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啓靈式
多年以後，人們回顧這段歷史的時候，總會談及那一年發生的三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獸靈大陸第一大勢力萬獸谷的七代谷主正式登基，他年號永安，本寓意着永世安穩，但歷史并不如他意，這一年便發生了兩次著名的大亂，即第二，三件大事了。
後世的占星吏都認為這兩次動亂非同小可，乃亂世之始，因為這就是，永安元年。
永安元年的春末，萬獸谷五大谷中的沐寒谷開始熱鬧起來，谷中準備着二年一度的啓靈式。
啓靈式是萬獸谷為年紀十歲左右的萬獸人啓靈而進行的儀式，由沐、焚、森、涯、楓族這五大古族輪流承辦，而今年正是輪到沐族承辦。
啓靈式不僅能讓萬獸人開啓自身靈脈正式修煉，更能讓萬獸人蘊化出堪比萬獸人自身的伴生之靈,因而啓靈式可謂是萬獸谷最為重要的大典之一。
啓靈式分為啓靈儀典和啓靈武典兩個部分。啓靈儀典在立夏行舉行，是萬獸人開啓靈脈和誕生之靈的典禮。
而啓靈武典則在立秋舉行，是啓靈後的少年萬獸人比武的大典。決定着他們日後的修行方向。這中間的三個月，則是他們修行靈術，歷練靈獸，準備武典的時間。
現在是立夏，所以清早沐寒谷清靈山啓靈臺的外圍就簇擁着一圈圈萬獸人，到處都是帶着孩子來參加啓靈式是的萬獸人。在一片喧嚣聲中，只有一百零八個啓靈臺靜靜的躺在這方古老的大地上，沐浴着亘古的晨光與暗影。
“肅靜！”一位皓首老者飛向空中，對着四周之人緩緩開口，四下一時無聲。
“老夫沐族長老沐靈準主要負責啓靈儀典的舉辦，今日乃是我萬獸谷極為重要的啓靈儀典舉行之日。而這次啓靈式，又是萬獸谷永安聖主登基後第一次，整個萬獸谷都對此十分重視，不僅有副谷主和長老出席武典，甚至還要請一些獸靈大陸一些其他勢力前來參禮。”
此言一出，引得衆人一片沸騰。
“肅靜！”皓首老者待衆人談論差不多時喝道，“下面老夫宣布啓靈儀典即将開始，參加啓靈儀典的少年到各自的啓靈臺前準備，之後會有啓靈使告訴你們一些注意事項。”
話畢，皓首老者面帶微笑飛下，兩個身着黑袍執事服的精悍男子手持祥雲圖長卷，飛到啓靈臺上空，朗聲道：
“乾區，甲子臺，沐族，沐千言；
乾區，甲醜臺，森族，拓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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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區，甲寅臺，焚族，焚天磊；
......
坤區，壬戌臺，涯族，涯石諾。”
左側的黑袍執事仔細看了看前方的人群，頓了下才說道：“好，名單宣讀完畢。請依次坐好，聽啓靈使的指導，靜待午時開啓啓靈臺。”
話畢，二人飛落地面。右側那位黑執事則在左側黑執事的示意下，走到那皓首老者旁恭敬的小聲道：“靈準長老，還有一位少年沒來參加啓靈式，屬下不知如何是好，還請長老決斷。”
皓首老者原本安詳的神色變得有幾分凝重，問道：“誰家後人？”
“那個人的兒子。”黑袍執事似乎對那人的身份有極深的忌諱，不敢直言其名。
“楓族，楓蒼嘯之子？！”皓首老者腦中頓起波瀾，冷汗順着額頭上的皺紋流下，半晌才道：“老夫知道了，你先退下。此事老夫自有決斷。”
黑執事徐徐退下，只留下皓首老者在原地拿着一塊通訊令牌沉思。他猶豫着拿回又拿出，如是二三，忽然他眼中閃出一絲厲色。
老夫沐靈準一生無愧于天地，又能在此小事上瞻前顧後。楓蒼嘯俨然叛族罪人，就算他日後認錯回族，護短來找我算賬又如何？何況他兒子本就是孽種。那小兒怎能參加我們萬獸人族的啓靈式？！
沉思至此，他似乎有了決斷，而此時通訊靈符卻突然亮了起來，一個陌生而又剛強的聲音從中傳出：“靈準長老，近來可好？我是焚栀武，家兄焚栀榮，讓我轉告你一聲，一切秉公辦理，切不可讓任何一個萬獸人錯過啓靈式。”
沐靈準躊躇了一下，低聲問道：“原來是都統大人，可...那個人的兒子也是秉公辦理嗎？”
“那是自然。”
“可令兄...總督大人難道忘記了當年就是那個叛族之人将總督的主靈脈摧毀？并且......”
