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的望了你一個晚上,你是真沒看見,還是裝看不見”
沐焱豈會聽不出蒹葭酸溜溜的調侃,不知該作何回答,于是起身舉起杯盞,轉而對靜默的六爺說道:“多謝六爺款待”直接忽略了霍小雪的炙熱目光。霍小雪不知蒹葭與他說了什麽,只看他們靠的那樣近,而他又始終不看自己,嘴巴一撅,有些不開心。
六爺只端起杯盞,做了回應,卻是連身子都未曾站。
蒹葭蹙眉看向六爺,挑釁道:“邪影山莊就是這麽待客的?堂堂嫡皇子敬酒,你就這麽敷衍了事?”一路上早對他看不慣,如今總算找了個由頭難為他。
誰知六爺直視蒹葭,竟如此回道:“抱歉,我從不知道什麽待客之道,也從不講究這些規矩。如果你介意,不如有勞你替我照應着,順便也教教我,你們狼族是如何待客的。”
蒹葭頓時語塞,卻又不肯服輸,思及霍小雪對沐焱的态度,以及六爺的一路冷臉,心裏不悅之情更甚,随即唇角微微一扯,不理會一旁的沐焱,起身端起杯盞走上前去,駐足于六爺面前,直視他的雙眸,說道:“好,那我就親自教教你,你可要好好學着。”
沐焱蹙眉看着蒹葭明裏是在挑釁六爺,暗裏卻是在挑釁自己一般,靜靜坐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蒹葭微微擡首,對六爺說道:“我既是客,前來敬酒,你作為主人,就該以禮還禮,所以,你得先站起來,走出你的位置。”
六爺自然是看出了她與沐焱以及霍小雪三人的席間互動,心裏知曉她是在有意為難,或者說,是借機牽連。可他六爺何曾懼女子挑釁,端起杯盞,倒滿了酒,跨步走到蒹葭面前,看她到底能如何。
蒹葭沒想到他居然真的順着自己的話來做,反倒一愣:“你……”他不是一直都不為所動,特立獨行的嗎,怎麽會這麽聽話,當真起身而出。
六爺見她錯愕,反問道:“接下來呢,你喝多少,我喝多少,還是就這麽站着,你站多久,我就站多久?”
蒹葭忍不住瞪了眼六爺,仰頭喝了杯中酒,然後不知道在與誰賭氣,徑自回了座位。
六爺也仰頭一飲而盡,重新回了主座。無視蒹葭對沐焱說道:“六爺府邸從未曾待過客,招待不周在所難免。嫡皇子若有什麽需要,盡管差遣管家去做便是。”不管怎麽說,他終究是莊主要保護的人,他雖不知其中道理,但是也明白不可輕怠。蒹葭的話倒是提醒了自己這一點。
沐焱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頭。只是看向一旁悶悶喝酒的蒹葭,再次眉頭緊蹙。她何以這樣反常,是因為自己嗎,還是因為……六爺?
霍小雪見沐焱總也不關注自己,于是靈機一動,命人取來自己的玉簫,翩然來到場下,立足于沐焱最近的位置,為衆人吹奏助興,六爺見了倒也沒說什麽。
一曲悠揚的簫聲,時而歡快時而頓挫,竟是吹出了一段故事一般,令聞者心緒随之起伏。女子一旦動了真心,都想使出渾身解數吸引對方視線,那份毫不遮掩的愛意,擡眸回轉間揮灑的淋漓盡致。
蒹葭看着這樣的霍小雪,心裏百味陳雜。再看一旁的沐焱,只悶聲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
霍小雪疑惑看向二人,先是沐焱凝視敬酒的蒹葭,再是蒹葭凝視喝悶酒的沐焱,他們到底是什麽關系,何以如此來回,想着便端起自己的杯盞,欲向蒹葭而去。
六爺微微皺眉看了眼霍小雪,對沐焱及衆人說道:“時候也不早了,今日就散了吧”
霍小雪見衆人聞言皆已起身,心知勉強不過,頓足在原地,只暗自狠狠瞪了眼蒹葭。
☆、禁地無路可回頭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蒹葭暮然回首,正對上霍小雪暗瞪的目光,突然笑了,帶有些醉意,不知在說與她聽還是在自言自語:“不管你做什麽,都沒用的……”
蒹葭記得,沐焱曾跟自己說過,他的嫡皇妃早已經是定好了的。
然而這話,在霍小雪聽來,卻是另一番意圖。霍小雪美目圓瞪,沖她怒言道:“你算誰啊,我做什麽關你何事,你管得着嗎”
六爺本想着早一點結束,免去這些無聊的紛争,還是躲不過兩個女人無謂的争論。看了眼因他而起的沐焱,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自便。”感情的事情他不曾經歷,別人的感情他更不關心,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而他,遠離便是。
蒹葭看了眼遠離是非之地的六爺,心道還真是睿智,這種情境誰想要焦灼,于是冷冷回道:“确實不關我的事”說罷輕輕推開沐焱,也徑自走了出去。
沐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對卓雲說:“你跟着她,确保她安全回去。”
卓雲點了點頭,攙扶着有些醉意的桑爺跟着一道離開了。
沐焱轉而對霍小雪說道: “我有話對你說!”
