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事與願違
中秋宮宴就這麽過去了,總起來說姜毓心境還算稍稍可以,畢竟在外頭人眼裏一沒輸人二沒輸陣,面子上總算過得去。至于她和祁衡本人的那些內部矛盾,姜毓自然是要和祁衡內部消化的。
比如在宮宴上不管祁衡後來扯些什麽,姜毓都一句也不搭腔,再比如在回程的馬車裏直接閉目養神,冷臉都不願意擺給祁衡看。
不是想納妾嗎?倒是納一個看看,就算她不吭聲,府裏那剩下的三個姨娘也不會同意的。想納妾,怕是嫌後院兒還不夠熱鬧,倒時候可別想她給他收拾爛攤子。
車輪緩緩駛過長街,祁衡在車裏看着閉着眼睛的小丫頭,估摸着肯定是今天應付皇後給累着了,念及此,祁衡倒沒有故意鬧她,想着一會兒回府就跟小丫頭一起去主屋睡覺,連着在小丫頭的屋裏歇上幾個晚上。
姜毓嫁進王府之後行事看着再穩妥圓滑,可小丫頭終究還是小丫頭,世人多會看形勢下菜碟,府裏的人見他在主屋多歇幾日,肯定多敬重她這個王妃幾分,就當是她今日在皇後面前表現的獎賞了。
這麽想着,等馬車到了王府,祁衡跟姜毓下車的時候,瞧見了候在跟前接駕的薛陽。
“屬下見過王爺,王妃。”
祁衡點了點頭,當是尋常問安,帶着姜毓就要回主屋去。
“王爺。”薛陽卻追上兩步,拱手道:“啓禀王爺,莊姨娘昨夜染了些風寒,從今晨到現在已頭疼了一天,想讓王爺過去看看。”
看什麽看!
祁衡扭頭就要斥薛陽一頓,折騰什麽幺蛾子,怎麽就這麽沒眼力見兒呢!欠抽的……卻見薛陽暗自擡眼,對視上的一瞬間,祁衡瞧見了薛陽的眼色。
有正事。
祁衡的眸底沉了沉,回頭瞧了眼姜毓,在府裏演了無數次的把戲忽然就有些難以出口了,不自覺就喃喃了一句:“怎麽就病了……”
剛想給姜毓做臉面,這倒是好,臉面還沒開始做就先下了姜毓一層臉面。
薛陽沒猜着祁衡的心思,以為祁衡想墊個更好的臺階,照常捏瞎話,“莊姨娘昨兒在廚下忙活了一天為王爺做月餅,想來是累着了。”
跟了祁衡這麽多年,見過祁衡所有名義上的女人,祁衡後宅裏女人那些招數薛陽也玩得極為順手,輕輕松松把莊慧娘“想念”祁衡的意思表達地既婉轉又含蓄,擡起眼等着祁衡跟他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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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想,祁衡沖着他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仿佛是要把他原地摁癟了掩埋。
“既如此,本王就去看看她。”
祁衡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找回了狀态神色自然應了,真怕再和薛陽對不上眼色,讓薛陽再編點兒其他更厲害的瞎話出來。
“王妃辛苦了一日了,早早洗漱安置,莫要累了自己,本王改日再來看你。”
祁衡特意轉身同姜毓找補了一句,想着給她在下人面前挽挽尊。
姜毓轉頭看他,勾唇笑了一聲,盡量将自己臉上的嘲諷掩蓋住不在外人前失了她主母的風度,“王爺自去就是。”
瞧着姜毓賢惠大度的樣子,祁衡心中更有些不落忍,原想着加一句,讓姜毓留着燈一會兒他忙活完了再回主屋和姜毓一起就寝,話還沒出口,就見姜毓一個轉身走得利落。
得。
月如銀盤,清輝皎潔,秋夜風吹來混着桂花的甜香都有幾分冷冽。
祁衡看着姜毓的背影,心中不知為何空蕩蕩的有些失落。
“王爺,”薛陽小聲提醒,“莊姨娘還在等您。”
還莊姨娘!
祁衡冷冷剜了他一眼,人卻擡腳往青梧軒走,正事兒還得做。
算了,來日方長,改明兒再補償小丫頭。
……
翌日,風和雲淡,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
姜毓早上起得有些晚,多半都是給夢境擾的,上半夜做夢全是朱皇後,跟白天一樣一個勁兒地想給她身邊塞眼線。下半夜是祁衡,夢見他一口氣往府裏納了十妾,個個風韻成熟,前胸都和葉芷柔一個标準,還全部領到她面前,與她讨論妾侍的胸圍問題。
流氓,色胚,淫棍!
姜毓很生氣,真是在夢裏都氣得肝疼,早上起來精神自然有些萎靡不振。
“王妃昨夜沒睡好,不如一會兒回榻上小憩一會兒吧。”
用過了早膳,翠袖瞧着姜毓眉眼裏的疲憊,小聲問道。
“不必,待午膳過後再歇息不遲。”
身為一府正位,她不管事兒沒什麽,但正妻的教養和規矩必須要有,沒病沒痛往床上躺一天成何體統,她才不會給人機會指指點點。
姜毓打了個哈欠,想着給自己找點兒事做,“院兒裏有些菊花不是開了,采些進來,把那只粉彩的雙耳瓶拿來,我自己……”
姜毓原本想說插花解悶的,可話尚未出口,就見翠盈匆匆從外頭走進來,道:“禀王妃,葉姨娘昨兒半夜燒了起來,病勢嚴重,院兒裏的下人經不住吓,特過來禀報王妃。”
姜毓的眉眼疏冷,一下沒說話。
病就病,病了就找大夫,她和莊慧娘倆病了一個找祁衡,一個找她幹嘛?要是争寵難道不應該自己動手嗎?
