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妹。”張欣豫笑嘻嘻的回來,向江蕙表功。

江蕙笑道:“兩個姐妹,那可值多了。過幾天我請你到四季烤肉坊大吃一頓吧,補償你的損失。”

“哪天?哪天?”張欣豫眼睛亮亮的,一疊聲的追問。

遠處的山坡上,丹陽郡主聽了侍女的回報,笑了笑,“真是個又大膽又機靈的孩子。”吩咐了侍女幾句,并沒有下來和江蕙見面,又折回去了。

相宜命人傳話過去,丹陽郡主知道鄭王來了,擔心烈性子的江蕙和鄭王起了沖突,便親自過來看了看。聽說了這裏的情形後,對江蕙卻是很放心,由着她和張欣豫玩去了。

江蕙笑着打趣,“不過是四季烤肉而已,你就這麽惦記麽?欣欣,先不說烤肉的事,我陪你去見丁家的三夫人,好不好?”

張欣豫苦起臉,“不好。唉,我總是要見她的,但是越晚越好。蕙蕙,要不咱們先吃點東西,吃飽了再說吧。”

江蕙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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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五哥你就陪我一起去齊王府吧。今天齊王府有宴會,各家公子王孫、千金小姐雲集,因為有世交叔伯兄長在場,不算私相授受,所以今天的男女大防不算嚴,想見哪家姑娘,還能見着面。”潞王追在淮王屁股後頭跑。

“我有正經事要做。”淮王笑道:“我不像你,你玩耍胡鬧,沾花惹草,一天就過去了。父皇母後都不會苛責于你。”

“伯伯、伯母是憐惜我年幼失怙,身世可憐,故此對我最寬容。”潞王不害羞的道。

淮王拍拍他,“阿颢別鬧,我現在要到戶部去……”

“去什麽戶部,齊王府吧。”潞王竭力撺掇,“你整天忙公事,就不想見見漂亮小姑娘麽?今天齊王府可是環肥燕瘦,美女雲集啊。”

“不想見。”淮王道。

潞王臉上閃過失望之色,道:“也難怪,你都定下婚事了。蘇相唯一愛女,京城最耀眼的明珠,蘇馥蘇姑娘……”

“別鬧,我可沒定親。”淮王不悅。

潞王滿不在乎的一笑,“哄誰呢?雖然沒正式定下來,但兩邊有默契,只是早晚的事罷了。哎,五哥,你已經有位俏佳人定下了,弟弟我可還單着,終身大事沒着落呢。我沒爹沒娘的,身世可憐,你得管我,陪我到齊王府看看去。”

“你又不是不認識齊王府的大門。”潞王只管說,淮王只管不理他,命侍從備馬,要到戶部辦事。

“我膽子不夠,不敢一個人去。”潞王耍賴,伸手攔在淮王面前。

“齊王府有獅子還是有老虎?”淮王又好氣又好笑,“你是去看姑娘,為什麽怕成這樣?”

“她不是有點兇嘛。”一向嘻嘻哈哈的潞王居然害羞了,臉紅了,“你知道的,她和一般的姑娘不一樣,我不敢一個人去見她。”

“你說的是……”淮王這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同尋常,眸光深沉。

“就是她嘛,那天晚上咱們一起見過的。”潞王嘻嘻笑,“我覺着她的性子蠻對我胃口的,可我沒見過她的長相,心裏還是沒底。五哥,要不你陪我去趟齊王府吧,我見見她,萬一她是位美女,我就不用再尋尋覓覓了。”

“她會去麽?”淮王問。

“她不會去麽?”潞王反問。

“齊王府這個宴會有點兒相親會的意思,我不覺得她現在有這個心思。”淮王道。

潞王不以為然,“可這是齊王府的宴會啊,齊王府是丹陽郡主的娘家!丹陽郡主肯定會去,母親去了,難道少得了女兒?我覺得她會去。哎,你別猶猶豫豫的了,陪我去吧,說不定你能見到蘇馥呢,那也算不虛此行了。”

