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的婚禮(一)

張其稚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和鄭佑去國外看看。光靠他自己攢下來的錢肯定不夠,他想着是不是要去找張文昊。大學離家不到一個鐘頭路程。張其稚猶豫要不要叫鄭佑陪他回去。他後來還是自己開車回去了。出國辦手續還需要家裏的很多材料,不管怎麽樣還是要讓張文昊和葉細細知道。他想葉細細反正想着讓他滾遠點。

那天張其稚開門進屋,客廳露臺門沒有關,有冷風吹過來。張其稚拎着挎包,踢踏着拖鞋先進了趟自己的房間。他出來倒水,給張文昊打了個電話。

鐘意被抓後,葉細細曾經打電話給他道過歉。但張其稚沒什麽表示,也沒軟下來回家過。他看着客廳都有一種古怪的陌生感。

張文昊在電話那頭說他很快到家了,現在堵在路上。張其稚敷衍地應了聲。太冷了,還未完全開春,出門的時候,也沒有人關上露臺的門。張其稚走過去,葉細細放着的蘭花盆栽旁邊,陳以童安靜地坐在靠椅上,看着窗外樹枝上一只被挂住的紅色氣球。

陳以童穿着件羽絨背心,乖乖并腿坐着。張其稚放下了手裏的水,輕輕地叫了聲:“陳以童?”

陳以童轉頭,看到他的時候,眼神愣愣的。張其稚走過去,蹲下來說:“太冷了,你坐這裏幹嘛?”

陳以童只是看着他,好像是碰到了一個十分艱難的問題,實在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張其稚伸手揩了揩陳以童的臉頰,冰涼的。他問:“進去坐好嗎?”

陳以童看着他,點了點頭。

張其稚給陳以童換了件棉服。他關上露臺的門,打開了電視機。陳以童靠在他邊上捧着熱水,面無表情地盯着電視屏幕。張其稚問陳以童:“怎麽沒在長島畫室?”

陳以童看着他搖了搖頭,過了會,才低聲說:“畫不出來了。”語氣就像在描述中午吃了什麽味道的套餐飯一樣,又重複了一遍:“什麽都畫不出來了。”

張其稚剛想說什麽,陳以童忽然歪了歪頭,問張其稚:“是因為陳以童很傻,所以張其稚不要我了?”

張其稚愣住了,陳以童的眼睛裏是瞬間溢滿了水汽。

房門開了一下,葉細細和張文昊一起進了屋。葉細細打包了幾個熟菜回來,她和張其稚碰到了一下眼神,兩個人都迅速撤開了頭。張文昊叫着:“正好,最近書房的電腦出故障了,張其稚你過來看看。”

張其稚哦了聲,要站起身的時候被陳以童死死拽住了。客廳裏的幾個人都停了下來。葉細細轉過了身,把熟菜倒進餐盤裏。陳以童抱着張其稚的手臂不肯放。張文昊說:“先看電視吧,電腦先不管它了。”

張其稚又坐回了沙發上。

那天晚上,陳以童就像張其稚的挂件,挂在張其稚身上。葉細細有點無奈地說:“陳以童,先去洗澡,晚點張其稚有事要和老爸說。”

陳以童貼着張其稚,一動不動。張其稚捏了捏陳以童的手,說:“待會我過來陪你看紀錄片好不好?”

陳以童思索了會,起身走了。

張其稚和張文昊大概說了自己的打算。葉細細給陳以童拿好換洗衣服,也過來坐下和他們商量。陳以童在浴室裏打了兩聲噴嚏,葉細細嘟囔說:“肯定是感冒了,每天坐露臺上吹風,不感冒才怪。”

陳以童又打了聲噴嚏,然後拍拍自己的胸脯說:“身體健康。”

他洗得很快,洗完穿着珊瑚絨的嬰兒藍睡衣套裝走出來。高高大大的一片藍色。他往客廳裏看了眼,張其稚還在,然後閃身進了自己房間。葉細細走進屋給他打開紀錄片,又走出來。

她坐回位置上,深吸了口氣,和張其稚說:“要不要在家裏住一晚上?明天我再和你談談。”