那人笑着打斷道：“雖然孩子是那個罪人的，但罪不及一個小孩子，畢竟他身上流着萬獸人的血。至于家兄與那個人之間的恩怨，家兄又怎會在此事上公報私仇？家兄身為萬獸谷八大總督之一，自然是以我萬獸人族的千秋基業為重。”
沐靈準聽罷不禁感嘆：“老夫素聞栀榮總督公正嚴明，器宇軒昂，今日見總督如此氣度，真是佩服，老夫本不欲讓那小兒參禮，與總督相绌之下，老夫真是自慚形潰，老夫這就派人尋他，還請都統和總督放心。”
二人又寒暄幾句方才罷了，沐靈準将此事交代下去，不提。
而另一邊焚栀武又拿起通訊令牌拿起：“大哥，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妥，靈準那老頭還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呢。”
“哦？他本就是愚朽之人，不必在意。”聲音透着股濃濃的不屑之意，“對了，楓蒼嘯的兒子給我盯緊了，還有他那廢柴弟弟。”
“大哥吩咐，愚弟自當放在心上。只是...大哥，如果那個孽種天賦驚人怎麽辦？”
那通訊令牌上傳來一聲冷笑：“那就殺了。”
“哎喲，痛痛...痛死了！”
在山上搖曳着一簇簇樹影的的古道上，一個身着半舊華衣的小女孩艱難地從地上爬起，眼睛紅着，似要哭泣。
“造反了！你們長不長眼睛！沐族族長的孫女你們也敢撞!”一位身穿黃衣俏麗女子聞聲忙趕來扶起小女孩，對着兩個跪在地上的侍衛訓斥道。
兩侍衛聞言吓得急忙磕頭請罪,顫顫巍巍地解釋了半天，黃衣女子這才聽明白。他們出自地炎鼠一族，入谷當侍衛不久，不知規矩，今日奉沐靈準長老之命去楓月谷尋一個少年參加啓靈式，因時間緊迫，故使用遁地之術趕路，這才不小心沖撞了。
她秀眉微皺，地炎鼠族為萬獸人族的一千附族之一，其族人多充當谷中侍衛，這點她自是知曉的，不過此事還是得好好訓斥一番。正這麽想着，忽然她聽到那華衣小女孩的聲音：“雲姨，您平時不是教導沐雪要待人寬厚的麽？沐雪不痛了，就不要怪罪他們了，好不好？”
黃衣女子望着小女孩睫毛上挂着的晶瑩淚珠，心中不由地升起了幾分憐愛之意。她俯身輕撫小女孩的額頭，拂去其身上的灰塵，道：“ 沐雪說的對，雲姨倒不如小沐雪了。”
她轉頭望了二侍衛一眼，淡淡道：“你們退下吧。”
二侍衛如得大赦，急忙起身，轉身方欲離去，又聽見背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對了，沐靈準讓你們找的少年是誰？”
“回...您的話，那少年名叫楓烨。”
“雲姨，真逗，”小女孩聽着不由得笑出聲來，“還有人叫楓烨。怎麽不叫荷葉，蓮葉，樹葉呢？”
小女孩的笑聲清靈，神态天真，二侍衛幹笑了一下，卻也沒說什麽。 那黃衣女子揮揮手讓二侍衛離去，低聲自語道：“楓烨？聽着耳熟，誰家孩子？哦，我想起來了，是楓蒼嘯的兒子。”
待二侍衛走遠，沐雪好奇地問道：“雲姨，楓蒼嘯是誰啊？”縱她年紀小，但因為其爺爺沐靈道是沐寒谷谷主的緣故，五族的長輩還是大都聽曉的。
“小孩子，不要打聽這些。”
“雲姨最好了。”小女孩輕輕拉着黃衣女子的衣裙撒嬌道。
黃衣女子拗她不過，嘆了口氣道：“唉，好吧，真拿你沒辦法。楓蒼嘯呢，是我萬獸人族千年一出的絕世天才。他有五系靈脈，并且五系靈脈皆為地階六品，此等天資已是絕倫。”