淮王臉沉了下來。

潞王吐舌,“我哪句話說錯了?別別別,你這臉色怪吓人的,別這樣。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先陪你去戶部,然後咱們讓人打聽打聽,如果她去了,你就陪我去趟齊王府。如果她沒去,我就陪你專心辦公事。我再沒用,也是能幫幫你的嘛。”

“成。”淮王被潞王纏得沒辦法,點頭同意。

潞王大喜。

淮王喚來心腹侍從淩信,命他去了齊王府。

淮王則和潞王一起去了戶部。

戶部侍郎秦勵和淮王熟識,行禮落座,交代過公事,命人去取淮王所要的卷宗,問準王道:“殿下聽說了麽?穆王府的那個侍衛放回去了。”

“果真?”淮王揚眉。

這太不應該了,程偉刺傷吳推官這個案子很惡劣,連皇帝都知道了,順天府沒道理這麽輕易便放人啊。

秦侍郎道:“那個侍衛堅稱沒傷人,整晚都和妓者百兩金在一起。妓者倒也承認,但吳推官、吳推官的鄰居、兵馬司的人全看到了他,難以抵賴。本來這案子是要順天府會同大理寺、刑部一起會審的,但那個侍衛在獄中舊症複發,昏迷不醒人事。永城王說這人的舊疾唯有在穆王府冰室能醫治,蘇相再三權衡,命順天府将人暫時交給永城王,先治好病,然後三司會審。”

潞王立即來了興趣,“穆王府還有個能治病的冰室呢?這個新鮮好玩,我要去開開眼界。”

淮王和秦侍郎都是一笑。

冰室治病什麽的,聽聽就算了,還真的相信麽。

秦侍郎道:“蘇相行事向來謹慎,他既然答應永城王暫時将人接回,一定有把握還會按時送回來。這個侍衛不過是多活些時日罷了。”

吳推官堅稱是程偉本人,鄰居、兵丁全是見證,紅袖添香那晚确實也有不少客人親眼看到程偉出去,清晨更是有許多人聽到了程偉的狂妄之語。程偉現在只憑一個百兩金的證詞,沒法翻案。百兩金是程偉的相好,又是那樣的身份,她的證詞和吳推官的證詞相比,份量實在太輕了。

“蘇相,嘻嘻。”潞王沖淮王眨眼睛。

秦侍郎也是一笑,“兩位殿下今天沒去齊王府麽?蘇夫人和蘇姑娘都在的。”

“蘇夫人和蘇姑娘都在啊。”潞王擠眉弄眼,加重了語氣。

淮王板起臉,“與我何幹?”

潞王見淮王真生氣了,忙裝出認真的樣子去翻卷宗。秦侍郎知道淮王是年輕面皮薄,忙笑道:“沒什麽。不過從前蘇相曾做過殿下的老師,蘇夫人便是師母,或許殿下想向師母請安,也未可知。”

淮王臉色緩和了些,“改天再向師母請安,也是一樣。”

秦侍郎不由的心中暗笑,這位年輕皇子辦起公事來還算老練,談起私事,竟然還很害羞呢。

淩信從齊王府回來了,禀道:“丹陽郡主和江家大姑娘、五姑娘同乘一車,已經到齊王府了。”

潞王來了精神,“快,五哥,我多日沒見丹陽姑母,想念得緊了。”

淩信禀過正事,又小聲跟淮王說了幾句話,淮王臉色微變,“好,我陪你去。”

“甚好,甚好。”潞王心花怒放。

兩人各帶侍從,出門上馬,直奔齊王府。齊王府離戶部不遠,沒多時也便到了。到了齊王府,淮王也不先去齊王、齊王妃,而是叫過管事問了,知道永城王也來了,和鄭王等人比賽起射箭,直接去了射箭場。

