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嫡皇子,那就先讓我為她把毒素封住吧!”
沐焱點了點頭,讓出了位置。
卓雲催動自己的內力,卻發現這毒古怪的很,不管他如何壓制,毒素似乎遇強則強遇弱則弱一般,總差那麽一點點,一個時辰過去了,愣是封不住。
沐焱見狀,出手阻止了卓雲,遣散衆人出去。
沐焱起身将門從裏面鎖了,然後将蒹葭扶起,一點點将自己的內力輸入她的體內。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沐焱推開門走了出來,他囑咐卓雲留在這裏,務必保蒹葭安全。然後轉身對六爺說:“請六爺幫我弄張請柬,我必須拿到這顆盡毒丸。”
六爺知道蒹葭的毒素已經被壓制住,這個沐焱還真是讓人難看深淺,不過此刻并不是探究的時候,遂回道:“拿到請柬并不難,只是邪影山莊拍賣成交的從來就不是銀兩。”
桑爺皺眉問道:“不是銀兩?那是什麽?”
六爺目視沐焱回道:“是地。”
千金難求之物,勢必也要同等物方可換取。
六爺沉聲說道:“此事皆由小雪而起,我本該義不容辭,只是土地交易,沒有莊主的允許,我做不了主。”
沐焱若是當真以嫡皇子的身份,将皇朝的土地割了出去,勢必會引發軒然大波。桑爺有些猶豫的說道:“嫡皇子,三思。”
沐焱終究還是參加了這次拍賣,并不計代價,獲取了這顆盡毒丸。
……
蒹葭微微睜開雙眼,一直奉命守候的卓雲終于松了口氣:“你總算是醒了”
蒹葭撫了撫還略微有些發暈的額頭,坐起身子,環視四周問道:“我睡了多久?”
卓雲端了杯水遞給她,回道:“八天,你若再不醒,嫡皇子恐怕也要支撐不下去了。”
看着已經能夠撐起身子坐靠起身子的蒹葭,卓雲猶豫着還是告訴了她:“霍小雪死了。”
蒹葭聲音有些顫抖,怔怔的問道:“沐焱做的?”
卓雲搖了搖頭,回道:“不知道跟嫡皇子有沒有關系。嫡皇子去找過她,只是回來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幾個時辰後,丫鬟就發現,她自盡了。”
霍小雪出了這樣的事,邪影山莊能否善罷甘休,蒹葭有些不安的問道:“那六爺怎麽說?”
這卻是卓雲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微微搖了搖頭:“六爺很奇怪,他什麽也沒說。”
蒹葭突然覺得自己很疲憊,不想再談論這些,喝了一口水後将杯子又遞給卓雲,問道:“他現在在哪?”
卓雲将杯子放回桌面,道:“他不眠不休的陪了你好幾日,晌午那會昏過去了,桑爺叫人把他擡回房間去了。”
蒹葭示意卓雲扶自己起來,她要去看看沐焱。
蒹葭坐在他床榻旁的矮凳上,纖纖玉指撫摸他疲倦到熟睡的面龐,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他們認識的時間并不長,卻一起經歷了這麽多生生死死。
沐焱眉頭緊蹙,她想撫平他的眉宇,不讓他在睡夢裏都不安詳。沐焱緩緩睜開眼,正對上她心疼的眼眸,擡手握住她的手,低聲的說了句:“我沒事。”
突然,桑爺闖了進來,怔怔的看了沐焱半饷,才悲怆的說道:“嫡皇子,國丈大人……仙逝了……”
沐焱瞳孔收縮,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你說什麽?”
桑爺淚流滿面的再次說道:“國丈大人……仙逝了……”
沐焱呼吸急促,慌忙起身,搖晃着身子,扯過擺放在案幾上的衣服,甚至來不及穿戴整齊,聲音哽咽的說道:“回宮……立即回宮!”
