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太想
許是關心則亂，韓城太想關堇行活着了，他盼他着沒事。竟然沒有發覺醫生拙劣的小手段，期望的被打破時，往往比一開始告訴你結局更讓人覺得凄涼。給一絲希望，然後再掐掉火苗。韓城不知道他是什麽心情，木然、冷靜、憤怒。大腦仍有一絲清明，他要穩住，不能亂。關堇行倒了，他不能也跟着倒下。
韓城到醫院時關堇行已經被蒙上白布，韓城不顧醫生護士阻攔嘩的掀開白布，關堇行上身□□，胸腔紫紅窟窿仍然可見，凝塊血絲已經幹枯。刀已經拔了。醫生還在一旁低聲解釋：“送來的時候人已經沒氣息了，血液凝固，屍身已經開始僵硬……”人已經死透，就是華佗再世也無能無力，實在不怪他們啊。
“屍僵？”韓城從沉默中擡頭問大夫：“人死多久會發生屍僵？”
大夫一下子明白什麽，謹慎措詞：“正常情況下人死後三小時左右會發生屍僵。死後十二個小時屍體會變涼。”
韓城手從床沿挪到關堇行胳膊上，是溫涼的。一瞬間錯覺，韓城以為關堇行只是睡着了。韓城重新拉好白遮布，動作一絲不茍。韓城低聲道：“知道他是誰麽。”
“……關，關二少？”大夫不知道韓城什麽意思，有些猶猶豫豫。
“你認識？”韓城來回撫摸着床邊低矮的圍欄，慢條斯理的問。
“韓，韓哥你別吓我。這，我一直給關家弟兄看診，安分守己……”
韓城道：“我知道。”韓城打斷他：“醫院還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估計不少人知道送來的是關家弟兄。仔細見過二少的只有我和姚大夫還有搶救室的幾個護士。護士們都是年輕的小姑娘，姚大夫…我不知道他認不認識二少。”
韓城敲了敲敞開的門框，站在門外的小兄弟喊了聲韓哥，韓城問：“你叫什麽名字？”
“劉宇。”
“好名字。”韓城稱贊了一聲：“剛才大夫的話都聽清楚了。”
劉宇嘴張張合合半天，不知道該回答是或者不是。
韓城輕輕笑了一聲：“去吧，帶人把姚大夫攔住，叫你其他兄弟把那幾個小護士全部找過來。”
“韓哥你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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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城拍了拍他的頭：“快去吧，辦完趕緊回來。我還有事交代你。”劉宇一溜煙跑開。
韓城又對大夫說：“二少的事保密工作做好，在關家給下一步具體指示前不要輕舉妄動。”
“我明白。”大夫鄭重道。
韓城點頭道：“我回關家一趟，你這邊有事可以直接去去關宅找我。”頓了頓：“也許……找不到我的話你去找寇，劉洋，找你洋哥或者張小林。”
大夫心驚：“韓哥你不會出事吧？”
韓城扯了扯嘴角：“二少都這樣了，我還能自保嗎。”大夫不再說話。
碧天白雲，秋風朗朗。關家上空卻籠罩着一團看不見的烏雲，關堇衍拉了一條凳子放在屋子中央，屋子空蕩蕩的，只有一張桌子放着青花瓷的茶壺和三五個小杯子。
傅莺霆被鐵鏈五花大綁扔在角落，四個弟兄各自和他保持三尺距離，把住四個方位。關堇衍給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杯子坐在傅莺霆正前方。“說吧。”
傅莺霆蜷在地上，懶懶的看了一眼關堇衍。此時的關堇衍衣着得體，神色淡然，舉止優雅大方，風光霁月，朗朗清風。西裝筆直，仿佛随時可以走出門和一個美貌的女郎喝一杯咖啡，跳一只舞。
關堇衍從容的接受傅莺霆的探究，“現在就剩我們兩個人了，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為什麽刺殺二少。”
傅莺霆不說話。
“傅莺霆！”關堇衍提高聲音，低着頭不斷轉挪着青花瓷杯子，走馬燈似的旋轉。“那我換個問法，誰指使你的？”
“沒有人指使我。”傅莺霆終于開口。
“就是說你自願的。”
“沒有。”傅莺霆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道？”關堇衍問：“啧啧，真是了不起。嘴皮子上下一碰，把自己脫的幹幹淨淨。”關堇衍懶懶散散的瞥他一眼：“我倒不知道現在洗白一個人這麽容易，什麽證據都不需要，帶着一張嘴就可以颠倒黑白，随心所欲。”