“哎,五哥,你是陪我來看她的,不去見姑娘們,到射箭場做什麽?”潞王大為不滿。

淮王理也不理,大步流星,把潞王遠遠甩在身後。

“我要看她!你是陪我來看她的,你往射箭場跑!”潞王氣喘籲籲追上來,脾氣那麽好的人也生氣了。

淮王腳步不停,“淩信在齊王府見到了永城王,還見到了程偉,就是被順天府暫時釋放的那個侍衛。”

“啊?”潞王大吃一驚。

前面就是射箭場了,裏面傳出陣陣驚呼聲。

淮王沉聲道:“快,她出事了。”

“誰出事了,誰出事了?”潞王喘着粗氣緊追不放。

淮王抿緊嘴唇,懶得理他。

永城王以為程偉治療舊疾為名把程偉帶回穆王府,但是程偉今天卻會出現在齊王府,這中間一定有陰謀。這主仆二人當然不是赴宴來的,是來害人。

“讓我過去,讓我過去!”張欣豫大叫 ,“我朋友在裏面,你們讓我過去!”

兵士橫起手中長-槍攔路,張欣豫急得滿頭大汗,也過不去。

丁茵好心的勸說,“張姐姐你別急,裏面有鄭王殿下,還有齊王府幾位殿下,一定沒事的。”

張欣喜和張欣樂一邊一個拉着張欣豫,死命把她往外拉,“裏面不定出了什麽了不得的禍事呢,這時候你不躲事,你還往裏沖,是不是瘋了?”

丁簡問兵丁,“裏面到底怎麽了?我們聽到驚叫聲,擔心裏面的朋友,請讓我們進去吧。”

一個首領模樣的人粗聲粗氣道:“裏面死了人,上頭有命,誰也不能放進去!”

張欣豫本就急得六神無主,聽到裏面死了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二妹!”“二姐”“張姑娘!”張欣喜、張欣樂、丁茵一齊驚呼。

丁簡心慌意亂,“也不知裏面到底怎麽了,誰死了?張姑娘又……”見張欣豫原本活潑可愛的面容慘白如紙,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憐惜之情。

“死的人是男是女?”丁簡握緊兵丁的手。

“男的。”兵丁咧咧嘴,用力想把手抽出來,“男的,囚犯,絕不可能是公子的朋友,這位公子你快放開手……”

“得罪了,得罪了。”丁簡心裏一松,忙放開兵丁,連聲道歉。

“張姑娘,死的是個男人,囚犯,和你的朋友沒有關系。”丁簡低下頭,在張欣豫耳邊柔聲說道。

張欣豫慢慢睜開眼睛,淚珠在臉上滾動,“她沒事就好,她沒事就好。”

“男的,還是囚犯,和江姑娘沒關系。你快別哭了。”張欣樂勸道。

張欣豫眼淚嘩嘩的流,“怎麽和她沒關系?一個囚犯無緣無故出現在射箭場,還死了,一定是有人想陷害她……”

“她有那麽重要麽?值得人陷害麽?”張欣喜沒好氣。

張欣豫不理會堂姐堂妹,求助的看向丁簡。

丁簡很想說句寬慰她的話,可他不慣撒謊,想了好一會兒,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江蕙應該是真的被陷害,麻煩大了。

射箭場中央,一個黑衣人躺在地上,胸部中箭,上半身全是鮮血,已經氣絕身亡。

永城王微微發胖的臉頰上滿是悲憤之情,“江姑娘,我帶程偉是來向你求情的。你心硬不肯答應他,那也由得你,可你不該一箭将他射殺啊。他就算真的該死,也是由國法審判,你不能擅用私刑!”

“怎麽回事?”鄭王皺眉。

李錦鵬苦笑,“我也不知道。我進來的時候,這人已經被射中了。”

鄭王小聲問:“你說這人真會是江姑娘射的麽?”

