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文案】
舒漁跟男友回家過年,在除夕家宴上,發覺男友表哥竟是幾年前被自己抛棄的前任。
這尼瑪就有點尴尬了!
而且這位前任不僅姓氏變了,氣質變了,性格變了,還從一個待業在家的漁村小啞巴,變成了一個嗓音動聽的餐飲業精英。
舒漁:難道我認錯人了?
某人:你覺得呢?
——那年夏天我喝了一碗你做的湯,此後許多年,餘味留心間。
內容标簽:都市情緣 豪門世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舒漁 ┃ 配角: ┃ 其它:
餘味
寧靜古舊的巷子裏,一條青石板路,蜿蜒向前,落日餘晖打在上面,散着一層淡淡的青色光芒。
舒漁自小在這座城市長大,卻從不知,燈紅酒綠的大都市中,還隐藏着這樣一條超然世外的小巷子。
她對照着巷子兩旁的門牌號往前走,最後在一扇緊閉的木門前停下。
門上的朱漆掉了些顏色,銅扣環因為磨損而呈現着暗啞的光。
桂花巷23號,就是這裏了。
這家私房菜館她是在供稿的一本美食雜志上看到的,一位資深美食家寫的一篇食記,光是看看那些文字描述,就讓人食指大動。
菜館隐沒在深街老巷,沒有店名招牌,每星期只營業一次,每次只接待十位食客,沒有菜單,不接受點菜。
一千一位的價格,雖然比起奢華餐廳,算不上頂貴,但顯然并不适合都市中快節奏的尋常百姓。
然而這座都市中,最不缺追求口腹之欲有錢有閑的老饕。
舒漁第一次打電話預約時,就被告知排隊預約已經到了半年後。
這大約就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她挂了電話,本以為還要等半年,不免有些悻悻然。
不過人生總會有一些出其不意的驚喜,幾日後,那邊打來電話,這周一位預約的食客臨時有事推了後,而恰好舒漁預約的是一個人,便問她是否要提前。
舒漁自是樂意之極。
她站在木門前看了看,沒尋着門鈴,便拿起銅鐵環扣了幾聲。
不出片刻,咯吱一聲,木門從裏面打開,門後露出一張年輕幹淨的男孩臉,帶着禮貌笑容問:“請問是預約的客人嗎?”
舒漁笑着點頭回道:“是。”
“請問小姐貴姓?”
“我姓舒。”
男孩微笑着欠身:“舒小姐請進。”
舒漁跟着男孩,穿過小小的庭院,來到古樸的宅子中。古色古香的裝飾,并不繁複,反倒帶着些清新淡雅的簡約。
穿過客廳,是一條淺淺的走廊,走廊兩旁有四間屋子,木門上并未挂着字牌,但舒漁猜測這便是食客用餐的雅間,因為她已經隐隐約約聽到路過的門內,有淺笑言談的聲音,想來就是今天來吃飯的客人。
果不其然,男孩引她到前面一扇門前,打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舒小姐稍等片刻,菜很快就上來。”
房子裏有一張梨花木圓餐桌,桌上放着兩本書,許是為了讓食客打發等候的光陰。
這很适合像舒漁這樣獨自一人來這裏尋覓美食的人。
其實連舒漁自己也覺得,有人一起分享,是食物最好的狀态。無奈她剛剛回國,此前已經和相熟的老友陸陸續續聚過幾回。
這地方又極難預約,打電話時已經是預約到半年後,她也沒辦法和男友祁子瞻定下時間,便只訂了自己一人。
也或許正好是一個人,才插了個空隙,提前得了個位置。
她覺得很滿意。
反正她早已習慣孤獨。
舒漁在桌前坐下,男孩出門時,又像是想起什麽似地問:“舒小姐有忌口嗎?”