他們沖出門時遇到了不知站在門外多久了的六爺,短短幾日不見,六爺也憔悴了不少,他面無表情的說道:“馬車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
沐焱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了句:“多謝!”
盡管發生了很多變數,邪影山莊依舊按照約定為他們安排了一隊人馬,護送他們回宮。
一路上,沐焱沉默着,但是眼底卻是化不開的憂傷。外公是待他最親的人,從小到大,他資質平庸,受了多少委屈。是外公從他學習走路時起,就彎着腰,在他一次次的摔倒後鼓勵他站起來。在他習武受傷時,是外公偷偷的顧念自己的顏面,像老小孩一樣的為自己塗抹膏藥。在他被質疑時,是外公擲地有聲的為他正位正名還找來桑爺和卓雲輔佐保護。他曾一度是自己倚靠的天,如今居然轟然倒塌,他如何能夠接受的了。
馬不停蹄的趕路,終于進入皇朝境地,尚未來得及暫作休息,不遠處茶館裏的老板夥計等人,已經暗自握緊了利刃,只待他們再靠近一點。衆人剛剛下馬,缰繩還沒拴好,便有摔杯為號,一聲“殺”字起,衆人皆舉刀相向。
沐焱一腳踹飛一個,一只手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用力一拽再一扭,對方手裏的劍便落了下來,沐焱腳尖對着劍背一提,劍柄被握在手裏,随即抛給身後的蒹葭,口道:“教你的,可還記得?”
蒹葭從來沒有過實戰經驗,卻握緊劍柄,點了點頭。這一幕被一直閃躲在卓雲身後的桑爺看在眼裏,他看向數月前還手無縛雞之力的蒹葭,心道:莫非他們在禁地裏有什麽奇遇?再回首看沐焱,難怪蒹葭中毒連卓雲都沒法子,而沐焱卻能将毒素控制住。只是此二人若得了絕學,何以連自己和卓雲都隐瞞?
邪影山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襲擊者們便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則四散逃離。
看來此次那個人是下定決心要置他于死地,一路上襲擊者不斷,若不是邪影山莊出手相助,恐怕他們很難活着回去。沐焱想着外公或許也和自己一樣,正期待着見最後一面,他便一招比一招更狠厲,如一個浴血而歸的狂魔,血順着指尖流下,淩厲又充滿了殺氣。
當他終于沖破層層阻礙,見到的卻是入殓而歸的人,沐焱仰天長嘯:“外公!”
終于,身體如支撐他的信念一般,轟然倒下。
……
皇上本已經下旨,赦免了沐焱這幾日的早朝,讓他好好休息幾日。可是沐焱經過一夜的休整,依舊在次日換上朝服,出現在朝堂上。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他不肯再如從前那般懦弱。他必須要振作起來,為了所有因自己而一次次受到傷害的人。
皇上看到他,欣慰的點了點頭。嫡皇子本就該有這樣的氣概,不管遇上什麽事,也不能輕易倒下。
太監奸細着嗓音,每日重複一遍的說道:有本啓奏,無本退朝……
皇朝的大小事件每日必有商讨,例行公事一番後,皇上看向了沐焱,問道:“聽聞你們從狼族出逃回朝的路上遇到伏擊,可知是何人所為?”
此問題一出,朝堂上異常安靜,有好奇想一聞究竟的,也有關切想知曉始末的,自然也有緊張想躲避是非的。沐焱畢恭畢敬的福禮回道:“回父皇,兒臣不知。”
皇上接着問道:“你們既入了卺國,怎會被邪影山莊的人接走,這又是怎麽回事?”
沐焱繼續回道:“回父皇,接我們去的是一個叫六爺的,他說邪影山莊莊主有令……知道兒臣有難,故攜手相助!”
皇上蹙了蹙眉,轉而問道:“那麽襲擊你們回朝的人,也沒有線索嗎?”
