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應該
沈瓷搬到沈家老宅以後,唯一的不方便就是和關家離的太遠。每次沈瓷去關堇行那邊,總要耗費小半天。韓城胳膊痊愈後,又被關堇行要了回去。重新在沈瓷身邊派了張小林和劉洋。
劉洋功夫好,不太說話。看着挺敦厚。張小林在沈瓷這裏只能當司機。起初沈瓷覺得很多餘,關堇行解釋,張小林會來事,出門辦事方便。于是沈瓷便懂了,心裏給張小林戳上見風使舵。
沈瓷最近研究起了種花,她想哄沈含疆開心開心。不知為何,她總是挺心疼沈平疆的。以前沒再老宅住偶爾回來一次不覺得什麽,長久的住在這裏後,沈瓷才覺得沈平疆孤獨。沈平疆的作息基本是早上天蒙蒙亮起來,廚房熬一碗白米粥,沈平疆只要粥,什麽配菜都不要,自己捧着碗攪着勺子,一口一口吹着漣漪,碗裏波瀾。
用完膳,就在老宅四處轉悠。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有次沈瓷起早了遇見散步的沈平疆,沈平疆和她并肩走着,笑呵呵的解釋:“你大伯母原先再世時,總愛勸我飯後走走,說飯後養壽。自己卻不愛動彈。”沈平疆長長嘆一聲:“唉,以前總想着她會活的比我長比我久,我總怕我不在的日子她怎麽熬......沒想到那麽多準備,都準備到了自己身上。”
“世事無常,大伯想開點。你怎麽就會知道大伯母一定會活的比你長呢。”
沈平疆張了張嘴,沒說什麽。“直覺罷了。”
“孩子,是送走了嗎 。”沈瓷小聲問。
沈瓷說的十分含糊。上次沈平疆說它該活的很好吧,沈瓷想了很久,只猜出這麽一個可能。
“有人不想讓我們沈家有後。”
沈平疆平地驚雷,一點不怕吓着沈瓷。“你大伯母的事在沈家不是秘密。”
“還記得你上次問我的事嗎。”
“記得。”上次沈瓷問,沈冰是不死人嗎,為什麽她還會死。世人都說沈冰是十萬大山的妖怪。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答案。”
沈平疆盯着沈冰的眼睛首先否定:“姑姑她不是妖怪。”沈平疆的神色十分濡目,又夾雜着愛戀滲入骨血,目光裏的回憶就是深情。脈脈款款。
沈瓷屏住呼吸,“那她是...”
“什麽也不是。”沈平疆道:“她就是一個普通人。只是老的比別人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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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伯母是庭華山的恩人。庭華山裏有寶藏,當年很多人盯上那裏,有人試圖拿孩子要挾她。她保護了孩子......”
沈瓷聽了個全新的故事。
也不全然都是假話。每個人站的立場不同,看事物的角度就不同。原本世間的很多事就不是單純的一件事導致的,它會受每一件事影響,形成一個特殊的結果。每一個因素都不可缺少。沈瓷這樣想着,內心悲涼。如果一個人的死是死在所有人的算計下,而算計本身不是因為夙願舊仇,只是因為心底的那點貪婪。
何其悲哀。何其無辜。
沈瓷有些哽咽,別過臉擦過微紅的眼角:“你的孩子還好嗎。”
“但願它還好。”
沈平疆道:“我至今不敢問你父親我孩子的去向。阿瓷,有人告訴我,庭華山一個叫許橋的男人也參與了當年的謀殺。那個人會催眠術。我懼怕這些,這是我的怯弱。”他沒有勇氣自己可以頑強的抵住催眠術的誘惑。
“我心有軟肋。”沈平疆這樣為自己解釋。
“父親他就能抵抗嗎?”莫名的,沈瓷有點驕傲。為父自豪。
“他能。”沈平疆異乎尋常的肯定:“含疆骨子裏很硬,我最了解他。他是我見過最能折磨自己的人,沒有人比他更狠。”
“父親沒有軟肋嗎。”
“他無欲無求。”
沈瓷覺得不可思議。沈含疆可是在名利場打滾的人,站在權勢的最中央。
“他只是覺得好玩。”沈平疆看的透沈瓷心思,解釋道:“釋迦摩尼成佛前是什麽。一名王子。”
“你呀,太小瞧你父親了。他什麽沒有見過。”
沈瓷更好奇了:“父親有的您也有啊,為什麽您沒有看破紅塵。”
沈平疆笑了笑,沈瓷便懂了。
因為我遇見了你伯母。
她仿佛聽到沈平疆這樣說。
“你跟伯母的感情真的很好。”沈瓷十分真摯的說。
思緒漸漸被拉回來,沈瓷遠遠站在一旁,看着沈平疆一步一步慢慢的走着,步履悠閑。腦中想着那天的對話,望着沈平疆背影,羨慕又遺憾。沈平疆散完步通常就會去看花,平常他也沒什麽客人,侍弄侍弄花草,這個澆澆水,那個施施肥。等着晚飯再用一次,夜色拉上帷幕,沈平疆便會去睡下。偶爾看花的互動中,手捧幾卷書,一頁頁讀。屋子裏靜悄悄的,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悠閑又孤獨。