舒漁笑着朝他搖頭。
男孩了然點點頭,将門輕掩,屋子裏只剩下舒漁一個人。
舒漁剛從國外回來一個月。
四年前出國留學的時候,她幾乎是信誓旦旦不會再回來,但是國外的月亮再圓,卻抵不過味蕾殘留的癡纏眷戀。
不知道多少游子跟她一樣,所謂的鄉愁,不過是來自一箪食一瓢飲。
所以舒漁到底還是回了家,即使她的家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分崩離析。
舒漁是個吃貨,但食物對于她來說,不僅僅是為了果腹,也不僅僅是為了享受。而是二十歲那年開始的人生變故,讓她忽然發覺,美食大約是是唯一可以讓她汲取慰藉和溫暖,來抵抗內心孤獨的事物。
回來這一個月,她幾乎将城中著名的館子吃了個遍,四年來受盡折磨的味蕾,終于稍稍得到安慰。
只不過她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麽。
所以她一直還在尋覓。
菜上來的得很快,二十分鐘不到,五菜一湯,擺上了面前的圓桌。
清蒸海蟹,豉汁青口,香煎鳕魚,油焖大蝦,小菜是時令的絲瓜尖兒,湯則是老鴨瑤柱湯。
這種不能點菜的私家菜館,最有意思的地方,大約就是讓人可以有期待,也能夠給人一絲驚喜。
這五道菜并不算特別,都是家常菜,但還是讓舒漁頗有些意外,因為江城并不臨海,這六道菜卻有五道是海鮮。
偏偏舒漁曾經在海邊城市上過四年大學,最後那一年甚至大部分時間是在城市的海島上度過,所以她算是個對海鮮有着很深情結的吃貨。
然而出了那座海邊城市,或者說那座她曾生活過一年的小島,她在別的地方再吃海鮮,卻很難找到她想要的味道。
男孩擺好盤,微笑着退出去:“舒小姐,請慢用!”
舒漁朝他點頭笑了笑。
屋子裏再次只剩下她一人,以及桌上的幾道菜肴。
舒漁拿起了筷子。
不得不承認,這家隐藏于巷陌的私房菜,确實有着讓老饕們追求的道理。
食材新鮮,用料簡單,做法傳統,每道菜最好地保留了食材本身的鮮味,又因為獨到的烹饪技藝,讓本來尋常的食材多了幾分驚豔。
味蕾最特別之處,大概是帶着它獨有的記憶。
舒漁一一吃過幾道菜,便漸漸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似乎從舌尖湧上來。尤其是當她喝下第一口湯時,那種從味蕾到胃部的溫暖,仿佛一下打開了她塵封多年的記憶。
這小小的屋子裏,時光好像靜止下來。
她忽然眼睛有些發熱,反應過來,又兀自笑着搖搖頭,擺脫掉那莫名浮上來的情緒,繼續享用桌上的美食。
五菜一湯,一個人自然是吃不下的。
服務的男孩,詢問後貼心地為她打了包。
舒漁提着兩個餐盒,跟着男孩出門,忽然想起什麽似地問:“我可以見一下你們老板嗎?”
男孩有些歉意地聳聳肩:“老板只負責做菜,自己不招待客人,而且他剛剛已經離開了。”
舒漁淺淺笑了笑:“我給雜志寫美食評論,所以想和你們老板聊一聊。不知道方不方便給我一個他的號碼?”
男孩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點頭,拿出紙筆寫給了她一個手機號碼。
出了巷子,打上了出租車,舒漁拿出男孩寫的那張紙條,撥通了上面的手機號碼。
電話響了好幾聲後才被接通,一聲淡淡的“喂”從那頭中傳來。
舒漁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問那男孩他家老板姓什麽。
她嘴角彎起,溫聲道:“您好,冒昧打擾了,我是剛剛在您家私房菜吃飯的食客。”
那頭的男人低低笑了一聲,不緊不慢道:“是不滿意麽?要投訴?”
他的聲音很年輕,帶着幾分磁性,十分好聽,只是這語氣聽着像是在調侃,卻又有些疏離冰冷。
舒漁想,這應該是個驕傲的男人。
她笑了笑道:“不,您誤會了,我非常滿意。我是美食評論的撰稿人,很少見到能把家常菜做得那麽美味的廚師,所以想寫一篇您私房菜的食評。但有些問題想請教,不知是否方便?”
男人輕笑:“當然。”
舒漁輕輕籲了口氣,笑道:“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問題,就是好奇想知道,您為什麽會開這樣一家私房菜館?不做宣傳,每個星期還只營業一次,看起來完全不是為了賺錢。”
舒漁寫食評,喜歡挖掘美食背後的故事,這大約就是女人八卦的天性。而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
那頭的男人默了許久,久到讓舒漁幾乎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挂斷了電話,他的聲音才慢慢傳來。
他說:“我在等一個人。”
“嗯?”舒漁有些不明所以。
男人又道:“等一個來了就不會再離開的人。”
他聲音很低,這句話如同娓娓道來,像是在說一個屬于他的故事,卻又沒有任何內容。
舒漁怔了怔,忽然就沒有了追問下去的底氣,只笑着道:“您做的菜那麽好吃,吃了的人大概都不想離開。”她頓了頓,輕輕舒了口氣,“不管怎樣,那祝你早日等到那個人。”
男人也低低笑着回她:“會的。”他默了片刻,又問,“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沒有了。”舒漁想了想,又笑道,“今天的用餐體會很愉快,我已經很多年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菜。”
男人笑回:“我應該感謝你的光顧才是。歡迎下次再來!”