桑爺的囑咐在耳際回響,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切不可打草驚蛇,沐焱搖了搖頭。
朝堂上頓時哀嘆一片,都道嫡皇子不聰慧,這差點連命都丢了,竟然一點線索都沒有,這也太愚鈍了吧。
皇上眉宇一皺,衆人皆安靜下來,不敢再妄言。
沐焱刻意的回避了關于蒹葭的事,他不想剛回來就讓她成為衆矢之的,可是就有人不願如他的意。沐坤微微站出身子,行了大禮,對皇上說道:“皇兄此次遭賊人襲擊,不但沖破重重阻礙,順利歸朝,還立下大功一件,父皇可不能不賞。”
衆人皆疑惑,皇上示意他說下去。
沐坤繼續說道:“皇兄帶回了狼族的郡主!”
沐焱深深的看了眼這個所謂的親弟弟,如今看似在為自己掙得功名,實則讓他陷入了最棘手的旋窩。果然,朝堂一片嘩然……
☆、後宮的禮儀拘束
無拘的小鳥,住進奢華的籠,誰能诠釋它鳴聲的喜悲。
蒹葭被沐焱安排在他寝宮旁的一個偏殿,那裏原是沐焱寝宮管事姑姑住的,後來管事姑姑年紀大了,向沐焱求了旨,告老還鄉,就一直空置至今。
蒹葭起床後,不等宮女太監伺候,獨自一個人出了偏殿的門。環視周圍的花海宮闕,奢華到不真實,她對這裏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可這裏,卻是沐焱從小生活的地方,甚至有可能一輩子都會生活在這裏。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沐焱的宮女小桃急匆匆的小碎步子找到了她的跟前,焦急的喚道:“姑娘,可算找着您了,皇後娘娘喚您問話呢”
皇後娘娘,就是沐焱的娘親吧,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蒹葭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走吧”
小桃一愣,看了眼蒹葭這一身,回道:“姑娘就這麽去?”
蒹葭不懂她欲言又止的意思:“那我應該怎麽去?”
小桃微微傾身,颔首低聲說道:“奴婢得先幫您梳妝打扮一番,還得再為您換身衣裳。皇後娘娘不喜歡……這樣的”小桃硬生生的将“不懂規矩”幾個字咽進了肚子裏。
蒹葭微微皺了皺眉,周圍并沒有其他人,可是她卻說的這般小心翼翼,讓她有種無形的壓力。所謂入鄉随俗,何況要見的還是沐焱的母親,她自然是該投其所好的,于是随着小桃重返住處。
鳳儀殿甚是巍峨,遠遠便見金黃的殿宇頂巍然印襯在朱色的牆壁上,走近了卻被高高的宮牆圍住,不見其間真容。一路上走來,三三兩兩的宮女太監們皆安靜的匆匆而過,這麽大的皇宮竟安靜的讓她覺得詭異。小桃欲攙扶她跨過臺階,她看了一眼一腳便能跨過去的障礙,還是依着小桃,扶着過了。
穿過圍牆後,是一個不大的庭院,庭院被打掃的十分幹淨,樹枝花草都經過工匠們精心修剪,呈現出別樣的風味。穿過庭院是一個廳堂,廳堂裏擺放着各式各樣的物件,有精美的花瓶,也有絕美的字畫,正中間是一副很大的屏風,屏風上用真絲繪上了栩栩如生的百鳥朝鳳圖。繞過屏風後,又是一個庭院,這個庭院更大些,花草種類也更為繁雜,地面鋪上了大小相似的鵝暖石,卻因為顏色的不同而自繪成一副祥雲圖畫。庭院兩邊有幾間耳房,粗略看去應該還有通向旁支的小廊,雖看不真切,但是小廊頂部蔓延出的碧綠藤條隐隐約約尚能望見。前面該是正廳了,小桃繼續扶着蒹葭向前走,蒹葭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也失了與其攀談的興致。正廳裏已經有嬷嬷在等候,小桃見到她,行禮喚了聲:“方若嬷嬷好”
這個被喚作方若嬷嬷的人點了點頭,對她擺手道:“怎麽現在才來,你先下去吧”,小桃福禮後退着走了。
蒹葭雖不知此人是何身份,但見小桃的樣子,該是個在皇後面前說得上話的,于是也微微一笑道:“方若嬷嬷好!”