霍小雪這才露出笑顏,遣散了其他人,然後調皮的看向他,道:“生氣啦?”
沐焱皺眉,沉思片刻後說道:“邪影山莊此次能夠出手相助,我很感激。但是小雪,蒹葭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請你不要為難她。”
小雪微微仰起頭,負手于身後,凝視他的雙眼,反問道:“僅僅是朋友?”
沐焱有些無奈的看向眼前嬌俏的小妹妹,心知若不給她一個回答,接下來還不知有怎樣的糾葛。于是點了點頭,回道: “是的,她是我很重要的一位朋友”
小雪眼睛骨碌轉了一圈,然後面露調皮之色說道:“如果只是朋友,那我就不為難她。”
随即勇敢的凝視他的雙眸,表白道:“沐哥哥,我喜歡你,我不想看到你對其他女孩子好。只要你們不是那種關系,別說為難了,沐哥哥一句話,我把她供成老佛爺都成!”
沐焱本不想傷害她,可若非如此,只會令她錯付更多,于是回道:“小雪,我已經有心儀的人了。”
小雪遭到這樣的拒絕,心裏是難過的。但轉瞬一想,男未婚女未嫁,怎麽說,她也是有機會的:“我不管,你已經在我心裏了。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我不會輕易放棄的!”說罷嘟着嘴巴,轉身離開。
霍小雪難過的踱步到後花園,微風吹動她的發,迷亂了她的眼。她微紅着眼眶,蹲下身子,将自己和落寞一并隐匿于花海。霍小雪從小在山莊長大,因為六爺的關系,有了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曾有不少男子觊觎她身旁的這個位子,可是她一個也看不上。如今沐焱毫無預兆出現在自己的世界,只稍一眼,便确信這正是自己所等的人。
只是……我本将心向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
霍小雪看着腳邊落在泥土上的花瓣,還沒有綻放就枯萎,那是怎樣的傷悲,心道:我絕不能如這花一樣,默默濺落在這肮髒泥土上,無人欣賞。
想到沐焱說起,他和蒹葭只是朋友的話。正所謂投其所好,如果和蒹葭先打好關系,是不是也就跟他更親近了?他說他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子,那麽蒹葭是否也知道她?只是晚上蒹葭負起而走,不知會不會因此而介懷?不管了,大不了我親自委身賠罪好了。霍小雪豁然起身,仿似找到了方向,也不思及已入夜,轉身往蒹葭住所走去。
本是輕快的步伐,遠遠卻看到沐焱的身影,霍小雪翩然一個轉身,躲到了亭廊圓柱後。
月已上樹梢,将沐焱的影子拉的老長。他雙手撐在面前的欄杆上,愣愣的看着尾指上的一枚玉戒,不知在想些什麽。這枚玉戒正是當初為蒹葭戴上的那個信物。他還記得蒹葭來找自己解開誤會的那個晚上,她離開的時候,将它靜靜的留下。如今雖已經物歸原主,可是有些事情,似乎已經漸漸回不去。
沐焱回身看了眼身後緊閉的閨房,燈已經熄滅,她應該已經睡着了吧。明明只有一門之隔,卻遙遠的仿似隔着天際。沐焱暗暗嘆了一口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自己會無端的想起她……
沐焱慢慢的轉身看向夜空的月,眼眸在月光的照耀下,有說不出的憂傷,卻又有說不出的柔情,即便霍小雪離的很遠,也看的分明。
粉拳緊攥,一顆芳心,宕到谷底。
次日一早,丫鬟來報,說蒹葭不見了。六爺派人同沐焱等人一直找到晌午,也未尋到。
六爺皺眉對沐焱說道:“實在抱歉,沒想到居然在我的府裏出了這樣的事。”
桑爺看了眼沐焱鐵青的臉,轉而說道:“我們初來乍到,對貴莊并不熟悉,蒹葭不是一個魯莽的人,絕不會不辭而別做讓大家這麽憂心的事。恐怕是……”
六爺豈會不知他的言外之意,側身問管家道:“小姐回來沒有?”六爺不願猜是霍小雪所為,但是除了她又有誰膽敢從他六爺府邸将人擄走!加之她一早也不知所蹤,豈能不讓人生疑。
管家有些為難的看了眼六爺,暗嘆一口氣,道:“剛剛已經回府,這會應該是回房了。”
六爺陰冷着臉對管家道:“直接綁了,送到我書房去!”管家一怔,知道六爺是真的生氣了,不敢忤逆,只點頭應允。
六爺對沐焱說道:“你放心,我既接你們前來,自然會護你們周全。”猶豫了一下,接着說道:“請嫡皇子移步去我書房,且看她怎麽說吧。”
書房裏,霍小雪果然被綁了手腳,正在地上掙紮着怒喝管家:“快點放開我!”