舒漁:“嗯,那再見!”
“再見!”
舒漁禮貌地等待對方先挂斷電話,但等了半響,那頭雖然未再出聲,卻也一直沒有挂斷。她失笑搖頭,到底還是先摁下了手機的結束通話。
回到家裏已經過了八點。
這是大學畢業時,父親送給舒漁的房子,屬于她一個人的家。
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位于市中心,在這座房價高昂的都市,足以算得上豪宅。
當年剛剛住進來時,她一度因為這大房子映照着人的孤獨,而常常夜不能寐。一個單身女孩,獨自一個人居住在這麽大的房子裏,确實是孤獨得可怕。
所以那時的她只住過一個多月就匆匆離開。
不過時隔幾年,當她再回到這套房子,雖然仍舊覺得有點孤獨,但卻不再恐懼,因為她早已不是那個感情上需要依賴別人的女孩。
她長大了,大到足夠一個人面對這個孤獨的世界。
舒漁洗了澡,泡了杯熱茶,來到客廳外的開放式大陽臺,靠在欄杆上俯視這座已經不能稱之為熟悉的城市。
歲末的夜晚,很冷。
他将拉絨睡衣的帽子戴在頭上,擋住夜風吹來的寒意,默默看着城市中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
她知道其中有兩家,裏面有着她的父親和母親,以及他們的愛人和孩子。
明天就是臘月二十九,父母之前都接過她去家裏過年,但她笑着婉拒,說今年商量好了去男友家。
他們聽起來似乎很欣然。
她從不懷疑父母對她的愛。
只是,她是他們愛情的結晶,也是婚姻不幸的犧牲品。
好在二十六歲的舒漁,早已經不需要父愛母愛了。
不知過了多久,隐隐有口琴聲傳來,喚回她的神思。
她怔了怔,好奇地循聲轉頭。
琴聲是從隔壁傳來。
這是一梯兩戶的高層住宅,隔壁是舒漁唯一的鄰居。
四年前住着的是一對熱情的中年夫妻,那個暑假,舒漁還給他們家的女孩補習過兩個星期英語。
然而四年之後,那對夫妻早已搬走,不知去了哪座城市的哪個角落,隔壁也早就換了新人。
人與人之前的情分,有時候就是這麽淡薄,不過都是匆匆過客。
她回來這一個月,還未曾與新鄰居打過照面,甚至今晚是第一次看到那房子裏亮燈。
她歪頭看過去,落地窗的薄紗随風輕舞,客廳的沙發隐隐坐着一道身影,一個男人的身影。
傳入耳畔的口琴聲悠揚動聽。
動聽得讓她心動。
舒漁見過會吹口琴的人很少,仔細想來,大約也就那麽一個。
祁家
舒漁已經很久沒夢見過雨浪島。
她夢見在臺風中襲來的小島上奔跑,眼睛被風雨遮住,看不清方向,只一直跑一直跑。忽然有一只溫暖的手将她拉着,帶着她穿過了風雨,迎來了一片雲破天開。
然後,他和她站在金色的沙灘上擁吻。
接着,他又帶着她躍入水中,不着寸縷的人,像是兩條自由自在的魚,在海水中遨游。
他的手撫過她的脊背,他們在水中合二為一。
身體仿佛懸浮飄起,渾身戰栗,如一簇火焰綻放開來,強烈到吞噬了一切。
舒漁在冬天被熱醒過來。
她揭開被子,用力舒了幾口氣,身上的燥意才稍稍減緩。
也不是沒做過春夢,只是如此真實還是頭一遭。
不知是不是年歲漸長的緣故,生理上的日趨成熟,潛伏的欲望也越來越呼之欲出。
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到早上六點多,索性起床。
洗漱完畢,在客廳看了會兒電視,手機響了起來,是祁子瞻打來的電話。
他在電話裏道:“還有大概二十分鐘到你小區門口。”
舒漁笑:“行,我馬上下來跟你會和。”
她挂了電話,将禮品裝好,走到門口,對着玄關邊的鏡子整理了下衣服和妝容,這才放心出門。
她鎖上門後轉身,發覺有人剛進電梯,那電梯門正在緩慢關閉,趕緊大聲道:“等等!”