沈瓷很難想象沈平疆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這種像苦行僧的日子對于沈瓷這樣的年輕人來說每一刻都是煎熬。
這要換了她肯定一個月都守不下來。沈瓷想。
因為這個緣故,沈瓷越發想給沈平疆一個驚喜,讓他開心開心。
這天花終于開了個小小的花苞。沈瓷又驚又喜,深深的覺得沈冰真的在天有靈,老宅的花都比其他地方好養活。沈瓷只種過蝴蝶蘭,涉獵其他種類的花,還是這麽多種不同花期的花同時養,還是第一次。沒想到她能養的這樣好。可惜天有不測風雲。這朵花的不測來自于關堇行。
沈瓷搬進沈家老宅因為離關家太遠,人又懶得動彈。關堇行請了幾次沈瓷都借口忙推脫掉了。本着山不過來我就過去的精神,關堇行終于尋了一天空閑殺上老宅。下人告知大小姐在花圃。關堇行找過去,沈瓷反應平淡:“哦,來了。”彎腰繼續看花,心中一邊比量着漲勢。
關堇行不吭聲。自顧自的在花圃裏巡視,見一朵花開的嬌豔,含苞待放,很是歡喜。花叢太矮,他看不真切。又不願彎腰撅臀像個女人一向去嗅花,順手掐下來細觀。
只聽沈瓷一聲尖叫,憤怒的瞪着他。目光像是看着自己殺父仇人。
關堇行悻悻的縮回手,偷偷把花扔了,伸腳往裏踢了踢,藏屍滅跡。
“你...”沈瓷剛罵了一個字,眼尖看見他腳上動作,頓時掀簾摔門而走,“不可理喻。”
“一朵破花而已。”關堇行不覺得沈瓷是因為一朵花在跟她生氣,肯定是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惹到她了。結合沈瓷這段時間的冷淡,關堇行越發覺得自己判斷正确。追了出去。
沈瓷氣呼呼的等在外面。見關堇行跟出來,劈頭蓋臉的就罵:“你知不知道這是我給大伯的驚喜啊。摘什麽摘啊,你手怎麽就那麽快啊。壞不壞啊你。”
還真的是因為一朵花啊。關堇行心情複雜,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悲哀。他拉了沈瓷的手,正欲好好認錯。
沈瓷甩開他,怒道:“別碰我。我還在生氣。”
關堇行扶額,“我難得來一次,你就因為一朵花打算跟我冷戰一天?”
聞言,沈瓷不好意思起來,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氣勢頓時弱下來,關堇行順勢上爬,攬過佳人一陣勸慰。
沈家平時太靜了,突然的吵鬧沈平疆就不适應起來。遠遠的他聽不真切,問小厮:“誰在那喧嘩。”
“聽門房說關家二少爺來了。”
沈平疆高興道:“也好,家裏該熱鬧熱鬧。”
看得出來大老爺很喜歡這對未婚小夫妻,下人們紛紛道。
又是一日風和日麗。
傅莺霆周嫱一起去法租界一處花園參加了一場歡迎宴,主辦方是老熟人法國公董局的史密斯。如今這兩人是關家的重點監視對象,消息傳遞到關家時。關堇行正忙着去南京開會。沈瓷正巧在關家為關堇行餞行。沈瓷插嘴問:“他們是去歡迎誰?”
“一個心理咨詢師,姓許。”來人答道。
“許橋?”沈瓷蹦出一個人名。
關家父子三人目光一起聚在沈瓷身上。沈瓷磕磕巴巴解釋:“我聽大伯提過這個人。”
“你大伯最近身體還好?”關強聽到沈平疆顯得很高興。
一屋子的尴尬很快被岔開。
晚上關強輾轉難眠,許橋在滬都名流屆頗富名氣,借着心理咨詢師的職業便利,知道這個圈子很多龌龊不堪的肮髒,卻從來不曾對外吐出一句,職業素養之高,恪守嚴己。曾被人以性命威脅也不曾吐露自己客人一絲一毫的信息。金錢、美色、生死,統統不能打動他。後來知道他是十萬大山出來的人,仿佛一切就有了解釋。
許橋有段時間曾為顧家做事。
大家都揣測顧家是用什麽手段打動了許橋。
可關強知道,如果許橋能為誰做一件事,那一定是他想。不會是其他任何原因。
可,關強不知道許橋為什麽替顧家做事。
關堇行走的第三天,沈瓷突然被劫。
一記悶棍、一個麻袋、一輛嚣塵而去的汽車。帶走了沈家的大小姐,這一舉動,仿佛在滬都地界一顆随時爆/炸的隐形炸/彈。
關沈兩家震驚。起初沈家還按捺着性子等綁匪提要求,要贖銀。當月亮第三次挂上夜空時,沈家人便不再這麽樂觀了。沈含疆不得不面對現實,綁走沈瓷的人求的根本不是錢。關堇衍動用自己黑白兩道的人馬找沈瓷,越找越絕望,他這個圈子的人,根本沒人敢去碰沈瓷。關堇衍甚至都不敢給關堇行說——他不知道怎麽說。
在他的地盤,他的勢力範圍下,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消失了。
關堇衍絕望的想,但願堇行不要以為他是賊喊捉賊。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血脈相連,應,應該。
堇行會相信他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