關堇衍冷眼道：“傅莺霆！你當誰是傻子。”
傅莺霆哈哈大笑：“我自然沒把你們當傻子。你們得罪的人太多，只會拿我來撒氣。”
“你什麽意思？”
“如果我說我進屋時二少就已經沒氣了呢？”
關堇衍扯了扯唇，向後招了招手，門外走進一人，面色潮紅在外面已經曬了許久。他進門對關堇衍微微鞠躬，然後指着傅莺霆道：“他在撒謊。下午他忽然不請自來，韓哥本來想趕他走，二少突然出聲讓他進去。那時候二少還好好的。”
關堇衍噙笑看着傅莺霆。
“你們兄弟惹得仇人太多，只會在我面前耍橫。算什麽本事。”
“呵呵，算不得本事。”
“傅先生。”關堇衍站起來，整理西裝。擡頭看着傅莺霆，噙着笑，真切坦誠：“古往今來，在別人家裏殺了自己主人的，我這輩子也就見過這麽一個。你說不說，都是板上釘釘的事。”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很痛快。”
“你如果還是不知道我為什麽站在這裏審你。”頓了頓：“蠢死活該。”
時間不疾不徐，關堇衍也慢吞吞的：“要不，我讓韓城來審你？”
分明不是一句脅迫的話，傅莺霆卻感到威嚴。關堇衍坦在恍如春日陽光下的面容，微微斂拘，神色冷淡，頗有威勢，“走吧。”關堇衍的耐心告罄，帶着人離開房間。寇成緊跟在後面問：“我去叫韓城？”
“不急，我......”關堇衍話未說完，韓城突然從正門闖進來，步履匆匆，直奔後院。和關堇衍寇成二人擦肩而過也未留意。寇成大喊：“韓...”關堇衍驀地一把握住寇成胳膊，“寇成。”
“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沈绾念抱着阿蒙坐在沈家的房頂上，太陽很大，照的沈绾念眼睛都張不開。阿蒙很怕陽光，尖利的叫了好幾次沈绾念都沒反應。阿蒙終于忍不住太陽的炙烤，皮膚大片大片腐爛流出黑色的血液。尖尖的牙齒狠狠咬上沈绾念，沈绾念首吃痛一松，阿蒙以閃電般的速度躲在牆角陰影處。
沈绾念沒有注意到這些。阿蒙委屈又難過的望着沈绾念，不停地發出各種聲音試圖引起沈绾念的注意。阿蒙很奇怪，娘親怎麽了，明明平時他們呼痛一聲都會很心疼的娘親，怎麽突然不理他們了。
韓城一間間推開房門，推到關押傅莺霆的地方時，韓城站在門外定定的看了傅莺霆很久，想說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走。
傅莺霆在背後喊住他：“韓城。”
韓城站住，沒有轉身。
“對不起。我...”傅莺霆仿佛很難啓齒一樣，愧疚低道：“我知道，你也許很恨我。”
“不。”韓城轉身冷冷道：“你對我做了什麽我一點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究竟為什麽殺了二少爺，傅莺霆，你還有沒有良心！”
“你們都認定是我殺的。”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敢說一個不字嗎！”
傅莺霆原本覺得這有什麽說不出口，可當真的對上那雙熱血激動深邃溫情的眼睛，“我...”傅莺霆覺得喉嚨一緊，再次艱難的開口：“我...”。韓城熱淚滾燙，傅莺霆覺得那滴淚似乎燙進他喉嚨裏，灼熱生痛幾欲腐爛，傅莺霆有淚落下來，“對不起...對不起韓城，對不起二少。我是罪人。”
韓城沖上去狠狠扇了他一耳光，傅莺霆整個人被打飛摔到牆上。韓城氣的渾身顫抖，聲嘶力竭：“你放心！我會殺了你的，我一定會殺了你的！哪怕你是修真者，哪怕你是個神仙，傅莺霆！我韓城哪怕是把命抵在庭華山上也一定找人殺了你，我不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能弄死你的人！”韓城幾乎拿命吼出這句話，少年熱淚撒地，兄弟情誼深幾分。
“對不起......”
傅莺霆只會說這麽一句話了。
對不起，他也有他想要保護的人。必須有人做出犧牲。
院子外，沈绾念怔怔的聽着韓城徹響天地的怒吼，眼神落在那扇敞開的門前，韓城的影子被陽光拉的巨大高猛像個正義的天神，肌肉蘊藏着力量和怒氣。沈绾念似乎被感染到，眼眶也濕潤起來，她喃喃道：“我做錯了嗎。”
有風吹過，沒有人回答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