但等她手忙腳亂來到電梯邊,那電梯門已經合上,即使匆忙按下開門鍵,也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電梯的數字開始閃動變化。
她有些悻悻地撇撇嘴,剛剛那人應該就是自己那位素未謀面的鄰居,他明明應該聽到她的聲音,卻沒按下電梯等等她。
看來并不是一個友好的鄰居。
不過話說回來,如今的鋼筋水泥都市,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如此淡漠。
舒漁沒有放在心上。
出了小區門口,祁子瞻那輛深藍的車子已經停在路邊,他正站在車外朝小區門內張望,一身簡單黑色休閑外套,卻襯得他十分陽光帥氣。
看到舒漁出來,他立刻笑着走過來,接過她手裏的禮盒,拎起來看了看,笑道:“你還真買了這麽多禮物?”
舒漁也笑:“畢竟是要去你們家蹭幾頓飯的,怎不能空手上門!一想到要吃的是祁家家宴,我都覺得這點東西拿不出手。”
祁子瞻大笑:“你別想得那麽誇張,我們家跟普通家庭也沒什麽兩樣。我爺爺和爸媽知道我帶女朋友回家,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在乎禮物。”
舒漁笑而不語,她可不能把祁家想成普通家庭。
其實當初認識祁子瞻,完全不知道他跟江城的祁家菜有什麽聯系。
那時兩人都是剛剛出國留學的學生,恰好在同所學校的同一個專業,順理成章地成了朋友。
舒漁在國外朋友不多,之所以跟祁子瞻迅速成為好友,大概是因為這家夥實在是個很有親和力的男孩,并且兩人志同道合,是吃貨之路的盟友。
唔!再加上胖子都比較有親和力。
沒錯,兩人剛認識時,祁子瞻還是個兩百多斤的大胖子,而且還是個會做菜的胖子。
胖子都是潛力股這話果然不假。在随後的三年多,祁子瞻同學以每年三十斤的遞減速度,變成了如今英俊帥氣的型男。
認識兩人的朋友都說舒漁太有眼光,在祁子瞻是胖子的時候就先占了位子。
舒漁表示很冤枉,她跟祁子瞻做朋友時,從來沒想過他會減肥,更沒想過減肥後會是大帥哥。
實際上,對她來說,型男祁子瞻和當初那個親和力十足的胖子,并沒有什麽不同。當她面對瘦下來的祁子瞻,起初也沒有其他想法。
直到有一天,她無意翻到他的兩張對比照,笑着問他:“你怎麽會想到減肥的?”
祁子瞻像是随口笑着答道:“因為我不想你的男朋友是個死胖子啊!”
舒漁半響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對于祁子瞻為她減肥變型男這件事,舒漁表示十分感動,然後就拒絕了他的表白。
在被她十動然拒之後,祁帥哥并沒有氣餒。随後的半年,他還是繼續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在她身邊,隔三差五再表白一下。
直到兩個月前舒漁決定回國,祁子瞻再次表白。
鬼使神差之下,她竟然答應了他。
直到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答應他,答應跟一個沒有讓自己心動的男人交往,想來想去,大約就是近鄉情怯。
她害怕當年那種孤獨感,所以需要抓住一根浮木,才敢回來。
何況人總是要走向下一個階段的,戀愛結婚生子,大概都是水到渠成的事。而祁子瞻對她來說,再理想不過。
沒有火花四射的激情碰撞,但有相處多年的默契和妥帖,他對她的認真,瞎子都能感覺得到。
就算這樣的決定草率而不負責任,但她覺得這是她人生岔路口中最讓她安心的選擇。
唯一讓她沒料到是,祁子瞻原來是祁家的人。