李錦鵬皺眉,“我沒親眼看見,不便胡說。”

鄭王看向江蕙,不由的啧啧,“都這會兒了,她還拿着弓不放呢。”

江蕙臉色發白,手中猶然握着弓和箭。

“把她交到順天府!”永城王指着江蕙,發怒大喊。

李錦鵬道:“何必這般着急?這件事還是禀明長輩之後,再作定奪。”

永城王冷笑,“江姑娘已經當衆射殺人命了,還請示什麽?難道長輩來了,她就可以逍遙法外?”

“當衆射殺人命麽?願聞其詳。”鄭王笑道。

永城王指指縮在牆角的李錦治、黃予時等人,“她們親眼看到的。”

李錦治、黃予時等人緊緊抱在一起,泣不成聲。

這些千金小姐都吓壞了。

“來人,把她帶走!”永城王眼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大手一揮。

“且慢。”李錦鵬出聲阻止,“江姑娘是我姑母帶到齊王府的客人,我做主人的,不能讓你不明不白把我齊王府的客人帶走。”

永城王冷笑,“不讓我帶走,那官府來人了你讓不讓帶走啊?人命關天,就算程偉是疑犯,也是條人命,順天府不能不管。來人,到順天府報案,讓他們速速前來拿人!”

永城王的侍從大聲答應,飛快的跑出去了。

穆王府近日來諸事不順,這都是拜江蕙所賜。現在江蕙要倒黴了,侍從心中爽快之急,容光煥發,健步如飛。

李錦鵬也差了侍從出去,向丹陽郡主報信。

江蕙是丹陽郡主帶來的,如果在丹陽郡主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官府帶走了,李錦鵬以後還怎麽有臉見這位姑母。

淮王、潞王進來的時候,兵丁照例阻攔,淮王的侍從緊接着也趕到了,喝道:“什麽人這麽大膽,竟敢攔阻淮王殿下、潞王殿下?!”

兵丁吓了一跳。裏面的人身份最高的是鄭王,那也是淮王的弟弟,淮王有令,連鄭王也不敢不聽,更何況他們這些小兵?

兵丁們忙不疊的讓開了路。

淮王、潞王及侍從進去了,張欣豫也想趁機溜進去,卻被攔下了,“這位姑娘,請你留步。”

張欣豫幹着急沒辦法。

看到淮王、潞王進來,鄭王等人忙上前相迎,永城王也按捺下激動的情緒,過來見禮。

李錦治等人還在哭,江蕙依舊一個人站在那裏。

她身材纖細苗條,眉如遠山含黛,臉如桃花帶笑,膚色如玉石一般潔白,瑩然生光。

潞王看的呆了。

早知道她是這樣的絕世容光,那晚又何必多事遮掩,就讓安遠侯府到陛下面前告調戲,順水推舟娶了她,也是一件美事……

淮王走到江蕙面前,從她手中拿過弓箭,“怎麽回事?”

江蕙道:“我一箭射向靶子,程偉不知從哪裏蹿出來的,站在了箭靶前。”

“如此。”淮王了然。

程偉自知必死。他恨極江蕙,臨死也要陷害江蕙一次,讓她背上射殺人命的罪名。

“哎,我想好了,我想好了。”潞王如夢方醒,一溜小跑就過來了,“五哥,我想好了……”

淮王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閑話少說,救人要緊。”

“救誰啊?”潞王沒明白過來,“就一個受傷的,已經沒救了。”

“我。”江蕙簡短的道。

現在她麻煩了。永城王這個計策害不死她,但是能讓她被順天府帶走,做為疑犯被關入大牢。對于一位侯府千金來說,這會是極大的難堪和屈辱,就算她受得了,安遠侯府也受不了。

☆、022

潞王這才恍然大悟, “地上這人是你射死的?”