方若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姑娘請!”
于是蒹葭再次舉步向前,只是這一次,腰杆子挺的更直了,雖然有些累,但是從方若的眼神裏她能看得出來,這樣才是對的。
皇後娘娘已經端坐在主塌上,她的妝容精致絕美,想必年輕時也有傾城之姿。華美的服飾端莊的穿在她的身上,配合着佩戴的珠玉首飾顯得氣度風華。方若将她領進來後,便徑自回到了皇後的身邊。
蒹葭學着小桃的樣子,行禮道:“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微微皺起了眉頭,方若說道:“沒有人教過你宮中禮儀嗎?見到皇後娘娘要行跪拜禮!”
蒹葭不懂她的意思,但是想來跪拜,應該就是跪着拜吧,于是便跪倒在地又拜了一次。方若剛要出口糾正,被皇後娘娘無言制止住了,說道:“起來坐吧”
蒹葭覺得氣氛很壓抑,只得淡淡一笑,坐了下來,又見皇後微微皺起了眉,而她卻不知自己又錯在何處。
皇後也不為難,只淡淡的問道:“你和嫡皇子一起回來的?”
蒹葭不明白,她為何要問這個人盡皆知的問題,點了點頭。
方若不高興的再次出口提點:“皇後娘娘問話,你要回答!”
蒹葭一愣,然後緩聲回道:“回皇後娘娘的話,我……奴婢?……本郡……回皇後娘娘的話,是一起回來的!”蒹葭從來沒有覺得說話是一件這麽累的事。
皇後娘娘繼續淡淡的說道:“嫡皇子從未出過皇宮,第一次,就帶了你回來,本宮好奇,所以才喚你來說會話。”
蒹葭實在不知道該回什麽,幹脆選擇了沉默。
見她又不言語,皇後娘娘搖了搖頭,對着方若使了個眼神,方若點了點頭,福禮退了出去。皇後端起桌上的杯盞,不緊不慢的一邊品茗,一邊不留痕跡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不多一會,方若便領着幕紫嫣進來了,回話道:“皇後娘娘,紫嫣來了”
幕紫嫣走到墊子處,跪上去舉起右手的手絹,以手臂代叩首拜了三次,然後站起身子,又跪了下去,如之前一樣拜了三次,當蒹葭以為終于結束,幕紫嫣居然再次跪倒,又拜了三次。皇後娘娘滿意的賜了座,幕紫嫣端莊的小心翼翼的坐上了凳子邊緣,蒹葭微微瞥眼一看,心裏真擔心她會不會掉下去。
皇後娘娘看向蒹葭,似一臉慈祥般介紹道:“她是幕将軍的女兒幕紫嫣,也是皇上與本宮欽定的嫡皇妃!”
幕紫嫣那日當衆拒婚,沐焱的反應及表現都出乎所料,回府後父親又是一頓苛責,其實她心裏已是隐隐有些後悔。如今皇後召見,再提她嫡皇妃的身份,她心下是暗暗松了口氣的。只是眼前女子之前從未見過,姿容形态都與自己不相上下,如今與自己一同出現在鳳儀殿,不知皇後意欲何為,但也不敢擅自問出口,只依禮回視。
蒹葭記得沐焱曾經提過這個幕将軍的女兒,也記得他說過她已經拒婚,而如今再看,皇後娘娘似乎并未當真,就連幕紫嫣本人也不反駁。那麽此次将她們一并喚來,是在向自己示威還是示意些什麽呢。
很快,沐焱來了,皇後娘娘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快來母後跟前讓母後仔細看看……”
沐焱進門目不斜視的對皇後行禮道:“兒臣給母後請按……”
皇後娘娘寵溺的撫摸着他的頭,說道:“母後都擔心死了,你怎麽現在才回來,你外公……”說着竟抽泣起來。
沐焱也是眼眶一紅,安慰道:“母後保重身子才是!”