當初在國外,兩個人都沒打過工,還對尋找美食樂此不疲,且不吝花錢,再加上祁子瞻被養得那麽胖,想必是家境不錯。
至于他能将一袋普通的挂面做成美味佳肴,只當他是愛吃愛做而已。
可哪知豈止是不錯,簡直就是大富之家。
江城的祁家也就是祁家菜的擁有者。
祁家菜是國內餐飲排名前五的品牌,傳承上百年的老字號。創始人祁英年是清末宮廷禦廚,後來出宮後回到江城開了一家宮廷菜的酒樓,名聲大振。
在随後的一百多年,經歷戰亂饑荒十年動蕩,直到現任傳承人,也就是祁子瞻的爺爺祁宴之在八十年代重整祖業,三十多年下來,祁家菜已經開了五十多家酒樓,甚至已經開在了國外。
祁家菜跟餐飲業那些後起之秀不同,它是一種文化的傳承,甚至是這座城市的招牌。
雖然祁子瞻當初說起家裏的時候,十分輕描淡寫,但舒漁還是很震驚。
她從小生活優越,倒是對祁家的財力沒什麽興趣,而是想到他們家的菜。
祁家菜啊!豈不是每天吃的都是皇帝的待遇。
她想起祁子瞻以前的體型,難怪被養得那麽胖。
兩人坐上了車,舒漁想了想問:“你看看我有沒有漏掉禮物?你爺爺的,叔叔阿姨的,你伯伯嬸嬸和你堂哥的。”
祁家不算複雜,祁老爺子只有兩個兒子兩個孫子。
兩房雖然早已經分家,不過因為老爺子健在,過年過節都會在一起。
但再簡單也是大富之家,三代同堂,舒漁第一次上門,難免怕出纰漏。
祁子瞻聽罷點點頭:“沒錯。”他頓了頓,又想起什麽似地哦了一聲,“對了,還漏了個表哥。”
“表哥?”舒漁不解,“你不是說你爺爺只有兩個兒子,你只有一個伯父麽?”
祁子瞻嘻嘻笑:“其實我還有個姑姑,不過一直在外面,前幾年又過世了。我這個表哥去年才被爺爺接回家,我也才見過他幾面。他如今是祁家菜董事長助理,也就是我爺爺的助理,我爺爺特別喜歡他。那個……既然你都買了禮品,若是就差了他一個,可能不是太好。”
舒漁笑着敲了他一下:“還不是都怪你,沒跟我說清楚。”
祁子瞻呵呵笑:“我跟這個表哥總共就見了幾次,這不是忘了麽?”
兩人只得又去商場打了一路,買了一瓶跟送祁子瞻堂兄一模一樣的洋酒。
買完之後,祁子瞻笑着道:“其實我都不知道表哥喝不喝酒!”
舒漁攤攤手不以為意,反正就是禮節而已。
祁家是在郊區的舊宅過年。
說是舊宅,其實是一處古色古香的別墅,距離市區兩個小時的車程。
兩人抵達,正趕上中午。
因為隔日就是大年三十,祁家的人都已經提前來到了別墅。
祁老爺子只有兩個孫子,祁子瞻又是小的那個,在家中很受寵。見他帶回女朋友,大家對舒漁都很熱情。
祁子瞻父母看着很随和,沒有想象中那種大富之家的傲慢。
舒漁稍稍松了口氣。
祁老爺子今年已經快八十歲,滿頭鶴發,但身體健朗,精神矍铄。看到舒漁就拉着她問東問西,看起來十分和藹可親。
舒漁給他的禮品是兩盒西洋參,但立刻就收到了一個大紅包見面禮。
坐在沙發上,舒漁笑着和衆人寒暄了一會兒,便到了午飯開飯時間。
她跟着衆人來到餐廳,其實嘴巴裏的饞蟲早已經蠢蠢欲動。
她在祁家菜的酒樓吃過飯,因着是始于宮廷菜,講究的是食不厭精脍不厭細,菜色精致,擺盤講究,跟家常菜全然不同,總歸完全能稱得上一門藝術。
即使舒漁更喜歡火鍋這類粗糙一點的美食,但也不得不承認祁家菜經久不衰很有他的道理。
雖然不是過年的團圓飯家宴,但這頓午餐也十分豐富。
長長的餐桌,擺了二十多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比不上滿漢全席,卻也足以稱得上豐盛。
祁老爺子笑道:“小舒,今天咱們就随便吃點,明晚團圓飯,咱們再上正宗的祁家家宴菜。”
舒漁看着一桌子菜,笑呵呵道:“祁爺爺太客氣,我真是太有口福了。”
衆人落座,坐在正位的祁老爺子随口問管家:“暮雲呢?趕不上一起吃午飯麽?”
