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V章
舒漁到底也不想大庭廣衆出糗,心裏惱火得要命,卻還是被祁梵正強行帶進了舞池。
“你怎麽在這裏?”她忍不住皺眉問。
祁梵正似笑非笑道:“我們家手中還有百分之五的祁家菜股份,也算是股東。而且我姓祁,這是永遠不能改變的事實,我怎麽就不能來了?”
舒漁冷笑一聲:“好吧,算我沒問。不過可不可以麻煩你放開我?”
祁梵正挑眉笑道:“跳支舞而已,何必如臨大敵?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還是說你怕人看到了不高興?”說着作勢嘶了口氣,冥思苦想的樣子,“讓我想想,是不是我的暮雲表弟啊?”
舒漁翻了個白眼:“你無不無聊?”
祁梵正笑:“其實我就是好奇而已,要是子瞻知道你們倆的關系,你說會有什麽反應?”
舒漁道:“子瞻已經有了女友,你說這些有意思嗎?”
“也是。”祁梵正點點頭,稍稍斂了笑意:“好吧,我不說這些,我們好好跳舞,美人在懷,我确實不應該這麽沒情趣。”
這種赤,裸裸的*,若是放在別的女人身上,大約是百試不爽,畢竟祁梵正潇灑多金,是城中著名的鑽石王老五。但是擱在舒漁這裏,除了渾身起雞皮疙瘩就再也無其他。
她手上暗自用力,想要在別人不注意的狀況下推開他,但是那攬在她腰上的手卻也加了幾分力度,男女力氣的差別就這樣無情顯現,要真的掙開估計動作大得會引起周遭人的注意。
舒漁不再負隅頑抗,只惱羞成怒地擡頭瞪他,他卻抿唇微笑,絲毫不以為意。
她不想看他,只能憤憤地偏頭去尋找衛暮雲的身影,可是祁子瞻和藍恬倒是入了她視野好幾次,就是沒看到她想找的那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總歸在這種度秒如年的情形下,她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就在她要再次試圖離開時,她忽然覺得腰上一輕,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帶離祁梵正跟前,落到另一個胸口,而她剛剛的位置已經換了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
那氣息實在太熟悉,舒漁驚喜地擡頭,果然看到衛暮雲一張帶着淺笑的臉。
祁梵正挑挑眉,攬着新舞伴繼續翩翩起舞,卻一直跟在舒漁和衛暮雲身邊,輕笑着小聲道:“表弟剛剛握住我手腕掰開的那手勁兒可真是不一般,從小就練過吧?”
衛暮雲但笑不語,攬着舒漁不動聲色繞過幾對舞伴,将祁梵正甩開。
舒漁小聲抱怨:“從來沒見過你表哥那麽厚顏無恥的人?現在覺得他被踢出祁家菜根本就是活該。”
衛暮雲輕笑:“以後別理他就是。”
因為祁梵正的攪和,舒漁今晚本來還不錯的心情,蕩然無存。一首曲子結束,就打算逃走。
衛暮雲讓她稍等片刻,然後就離開不知去做了什麽,幾分鐘再回來時,輕描淡寫道:“走吧,我們一起回去。”
舒漁怔了怔:“這還沒結束呢?你能離開?”