六爺給了管家一個眼神,讓他先出去。管家點頭應允,臨別前還暗自擔心的看了眼霍小雪。
霍小雪見到六爺和沐焱等人,眼神閃爍,卻不肯輕易服輸,說道:“哥,到底誰才是你親妹妹,你難道要幫着外人一起欺負我嗎?”
六爺皺眉冷喝道:“嫡皇子等人是我們邪影山莊的貴客,豈由得你無理。還不快說,你把她帶到哪裏去了。”
霍小雪冷哼一聲,将頭撇向了別處,不肯回應。
如今看來,卻是她所為無疑了。沐焱上前一步,壓抑着心底的怒火,說道:“是我辜負了你的好意,這本就與旁人無關。你若心裏當真不痛快,也該沖着我來,何苦為難于她?”
霍小雪這才擡起頭看向他,說道:“沐哥哥,我對你一片真心,你卻騙我說你們只是朋友。若當真只是朋友,你用得着這麽緊張嗎?”
沐焱心裏覺得她不可理喻,無奈六爺是她的哥哥,這才耐下性子回道:“我們此次來邪影山莊,只是暫時逗留,不日就要離開,你真的無需錯付情誼。我言盡于此,還望你能想明白,告訴我們蒹葭此刻身在何處。”
霍小雪看他緊張的樣子,心裏更是嫉妒非常,昂首道:“我就是不說!”
六爺出手攔住了欲發作的沐焱,對霍小雪冷言道:“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狼族的郡主。莊主若是知道你擅作主張,擄走了狼族郡主,一旦出了什麽差池怪罪下來,你知道你、我還有這整個六爺府邸上下百號人,會是什麽下場?”
霍小雪瞬間面無血色,六爺只喚沐焱為嫡皇子,從不曾喊過蒹葭郡主……
六爺見她神情,心下一緊,冷冷問道:“你該不會是……已經殺了她吧?”
沐焱突然心跳漏了兩拍,也緊張的凝望向霍小雪。
霍小雪臉色蒼白的搖了搖頭,還未等衆人松下一口氣,她怯懦的擡頭看向六爺,聲音顫抖的說道:“哥……我把她扔到禁地去了……”
六爺聞言,竟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沐焱見六爺神情,和霍小雪慘白的面容,皺眉說道:“本不該擅入貴莊禁地,但事已至此,還請六爺帶路。”
六爺狠狠的瞪了一眼蜷縮着不敢再說話的霍小雪,沉聲對沐焱說道:“這禁地,乃是我邪影山莊有進無出的所在,恐怕……”
桑爺全程默默不語,卓雲不安的低聲對他說道:“看來這次,我們是真的遇到麻煩了。”
桑爺面色嚴峻的點了點頭。
沐焱不容拒絕的目視六爺,再次說道:“請六爺為我們帶路!”
四人同坐上一輛馬車,全程無話。馬不停蹄走了約一個時辰,才停在一處山峰下。六爺領着三人下馬走上一條崎岖小道,這條路似乎少有人走,周圍雜草叢生。六爺看着前面那些折斷的枝葉,面色更加難看。
很快,衆人便在斷崖前停下,對面便是禁地。通往禁地的天梯早已被斬斷,根本無法過去。
沐焱環視了一眼四周,問道:“距離這麽遠,她怎麽過得去?”
