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楊莊

熏香淡淡的,帶着絲絲姜毓喜歡的甜香味道,輕煙盤旋而散,将銅鏡裏的人影都氤氲了。

姜毓還是低頭擺弄着手上的戒指,“莊姨娘可是王爺的心頭肉,輕易碰不得。嬷嬷這樣說,莫不是忘了之前的教訓。”

“奴婢也是真看不過了,這些話拼了性命也是要說的,哪怕王妃責罰奴婢。”劉嬷嬷道,“奴婢是老爺太太還有老太太選給王妃的陪嫁,縱使身在王府,也一輩子都是王妃的人,若見了有不利王妃的人,拼了命也是要替王妃鏟平的。”

姜毓套上一只白玉戒指,擡起手來往鏡中照這左右比劃,一雙玉手比手上玉戒更無暇。

“嬷嬷的忠心我心裏知道,可咱們既進了這祿王府,一輩子的榮辱就挂了王府裏,這行事也不能再憑自己的喜好,總要以整個王府為先。”

“王妃為王府着想不錯,可也不能忘了自己,王爺的妾室可以納無數個,王妃卻只有自己一個。若不提早打算起來,将來受苦的不僅是王妃,還有咱們公府裏的太太,太太可就王妃這麽一個女兒。”

現在看着,姜毓的婚事是張氏心裏永遠好不了的痛了,比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還讓張氏痛心疾首。張氏自己是續弦,自不想親生女兒也是續弦。

可姜毓不僅做了續弦,還是給祁衡這樣一個橫死了兩個王妃,還不知道哪天就被發配圈禁賜死的廢太子做第三個續弦。整個肅國公府百年傳家到現在也沒有結過這樣的親。也難怪當初老太太想直接勒死她。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母親縱然擔心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與王府內務更是鞭長莫及,這日子過成什麽樣,我終歸也還是要看我自己的。”

姜毓從鏡前放下手來,擡眼瞧了劉嬷嬷一眼,“你們自己也一樣,不是嗎?”

“話雖如此說,”劉嬷嬷瞧着鏡裏,眼裏也暈上了一層讓人瞧不清的迷霧,“可那青梧軒的要是個聽話的也就罷了,這回敢頂撞王妃還找王爺告狀,以後可不知道還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王妃不如趁着這次機會,好好将她收拾了。”

“正妃也好,妾室也好,都是王爺的女人,走了一個還會來另一個,我總歸是要習慣的。”

翠盈将一支珠釵別上姜毓的發髻,姜毓擡手攔了攔,換了一支流蘇步搖遞給翠盈。

“與其天天把心思都費在這些上面,我不如省點心,王爺要是不喜歡我,我不管趕走多少個女人王爺依舊不會喜歡我。”

劉嬷嬷的眼底有些悻悻,“王妃這樣寬厚仁慈,只怕會縱容了那些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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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毓笑了笑,眼裏卻沒什麽溫度,伸手對着鏡子扶了扶剛簪上的步搖,金色的流蘇微微晃動着,流光溢彩。

“寬厚仁慈可實不敢當,倘若真是犯在了我手上,我也是決不能輕饒的。”

……

一夜北風,滿地殘葉,仿佛一夜之間入了冬季,各個院子都燃起了炭,門上也挂上了厚厚的門簾遮擋寒風。

祁衡又是一走了無音訊,聽人說這回是領了皇命出的京城,再深的,姜毓不出王府打聽也是無從知曉了。

翠袖翻了皮毛襖子出來給姜毓套上,雪白的貂皮襖子是姜毓及笄那年老太太送的,姜毓因為喜歡穿得頻繁了些,到今年再拿出來穿難免看着就有些顯舊了。

翠袖在落地穿衣銅鏡前為姜毓整理着裙擺,一面道:“可惜王妃的嫁妝裏沒有什麽特別拔尖兒的皮子,否則今年年關前咱們還能趕着新做一件,倒時候出門也好,在府裏也好都能穿新皮襖了。”