衛暮雲淡淡點頭:“剛剛已經都交代好,也和子瞻打了招呼。”
舒漁彎嘴笑:“其實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衛暮雲睨了她一眼:“你不走,我走了。”
舒漁趕緊跟上他。
因為酒會正酣,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倒是十分安靜。兩人找到車,正要上去時。一個聲音在帶着回聲的停車場響起:“表弟,這麽快就走了?不多感受一下祁家菜的盛況?不然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感受不到了。”
衛暮雲和舒漁一起轉頭,看到祁梵正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夜燈将他的影子在黑暗中拉得很長。
“表哥,怎麽不多玩一會兒?”衛暮雲笑着問。
祁梵正在兩人面前停下,笑道:“不玩了,玩得越久越心疼子瞻和我叔叔嬸嬸。他們都還不知道現在這一切是黃粱一夢,很快就會灰飛煙滅。”
衛暮雲表情不變,仍舊是勾唇淺笑:“看來表哥很有信心,準備帶領桃源居打敗祁家菜。”
祁梵正趕緊擺擺手:“我可沒這個本事,我只是知道祁家菜肯定上不了市,而上市失敗的話,爺爺生前簽的對賭協議就要生效。這就如同多米諾骨牌,所有一切轟然倒塌。”
衛暮雲輕笑:“表哥想多了。”
祁梵正歪頭看他:“我想不想多不重要,不過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說完又抿唇笑開,“不過親愛的表弟,你是不是該感謝我?畢竟我這個表哥無形中幫了你很多。比如胡亂攪和讓祁家菜雞飛狗跳,給你機會去表現解決這些問題,讓子瞻和我叔叔不得不相信你,把權力都放在你手中。”
衛暮雲還是笑:“表哥你真的想多了。”
祁梵正點點頭,又朝舒漁看了眼,似笑非笑道:“小漁,奉勸你一句,別輕易相信男人。子瞻那樣看着乖巧老實的人不能信,看起來花心如我一般的人也不能信,當然……暮雲表弟這樣一本正經的人更不能信。”
舒漁皮笑肉不笑:“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祁梵正挑挑眉不以為然,轉身走到旁邊的車子,按下電子鎖,車子響了兩聲,他正要打開車門時,忽然又想起什麽似地轉頭對準備鑽進駕駛座的衛暮雲道:“表弟,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輕易就退出祁家菜繼承者之争嗎?”
衛暮雲轉頭眯眼看他。
“從我知道爺爺打算上市,并且跟飛騰簽了對賭協議,就猜到了是為什麽?因為這不是他的風格,一定是有人誘導他。”
衛暮雲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沒有回應他的話,直接彎身進了車內。系好安全帶後,啓動車子絕塵而去。
在燈光黯淡的車內,舒漁轉頭不動聲色地打量他,試探問:“祁梵正到底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衛暮雲面無表情道:“你覺得他嘴裏能說出什麽有意義的話?”
舒漁抿唇沉默。
衛暮雲睨她一眼:“你聽進去了他那句話?”
“啊?”
“讓你不要相信任何男人包括我。”
舒漁再次陷入沉默,過了半響之後,才試探開口:“我可以信你嗎?”
這次卻輪到衛暮雲沉默了許久:“你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表明了你的态度。”
舒漁哂笑:“我的态度源于你對我的隐瞞。”
衛暮雲道:“如果我有什麽事隐瞞你,那也一定是你不必要知道,或者跟你沒有關系。”
“可是……”
衛暮雲打斷他:“舒漁,如果你非要窮根究底,那我很抱歉。”
舒漁吞下想繼續說道話,搖頭讪讪地笑:“好,我不會再問你,因為這樣會想我顯得像個傻子。”
兩人這晚自是不歡而散。
舒漁接下裏一年很多天沒有再看到他。
離祁家菜金秋酒會不到兩個星期,這家最近熱門的老字號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原來是元老宋城忽然離職,還帶走了一批他一手培訓起來的廚師。
宋城從十八歲就入了祁家菜做學徒,到如今已經近三十年,從小學徒做到行政總廚和總裁,自然不是一般的人物,祁家菜也算是他跟着祁老爺子一路打拼下來的。別的高層離職都能讓人理解,他的離職則只能讓人嘩然。而且他一離職,整個祁家菜就像是斷了一根支柱,忽然間就陣腳大亂,搖搖欲墜。
祁子瞻做夢都沒想到宋城會忽然離職,提前沒打一聲招呼,遞了辭職信就關機消失,再聯系不上。他要辭職或者提前退休都沒有問題,問題是挑在這種時候,沒有任何征兆,還偏偏帶走了一批人,這明擺着就是蓄意之舉。
辦公室中,祁子瞻第一次發了脾氣,将宋城那封辭職信狠狠摔在桌面上:“真是沒想到城叔是這種玩恩負義的人,要走不早走,偏偏在這種時候,不是從背後捅我們一刀嗎?”
祁黍道:“我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他不是一直跟梵正關系不錯麽?十有*是被他買通,擺我們一道,祁家菜一出事,以後傳統高端酒宴這塊領域,還不是桃源居的天下!”
父子倆正說着,外頭響起敲門聲。
“進來!”
衛暮雲推門而入。
祁黍求救一般看他:“怎麽樣了?”