舒漁聽到這兩個字,微微一怔。
暮雲?還是牧雲?還是木雲?
她趕緊擺擺頭,把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念頭打消掉。
管家回道:“他說晚點回來,明天各家酒樓的年夜飯,還要再安排一下,免得到時候出什麽狀況。”
祁老爺子笑着點點頭:“真是難為他了。”
舒漁知道祁老爺子口中的暮雲是他那位外孫。
夜遇
祁子瞻說得沒錯,祁老爺子對那位沒趕回來吃午餐的外孫,十分喜愛。
一頓飯下來,話題總是說着說着就提到他,語氣盡是贊賞和喜愛。
舒漁想雖然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暮雲,但那也應該是個讓人喜歡的男孩。
然而在座的幾個祁家人,好像并不以為然。尤其是祁子瞻的堂兄祁梵正,每次聽到爺爺說起表哥,嘴角都會露出那麽一點點不以為然的譏诮笑意。
祁子瞻的父親祁黍和伯父祁粟,偶爾也笑得讪讪。
然而祁老爺子是祁家的掌權者,就算這些人不認同,也沒有人會對他的話有任何異議。
舒漁是個心思還算細膩的女人,很快就隐約發覺,祁家雖然看起來簡單,但是并沒有表面上那樣和睦,餐桌上的風雲暗湧,只要稍稍留意,就能感覺得到。
等到午餐結束,祁子瞻立刻将她拉着去了二樓的房間。
“我知道你剛剛吃飯的時候看出來了。”
舒漁坐在沙發上,看向他咦了一聲:“看出什麽?”
“看出我們家和我伯父家有點問題啊!不過你放心,這些問題跟我沒什麽關系,就算你嫁給我,也不用管這些。”
這都哪裏跟哪裏啊!
舒漁笑:“是不是祁家菜繼承人的事?”
祁子瞻有點無奈地點頭:“你也看到了,我爺爺快八十歲了,一直都沒真正退休,就是還沒決定下來,将祁家菜的招牌傳給誰!”
祁家就算是是簡單的家族,那也是豪門,自然是會牽扯到争産的事。
關于祁家菜,舒漁也聽說過一些。
祁宴之是第三代傳人,本來按理是在兩個兒子中挑選繼承人。但是兩個兒子沒有一個讓他滿意,所以一直沒确定接班人。
作為祁家菜的傳人,要挑起祁家菜的大梁,在如今這個時代,首要當然是懂得餐飲的經營。但除了經營,還有一個必備的能力,那就是繼承祁家菜傳統手藝。
因為是城中名門,舒漁自己又是個吃貨。她聽說過,祁老爺子的兩個兒子,在廚藝這方面沒什麽天賦,以至于老爺子一直沒決定傳給誰。
眼見着老爺子年紀越來越大,兩房恐怕也就越來越按捺不住。
舒漁笑着随口問:“如果祁爺爺傳給你爸爸,那你不就是第五代繼承人了?”
祁子瞻揮揮手輕笑一聲:“我爺爺現在根本就不打算傳給我爸和伯父。”
“啊?”舒漁不解。
祁子瞻繼續道:“我爸和伯父兩個連刀工都沒過關,我爺爺對他們都不滿意。估摸着直接傳給孫子輩吧!”
舒漁道:“孫子輩?那不就是你和你堂哥嗎?”
祁子瞻聳聳肩,一臉無所謂道:“我對自己當祁家菜的傳人一點興趣都沒有。五十多家店要操心,還不如當個自由人來得快活!”
祁子瞻就是個随遇而安的性子,他這樣說,舒漁完全不足為奇。
身為祁家的子孫,其實不用繼承,也能靠着一點股份分紅,過得衣食無憂。
舒漁想到什麽似地問:“我看你爺爺很喜歡你表哥,怎麽不傳給他?難不成是因為他是外孫?”
祁子瞻笑:“那倒不是,我表哥如今也姓祁呢!說起來爺爺當年還打算傳給我姑姑的,可惜姑姑她跟個小廚子私奔,一直生活在外地,沒讓表哥接觸祁家菜。爺爺再喜歡他,也不可能把祁家菜招牌傳給他。”
舒漁本只是随口一問,沒想到他對自己說這麽多,也有些不好意思再繼續這個話題,不然弄得好像自己很八卦人家家事一般。
祁子瞻見她沉默,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們家比普通家庭稍微複雜那麽一丢丢,但是我保證,你嫁給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任何困擾。”
舒漁看着他認真的模樣,失笑出聲,手指在他額頭一推:“就這麽點小事,我根本沒放在心上,你緊張什麽?”