“不是。”淮王語氣篤定,“這個人必須不是江姑娘射死的。”

“哦。”潞王傻呼呼的點頭。

地上躺着個死人,胸部中箭, 她手持弓箭默默站在那裏, 還以為人是她射死的呢……

淮王叫過一個侍從吩咐了,侍從過去查看程偉的傷口。

永城王勝券在握, 得意的獰笑,“五堂弟, 你不必讓人查看什麽了, 程偉就是江姑娘射死的, 人證物證俱在,無可抵賴!”

他因為江蕙的事遭受許多挫折,到了今天才翻轉局面, 揚眉吐氣,好似窮人乍富,一下子就抖起來了,胸挺得筆直, 嗓門格外響亮,胖臉發出紅光,唾沫橫飛。

“什麽不必讓人看了, 你說不看就不看啊?你命令得了我五哥?”潞王被永城王的唾沫飛到臉上,他是個愛幹淨的人,登時大怒。

“誰命令你五哥了?誰命令你五哥了?”永城王惱羞成怒。

淮王是五皇子,永城王多多少少還願意讓着點兒他。潞王和永城王一樣是皇帝的侄子, 彼此地位是一樣的,永城王年紀還要大上幾歲,是堂兄,潞王沖永城王大吼大叫,這口氣永城王如何能忍。

“你方才的話不是命令我五哥,又是什麽?”潞王在皇帝面前還敢耍賴呢,永城王若想擺出哥哥的架子來教訓他,他哪裏肯聽。

“我那不是命令,是……是建議,是建議懂不懂?退一步說,就算我命令你五哥又怎麽了,我可是他堂兄!”永城王被潞王氣得夠嗆。

鄭王、李錦鵬等人都過來勸解,“兄弟之間,何苦這樣呢?”

李錦治、黃予時等人本是摟抱在一起顫抖哭泣的,見這邊吵起來了,卻忍不住悄悄探頭張望。黃予時見潞王、永城王在争吵,鄭王等人在勸架,唯有淮王靜靜站在那裏,淵渟岳峙,氣宇深沉,不由的心怦怦跳,朝霞般的紅暈浸透臉頰。

“我淮王哥哥是不是龍姿鳳表,舉世無雙的人物啊?”李錦治看透她的心思,抿嘴輕笑,小聲的問道。

黃予時滿臉嬌羞,輕輕點了點頭。

“哎,那天晚上你沒看錯吧,淮王哥哥真的和這個江大姑娘在一起?”李錦治附耳低語。

“準準的,錯不了。”黃予時咬牙。

李錦治生氣,“我就說嘛,這個江大姑娘也太有心計了,怪不得她敢挑釁穆王府,敢把我們皇室子弟不放在眼裏,敢情她是攀上我淮王哥哥了。咱們不能讓她如了願,她不就是個鄉野村姑麽,把她打回原形!”

“就憑她也想攀龍附鳳不成,癡心妄想。”黃予時既鄙夷又憤恨,“她如果是丹陽郡主的親生女兒倒還罷了,或許能肖想淮王殿下。可她親娘就是個孤女,而且不守婦道,和離再嫁,這樣的身份我提都不屑提。”

“就是,她如果真是我小姑母的女兒還行。”李錦治附和。

“這回她死定了。”黃予時聲音輕輕的,卻含着無盡恨意。

“死定了。”李錦治一樂,“敢和我們皇室中人作對,她活該!”

永城王自以為天時地利人和全占,道理全在他這邊兒,有恃無恐,聲音更高了,“人命關天!這位江姑娘就算是侯爺的愛女,殺人也是要償命的!江姑娘,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不和潞王理論,問起江蕙來了。

鄭王、李錦鵬等人,李錦治、黃予時等人,目光不由自主全落在江蕙臉上。

一位妙齡少女和殺人案有關,實在很煞風景。這位陷入人命糾紛案中的江大姑娘會不會吓壞了,這會兒她還兇得起來麽?