六爺皺眉指了指身後一個隐蔽的洞穴,說道:“這裏面有一個大型的□□,可以将人直接射擊過去,只是忘憂峰高聳入雲,底端沒入海底,天梯又早已被斬斷……無路可回”
沐焱漠然轉身進了身後的洞穴,将六爺口中所說的□□推了出來,六爺皺眉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沐焱看了看這個大型的□□,設計極其繁雜,不過原理倒是與一般的□□別無二致,只稍稍看了幾眼,已心下了然,淡淡回道:“我要過去!”
桑爺和卓雲大驚,慌忙上前阻止,異口同聲的回道:“萬萬不可!”
桑爺皺眉擔憂的說道:“嫡皇子切不可感情用事,你身系皇朝未來,不能有任何閃失!”
卓雲站在□□前,用手按下,說道:“正是!”
沐焱遠遠的看着懸崖對面隐隐約約的淡藍色一點,在蔥翠的綠林間雖不顯眼,卻足以讓他目不轉睛。語氣篤定的說道:“我已經決定了,你們讓開。”
桑爺立刻跪倒,他許久未曾行過這樣的大禮,他們之間本無需如此,然而此時此刻,他不能放任他一意孤行,匍匐在地:“嫡皇子!三思啊!”
卓雲也跟着一同跪下,說道:“若嫡皇子執意如此,那就讓卓雲替你走這一趟吧!”
六爺眉頭緊鎖,道:“禁地是沒有生路可出的,你們即便都去了又能如何?”
沐焱沉默了,但是要他眼睜睜看着蒹葭獨自在那裏,他是萬萬做不到的。他腦海裏再次浮現出她在馬車裏緊張到淚流滿面的樣子,暗暗握緊了拳頭。
随即用衆人來不及反映的速度,躍于□□之上,決然将匕首揮置于腳下弦扣。桑爺大喚一聲:“不要!”卓雲慌忙起身想要阻止。
然而哪裏還能來得及,沐焱的身子如離弦的箭,瞬間消失。
卓雲歇斯底裏喚着沐焱的名字,桑爺則徹底呆愣住,随即大怒上前,用手拽住六爺衣領,大吼道:“霍小雪居然從你眼皮底下把人擄進禁地,你六爺的好本事,都是唱出來的嗎!”六爺沉默着,竟無一絲抵擋反抗。
此□□乃莊內最富盛名的巧匠所置,如今被毀斷弦扣,恐很難短時間內修複。
桑爺用力将他推到一邊,冰冷的說道:“若他們當真回不來,我看你拿什麽交代!”
卓雲見桑爺轉身就走,慌忙喊住他:“嫡皇子還在這,我們去哪裏?”
桑爺頭也不回的說道:“當然是回去想辦法,在這裏發呆有個屁用!”
卓雲如今也失了主意,只能在精神上依靠桑爺,于是也轉身跟着他離開。
只剩六爺獨自一人,凝視遠方,久久駐足……
☆、禁地生死情兩說
無數人沉醉于此生契闊,與子成說。然真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有幾個……
沐焱扶起蒹葭的身子,輕喚道:“蒹葭,醒醒!”
蒹葭朦胧睜開雙眼,看到沐焱後眉頭微皺,捂住有些昏眩的額頭,看了眼四周,疑惑問道:“我們這是在哪?”她記得昨夜已經熟睡,迷迷糊糊覺得有人進來,剛欲睜眼,就被人用錦帕捂了鼻息,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沐焱見她醒了,扶她站起身子。不遠處是萬丈深淵,身後則是一道禁閉的石門,回道:“這是邪影山莊的禁地”
蒹葭走進石門,看了眼沐焱,不解的問道:“我們怎麽會在這裏?”
沐焱暗自嘆了一口氣:“是霍小雪……”
蒹葭看了眼距離對岸的距離,根本非人力能來去。霍小雪對自己有偏見她能夠理解,可是怎麽會讓沐焱也身處險境。擡眸看他,問道:“你……自己過來的?”
