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惜
包廂裏依舊煙霧缭繞,一派紙醉金迷的靡靡光景。
蔣池州甫一落座,便有個學生打扮的美女貼了上去,輕車熟路地幫他點了支煙,用唇銜着湊到他眼前。
見此畫面,周圍數人頓時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在聲色浪久了,誰不知道老板蔣池州閱女無數,獨獨喜歡這種清純玉女的格調,每每下場子,總有些修行千年的老妖精特意為他洗盡鉛華,穿白棉裙,披長直發,硬生生裝出一副不谙人事的天真模樣。
有人樂意投其所好,蔣池州自然來者不拒。
按以往,他怎麽也該用點小手段,把美女撩撥得情潮泛濫才肯罷手,眼下卻只是規規矩矩地伸手抽出煙,在煙灰缸撚了兩下,竟是直接摁熄了。
“自己玩去吧。”他在美女手臂拍了兩下,身體徑直一躺,倚靠在沙發背,眼神游移,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阮軟身上。
小姑娘還是同一個姿勢,捧着iPad看得津津有味,雖說臉上的表情和方才別無二致,依舊是無波無瀾的冷淡表情,蔣池州卻看得津津有味,從她細細、一手即可圈住的腳踝,緩慢上移,落在緊張時微微抿起的唇線,眼神逐漸發燙。
那美女被拒絕了也不惱,眼珠子在蔣池州和阮軟之間轉了一圈,大概領悟了什麽,無聲哂笑,随即抽出襯衫下擺,在腰側打了個結,露出盈盈可握的細嫩腰肢。她像一條化形的蛇,被人看破原型後,無所謂地把尾巴一擺,轉眼又纏上了別的人。
有眼尖的,瞧出了蔣池州的不對勁,調笑道:“州哥,你該不會……對我們嫂子有點別的什麽意思吧?”
蔣池州扭頭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嗤地一聲笑起來:“怎麽?看幾眼也不成?”
成不成,也不是他能說了算啊。那人臉登時皺成苦瓜狀,雖說顧星源向來沒把阮軟當做女朋友,可兩家的關系在明面上擺着,鬧得再不好看總不能撕破臉面。再者,當初他們幾個對着阮軟囔囔嫂子時,也沒見顧星源反對,誰知道顧星源對她是真是假,是哪種感情,玩笑能開不能開。
蔣池州自個兒點了支煙,叼着笑道:“行了,別一副憂心忡忡的喪氣臉,我就看看,哥們兒的女人我還能碰不成。”
那人心想:這可說不定,誰不知道你蔣池州萬花叢中過,什麽莺莺燕燕沒見過,身邊的女人三天兩頭玩膩了就換,電影學院的誰誰誰前些日子不還因為你差點鬧自殺嗎。
又扭頭看了看沉浸在圍棋世界的阮軟,暗自嘆了口氣:這小嫂子也真是,蔣池州那點風流愛好人盡皆知,她偏趕着在他眼前穿什麽學生制服,簡直是把自己往火坑裏送。
阮軟不清楚自己已經成為別人案上的魚肉,看完比賽,又見顧星源故意當着她的面和別人卿卿我我,心裏一窒,表情難掩失落,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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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秒,蔣池州也起身了。
小姑娘走路慢悠悠的,沒幾下就看到了她的身影,蔣池州舌尖頂了頂腮幫,挂着笑,晃晃蕩蕩地尾随在後頭,活像是誘拐女孩的猥瑣大叔。
阮軟循着地标左拐右拐,垂着頭,辨別洗手間的方向,那低頭斂目的乖巧模樣,說她像誤入狼群的小白羊還真沒說錯。
前方侍者端着酒水走近,看到緊跟在女孩背後的蔣池州,微微一驚,随即見老板眼睛眯起,心底霎時了悟,業務娴熟地把自己拌了個原地踉跄,同時将身邊的阮軟往蔣池州懷裏一撞。
“抱歉,抱歉!”侍者不愧是聲色的優秀員工,演技說飙就飙,将唯唯諾諾演得淋漓盡致。
“沒事。”阮軟還沒從當前的情況中反應過來,下意識安撫道。
蔣池州眉一挑,冷着臉色:“怎麽幹活的,待會兒自己去找領班扣獎金。”
這時阮軟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了,方才蔣池州為了護住她,伸手一攬,手掌恰巧扣住了她胸前的那團柔軟。
阮軟臉頰迅速爆紅,不消一刻,紅暈便鋪天蓋地蔓延到耳廓,她從蔣池州懷裏掙紮脫身,不敢擡頭,盡量用淡定語氣道:“沒、沒事。”
蔣池州插着兜,目光遠送她倉皇離開,惡趣味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回到包間,他慢悠悠地點了支煙,深吸一口,才開口問之前那人:“剛才那個……呵,你嫂子叫什麽名字?”