“光天化日,衆目睽睽,這時才會是人命關天。若是陰暗角落裏默默無聞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江蕙慢吞吞的說道。

她聲音不高,卻極為平靜,清洌動聽。

“死到臨頭,還在裝樣子。”李錦治和黃予時心中不忿,不約而同啐了一口。

她們實在是看不上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安遠侯府大小姐,這個江蕙雖然長得還行,比尋常女子略好一點,但毫無貴族少女的溫柔知禮順從體貼,太野了,太兇了。這樣的人啊,就是應該被穆王府給好好教訓一頓,就算整治不死她,也要灰溜溜的被趕出京城,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鄭王、李錦鵬等人卻知道江蕙是在譏刺永城王,譏刺穆王府在深州的所作所為,不由的暗暗稱奇。這位江大姑娘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面臨的形勢很不樂觀,卻并沒有驚慌失措,哭泣流淚,不管她是真的鎮定如常還是硬裝來的,都不容易啊。

“淮王殿下,鄭王殿下,潞王殿下,有人蓄意陷害,用一個必死之人往我箭頭上沖,這不是我的過錯。”江蕙盈盈行禮,為自己辯白。

“放心,我們必定還你一個公道。”潞王滿臉義憤之色,拍胸脯擔保。

“清者自清。”鄭王人雖不正經,這種時候,話卻說得四平八穩,聽起來公平,其實沒有一點意義。

“人證物證俱在,還想抵賴?”永城王叫道。

“什麽人證物證俱在,人證是誰,物證在哪裏?”潞王不屑。

永城王是事先早有安排的,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他指指李錦治、黃予時,“這是人證。”再指指地上的程偉,“程侍衛身上的箭杆上刻有一個江字,确實是江姑娘的箭。”說着話,便命人将李錦治等人請過來,要她們當面講給淮王聽。

淮王一個侍從細細檢視過程偉,凝神想了片刻,快步過來,向淮王禀報,“程侍衛身上所受箭傷有些怪異,如果真是瞄準了之後射的,那麽身上的傷口……”附在淮王耳邊,低聲耳語,除了淮王,其餘的人誰也沒有聽到。

李錦治、黃予時本來是打算當面證死江蕙的,但她們相攜相扶戰戰兢兢過來的時候,正好淮王的侍衆有了這樣的舉動,兩人心裏都是咯登一下,惴惴不安。她倆對射箭并沒有研究,但是聽侍從的話音,程偉身上的傷口不對,不是先瞄準了再射的箭……

兩人頭低得不能再低,交換了一個眼色。

到底是相交多年的閨中密友,一個眼神,兩人便已明白了對方心意,心照不宣。

她們固然是想證死江蕙的,但她們更犯不着在淮王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是麽?如果她們紅口白牙說了,程偉就是江蕙有意射死的,事後卻查明程偉的傷口有異,真相未明,淮王豈不是要對她倆生出疑心、沒有好感麽?那可不上算,太不上算了。

讓淮王對她有意見的事,黃予時是打死也不會做,李錦治是但凡能不做,那就不做。

永城王大聲道:“這兩位便是人證!來,你倆把當時的情形說說,說清楚了!”

李錦治低着頭,聲音哽咽,“我,我吓壞了,我頭都昏了……”黃予時眼中含淚,柔弱無助,如風中一朵搖曳的小花,“我,我也吓壞了,我只記得一聲驚叫,一個人倒在血泊中……”

“也就是說,兩位并沒有看到是何人行兇。”李錦鵬眼前一亮,朗聲問道。

李錦治和黃予時含淚點頭,又無助的抱在一起。

永城王急了,“怎麽改口了,咱們不是說好的麽……”

“說好什麽了,說好什麽了?”潞王敏銳的抓住了這一點漏洞。

永城王驚出一身冷汗,李錦治和黃予時也不裝柔弱了,一起擡頭,憤恨的盯着永城王。

誰和你說好了?呸,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這樣會害死人的,知道不知道?!

