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立威風

秋風過,卷起地上的落葉盤旋翻滾。

姜毓眉眼的笑意溫潤依舊,卻蒙上一層薄薄的冷霧,霎時變得氤氲迷蹤讓人看不到底。

何為真正的不卑不亢,眼前這個就是最好的範例。

一早就覺出莊慧娘其實是個綿裏藏針的,可知進退會做人,大家把表面功夫做的票漂漂亮亮你進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內裏頭是什麽樣的姜毓可以不管。

但若一朝忘了分寸越了雷池……大家可都做不成好人了。

“莊姨娘是在拿王爺壓我?”姜毓淡笑着問道。

“妾身不敢。”莊慧娘答。

“倘若不是,那姨娘現在就把人放了,回自己的院子裏去吧。”

姜毓的語調雲淡風輕,可愈是将話說的輕巧,愈是如千斤之重。

莊慧娘默了默,終是将頭擡了起來看向姜毓:

“可葉姨娘犯了府規,妾身既然受王爺之命掌管府內諸事,便該盡心盡責将事情做全。”

很好,終于是亮了殺手锏了。

姜毓唇角的弧度愈冷,“姨娘确實是掌着府中的內務,可是不知道姨娘的上頭除了要服侍王爺之外還有誰?”

祁衡是府裏的主子不錯,姜毓也是府裏的主母,王妃都是禦旨親封的,誰對王妃不敬就是對皇室不敬。

對皇室不敬,其罪當誅。

莊慧娘的眼睫微微顫了一下,“妾身既受了王爺的命,便有職責在身,若是又哪裏沖撞了王妃,待事情了結,妾身任由王妃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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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慧娘生着一雙盈盈的秋水眸,原本是一雙極惹人垂憐的妙眸,可若是強硬起來,也是別樣的一種如霜冷冽。

那夜姜毓故意讓人強闖門禁莊慧娘那裏卻一直沒有動靜,其實是一種默認。是莊慧娘這個妾室對她這個正妃的讓步也是臣服,默認了姜毓在府中一人之下的主母之位。

說實話姜毓很滿意那個結果,後頭葉芷柔那裏派人來她這裏謝恩的時候,姜毓也沒有見,算是承了莊慧娘這份情。

大家心照不宣這麽平平穩穩客客氣氣過下去也就算了,可今日……

這是一口氣終于憋不住了嗎?

“莊姨娘想了結何事?”姜毓涼涼問道:“濫用私刑屈打成招?這裏可是王府,不說姨娘手上沒有證據,便是有證據也該将人扭送官府審問。倘若府裏動用私刑的事情傳出去,想是朝堂之上又要多幾本彈劾王爺的折子了。”

“屆時,怕是王爺有心想護,也護不住姨娘了。”

內宅的小事為什麽會傳到朝堂上?因為姜毓,因為肅國公府,因為京中門閥大族以肅國公府馬首是瞻,肅國公府自己手下就門生故吏無數,若是想要用奏折參死一個小小的妾室簡直易如反掌。

“姨娘行事還是要看得深遠些,”姜毓的眸裏幽深淩厲,簡單的話裏意有所指,“好好為王爺的名聲着想。”

祁衡的名聲已經夠臭的了,若此事被朱皇後拿捏,恐怕就又豁開一條口子。沒有人在意妾室的好壞長短,一切的一切最後還是都會算在祁衡的頭上,算在整個祿王府的頭上。

但姜毓的意思可不可以又這樣理解,姜毓在用肅國公府,在用娘家勢力的傾斜來威脅祁衡?會不會總有一天肅國公府會成為姜毓掣肘祁衡的手段?

莊慧娘看着姜毓,眼裏的是交錯翻滾的複雜,姜毓看不到莊慧娘的心底,莊慧娘也看不透姜毓的心思。

有的時候總以為已經足夠了解,可面對上面才發現,其實誰都無法猜透誰。

“妾身受教。既如此,妾身今日便先告退了。”

莊慧娘再次垂下眸,手一擡,押着葉芷柔和蘭心院其他下人的婆子家丁便松開了手。

“妾身告退。”

莊慧娘同姜毓福下身子行了禮,越過姜毓便帶着自己人撤出了蘭心院。霎時間整個院子都仿佛寬敞了許多。

“多謝王妃……”

葉芷柔被婆子松開,徑直就癱軟在了地上,掩着面嗚嗚哭泣,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姨娘……”

小芸連滾帶爬到葉芷柔的身旁,抱着葉芷柔一起痛哭,登時那凄凄切切的哭聲就盈滿了院子。

姜毓的眉心很淡地皺了皺眉,瞥了眼那還躺在條凳上滿腰是血不知死活的丫鬟,揚聲吩咐道:“把人擡回去,該上藥的上藥,該請大夫的請大夫,把院子裏都收拾幹淨。”

“是。”

院子裏跪着的下人紛紛動起來,葉芷柔和小芸還攤在地上哭,姜毓使了個眼色讓翠袖和翠盈上去,“把葉姨娘送回屋子裏去,伺候更衣梳洗。”

“是。”

吩咐完這些事情,姜毓自然也是不能走的,葉芷柔在內室更衣梳洗,姜毓就在外頭看茶,沒等多久,葉芷柔差不多拾掇了拾掇就出來了。

“妾身謝過王妃救命之恩。”

葉芷柔扶着丫鬟的手,一到姜毓的跟前就跪下了。

“葉姨娘何必行此大禮,快快起身。”姜毓放下茶盞,睨了眼葉芷柔身邊的丫鬟,“還不快扶你家姨娘坐下。”

“是。”

丫鬟領命,扶着尚是戚戚的葉芷柔在姜毓的下首坐下。

“今日一事,葉姨娘可有什麽要與我說的?”