萬獸人靈脈分為天地玄黃四階，除天階外，每階分一到九品，以九品為高。尋常族人大多只有兩三系靈脈，而這幾系靈脈中有一系玄階六品就已是不俗，要是有地階一品的靈脈就算天賦極高的，而楓蒼嘯五系皆地階五品更是千年奇才。
黃衣女子螓首輕點，似回憶往昔，停了下才道：“三十年前他以二十之齡在萬獸谷比武聖會上，碾壓獸靈大陸各大古族同輩天驕，戰勝萬獸人族五大谷其他族人，獨占鳌頭，天下無不曉其英姿，甚至六代萬獸谷谷主都打算将其培養為副谷主。”
“哇，他好厲害啊!”小沐雪不由感嘆道。
“是啊，他的确很厲害，可是他外出游歷時結識了一個女子，與之結為夫妻，可那女子卻是鬼族魔女，絕不容于我族。我萬獸人族追她殺她，所以楓蒼嘯藏她護她，楓蒼嘯為她自斷前程，甚至不惜叛族而去。叛族那戰，他不僅滅去十位靈王的至尊法身，而且将同為七隐之一的雙系靈帝焚栀榮的雙系主靈脈廢去。此事震驚獸靈大陸，萬獸谷上下震動，六代萬獸谷谷主更是氣怒不已，為此還重重責罰了焚族族長。”
雲姨的語氣中帶着淡淡的落寞。不知為何，她忽然說不下去了。她想了想，覺得或許那是因為悲傷，或許不是，她，說不清.......
“鬼族！鬼族不是滅絕了麽？！”小女孩驚訝地問。
黃衣女子俯身輕輕撫了下小女孩微微淩亂的頭發：“總會有一些剩下來的。畢竟他們也曾是一個叱咤風雲的種族，底蘊還是有很多的。好啦，不提這些事了，畢竟有些忌諱。雲姨還有一點事，你先在此處玩一會，雲姨待會兒就帶你去看看啓靈式，好不好？”
小沐雪乖巧地點點頭。
黃衣女子望着那二侍衛離去的方向，眉目露出一絲不尋常的笑意，不用通訊靈符，卻讓兩個下等侍衛跨谷去尋找，還有楓族的态度，這其中真是很有意思呢。
她手中捏出靈訣，化風離去。
立夏，林間的花兒雖不如春天缤紛，卻還是有不少粉的，藍的，白的無名野花在肆意盛開。小沐雪俯身仔細采着花朵，心中正盤算着給她的寵物——那只她爺爺送給她養的小白狗大雲編一個花環。
“恩，是用粉的好，還是藍的好呢？不過大雲是白色的，貌似還是采白的吧，嘿嘿。”小沐雪蹲在兩叢野花前，想象着一臉忠厚的大白帶着白色花環的滑稽模樣，不由壞笑起來。
忽然，她聽到附近有人叫喊，她側身望去，只見一個比她站直後還高一頭的少年穿着一身洗得略有些發白的青色衣衫，身上背着一個舊癟的包袱，正大汗淋漓地站在她面前。
那少年努力調順氣息，問道：“請...問，這兒離啓靈式的會場還...有多遠？”
“傷腦筋呢，沐雪也不知道呢。不過，待會兒雲姨就回來了。雲姨一定知道的，你可以問她，她可厲害了吶。對了，大哥哥，你是要去參加啓靈式的麽？”
少年點了一下頭，靠坐在古樹盤虬的樹根上休息。
“正好雲姨也要帶我去看看呢，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吧。”
少年沉默地擡頭，看了看天空的太陽，最後點了點頭。
“嗯，對了，大哥哥，你叫什麽呀？”
“楓烨。”
此刻陽光正好，花兒正開，小女孩和少年的身影仿佛化作永恒，藏在以後二人記憶的最深處，永遠，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