永城王擡手抹去額頭的汗水,幹笑幾聲,“我的意思是說,方才錦治和黃家表妹可不是這麽說的啊……”

“我吓迷糊了。”李錦治弱弱的道。

“我早就六神無主了。”黃予時眼圈紅紅的,格外惹人愛憐。

永城王眼中冒火,咬着牙瞪瞪李錦治,瞪瞪黃予時,兩女轉過頭去,只作沒看見。

“這麽說,所謂的人證,其實是不存在的。”淮王人物俊美,處理起公事來卻一向嚴謹,冷靜的分析道:“物證可經得起推敲?二堂兄,請你說說物證。”

“程偉身上的箭杆上有個江字,那就是最好的物證!”永城王伸手指向地上的屍身,大聲說道。

衆人随着他的眼光看過去,一齊呆住了。

程偉是胸部中箭,屍身上插着一枝箭,但不知什麽時候,這箭竟然沒有了,不知被誰給撥去了……衆目睽睽啊,光天化日啊,當着這麽多王爺貴人的面,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箭給撥走了……

是了,方才侍從禀告淮的時候,李錦治、黃予時作證的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活人這邊,地上那個死人,竟然給疏忽了……

“是誰撥走的,是誰撥走的?”永城王暴跳如雷。

他憤怒已極,臉氣得變了形,臉上青筋直跳,又醜陋又惡毒,又惹人讨厭。

永城王目光陰沉,從在場衆人臉上一一掃過,淮王、潞王、鄭王,李錦鵬……這些人的嘴臉都很可惡,但前面那三人畢竟是皇帝的兒子,不好惹……

“李錦鵬你給我一個交代,人是在齊王府死的,齊王府必須給我一個交代!”永城王指着李錦鵬,一聲怒喝。

李錦鵬揚眉,“現在你要齊王府給你交代了?永城王殿下,方才你不是不理會我這個齊王府的少主人,要讓順天府替你主持公道麽?”

李錦鴻沖李錦鵬使了個眼色,李錦鵬皺皺眉頭,氣哼哼的轉過臉。

永城王蠻橫無禮,真不愧是穆王府的人。穆王是皇帝同母弟,皇帝待其寬容,如果不是實在有必要,還是不要和穆王府鬧僵的好。

“有事沖着我來,和齊王府撒潑算什麽本事?”江蕙冷冷的說道。

“好,我就沖着你來。”永城王惡狠狠好像要吃人似的,“程偉是你射死的,和齊王府無關,你有本事就別連累齊王府,有事自己一個人扛!”

“李穎你說清楚了,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江姑娘一個人扛?”潞王不樂意了,嚷嚷道。

永城王一聲獰笑,“江姑娘,你只要把杜家那個小丫頭交出來,咱們萬事皆休!”

說一千道一萬,穆王府還是要抓阿若。

說阿若有多重要,那也未必。不過,穆王府要抓一個五歲的小丫頭竟然抓不到,被這個小丫頭的姐姐從深州帶着她到了京城,這豈不是啪啪啪打穆王府的臉麽?這個氣實在忍不了!

“你做夢!”江蕙柳眉倒豎,清清脆脆的道:“我無論如何不會出賣妹妹,你死了這份心!”

“你是一定要包庇那個小丫頭了?”永城王面目猙獰。

“我一定要保護我妹妹,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江蕙橫眉冷對。

永城王氣怒之極,目光落到江蕙纖細的腰肢和姣好的面容上,笑得邪裏邪氣,“你實在不肯交出那個小丫頭,也不是不行,本王還有另外一條路讓你走。江姑娘你還待字閨中吧?本王府中只有一位郡王妃,側妃還沒娶……”

永城王話音未落,淮王目中精光一閃,死死盯着永城王。永城王從沒見過這樣的眼光,心顫了顫,剩下的話竟然不敢再說,咽了回去。

江蕙大怒,自淮王手中搶過弓箭,拈弓搭箭,瞄準永城王,“你再胡言亂語,姑娘一箭射穿你咽喉!”