皇後點了點頭,不願再提傷心的事,讓他坐下說話:“快給母後說說,這些日子你都經歷了些什麽?”
沐焱微微沉吟道:“說來話長……”
皇後焦急的問道:“那就長話短說!知道你上了朝,母後就把你帶回來的這個姑娘請來了,剛想問她,你倒來了。”
幕紫嫣正視眼前的蒹葭,她是他帶回宮裏來的?嫡皇子昨日回宮傷心暈倒的事她是知道的,但是父親卻沒提他還帶回來一個女子的事。
沐焱看了蒹葭一眼,暖暖的微微一笑,說道:“母後,她可是兒臣的救命恩人!”幕紫嫣沒有錯過他看她的眼神,心裏咯噔一下。
沐焱将她如何為自己擋劍,又是如何在自己中毒後悉心照料等盡數闡述,避過了她的身份以及他為她做的一切。皇後聽他闡述着一幕幕的驚險,果真對蒹葭有所改觀的說道:“沒想到嫡皇子這一路上,竟幸虧有你在!”
蒹葭微微一笑,回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嫡皇子為人正直英勇,換做別人,也會如此的。”
皇後娘娘點了點頭,沒有哪個母親會不喜歡聽別人稱贊自己的兒子。雖然心裏對她是感謝的,但是畢竟……皇後娘娘對沐焱說道:“光顧着和你說話,紫嫣也來了”
幕紫嫣微微屈膝行禮:“嫡皇子”
沐焱對着幕紫嫣淺淺一笑,微微一擺手,不失禮節卻顯得疏離。
皇後将這一幕看在眼裏,對蒹葭問道:“打算在宮裏住多久啊?”
蒹葭不知該怎麽回答,看了眼沐焱,沐焱代為回道:“蒹葭現在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兒臣想把她留下來。”
皇後面不改色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可是這麽沒名沒分的,豈不是委屈了蒹葭姑娘?”
沐焱說道:“兒臣心裏自有計較,暫時就先讓她住在兒臣的偏殿吧”
皇後看了眼幕紫嫣,說道:“那可先得問問紫嫣介不介意?”
幕紫嫣面色有些難堪,但依舊撤出一牟笑意的回道:“但憑皇後娘娘做主!”
沐焱看了眼沉默不語的蒹葭,對皇後說道:“兒臣還有些事要交代給蒹葭,明日再來給母後請安”
皇後娘娘點了點頭,說道:“去吧”
蒹葭随着沐焱一起福了禮,轉身一并出去了。
皇後娘娘随即對幕紫嫣也說道:“你也回吧,本宮有些乏了”
紫嫣同樣福禮出去。
方若嬷嬷見衆人已走,說道:“看來嫡皇子對這個蒹葭姑娘,不太一樣”
皇後端起杯盞,翹起指尖,撥弄着翻滾的茶葉,說道:“結果并不會不同,不過讓紫嫣丫頭有些緊迫感,也是好的,這丫頭什麽都好,就是太高傲了。”
蒹葭不悅的往回走着,沐焱豈會察覺不出,在她身後喚道:“你走慢一點”
蒹葭轉過身子,突然陰陽怪氣的說道:“嫡皇子殿下,奴婢實在不知道該走多快才算合宜,可否請您明示!”
沐焱噗嗤笑出聲來:“你沒事吧,能正常點嗎?”
蒹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好累啊……說話好累,走路好累,坐好累,連聽你們說話都好累……”
沐焱走到她的跟前,剛欲說話,身後傳來了幕紫嫣的聲音:“嫡皇子”
蒹葭說了句:“我先回去了”然後便轉身離開。
幕紫嫣從未見過這麽不懂禮數的女子,傲然來到他的面前,說道:“就因為她救了你,所以,你才收留她的嗎?”