姜毓的神色清冷疏淡,好像方才在外頭為了葉芷柔而與莊慧娘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的不是并不是她。

也确實,姜毓還留在這裏只是為了聽聽葉芷柔的說辭。

葉芷柔的眼眼眶還是紅的,低着眼切切道:“回王妃的話,莊姨娘素來不喜妾身,千方百計要想将妾身趕出祿王府,是妾身不中用,今日連帶拖累了王妃。”

“倒是說說,莊娘為何千方百計想将你逐出府外而不是別人,說你裏通外賊又是為何依據,總歸世事不會空穴來風。”

姜毓即使成功逼走了莊慧娘立了她主母的威風,可心裏并沒有多高興。事因起與葉芷柔,說起來她對葉芷柔也沒有什麽好感。倘若是她存心借事找茬也就罷了,但今兒這一出并非她所願,可謂是被形勢逼着和莊慧娘撕破了臉。

對着葉芷柔這個事兒精,她還真懶得擺什麽好氣兒。

“回王妃的話,一切只因……只因……”

葉芷柔說着就哽咽了,低着頭雙手攥緊了手裏的帕子,那淚水就噗嗤噗嗤雨點一樣開始往下掉。

“只因什麽?”

姜毓心裏被葉芷柔這哭哭啼啼的樣子弄得有些不耐煩,莊慧娘在的時候哭,莊慧娘走了還哭,會不會好好說話了。

“只因妾身曾是先王妃秦妃的人。”

葉芷柔終于說出了囫囵話,人就跟着噗通又跪在了地上,“請王妃恕妾身的不敬之罪,妾身并非挑撥是非,人人皆知先秦妃與莊姨娘不睦,秦妃逝後更是将王府中秦妃舊人一一驅逐,只剩下妾身……”

葉芷柔身邊的小芸也跟着跪下,接上葉芷柔的話道:“我家姨娘并非裏通什麽外賊,只是昔日府上妾室錦姨娘被罰去了莊子裏做苦役,我家姨娘眼見冬日将至,是以命雯兒偷偷送了襖子銀錢去莊子上交與錦姨娘,卻不想回來時被莊姨娘察覺,才有了方才莊姨娘污我們裏通外賊之事。”

“王妃,”小芸朝地上連磕了三響頭,“王妃一定要為我家姨娘做主啊!”

先秦妃。

姜毓隐隐想起,似乎上回在水榭見着的時候葉芷柔就說漏過,莊慧娘把先秦妃留下的舊人統統處理了。

“只要你們不是真的裏通外賊做了危害王府之事,便不會有人把你們怎麽樣。”

姜毓站起身來,一點都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葉姨娘好好休養,剛剛歷這樣一場劫想必也是疲累了,我便先回院子裏,不打擾姨娘休息了。”

姜毓走得很幹脆,一口氣就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出門的時候才午時,回來的時候太陽都要開始落山了。

姜毓瞧了一眼窗外頭西斜了的太陽,突然就關心起了祁衡。

“讓長貴去打聽打聽,王爺幹什麽去了,什麽時候回來。”

……

風吹草木寒,離那日姜毓在蘭心院杠上莊慧娘又過去了兩日,青梧軒那裏一點動靜沒有,姜毓讓人去打聽祁衡的動向當然也沒什麽結果,祁衡照常蹤影全無。

兩日裏日子照常過着沒有一點變化,莊慧娘那裏穩得住,姜毓這裏自然更穩得住。

大家都知道,要論勝敗,勝敗不在那一日姜毓成功逼得莊慧娘放了葉芷柔,而是祁衡,看祁衡回來之後的反應才能定最後的勝敗。

後宅之争,有的争的是面子,有的争的是實權,掌家權姜毓一時是争不到手的,這一回争的還是那個面子。

葉芷柔的死活其實沒有多重要,就事論事,這後宅大院兒的,毒死了悶死了就說是病死的,把活兒做的漂亮點別留下把柄就算朱皇後也沒奈何。

倘若不是莊慧娘那日态度強硬不肯退步松口,姜毓也不會步步緊逼非跟她相争到底,說白了姜毓其實只是給要給自己争口氣。

事情很幼稚,幼稚得姜毓自己都不屑去想,但還是那句話,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

落日餘晖,第三日的傍晚姜毓正在在院子裏透氣,長貴飛奔來報,祁衡回來了。

姜毓眸底的光一亮,正是要去找他,轉身卻見那清俊颀長的身影邁進了院門。

“王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馬上就要虐渣結束了,就猜要虐哪個渣。妾室大亂鬥就要過去了,渣年糕要開始走寵文劇情了,渣年糕還是喜歡寫情情愛愛,你侬我侬,愛情糾葛那種言情部分,談戀愛才是文章的主旋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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