鄭王臉抽了抽。

好嘛,怪不得江姑娘兇名在外,這可真是個烈性子!

潞王摩拳擦掌,“我幫你打!人家一個嬌貴柔弱的姑娘家,你在人家面前胡言亂語,不打你打誰?”

“我就是那麽一說……我随口說說的……那我家不是死了個侍衛嘛,你們說說,這件事到底如何解決?”永城王讪讪的,聲音越來越低。

淮王眼眸之中怒火閃爍,“這事好辦。”他向侍衛伸出了右臂,侍衛會意,忙把他慣用的弓箭恭敬呈上。

“丹陽郡主到了。”仆人進來禀告。

“順天府尹到了。”緊接着又有人進來。

丹陽郡主和順天府尹匆匆進入射箭場時,只聽有人驚呼,“程偉沒死,程偉沒死!”一個上身全是血的人靠在箭靶之上,淮王手持強弓,一道亮光閃過,接着便是利刃入肉的聲音,一枝利箭插在那人胸膛。

丹陽郡主和順天府尹都呆了。

潞王、鄭王等人也都呆了。

淮王朗聲道:“此人闖入射箭場,意圖行刺,故此本王将他一箭射殺!本王親自射殺他,是在場諸位親眼所見,死者身上的利箭,箭頭上刻有淮字,是本王獨有,世上再無分號。人證物證俱在,這人确是本王所殺,你們可有話說?”

潞王、鄭王、李錦鵬等人下意識的搖頭。

沒話說,這事真的沒話說。

淮王從衆人臉上一一掠過,有人木木呆呆,有人裝出天真笑臉,沒人表示反對。

永城王嘴唇啰嗦,可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淮王的目光最後落在江蕙臉上,嘴唇微不可見的輕輕勾了勾。

這位才回到京城不久便以兇狠著稱的姑娘,現在神情有些迷茫,眼神有些迷離,整個人顯得格外稚嫩嬌柔,像個小迷糊似的。

不精明不算計的時候,迷迷糊糊的時候,還挺可愛的。

☆、023

淮王沉聲道:“這件事就此了結!諸位若有疑問, 盡管向本王質詢,卻不許牽連無辜之人。本王回宮之後,自會向陛下請罪, 畢竟以本王的身手, 完全可以将此人生擒,交回給順天府審叛, 卻一時失手射死了他。是本王的錯。”

順天府尹姓胡,是個老滑頭聞言當即表示反對, “這怎麽能說是淮王殿下的錯呢?依下官看來, 這程偉明明是回去治病的,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齊王府,為什麽會驚擾了殿下,這才是應該追究的啊。”

胡府尹看出來了, 這些人當中唯有永城王眼神閃爍,似有不甘,說不定還要節外生枝,和淮王唱對臺戲。胡府尹這話是在敲打永城王, 讓永城王認清形勢不要随意開口,否則永城王若是跳出來,事情就更複雜了。

“胡大人這話對極了。”丹陽郡主很是贊成, “程偉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才是最應該追究的。”

永城王臉色刷的一白,“我是帶程偉向江大姑娘求情的……”

“李穎你給我住口!”丹陽郡主大怒,“我大女兒千金之軀, 不是你永城王能不分場合不管輕重随意提及的!”

胡府尹見永城王這般不知趣,不由的暗暗搖頭。潞王、鄭王、李錦鵬等人也覺得永城王當着丹陽郡主的面還要這樣,未免太沒眼色了。你永城王帶一個傷人疑犯來向江蕙求情,求什麽情啊,江蕙和這個人、這樁官司有關系麽?人家一位侯府千金,你硬要和一個傷人疑犯扯上幹系,被丹陽郡主毫不留情提名道姓當面罵了,純屬活該。

“永城王殿下,程偉是順天府抓到的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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