沐焱面色微恙,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們得先想個法子進去。不然等到入夜,溫度劇減,我們或會被凍死在這裏。”
蒹葭看了眼不遠處的石門,點了點頭。
兩人走近一看,只見石門兩旁草書道: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筆鋒蒼勁有力,竟是刀鋒硬生生刻上去的。
蒹葭沒有念過書,問道:“上面寫的什麽意思?”
沐焱解釋道:“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出自《五蠹》,是說文人只知道動嘴皮子指手劃腳,俠士則多閑來無事擾亂秩序,都對國家的安定團結沒有實際用處,是法家站在統治者立場上說的話。
蒹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後疑惑的指向旁邊問道:“這又是什麽?”
沐焱皺眉看向崖壁上揮劍砍上去的另外兩句話:我欲問鼎天下,試問誰與争鋒!對蒹葭說道:“這兩句話是說,我要做這天下的霸主,有誰能阻擋得了。”
蒹葭見他眉頭緊蹙,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沐焱回道:“前者雖立于統治者立場,但更多是抒發不滿,憂國憂民的感慨。而後者則鋒芒畢露,有一統天下的野心。不管是劍鋒還是語境,都不似同一人所為。”
見蒹葭一臉迷茫,淡淡一笑說道:“不管寫的是什麽,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我們得想法子進去,先找到避身之所。”
由于石門多年未開,已經斑駁布滿青苔,透過縫隙,見裏面居然有光,兩人對視一眼。沐焱讓蒹葭後退,自己則發力妄圖從外将它打開。
蒹葭見他試了幾次都是徒勞,說道:“既然是禁地,必然是有機關的”然後順着牆壁察看,果真讓她瞧見,有一處,竟然沒有長青苔,剛欲伸手,被沐焱提前一步,道:“讓我來!”
雖然他們的處境根本無所謂誰先面臨危險,但蒹葭依舊心裏一股暖流。
石門應聲而開,面前居然是一間寬闊的廳堂,桌椅板凳一應俱全。廳堂後面緊鄰一間內室,內室也與一般房間毫無二致,只是床單被褥因為時日久長,有一股刺鼻的黴味。剛剛透出的亮光,正是這兩間屋子頂部懸着的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兩人面面相觑,這就是邪影山莊不可擅入的禁地?
他們猜想一定還有什麽機關通往更深處,或許能尋到另一條出路也未可知,可找了半天,也無所獲。
夜幕很快降臨,晚風如狼哭泣般在門外嘶吼,蒹葭有些冷,說道:“要不我們把石門關上吧”
沐焱點了點頭,起身走到洞口,在內壁上找到和外面形狀一樣鑲嵌而進的石頭,随即掌心一轉,石門果真再次關起,夜明珠發揮了它最大的功用,照的屋內一片光明。随着石門關閉,內室哄然一聲巨響,兩人對視一眼起身入內一看,卻未看出什麽不同。
沐焱将蒹葭護在身後,然後抓住床柱子,用力一拽,床倒了露出隐藏在後面的一個巨大山洞。只是裏面漆黑一片,蒹葭指了指頂上的夜明珠,沐焱點了點頭,然後身子一躍,将夜明珠取下,兩人小心翼翼向山洞深處走去。
山洞裏的路倒還好走,只是地上黏答答的看不明白是些什麽,洞壁上卻很光滑。又走了一會,居然出現一副白骨,蒹葭有些害怕,沐焱一只手掌托着夜明珠,另一只手臂伸到她面前:“你拽着我,跟緊了!”
蒹葭點了點頭,兩只手抓住他的胳膊,二人繼續往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他們面前出現一個三岔路,沐焱有些猶豫,蒹葭指了指最左邊的一個說道:“我們就走最靠邊的,這樣回來的時候不容易迷路!”
沐焱點了點頭,剛要邁步子,蒹葭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在石壁上畫了個箭頭。另一只手則繼續抓住他的手臂。沐焱對她一笑:“你害怕嗎?”
蒹葭微微仰頭看着他回道:“我有什麽怕的,倒是你,貴為嫡皇子,要是跟我一起困在這裏出不去,你可就虧大了!”
沐焱對着她一笑,蒹葭從未見過他如此溫暖和煦的笑,一時間心裏咯噔一下,撇開眼說了句:“你笑什麽”
沐焱也不知道,就是心裏覺得暖暖的。他當然不想被困在這裏,可和她一起就覺得即便深處絕境,也能夠絕處逢生似的:“你不怕就好!”
