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假象

霧色茫茫，江海霧色迷人。船夫給告訴彭汝楠不能開船，容易出事。彭汝楠在船上站了足足兩天，霧還沒散開。船夫直道古怪。

周嫱坐在船艙內，低眉摳着白嫩中指上的翡翠戒指。周欣悅謹記彭汝楠吩咐，一步不敢離開周嫱。周嫱問她：“天皇的皇後還是久奈子嗎？”

周欣悅覺得很奇怪：“當然了。”

船艙內的魚腥味已經淡很多了，或許是習慣了，周嫱已經不會難受。船夫遠遠見白霧那側隐隐綽綽有小船沖過來。忙劃槳避開。周嫱隔窗望了眼茫茫白霧，唇角勾起詭異的笑。周欣悅戒備心更強。

周嫱大大方方撩簾走出去，周欣悅想攔她，周嫱一側身，含笑看着她。周欣悅有些發愣，周嫱失笑：“你沒有你母親漂亮。”

周欣悅惱然：“別提我母親。”

“以後不會了。”

船夫還在對彭汝楠絮叨：“按理說太陽一出來霧就該散了...，那是什麽？”船夫指着天空，滿面驚恐。

天空中緩緩出現一只巨大的人手，慢慢向彭汝楠的船只探過來。彭汝楠冷靜的抽出槍，啪啪幾聲，巨手毫發無損。寬大而渾厚，遮天避地的恐懼讓人無處藏匿。彭汝楠內心驚恐，一步步退回船艙。

迎面過來的小船上站着一個人。傅莺霆停在彭汝楠船旁，對周嫱伸出寬厚的掌心。小嫱扶着他的手乖乖跳到船上。傅莺霆架船遠去。周嫱穿着和服站在船上回望。

“舍不得？”傅莺霆淡淡開口問。

“我的癔症很嚴重嗎？”

“你不是癔症。從小你就這樣，不喜歡的事就會忘記，忘的幹幹淨淨。以前我和沈冰還以為你這是族人的技能。”

周嫱沉默一會，問：“冰姐是我殺的嗎？”

“你說呢？”

“我不知道才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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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就不會問我了。”

“知道是這樣你還問？”

“我當然要問。”傅莺霆冷色道：“小嫱，我什麽也不會告訴你。你心思太重，有着太長的生命。為了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所以你才會刻意而不受控制的去遺忘。只要你願意，你當然會記得。我不會幹涉。”因為那根本不是遺忘，只是你自己不願意想起。

“話裏話外怎麽都是我殺了人，愧疚的遺忘。”

傅莺霆淡淡道：“我沒這麽說。”

周嫱偎靠在欄杆上，幽幽出神：“我在彭汝楠那裏想起了一些東西。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實的。英壽說我的癔症已經發展成很嚴重的幻想，我分不清假想和現實。”

“你去日本之後已經開始從遺忘變成假想了嗎？是那種把一切事變成順從自己心意的那種幻想？”

“大約是吧？”

周嫱不确定道。傅莺霆怔在一旁，周嫱看見傅莺霆的頭發中多了一縷白發。忍不住上前輕柔的撫摸一下。心疼道：“你用障眼法便好，幹嘛還編幻象吓他們，白損你修為。”

“他們該。”傅莺霆渾不在意：“小嫱。能給我說說你在日本的事嗎？”

“你要聽？”

周嫱苦笑:“我都不知道我的記憶是真是假。”

傅莺霆淡笑不說話。能意識到自己的記憶真假難辨，本身就具有真實。

“沈瓷滿月那天，我終于在沈家找到沈平疆，我們大吵一架，不歡而散。後來賭氣和山本影去日本。山本影待我很好。這麽多年難得有那麽一個願意包容我的男人。”周嫱盯着傅莺霆臉龐：“比你都好。”

傅莺霆避開她的視線。江聲濤濤，周嫱的語調不帶一絲起伏，平靜的好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傅莺霆漸漸縷出脈絡。

周嫱和山本影生活第三年，周嫱和山本影吵架，攀上伊勢谷。在伊勢谷府上待了一年，和山本影剪不斷理還亂。伊勢谷對周嫱也動了心。周嫱在伊勢谷府上呆的第二年冬天，被天皇看中，進日本皇宮。周嫱進宮第五年，周嫱和山本影徹底斷了聯系。第八年，香淳夫人被殺。送出皇宮。

伊勢谷心痛周嫱，将周嫱屍體偷到府上。周嫱說，她隐隐約約感覺到陰陽師中田古二曾一直在她身旁流連。周嫱一睡兩年，後跟着伊勢谷來華。一別十五年後，周嫱再次回到滬都的土地上。

“這麽說伊勢谷知道你是族人？”

“他不知道。只是以為我詐屍，死而複生。”

“你信他。”

周嫱答非所問：“我屍體兩年不腐，伊勢谷早已猜到我體質特殊。只是沒想到我會死而複生罷了。”

夜色幕沉，傅莺霆提筆給關堇行寫信。從英國回來後他就感覺到二少在若有若無的遠離他。後來他一直被派在外面查看關家生意，越發佐證了這個猜測。傅莺霆把周嫱在日本的過往一五一十寫成長信，連同所有的期盼一同寄回關家。這是他最後一搏。

二少已經開始不信他了。他必須做些什麽。他不能離開關堇行。否則這麽多年他在關堇行身邊就白待了。

他忠心耿耿，賣心賣力。為的不過是李代桃僵而已。沈绾念已經醒了，周嫱不能死。那麽死的只能是別人。

沈瓷能不能用還是問題，沈瓷本身已經是不死人和沈绾念也碰過面，沈瓷卻沒有死。而關堇行，盡管他不是不死人，傅莺霆也要讓他看起來是一個不死人。

他沒有任何辦法。

在周嫱生下一個孩子前。他不能讓傅家的血脈就這麽斷了。他對不起師父，也對不起小師妹。傅家就剩小嫱這麽一個孩子。他若早知道不死人那麽難懷孕生子，他一定會另想其他辦法。而不是弄成現在這般地步。

傅莺霆和沈冰一度很羨慕周嫱。

周嫱一直可以選擇性忘記自己潛意識所有不想記得的東西。還不是假裝，是真真正正的遺忘。仿佛自己掌控了自己記憶神海。

人就是這樣奇怪。周嫱自己忘了，偏生好奇。纏着他和沈冰問因果，自己知道後便開始抑郁，自殘。若非族人不能死，周嫱早不知死了幾萬次。周嫱心思太重，他和沈冰都覺得那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周嫱竟然會心裏那麽脆弱，幾乎無承受生命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