衛暮雲蹙着眉頭:“還是沒找到人。現在外界各路□□滿天飛,說的好像祁家菜沒了城叔,明天就要倒閉一樣。而且下個月預訂的酒席,很多都在取消。”
“什麽?”祁子瞻大驚。
“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定員工的情緒,有很多老員工都是城叔一手帶上來的,我怕會軍心不穩,形成連鎖的負面反應。還有就是證監會那邊,可能會有麻煩,估計要去打通關系了。”
祁黍道:“這個沒問題,就交給我,我認識裏面的副主席。”
衛暮雲點頭:“我們要趕在審批下來之前這兩個月,繼續加大投到宣傳造勢上,把這些負面都掩蓋。但是現在公司資金流動有些緊張,我建議質押一部分股份從銀行貸款投入廣告。”
祁子瞻點頭:“好的,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估計貸不了多少錢。”
祁黍道:“能貸多少是多少,大不了把股份全部都先質押出去,無論如何過了這一關再說。只要ipo批準下來挂牌上市,我們還怕沒錢還貸款?”
皺着眉頭的衛暮雲嗯了一聲:“這些事情就交給你們了,我去聯系廣告的投放。”
祁黍嘆了口氣站起來,拍了拍外甥的肩膀:“暮雲,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了,家人畢竟是家人,關鍵時刻還是只有家人信得過,宋城在公司快三十年,還不是說背叛就背叛。若是我知道他是跟祁梵正沆瀣一氣,絕不饒了他。”
衛暮雲勾唇淺淺地笑,對上他的目光:“二舅說得沒錯,家人畢竟是家人。”
他明明是笑着的,但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裏,卻不着痕跡地閃過一絲戾氣,祁黍怔了一下,再認真去看時,那戾氣又已經沒有,只當自己是看錯了。
祁子瞻有些不耐煩道:“爸,你就別管城叔是不是被堂哥沆瀣一氣。堂哥對我們有意見也是在情理之中,本來他才是第一繼承人,卻陰差陽錯落在我手中,他不憋着一股氣才怪?”
衛暮雲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笑,卻沒再說什麽。
這日晚上,舒漁終于在上次不歡而散之後,再次在電梯裏撞見衛暮雲。掐指一算已經有了小半個月。
這段時間關于祁家菜的新聞她一直關注着,萬萬沒想到宋城會忽然離職,還帶走了一批人。弄得祁家菜一下陷入了上市之前最可怕的困境。
衛暮雲看了看她,微微點頭,卻沒說話。
舒漁見他滿臉倦色,問:“祁家菜是不是出了大問題?”
衛暮雲點點頭,但顯然不打算多說。
舒漁暗自哂笑了一聲,沒多問下去。
出了電梯之後,她看着他先出了門,直接朝自己屋子走去,終于還是忍不住問:“暮雲,你到底什麽意思?”
衛暮雲轉頭看她:“什麽什麽意思?”
舒漁道:“你這副态度是打算跟我分手嗎?”
衛暮雲默了片刻,揉了揉疲憊的眉心,低聲道:“舒漁,我最近真的很忙,現在這段時間對我很關鍵,我沒辦法照顧太多你的情緒。你要質問責罵我都悉數接受,但必須等這幾個月過去好嗎?”
舒漁哂笑:“暮雲,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覺得我們之間真的有恨大的問題。我們重逢後選擇在一起,是因為四年前曾經有過那麽開心的時光,曾經是彼此的唯一。但是我不得不意識到,我們都不是四年前的那兩個年輕人,尤其是你,有時候我根本無法将你和從前重合起來。”
沒錯,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她和衛暮雲明明已經跟從前一樣親密,但是為什麽又好像有種錯覺,這種親密和相處時的甜蜜都是那麽膚淺和表面,兩個人的心其實隔着一道看不見的溝壑。她真的想要好好經營這份失而複得的感情,卻又因為這道溝壑讓她時常充滿了無力感。之前她沒有反思過,大約是覺得一切來之不易,只想好好享受和珍惜,直到上次的不歡而散,她才沉下心去想這個自己并不願意面對的問題。
衛暮雲看着她半響,那如深泉的眸子裏,像是藏着什麽呼之欲出的暗湧,但到底也只是閃動了片刻,便又平息下去。
他淡淡開口:“舒漁,我們當然不可能還是從前的我們,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舒漁對着他的眼睛,喉嚨驀地有些發緊,于是開口的聲音便多了一點哽咽。她說:“可是怎麽辦?我好像愛的人是以前的那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