想是這麽想的,可姜毓身在主母的位置上,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蘭心院的人都過來通報了,按理她少不得要往蘭心院走趟過場來彰顯主母的賢惠大度。
姜毓深吸了口氣壓下心底湧起的不耐煩,“行,去看看。”
……
蘭心院在府中靠西邊的位置,院子裏頭還算寬敞又精致,但臨近的院落屋舍都空置無人,甚至還年久失修,比起莊慧娘那背靠祁衡書房,占盡了地利人和的青梧軒簡直天差地別。真是看門庭就能看出親疏遠近來。
姜毓進了蘭心院,廊下兩個丫鬟正拼命拿着蒲扇在小泥爐前煽火,看顧着爐上的兩個藥罐子。姜毓進到屋裏,就見一個大夫背着藥箱正往外走。
“先生留步。”
姜毓自然是攔住了大夫,要親自問話。
那大夫一愣,問道:“您是……”
翠盈揚着下巴替姜毓擺了回譜,道:“這是王妃殿下,見了王妃還不快快行禮。”
那老大夫聽了,顫顫巍巍要下跪行禮,“草民拜見王妃……”
“先生不必多禮。”姜毓給手下帶來的婆子使了個眼色,就把老大夫拎着站了起來好讓姜毓問話。
“不知我府中姨娘的病情如何?”
老大夫道:“回王妃的話,府上的娘子乃是因為手上的燙傷招至外邪入體,以至于忽發高熱,昏迷不醒。”
就是受的燙傷發炎了?
可是姜毓是見過葉芷柔受傷的燙傷的,其實創面不大,的确是燙出了水泡不錯,可就那幾個水泡讓大夫上了藥,好好休養,頂天最後留個疤,何至于折騰到高熱昏迷?
姜毓心中疑惑,面上卻不動聲色,萬一就是葉芷柔點子背,身子還嬌呢?這話不好說出口,顯得她這個主母刻薄。
“那葉姨娘現下如何,可有什麽危險沒有?”
“回王妃的話,草民已經為娘子施針開藥,若好生服藥将養,該是沒有大礙。”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多謝大夫。”姜毓笑了笑,給身邊的翠盈使了個眼色,翠盈便将早已準備好的銀錢袋子塞進了大夫的手裏。
“辛苦大夫了,這些是我和王爺的一點心意,請大夫務必收下。”姜毓笑意和善地将場面做漂亮。
後宅的妾侍被燙傷還高熱昏迷,很像是遭人虐待刻薄的橋段,關于祁衡與後宅女人們的不好傳言已經夠多的了,她可不想連帶上她這個新王妃一起毀名聲。
“草民慚愧,多謝王爺,王妃。”老大夫拿了銀子千恩萬謝,都活了這把年紀,想來也是個明白人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姜毓笑了笑,便将人打發走。
“翠盈,好生送大夫出去。”
把外頭的場面掃幹淨,姜毓就進了內室去看葉芷柔,遠遠地在門口就能看到葉芷柔躺在床上,臉色灰敗蒼白,是大病後的憔悴不假。眉心皺起,雙目緊閉,好像還沒有從昏迷中醒過來。
姜毓覺着自己進來的時機不錯,畢竟葉芷柔要是沒醒,她轉悠一圈就直接走了,省得她噓寒問暖地說那些場面話,她自己今天的精神也不怎麽樣。
但進去還是要進去的,姜毓走到葉芷柔的床邊,伸手輕撫了撫葉芷柔的臉頰,擺了個悲憫的神色,“身上還是滾燙的,姨娘現在肯定很難受。”
順手使喚了蘭心院床邊侍候着的丫鬟,“姨娘額頭上的巾帕該換新的了,換去再用冷水過一把。”
“是。”
丫鬟點頭應了,上來取了葉芷柔額頭上敷着的帕子去換。
姜毓又假模假樣開始訓斥剩下的那個丫鬟,但怕真吵醒葉芷柔,只壓着嗓門道:“你們是怎麽服侍葉姨娘的,手腕上小小傷口也能弄成這副模樣,真是要你們何用,不如打上幾十板子,發落去莊子裏做苦力。”
丫鬟忙跪了下來,認罪道:“請王妃恕罪,是奴婢們服侍不周。”
“姨娘現在病中還需人服侍,我便不罰你們,待葉姨娘病愈,你們自己向她請罪。”
重重拿起輕輕放下,姜毓完全就是做個場面。
丫鬟換來了新的冰帕子,姜毓看着她給葉芷柔敷上,看着她那完全被病得失了往日嬌豔光彩的容顏,心中着實有那麽幾分同情。
同樣是病,要是換成莊慧娘的話估計祁衡老早去請太醫來給她看了,可葉芷柔這兒卻只能去大街上請尋常大夫。而且說起來,葉芷柔可還是皇後懿旨能夠成為側妃的人呢。
“葉姨娘還未清醒,那我便不打擾了,讓她好好休息。”
同情歸同情,姜毓轉身就走得毫不留情,她人來走過一趟就可以了,她才不要等葉芷柔醒來。
姜毓大步往外走,就要跨出內室門檻兒的時候,就聽背後傳來了葉芷柔身邊丫鬟歡欣鼓舞的聲音,“姨娘?姨娘你醒了!”
姜毓額頭的青筋猛地一跳,默默收回了跨出內室門檻的那只腳。
作者有話要說:薛陽:我不是故意的。
祁衡:我不是故意的。
姜毓:卑鄙,下流,無恥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