。

寒章尚且不及反應,就見眼前漆黑如簾幕般被撥開,映入眼眸的,是渺遠夜空與數點寒星,是簇簇群山與風吹雲動。

“啪”的一聲輕響,極細微,寒章目光被引動,就見十數步外的桃樹,眨眼間花蕾滿枝,随後花萼裂開,乍然綻放。

滿樹桃花,如煙雲彌散,晚霞傾落。

寒章屏住呼吸。

明焰愛極了桃花映在寒章眸中的模樣。

他纖細微涼的指尖撫過寒章的眼尾。

寒章目光從桃樹收回,落在了明焰的臉上。

明焰笑容輕佻又惑人,用氣音問,“告訴我,桃花好看,還是我好看?”

“你。”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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