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草蛇

沈瓷醒的時候頭依舊覺得很疼,下樓時看見關堇行和父親沈含疆在客廳一臉嚴肅的讨論着什麽。腳步聲驚動了兩人,兩人不約而同擡頭看她,沈瓷甜甜一笑:“爹爹,關關早啊。”

“早”關堇行起身應道。沈含疆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待沈瓷走近,他細細觀察了下她紅潤的臉色,問道:“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頭有點不舒服,疼。”沈瓷老老實實道。

沈含疆問她:“還記得昨晚怎麽回事嗎?”

沈瓷猶豫了一會,輕道:“是那天梨園那個青衣旦打暈了我。”

沈含疆一時沒聽懂,看向關堇行,問道:“怎麽回事?”

“那天阿瓷說唱杜十娘那個旦角有點不對勁,我們在梨園雅室見了牡丹,卻發現不是剛才戲樓唱戲那個。後來一查,才知唱戲的果真另有其人,那個女人背景頗深。她是法租界公董局最高執行董事史密斯先生的情婦,叫言瓊。”關堇行的大信息量非常之大,話畢又補充道:“另外,她和徐家彙的孟家還有着密切關系。”

言瓊。

沈含疆把這個名字反反複複咀嚼好幾遍,長長沉吟道:“我們和法國人速來井水不犯河水,他們夜探沈家做什麽?”

一室沉默。

街道,茶館。

周嫱笑吟吟的為傅莺霆添上一杯熱茶,茶香撲鼻,雲霧缭繞。又自斟一杯,輕輕吹着茶沫,道:“這次,謝謝了。”

傅莺霆擰着眉,話在口邊吞了又咽,咽了又吞,還是訓道:“你到底想幹什麽。怎麽又和言瓊攪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她是…”左右巡視一眼,壓低聲音另提話題道:“…她們若知道真相,遲早會殺了你的。整個不死族都不會饒過你!”

周嫱輕嗤一聲:“怕?我為什麽要怕。我是不死之身的受益人,那又怎麽樣?父親,動手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傅莺霆沉默了一會,道:“你還是盡早生個孩子。別讓我的孽白做。”

周嫱眉梢一挑,偏着頭故作純真的看着他:“好呀。可以啊,我說了,我孩子的父親只能是你,你想要,我随時奉陪啊。”她聳聳肩,很是無所謂的樣子。忽地她“啊”了一聲,故意戳他痛處:“你是修真者來着,不是要斷情絕欲來着。我記得沒錯吧,父親?師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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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莺霆咬着後槽牙,狠狠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放,道:“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背叛關家。”然後又想到什麽,忽然渾身洩了氣。默了默,良久他才道:“周嫱,我不是你生身父親,也不會是你孩子父親。我說過很多次了。你要聽話,随便找誰都好。生個孩子。”

“你混蛋!”不知那一句激怒了她,周嫱竭斯裏底的用熱茶砸他,吼道:“你什麽也不知道,你什麽也不知道!”

傅莺霆躲也沒躲,冷冷看了她一眼,扭頭就走,袍角頭發還滴着水,肩上大片大片茶葉殘漬。他頭也不回的繼續道:“你母親那麽任性,都知道為傅家留下血脈。你怎麽就做不到?小嫱,別讓我瞧不起你。”

周嫱一個人怔在原地半晌,慢慢蜷起來蹲下,哭的滿臉是淚。傅莺霆你個混蛋,除了延續血脈,延續血脈,你還知道什麽!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會死啊!

周嫱緊緊閉着眼,她仿佛又看到十七年前的那一夜。那個女人百般辛苦的為心愛的男人生下孩子,卻在孩子落地的一瞬間開始蒼老衰敗。一夜白發。然後不到兩天的時間身體迅速從十幾歲的模樣變成百歲老人,最後,她的身體在第二日的夕陽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白骨。生命随着夕陽一起逝去。

僅僅幾秒的時間,天人永隔。

那時她才知道,對于不死人來說每一次懷孕生子就是對自己身體的改造升級,若沒有挺過這一關,便會喪示了不死人不老不死的能力,一夜白發,短短兩天內就化作一堆白骨。也是,活了幾千年了,也該化白骨了。周嫱埋着頭低低啜泣。

傅莺霆,你知道我有多怕嗎。

關家老宅。

“站住。”韓城舉着手丨槍對準傅莺霆的頭。傅莺霆順從的站住,關家老宅建的古色古香,回廊周圍還有翠綠色的枝蔓繞紅木漆柱攀爬,清風徐徐,撩起傅莺霆灰色的長袍。他輕笑一聲,身形一動,正欲回頭。卻被韓城再次厲聲喝住:“不許動!傅莺霆,你大可試試一顆子彈能不能打死一個修真者。”

傅莺霆面無懼色回頭,平靜的像一潭死水:“你要用什麽理由處死我?”

“勾結日本人陷害關沈兩家夠不夠?”

聞言,傅莺霆低低笑出聲,看着韓城的眼神透着悲憫,他無不鄙視道:“你什麽都不知道,就敢這裏大放厥詞。二少還真是好肚量,什麽人都容的下。”

話畢傅莺霆毫無顧及的拂袖離去,韓城怔怔的看着他。一時竟沒敢開槍,眼看着傅莺霆拐過回廊,身影漸漸消失在花樹從木中。

韓城默不作聲把槍別回腰間。

一回頭才發現,關堇行同沈瓷站在他背後。關堇行問他:“韓哥,怎麽了?”

韓城一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沒,沒什麽。”

關堇行眸如鷹隼,輕輕“嗯”了一聲,道:“那就好。韓哥和莺莺要好好相處。”

沈瓷噗嗤笑道:“傅莺霆一個大男人,你幹嘛總叫他莺莺?”

關堇行笑而不語,牽着沈瓷徑直往自己院子走,他道:“不過就是個稱呼,莺莺自己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麽。”

走的遠些了,沈瓷才偷偷問關堇行:“韓城他有事瞞着你,你為什麽不問他啊?”

關堇行笑了笑,給她徐徐解釋:“大概是我吩咐莺莺的事被韓哥發現端倪,韓哥不知內情,怕是和莺莺生了口角。”

“那你怎麽不和他說清楚呢?”沈瓷有些焦急道。沈瓷很害怕關堇行手下的人不和,給關堇行帶來麻煩。

關堇行神色一峻,冷笑道:“莺莺做事分寸太過,韓城給他點警告也好。”

那不是你吩咐的麽?沈瓷差點脫口而出,腦筋稍稍轉個彎,她似乎明白什麽。她輕聲問:“關家的車是傅莺霆動的手腳對不對?”所以你才那麽生他氣麽。

關堇行沒有說話,唇抿成一道直線。掌心緊緊握着沈瓷的手,一聲不吭的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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