那人眼神複雜地瞥了他一眼:“叫阮、軟。怎麽了?诶州哥,不是我說,你現在的表情看上去實在有點猥瑣……”
“去你的。”蔣池州笑罵了句。
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手指神經質地抽搐兩下,方才的觸感如同拓印一般留在掌心,蔣池州緊了緊手心,嘴角一點點勾起。
阮軟。
還真他媽挺軟的。
那晚從聲色回家,已經過了淩晨,期間家人來了無數通電話,阮軟對外的說辭一概是顧星源為了讓她盡早适應國內生活,陪着她把B市逛了一圈。
誰知最後還是出了點意外,一整晚窩在顧星源懷裏沒動彈過的女郎竟然還有個大學生男朋友,酒熱正酣,年輕人氣勢沖沖地闖了進來,不由分說就想把女郎帶走,顧星源原本不至于為了個小玩物動怒,哪料到那年輕人打架就跟不要命似的,混戰中顧星源手腕上那塊戴了好些年的手表被暴力砸裂,他垂眸看了那道裂縫幾秒,随即默不作聲,直接抄起桌面的酒瓶往年輕人的腦袋砸去。
眉眼狠厲,目露殺氣。
在場四五個男人都沒能攔下他。
阮軟捂着流血的手臂,見他遇佛殺佛遇神殺神,為了塊廉價的手表,幾近癫狂。
之後到警局做完筆錄,顧媽媽收到消息前來領人,剛下車就看到小姑娘安安靜靜地等在警局門口,白裙子被血染紅了一片,當即勃然大怒,不顧阮軟祈求的眼神,沖上來就甩了顧星源一巴掌。
“你打架我管不着你,可你現在膽子大發了,居然還敢帶上軟軟?沒看到她受傷了嗎?啊?!”
顧星源本就心情惡劣,不由分說挨了親媽一巴掌,火氣也立馬拱了上來:“我讓她跟着我了嗎?那是她自己犯賤,怨不着別人!”
旁邊幾人臉色都有些尴尬,恨不得立刻消失在這裏,只有蔣池州,那雙向來含笑的眼眸,朝阮軟投去一瞥。
意外的是,小姑娘竟沒有哭,但眉眼卻不可避免地挎了下去,皮膚剎那間失去了血色,蒼白得幾近病态。
不知怎麽地,他忽然想起幾小時前,小姑娘坐在聲色包廂角落裏,看視頻時眼底閃着光的模樣。
熠熠生輝,天真爛漫。
只可惜這樣的笑容竟不長久,沒人珍惜。
想想都覺得可惜。
他自個兒瞎琢磨了十幾秒,忽地嗤笑,心想自己莫不是吃飽了閑着麽,淨操心些有的沒的,小妹妹又不是他的妞,替別人可惜個什麽勁兒。
在警局門口也不好鬧得太難看,蔣池州尋了個借口率先離開,車子駛走時,他複又擡眸瞥了眼阮軟的所在。
恰好此時阮軟偏過頭,微仰着頭,唇線緊抿,那雙澄澈的眼睛睜得格外的大,一眨不眨地望着天,像是要将眼中的可疑液體憋回去。
說不上緣由,蔣池州心裏倏然劃過一個念頭——要是她肯沖我笑一笑,別說星星月亮,我連命都可以給她。
然而這念頭只存在短短的一瞬,下一秒,阮軟嘴角勉強地上揚,對滿臉憤憤的顧星源笑了一下,說道:“我沒事……”
蔣池州猛地踩下油門。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