祁子瞻笑道:“對我來說,你所有的小事情都是我的大事情。”
畢竟是做了幾年好友,乍一聽到這種肉麻的情話,舒漁還是渾身起雞皮疙瘩,只能有幹笑掩飾不自在。
祁子瞻目光灼灼看着她,忽然起身将她壓倒在沙發背上作勢要吻她。
兩人從來沒有過這種親密。
舒漁一直覺得這種事不過是水到渠成,哪知祁子瞻的唇剛落在她唇上,她卻忍不住笑得更厲害。
祁子瞻只碰了她一下,就有些挫敗地離開,憤憤道:“真是破壞氣氛!”
舒漁好不容易收回笑:“我總算理解《老友記》瑞秋和羅斯剛剛在一起時,每次一接吻瑞秋就忍不住笑的場景,我現在就是那種感覺。你一湊上來,我就覺得好笑。”
祁子瞻沒好氣白了她一眼:“那以後咱們倆滾床單,你是不是也要笑場?”
舒漁完全不能想象自己和他脫光了抱在一起的畫面,光是他這樣一提,稍稍一腦補就又忍不住笑起來。
祁子瞻無語地看着她笑,無奈地嘆了口氣,在她旁邊坐下:“算了,咱們慢慢來。”
舒漁抹着眼睛嗯嗯點頭:“我也覺得是。”
這天晚上的晚餐,祁子瞻那位表哥還是沒回來。
舒漁到底是個客人,跟祁家一家子不熟悉,九點多就去了一樓的客房休息。
祁家這棟別墅總共三層,每層都兩百多平米,一樓是老爺子和外孫住着,二樓是祁子瞻一家,三樓是祁子瞻伯父一家。
也許是睡得太早的緣故,一覺醒來才是半夜十二點多。
房間裏暖氣開得太足,舒漁覺得有些口渴,幹脆起身出門去餐廳倒水喝。
然而除了卧室門,照着記憶開燈,屋子裏的燈光卻沒有亮起來,也不知是停了電,還是燈壞了。她只得照着記憶,摸黑小心翼翼朝餐廳的方向走去。
“嘶!”到底不是熟門熟路,一個不小心磕到了椅子,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就在這時,身後有光線傳來。
舒漁下意識轉頭一看,只見餐廳入口,不知何時站着一個黑色的颀長身影,正舉着手機為她照明。
她也不确定是誰,只笑着道:“謝謝!”
“嗯。”男人的聲音很淡,像極了屋外冬天的寒意。
這聲音很陌生,不是白天見過的祁家人。
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這一樓住的人,除了祁老爺子和管家,就是那位還沒露面的外孫。
舒漁有些恍然大悟,借光走到飲水機旁,微微笑着随口道:“您是子瞻的表哥吧?我是他女朋友,有些口渴起來倒杯水喝。”
照在飲水機旁的手機光芒,微微抖了一抖。
男人卻沒有回應她的話。
舒漁喝完水,又借着他手機的光,往回走。
他一直站在原地沒動,只用手機光照着她腳下的路。
與他擦身而過時,舒漁下意識轉頭看他。
但是夜色太黑,只看得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她又道了一聲:“謝謝!”
男人依舊是低低地嗯了一聲,一種近乎冷淡的疏離。
不過也是,他們根本就不認識。他不過是看她摸黑打水,借給她一點光而已。
舒漁繼續走,不防餐廳入口有一個小小的臺階,分神間已經是趔趄一下,眼見着要摔倒。
然而她并沒有摔下去,因為已經被人從後面抱住。
“小心!”低低的聲音,幾乎帶着點蠱惑的磁性,就在她耳畔響起。
她只穿了一身睡衣,裏面是真空上陣,抱住她的那只手就橫在她胸口。
他抱得很緊,所以即使是隔着兩人的衣服,她胸前的柔軟,也很容易就感受到那只結實有力的手臂。
她幾乎是被圈在他懷中,像是一個禁锢的姿勢,鋪天蓋地的男人氣息傳入她的鼻息。
很陌生,但又好像帶着點熟悉。
舒漁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