一別數月,再相見,心境已經大不相同,沐焱淡淡回道:“不是我收留了她,是她留在這裏陪我。”
見紫嫣沉默着凝視自己,沐焱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想走你自己選擇的路,我們都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改變結局,但是,我想試一試……”
見她只怔怔的看着自己,不曾言語,沐焱淡淡一笑,說道:“我還要去父皇那裏,先告辭了。”
然後便轉身離開,再不似從前那般留戀。幕紫嫣看着沐焱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竟有些隐隐作痛,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可以對自己這麽冷淡疏離。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自己開始一點點的在意。
沐焱離開後直接去了皇上的禦書房,本該早朝結束就去,聽小桃說蒹葭被皇後喚了去,這才借着回寝宮換朝服之際,去給皇後請安。
沐焱在朝堂上說,蒹葭只是一般的女子,并非狼族郡主。可是沐焱挾狼族郡主一同失蹤于皇朝邊境已是人盡皆知。前往卺國接他們的人回報,說是卺國國君言易正是因為沐焱執意帶狼族郡主在身邊,這才将他們遣出去。後來他們又一起入了邪影山莊,怎麽如今帶回來的,就成了別人?
皇上讓他早朝後去禦書房“好好解釋”一番。
蒹葭冒充狼族郡主的事如果被狼族知曉,勢必不會放過她。如果坐實她的身份,她又豈能在皇朝好好活着。雖說她有邪影山莊嫡親傳人的身份,可是她卻不願暴露,而自己也是答應了的。
如今皇上硬要追究,他不得不“好好解釋”清楚。
也顧不得欺君之罪,沐焱娓娓道來,說是:狼族郡主在他們回皇朝遇襲之時,獨自逃脫不知所蹤,蒹葭無辜受到牽連,唯一的親人也為自己擋了一劍,死于非命,從此無依無靠。如今陰差陽錯被誤以為是狼族郡主,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棄她于不顧。
好在當初的襲擊者全部伏誅,死無對證。剩下來的自己人,則由桑爺來善後處理。
皇上聽着他訴說着經歷的種種,未曾言語,沐焱不知他信了幾分,暫時倒也算應付過去了。
卻不知,更大的陰謀正在漸漸成型,稍不留神,便是萬劫不複。
☆、為了她不顧一切
接下來的幾日倒是風平浪靜,皇後親自讓方若派人教蒹葭習禮儀,繁瑣的宮規忙得她焦頭爛額,連與沐焱說話的功夫都沒有。
桑爺和卓雲這幾日一直在分頭行事,桑爺查明,國丈在辭世前沒有任何不适征兆,卻在接到了一封密信後獨自出了府,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皇上不知作何想,居然命人不得聲張,只對外道:突然暴斃身亡。連皇後娘娘都被蒙在鼓裏。
卓雲找到了被緊急塞進樹根處的密信,由于被雨水浸濕,具體的內容已經模糊不清,只隐隐的看到有沐焱的名字。沐焱攥着已經泡爛的信箋,雙眼通紅。
若說遭到伏擊只是讓沐焱警覺提防,那麽外公被謀害則是激發了他的鬥志,他要為外公報仇,一定要為他報仇。
外公的死因調查還沒有徹底展開,就傳出沐焱為了得到一顆盡毒丸,将一個郡割讓出去的事!這件事被有心之人大肆渲染,短短半日,皇朝上下皆談論開來。
幕紫嫣在府中聽到這個消息,半晌未回過神來。在她的印象裏,沐焱一直是一個懦弱的,沒有主見的人,她相信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桑爺等人不可能不阻止,究竟是什麽讓他有這樣的膽魄,不惜這樣的代價,一意孤行。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只是來的太快也太過于突然。沐焱心下忐忑,卻也不得不一步步艱難的往禦書房的方向而去,勢必有一場暴風雨在前方等待着,而他,只能默默承受。
皇上震怒,區區一個嫡皇子的身份,他就敢劃地出去換什麽盡毒丸,若是他日稱帝,皇朝豈不堪憂。
沐焱剛跨步而入,皇上便大怒着揮臂将杯盞抛砸向他,沐焱閉上眼睛不躲不讓,頓時額頭被擦傷出一道口子,滲出點點血漬。
皇上聲音陰沉的問道:“若不是東窗事發,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着?”