此刻外面已經漸漸夜深,而此情此景,晝夜對他們來說,已失了意義。
再往前又有一個五道分岔口,他們依舊靠最左邊的路在走,只是路上遇見的白骨,越來越多,蒹葭拽着他的手臂也越來越緊。
又走了一段,他們居然進了一個環形分岔口,前後左右都是路,兩人面面相觑,照這樣的形勢下去,恐怕很快他們就會迷路。蒹葭指了指其中一條,沐焱點了點頭。
蒹葭繼續在入口處劃上箭頭。
好像每一條路都是一樣的,但是又都是不曾做過記號的,蒹葭有些累了:“不知道還有多遠”
沐焱心裏也沒底:“我們已經走了……”沐焱回過身子一看,整個人都怔住了。
蒹葭順着他的眼神一看,也呆住了。他們此刻走的這條路上,分明沒有岔道,而再回首,身後卻全部都是,放眼望去,竟有十數條之多。
蒹葭趕緊找自己做記號的口子,居然消失不見了。
“難道這才是六爺口中說的,沒有生路可以回頭?”沐焱眉頭緊鎖。
蒹葭看了眼沐焱,說道:“看來我們只能繼續往前了。”
沐焱點了點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或許他們真的走不出去了。
沐焱突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轉身繼續往前。蒹葭一愣,看了眼握住她纖纖玉指的手,感受到來自于他掌心的力量,嘴角微微扯出一個弧度,邊跟着他往前,邊在他身後說道:“喂,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沐焱握住她掌心的手緊了緊,沒有回頭的問:“那你是希望我說是,還是不是呢?”
蒹葭的腦海裏浮現出過往的一幕幕,然後無比認真的站定了腳步,沐焱感受到了她的駐足,疑惑的回過頭來望向她:“怎麽了?”
蒹葭不再閃躲,凝視他的雙眸,回道:“我希望你說……是!”
沐焱心裏一動,手臂微微用力,将蒹葭拉進懷裏,用行動告訴了她,她想要的回答。
蒹葭怔怔的被他擁在懷裏,慢慢的,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腰。
在這個下一秒生死不明的禁地山洞,兩人不再隐藏自己的情感,然而這裏卻不是一個訴衷情的好地方,一陣“沙沙”聲傳來,兩人皆警覺的看向遠處的黑暗。
聲音越來越近,卻在他們以為即将看到的時候,消失不見。
蒹葭有點緊張的問道:“它是不是已經看到我們了?”
沐焱拉着蒹葭靠近洞壁,将她護在自己的身後,然後等待着那個東西自己出現。僵持了一會以後,那個“沙沙”的聲音果然再次出現,可是卻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兩人雖疑惑,卻也不敢再逗留,既然沒有生路可以回頭,那麽不回頭,是不是能尋得一線生機。
後面的白骨漸漸的反而少了,分岔路也越來越少,似乎就要走到盡頭,可當夜明珠照亮最前方的路,盡頭竟然是無路可走。
“沙沙”聲再次響起,在距離兩人看不見的地方再次停下。沐焱舉起夜明珠欲上前一探究竟,蒹葭擔心的拉住了他。沐焱回頭對她說道:“該來的總會來的,我們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蒹葭思來确實如此,于是也勇敢的站到了他的身旁:“不管是什麽,我們一起面對!”
如今吉兇難料,将她一個人留在這裏也未必安全,于是他再次握住她的手,一步一步向發出聲音的地方靠近。
說來也奇怪,他們進一步,那個東西就後退一步,他們走的快,那個東西後退的也快。于是就在這進退之間,他們竟然被帶進了一間足有六爺整個府邸那麽大的暗室中,兩人尚未來得及驚訝,就被一團不知道什麽東西襲擊,沐焱眼前一黑,暈死過去。而蒹葭這才看清,襲擊他們發出“沙沙”聲的怪東西,居然是一個蓬頭垢面,沒有手腳的人,她驚叫一聲,也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蒹葭醒了過來,她睜開雙眼,再次看到那個恐怖的怪物,頓時失聲尖叫。見身旁的沐焱依舊昏迷,拼命的搖晃着他,沐焱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怪物似乎知道她恐懼,不再靠近,像一條扭動的蛇,在地上扭來扭去畫着什麽,随後示意蒹葭來看。那應該是什麽字,可是蒹葭沒有上過學堂,莫說歪歪扭扭,即便端正寫明她也不識得。似乎看出蒹葭不懂,怪物急的團團轉,最後仿似無奈般,空袖一甩,一個瓶子便落到了她的跟前。
蒹葭顫顫巍巍撿起瓶子,小心翼翼的打開一看,居然是血,吓的剛要扔掉,怪物卻示意她看看沐焱,蒹葭晃了晃他,見他依舊沒有反映,問道:“他中毒了?這是解藥?”