翠盈聽着,難免跟着抱怨了句,“當時送去康樂伯府的嫁妝裏倒是有一塊上好的貂皮,一絲雜毛都沒有。可惜是白便宜了別人了。”

姜毓嫁進祿王府的嫁妝雖然也豐厚,可到底當初時間緊,根本來不及好好準備嫁妝,很多細枝末節的東西便顧不上了。

即使排場也很大,但到底不如姜毓白搭給姜容那些面面俱到。

“到了別人手裏的東西便別再惦記着了,凡事都講究一個緣分,東西跟誰有緣誰就拿到手。”

姜毓一點也後悔當初那些大方的手筆,就當是買自由的贖身錢了。

屋子裏暖融融的,劉嬷嬷在後頭桌上收拾着新從箱籠裏找出來的冬衣,遠遠聽着姜毓那裏說這些,不由放緩了手上的活計,搭腔道:“奴婢前兩日聽莊子裏來送賬本的人說,有個倒賣皮貨的商人在山上遭了禍,咱們莊子裏的獵戶救了他回來,看他着實可憐,莊子的主事便做主收了那些皮貨,倒是聽說有些好料子。”

“是嗎?”姜毓淡淡地應了一聲,對着鏡子左右看着身上的銀白皮襖,款式倒還尚可,近些年京裏也沒什麽新花樣出來,這上好的皮毛即使穿了三年,其實也還沒舊到哪裏去。

劉嬷嬷聽姜毓回了話,繼續道:“王妃自從嫁進王府,出門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上回出去還是勇毅侯府擺宴的時候,這一晃在府裏幾個月,不如趁現在天還沒到結冰的時候,去莊子上走走,挑兩塊皮貨來?”

姜毓從穿衣鏡裏看着劉嬷嬷的影子,她站在斜後面的桌子旁,鏡子裏只能照見她一個模糊的輪廓。

姜毓沒有回頭,只能看到鏡子裏的自己神色淡漠如霜,嗓音卻不相稱地聽起來愉悅,“嬷嬷說的倒是有趣兒,我的确在府裏待得憋悶,不知嬷嬷說的是咱們哪一處莊子?”

“不遠,”劉嬷嬷道,“就是咱們在城外的白柳莊。”

……

天灰蒙蒙的,進了冬日,天上的雲層總是厚重深沉。

姜毓準備了一日,第二日便收拾妥當去了莊子上。臨出門的時候,莊慧娘說是府中的規矩,也怕姜毓出門不便,将府中的府衛撥了一隊出來。

姜毓陪嫁的莊子有很多,當初雖說不要追回送去康樂伯府的嫁妝,可那一箱子地契莊園還是讓張氏追了回來,全數又到了姜毓的手裏。

張氏給姜毓攢的陪嫁,自然都是最好的,白柳莊就是離成最近的一個,收成好地段好,姜毓小時候也随着張氏去過幾回,莊子上的管事也大多認識。

“這兩條狐貍皮甚是不錯,乃是從北方深山所獵,只是到底獵手本事不夠,有些傷了皮毛,而且也小了些,給王妃做個手攏或是做頂帽子倒是剛剛正好。”

倉庫裏一堆皮貨鋪開來擺,管事捧了最好的一條遞到姜毓的跟前,其餘的皮子雖然多,也能往京城裏的鋪子賣個好價錢,但在姜毓這樣勳貴人家的眼裏,終究是差了些。

“也好。”

姜毓讓翠袖把東西收下,又挑了幾條準備回去送賞下人。倉庫裏常年不透風,總歸有些小味道。姜毓受不了,很快就轉身出了門。

管事姓柳,殷情跟在姜毓的身旁引着姜毓去前堂看茶,走了半路,終于是試探着開口道:“小的不中用,有一件小事要禀王妃,還請王妃聽後指點一二。”

姜毓沒有看他,只是爽快道:“你說。”

作者有話要說:祁衡:沒有我的第一天,想我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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