沐焱低頭,回道:“父皇息怒!”
皇上看着這個從小就讓他不省心的兒子,卻偏偏是嫡子,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坐上龍榻,問道:“息怒?你不惜代價,換來什麽盡毒丸,到底是為了誰?”
沐焱低頭不語,皇上卻不肯放過,大喝一聲:“說!”
沐焱眉頭緊皺,心裏明白,若是如實相告,恐怕他與蒹葭就真的沒有以後了。
皇上見他依舊不言不語,恨鐵不成鋼的對外大喝一聲:“把他們給朕帶進來!”
沐焱回首一望,只見桑爺、卓雲以及蒹葭皆被侍衛領進依次跪倒在他身後。
皇上看了眼面色大驚的沐焱,冷冷的對下面桑爺說道:“國丈極力向朕推薦你做嫡皇子的謀臣,你就是這麽給他出謀劃策的?”
然後又對卓雲道:“都說你是皇朝第一的高手,嫡皇子在你的保護下,幾次三番險些喪命,你就是這麽保護他的?”
然後掃了眼蒹葭,只冷冷的“哼”了一聲。
桑爺、卓雲伏地道:“臣有罪!”
蒹葭也同樣拜倒。
沐焱知道皇上這次是真的龍顏大怒了,趕緊說道:“父皇,此事是兒臣執意為之,與他人無關。”
皇上冷冷的說道:“是嗎?那你倒是說說,你怎麽就執意為之了,你為了什麽要這麽執意為之?”
桑爺心裏明白,再這麽僵持下去,恐怕龍顏會更加震怒,于是上前跪爬一步,代替沐焱回道:“嫡皇子這麽做,也是情非得已,當時蒹葭姑娘命懸一線,非盡毒丸不能救,嫡皇子念在蒹葭姑娘于自己有救命之恩,這才不得已而為之,雖有損國本,卻是有情有義之舉,所謂為君者以德行天下,若非如此,日後何以君臨,何以服衆,何以承天恩!”
桑爺接着伏倒在地,拜道:“還望皇上看在嫡皇子仁善,情有可原的份上,隆恩特赦!”
蒹葭并不知曉沐焱為了救自己,割地換盡毒丸的事,如今聽桑爺一席話,心下震徹不已,她看着沐焱默默的承受着這一切,眼眶瞬間紅了。
皇上看着跪倒在地的四個人,眼神犀利的看向蒹葭,突然冷笑着說道:“好!很好!”
沐焱心中一顫,不詳的預感強烈至極。
皇上的目光從蒹葭身上移開,凝視着沐焱,說道:“現在世人皆知,你嫡皇子割地争得一顆盡毒丸,如今軍心民心皆不穩,這事自然要做個了斷。”
皇朝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将士們浴血奮戰打下來的,豈能不明不白的丢了,自然要有一個交代,皇上繼續說道:“你為情、為義、為德行天下,該做的已經都做了,如今,就讓朕替你做剩下來的吧。”
沐焱突然擡頭看向皇上,皇上深深的嘆了口氣,似安慰般的說道:“為君者,總該有所取舍,父皇不能讓你毀在一個女人的手裏!”