怪物點了點頭,蒹葭心道他們如今的處境,他實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用這個方式害他,于是不再猶豫,喂沐焱服下了這瓶奇怪的血。
沒過多久,沐焱果然醒來,見到怪物一怔,随即防備的将蒹葭護于身後。
☆、不世而出的秘密
蒹葭此刻已經不再畏懼,對沐焱說道:“他不會傷害我們的。”
怪物并不把沐焱放在眼裏,示意他去看繪在地上的字,沐焱看完驚問道:“您是邪影山莊第一任莊主?”邪影山莊建莊三百餘年,第一任莊主豈不是已經幾百歲?這怎麽可能?
誰知怪物竟然點了點頭,沐焱與蒹葭對視一眼。蒹葭不解的問道:“那您怎麽成了這樣?”
怪物游到暗室中央的一張大床榻上,然後空袖一甩,一件寫滿了血字的衣物便抛在他們面前。沐焱撿起,疑惑的打開一看,眉頭卻越蹙越深。
邪影山莊第一任莊主就是面前的這個怪物,人稱霍老。
當年開辟這處地界,是為習武練功及藏儲重要物件之地,誰知建成之時,被他最信任的親弟弟在此暗算,還用啐了毒的匕首,割斷了舌頭,挑斷手筋腳筋,囚禁于此。
其弟頂替他成為新一任莊主後,曾派心腹為他收屍,誰知竟有去無回,再派人去皆是如此。
霍老當年曾是神話一般的存在,其弟忌憚他的手段。這才斬斷進出的天梯,更将此處設為禁地,讓他從此再不得見天日。
霍老強忍身心巨大傷痛,以血為墨,在衣物上寫下當年秘辛。他不甘就這麽死去,為了不讓毒素蔓延,竟生生拔了自己的舌頭,自斷手腳。這才保了一命,茍延殘喘活到現在。
蒹葭不免有些同情他的遭遇,然後問道:“您将我們引至此處,就是為了告訴我們當年的真相?”
霍老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後扭動身子,在地上麾下他不能言語的話。
他等了這麽多年,期間也有人來過,只是這裏還有更大的秘密,不能被外人知曉。遂來者皆魂斷于此,無人得以生還。此前霍老對沐焱和蒹葭也下了同樣的毒,此毒只對非親之人有效,邪影山莊城門外的那條毒水河裏,就是下的這種毒。邪影山莊嫡親傳人出生時,皆被點了不懼此毒的隐形朱砂。
當他發現蒹葭只是因為驚吓而暈倒,并非中毒時,他差點喜極而泣,等了這麽多年,終于等來了。可是她卻不識字,這才令他不得不為沐焱解了毒。若非如此,他們最終也會和來時路上的那些白骨一樣下場。
蒹葭和沐焱皆一愣,蒹葭居然是邪影山莊的嫡親傳人?
似乎看出了他們的疑惑,霍老很肯定,絕不會有錯,并示意她用之前瓶子裏的血塗抹自己的額頭,果然一朵小小的紅色朱砂印顯現出來。
……
當霍老得知早已經過了幾百年,他竟然嗚嗚的哭了。曾經一代豪俠,如今無助的像個孩子。他無數個日夜盼望有朝一日能有親人救他出去,他要血刃那個畜生弟弟。可是,他等了太久,久到忘記了時間,就這樣活了幾百年……
支撐一個人活下去的理由一旦崩塌,似乎真的就失了繼續下去的勇氣。霍老仿似瞬間到了晚年遲暮,他虛弱的向自己的床榻邊爬去,用臉磨蹭着床頭的機關,床便要向下沉去。
霍老示意蒹葭和沐焱上來,三人一起沉到下一層。下一層牆壁上繪滿了武術招式、醫毒研制、五行八卦陣,甚至連兵法列陣亦在其中,皆是不世出的驚世絕學。難怪霍老不肯被外人知曉。不論他心裏多恨他的胞弟,終究不願畢生絕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