葉細細約張其稚到家附近的咖啡館。葉細細抓着咖啡杯,看起來很局促。張其稚早上起床,在家洗了個頭,沒完全吹幹,劉海濕漉漉地挂下來。葉細細老毛病犯了,拿手揩了揩張其稚的劉海說:“怎麽不吹幹啊。”

她做完這個動作又發現自己過分親昵了,有點尴尬地把手垂下來,縮回了咖啡杯後邊。

已經有段時間沒見。張其稚因為要做模特,刻意保持着身材,也會注意護膚什麽的,整個人看起來越發周正。他們長久沉默着,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葉細細最後說:“我想我要當面和你說聲對不起的。”葉細細始終垂着頭,一點也不像個職場女強人的樣子了。張其稚看着她,也沒說什麽。

葉細細繼續說:“你昨晚回來說想出國念書,我挺高興的。不是因為想你離得遠一點啊,就,你自己想換個更好的環境,我和張文昊肯定支持的。”她反複捏着自己的手,喝一口咖啡,又握着手柄不放。

張其稚說:“你有什麽想說的,就說。”

葉細細又猶豫了片刻,說:“其實是有件事,想你出國前幫我一下。我知道自己真是過分,還想着你能幫我。但不是你的話,可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葉細細的眼淚忽然順着臉頰流下來了。她說:“陳以童已經快半年沒去長島畫室了。”

張其稚詫異地擡頭。葉細細苦笑道:“對,已經很久不畫畫了。他就坐在家裏的露臺上,一句話也不說。我問他想去畫室畫畫嘛?他就搖搖頭。他已經不敢再坐到畫架旁邊了。那天,我去他房間裏找不到他,發現他躺在你房間的衣櫃裏睡着了。”

張其稚伸手抓住了手頭的咖啡杯。葉細細繼續說着:“他放不掉你。像個執念一樣。我知道你最近過得還不錯,張文昊和我提起過,我很高興。我和陳以童都不應該再打攪你。”

咖啡館的門上有風鈴,有人撞進來,有人走出去。葉細細紅着眼睛問張其稚:“你能不能,替我演一場戲,讓陳以童知道你結婚了。結婚他懂的,他知道結了婚就是你在愛着別人了。”

葉細細又低下頭哭起來。

張其稚一開始真的很讨厭葉細細。他不喜歡一個說話聲音那麽大,什麽事都要張羅的女人。他覺得自己的親生媽媽一定溫柔又有禮貌。張文昊的品味真的在變差。但是相處久了,他發現葉細細其實是十分細膩又體貼的人。她不會矯揉造作的非要成為他的媽媽,她認真合格地扮演一個年長女性的角色,為張其稚的成長提供适時的幫助。

初中結束前,張其稚在某天的晚餐桌上,揉了揉鼻子,叫道:“老媽,給我也盛一碗湯。”

葉細細眼睛彎彎地笑起來,接過了張其稚的碗。

張其稚之前會覺得自己很幸運,他失去過媽媽,後來又有了,等于像沒失去過一樣。

葉細細又重複了一遍:“只是演給他看。他就會放下了。以後不會再打攪你了。”

晚上,張其稚去了鄭佑那裏。鄭佑還沒回家。張其稚從冰箱裏拿了一盒水果,坐在餐廳吧臺上吃了點。他忘記開客廳的燈,鄭佑進門的時候看到他吓了一跳。

鄭佑和一起拍攝的人出去喝了會酒,身上都是酒氣。他貼着張其稚坐下,咬掉了張其稚手裏半顆草莓。鄭佑問張其稚:“你心情不好啊?有什麽事,說出來讓哥哥為你排憂解難。”

張其稚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想演這一出戲,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走得更心無挂礙一點。

他支着頭,想了會,忽然說:“我最近可能要結個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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