沐焱乞求般的搖着頭,喃喃自語般說道:“不要……”
皇上閉上了眼睛,轉過身子,不再看他:“傳旨:嫡皇子為國之恩義,舍地相報,雖不違德行但有越權之過,遂毀盡毒丸于世間,忏悔于君,忏悔于兵,忏悔于民,以警後效。”
掌事太監很快寫好了旨意,皇上看了一眼便蓋上了玉印,随即傳了兩個侍衛進來,将蒹葭帶了下去。
沐焱怔怔的看着蒹葭被帶離視線,聲音顫抖跪拜道:“父皇!請您收回承命!兒臣知錯了,您怎麽罰兒臣都可以……蒹葭是無辜的!”
皇上長長的嘆了口氣,他怎就不明白,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勢必會不斷構陷他的種種,即使事實并非如此,恐怕也不會缺了這套說辭,到那時,貪念女色,荒淫無度這樣的言論便會不斷發酵散播開來。自古以來,禍國殃民導致滅國之災的例子還少嗎,一旦軍心不穩,民心不向,那他這個嫡皇子的地位還穩得了嗎,皇朝還穩的了嗎?更何況此事确由此女而起,若不順勢除去,日後必有大患。
皇上疲憊的擺了擺手:“都退下吧,朕乏了……”
沐焱還欲乞求,被桑爺阻止了:“嫡皇子,我們先回去”然後給了他一個出去再說的神情。
卓雲也站起了身子前來扶沐焱起身,沐焱看着皇上決絕的背影,心下明白,再如何乞求,也不會改變他的決定。沐焱,一步步艱難的離開了這個冰冷的屋子。
沐焱沉默着回到寝宮,遣散了所有人,對着桑爺說道:“邪影山莊拍賣會的事,怎麽會這麽快就被揭發?到底是何處出了問題。”
桑爺陰沉着臉,深知此事棘手,回道:“這些日子我們在查國丈大人的死因,想必是踩到了某些人的痛點,這才招來此等禍患,想借機以此動搖你在皇朝的地位。皇上雖手段狠厲了些,卻也不得不如此,才能保得住你,還望嫡皇子能聽臣一言,莫要逆天為之,這一次,你真的救不了她。也不能救!”
卓雲也一并拜倒在地,祈求道:“嫡皇子,這一次你千萬不要再一意孤行了。我們都知道你對蒹葭的心意,可是皇上如今不對你禁足,已經是格外開恩,如果我們再輕舉妄動,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恐怕就更難收場了。”
沐焱握緊拳頭,道理他豈會不懂。即便他此刻弄清了怎麽回事,又能如何,事實如此,真相并不能救她。可是要他眼睜睜的看着她作為他們鬥争的犧牲品,他也是萬萬做不到的。能救她的,就只有……
沐焱眼眸微微眯起,心裏默默念道:我恐怕不能守諾為你保密了,別怪我……
沐焱長長的舒出一口氣,目視桑爺,一字一頓的說道:“找到六爺,告訴他蒹葭是邪影山莊的嫡親傳人,他必須救她!”
桑爺于卓雲都愣住了,桑爺皺眉回道:“此事非同小可,嫡皇子可有憑證?若是以謊言騙之,恐怕會彌足深陷!”
沐焱點了點頭,對桑爺不再隐瞞,說道:“你告訴他,蒹葭額上有隐形的朱砂,他應該就明白了。”
桑爺喃喃自語道:“隐形的朱砂……她居然有隐形的朱砂……?”
卓雲疑惑的問道:“這是個什麽東西?”
桑爺看了眼沐焱,對卓雲說道:“傳言隐形的朱砂,是邪影山莊嫡系傳人才會有的,貴不可言,蒹葭怎麽會有?”
沐焱這是鐵了心要救她了,必須救她,無論付出什麽代價,他對卓雲道:“你去看看,蒹葭被帶去了哪裏,邪影山莊的人營救之前,我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卓雲點了點頭,先行一步退了出去。
沐焱将最後的希望放在了桑爺身上,聲音顫抖的說道:“一定要快!”
桑爺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