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問安·擰性兒

“王妃……”翠袖領頭進來,看着姜毓的臉既是赧然,更多的是顧忌。

前頭是祁衡,後頭是宮裏的嬷嬷,怎麽能不叫她們這些初來咋到的忌憚?

姜毓給了一個安撫的眼神,掀開被子下床。

丫鬟各自伺候主子在床邊漱口洗臉,翠盈服侍姜毓穿上鞋子,宮裏的那個嬷嬷才姍姍上前,在祁衡和姜毓的跟前請安。

“奴婢給王爺,王妃請安。”

姜毓瞥了身旁的祁衡一眼,他眼皮子都沒動一下,顯然是不打算搭理的,便只好她客氣應了,“嬷嬷有禮。”

“王妃客氣。”那嬷嬷就勢就站了起來,笑得滿面喜氣,一張笑面虎是把握得極好,眼神卻都擺在祁衡的身上,故作驚訝:“哎喲,王爺怎麽還穿着昨兒的衣裳。”

話音落下姜毓也才發覺,這祁衡昨夜在榻上團了一夜,衣裳都沒脫,不由就覺着有些不好意思。

祁衡沒吭聲,只是涼涼睨了那嬷嬷一眼,把洗臉的巾帕扔回丫鬟手裏,起身往屏風後走了。

那嬷嬷不敢招惹祁衡,只是低頭間眼睛飛快往屋裏四處一轉,在榻上胡亂搭着的毯子上一頓,心中就明白了八九分,看向姜毓的眼神就變了味道。

“王妃,恕奴婢失禮了。”

那嬷嬷上前,往床上的被子裏掏了掏,就抽出一方白色的帕子來,那帕子上幹幹淨淨,沒有一點痕跡。

嬷嬷把帕子往丫鬟手裏的托盤上一方,也沒等姜毓吭聲,兀自冷冷行了一禮,“太皇太後還在宮裏等着奴婢,奴婢就先告辭了。”

說完,轉身就走。

“唉……”翠盈氣不過,“都是奴才,這嬷嬷也太蠻……”

“翠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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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毓喝止了一句。大婚之夜沒有圓房,雖然是祁衡先瞌睡了,但也是她故意不叫醒的,這事兒說破天還是她理虧。

“更衣吧。”

……

梳妝用膳進宮,折折騰騰慌慌亂亂,總算是在巳時到了宮裏,祁衡從早上洗漱之後就再沒跟姜毓說過話,進了宮更沒有說話的意思,自己走自己的,好像沒姜毓這個人在旁邊似的。

姜毓倒是樂得自在,跟這位爺還不熟,少說兩句也能少錯兩句。

秋光微涼,夏花開到荼蘼,宮中花草也少了幾分繁盛景象,只是一進坤寧宮,霎時花團錦簇,另一番天地景象。

小太監小跑着上來笑臉相迎,“王爺王妃可來了,陛下和皇後娘娘都在殿裏等許久呢。”

“吼喲,父皇也來了?”

祁衡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眼神往姜毓的身上一瞥,“可真是稀奇,這門親事果然結得好。”

姜毓不知道祁衡什麽意思,但看他那陰郁的眼神也不能問他,只默默跟在祁衡的身邊,進了殿中。

“兒臣,給父皇,母後請安。”

行完大禮站起身,姜毓才擡眼認真看了一眼殿中站着的人,除了帝後,太子和太子妃,并着其他幾位皇子王妃公主驸馬俱是齊聚在殿裏,一個個的或坐或站着,平日只有在逢年過節宮宴的時候才能聚地這樣齊全,眼下卻都齊了,叫人看着就隆重,也更重了一分皇家的威勢。

尤其是最上首坐着的朱皇後。

“肅國公家的女兒從小的聰慧靈敏,秀外慧中,也是本宮看着長大的,只是年紀着實太小,哪怕是老六選妃的時候都還沒及笄……”

朱皇後微垂着眸,手裏漫不經心地把玩着一只撥浪鼓,那是之前逗弄被抱在太子妃懷裏的皇太孫的,才出生不久,不過周歲。

“原以為是無緣咱們皇家了,倒是沒想到,讓衡兒撿了這個便宜。”

朱皇後的唇角勾起,眼睛擡起就直直看向姜毓,似笑非笑,不陰不陽的模樣倒是和方才的祁衡有幾分相似,可仔細一看,有好像沒有。

姜毓垂下眼,皇後沒問她的話,她就不開口。

肅國公府和祁衡聯了姻,即便不是肅國公府所願,也到底成了朱皇後和太子心裏的一根刺。

“的确是個大便宜。”

姜毓不說話,不代表旁邊的祁衡就不會吭聲,好像根本沒聽出朱皇後的弦外之音,笑嘻嘻懶洋洋地拱了拱手,“還要多謝母後的恩德,之前兩個王妃都短命,才好讓兒子娶了肅國公家的女兒,成了這天大的好事。”

“你……”

朱皇後的眉心一皺,沒來得及開口,就聽砰地一聲拍桌響,旁邊的皇帝怒斥道:

“你放肆,有這麽跟你母後說話的嗎!”

姜毓背上的寒毛緊了緊,雖然知道祁衡和朱皇後不和,但這到底是在禦前,怎麽着也得忍一忍把話說得婉轉些,這祁衡的嘴可真是……

“父皇息怒。”姜毓欠了欠身子,給皇帝行了一禮,“王爺宿醉思緒混亂,早上起來還喊頭疼,沖撞了父皇還請父皇看在王爺昨日才新婚,恕了王爺這一回。”

祁衡轉眼看向姜毓,小姑娘的頭垂得低低的,但話裏不卑不亢,提醒皇帝這是她新婦進門頭一天,給她弄個沒臉,那朝堂上皇帝也沒臉見肅國公了。

這是……在給他擦屁股?

真有意思。

“新婚?大哥這可稱不上是新婚了。”

上頭皇帝還沒回話,就聽角落裏一聲戲谑,姜毓瞥了一眼,是六皇子祁烨。

“閉嘴!有你說話的份!”

皇帝等着眼睛斥了一聲,轉過眼來看看祁衡,又看看姜毓,這事兒到底給算了,擡了擡手讓內侍把早就備好的賞賜給姜毓遞上去。

“你父親和兄長皆是朝廷棟梁,國家肱骨。你初初進門成婚,這些東西就當是個彩頭。”

姜毓雙手接過托盤,是一柄玉如意,“謝父皇恩賞。”

朱皇後也轉眼瞧了一眼自己的宮女,把賞賜給姜毓遞上去,兩句象征性地囑咐,“既已成了皇家婦,就該愈發克己守禮,端莊持重,時時刻刻将皇家挂在心上,一言一行當深思熟慮,三從四德,溫良恭儉,絕不能失了皇家的禮數,讓天下人笑話。”

“是,兒臣謹記。”

朱皇後涼涼看了一眼姜毓,轉頭看向太子妃手裏的皇太孫,又是笑得一派慈祥,搖着手裏的撥浪鼓小小逗弄了一番,道:

“本宮要回後殿更衣了,你們餘下這些小的就自己見過大嫂嫂吧,本宮就不陪着你們了。”

說着轉身同皇帝略施了一禮,“陛下,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帝忙虛扶了一把,瞧着皇後起了身離開,才道:“政務繁多,朕也回禦書房了,你們自己散了就是,莫要吵着你們的母後。”

“是。”

殿裏的人垂着頭行禮,須臾的功夫,皇帝皇後走了個幹淨,一陣寂靜,殿裏的人面面相觑,好像誰也跟誰不熟似的。

“新嫂嫂有禮了。”

最先開口的是那個被訓斥的六皇子,拉着自己的王妃到姜毓跟前見了一禮,“臣弟在酒樓裏與朋友約了喝酒,時辰就要來不及了,先走一步,大哥和嫂嫂莫要見怪。”

姜毓笑了笑,“怎會。”

祁烨也笑了笑,一點沒客氣拉着自己的王妃擡腳就走,“嫂嫂真是個好人,告辭。”

這還真是……

姜毓算是開了眼了,都說皇家親情輕薄如紙,這一個個的上到皇帝皇後下到皇子,還真是冷漠地一點不造作,裝都懶得裝一裝,還是祁衡這個廢太子廢得太徹底?

“大哥。”太子從椅子上站起來,看了眼祁衡,轉眼又看了姜毓,到底姜毓比她小了太多,太子的目光在姜毓的身上轉了兩轉,這聲大嫂着實難喊出口。

“我們兄弟也只有大哥和老六尚未有嫡子,大哥既然娶了王妃,還要早日開枝散葉,也好讓父皇母後放心。”

祁衡娶了兩個王妃,府中前後也有不少妾室,卻至今一無所出,這麽些年來民間傳聞漫天,說祁衡什麽的都有,姜毓嫁進王府之前還有人到姜毓跟前提了一句,說祁衡八成是生不出來。

太子眼下提這個,不知道是戳祁衡的心還是戳姜毓的心。

“太子放心,本王一定好好生兩個兒子出來,絕對不亂生,讓父皇和母後操心。”

曾有聞,太子在外頭與一個良家子一夜春宵,生了個兒子。這事情鬧了許久,後頭就消無聲息被壓了下來,簡直是東宮一大醜聞,無人敢提。

這祁衡,還真是人哪兒痛就戳哪兒,一點不怕哪天走在路上被人罩着麻袋打一頓。

瞧着太子瞬間陰冷的臉色,祁衡不怕,姜毓這個新婦心裏倒是毛毛的。

“王爺,時辰不早了,咱們還要去福壽宮請安呢。”

祁衡不由多看了一眼身邊這個小王妃,嗬喲,這是又給他圓場呢。就這一會兒已經幫了他兩回,就這麽想讓他領她的情?

示好?

“不急,太皇太後早上要拜佛誦經,咱們晚點去也無妨。”

祁衡就不想領姜毓的情,這都多少年了,他什麽時候在人前慫過?從來都是別人對他退避三舍,要她圓什麽場,還怕太子能吃了她。

“王爺此話差矣,都是咱們小輩的等着長輩,妾身與王爺成親第一日,早些過去候着也是應該的。”

就這一會兒,姜毓早就看出了祁衡的擰性兒,原本就沒指望祁衡能聽她的,但這殿裏還有許多人呢,她既然開口了,就得把祁衡帶走。

祁衡側頭睨着身邊的小王妃,低着眼說話的模樣娴靜溫順,有條有理,這麽稚稚嫩嫩的小美人兒,讓人覺着不聽她的都不忍心,“王妃說的有理,既如此,那你自己就先過去吧。”

長得好看又怎麽樣,這才第一天,仗着自己王妃的身份還想讓他言聽計從不成?做夢。

作者有話要說:姜毓:看,看給這傻缺牛氣的!

祁烨:大皇兄,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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