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世人都說她兇。呵呵,其實她不過是心疼母親,寵愛妹妹,想讓她們在陽光下自在生活罷了,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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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醒來,阿若聽江蕙說要帶她到街市玩玩,看看京城的熱鬧繁華,樂得發了瘋。
“苗苗,姐姐要帶我去街市了!”她抱着江苗,在江苗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蓉蓉,姐姐要我出去玩!”轉過身又抱了抱江蓉,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去街市啊,真好。”江苗和江蓉很是羨慕。
她倆也想去街市。
不過,江蕙給她倆出了幾道乘法題,“苗苗,蓉蓉,你們該學乘法了。今天先學習,改天姐姐再帶你們一起出去,好不好?”
江苗和江蓉掙紮再三,想了又想,乖乖背起乘法表。
阿若被姐姐抱在懷裏,快活的向她倆擺手,“苗苗,蓉蓉,姐姐說帶夠錢了,我想買啥就買啥。我買東西買三份兒,咱仨人人都有。”
江苗和江蓉既有些遺憾,又挺高興的,“一人一份兒,嘻嘻。”
文氏看在眼裏,不知怎麽的有些難過,“蕙蕙這個孩子小小年紀,想事情就是周到。雖然都安排好了,她還是擔心出萬一,擔心穆王府的人出來搗亂,寧可不帶苗苗和蓉蓉。”
提起這個,丹陽郡主有些煩惱,“穆王府別的人不說,單說現在京城的這兩個吧。李颀勉強還行,李穎這個人剛愎自用,牛心左性,好話賴話全都聽不進去!”
文氏納悶,“穆王府真是邪性,跟個五歲的小娃娃計較什麽呢?阿若招誰惹誰了?”
丹陽郡主不屑,“穆王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啊,霸道慣了,一開始肯定不知道咱們蕙蕙的身份,以為蕙蕙和阿若是兩個鄉下丫頭,可以由着他搓圓揉扁。他大話既然吹出去了,覆水難收,無論如何都要抓人了。”
“呸,人家一家四口在鄉下過着與世無争的日子,他把人家父母給斷送了,還有臉追殺一個五歲的小孩子!就算他是陛下的親弟弟,也不能這樣草菅人命吧,這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文氏忿忿。
丹陽郡主聽到“他把人家父母給斷送了”,心裏卻是一動,想想永城王的話,再想想江蕙的言語神态,越想越是不解。按照永城王的說法,馮蘭和她的丈夫應該同時墜崖身亡了,但江蕙看上去并不傷心,穿衣、飲食也絲毫沒有正在服喪的意思,江蕙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啊。如果馮蘭真的不在了,江蕙就算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表現得傷心欲絕,也沒有讓阿若和父母服喪,那至少得穿得素淨些吧?可江蕙為阿若挑衣服,是什麽漂亮便挑什麽,根本不考慮顏色……
今天阿若的衣着便是楊妃色配以淺綠,嬌嫩得像朵含苞待放的餘容花,衣料皆是上好蜀錦,講究極了。
難不成會是……丹陽郡主腦海中模模糊糊浮出一個念頭。
“……這事只有等侯爺回來之後才能想辦法解決了。也不知侯爺什麽時候回來。”文氏憂心忡忡。
丹陽郡主從沉思中醒來,溫和的說道:“應該快了。”
江蕙帶阿若到了東市,阿若一家一家店鋪挨着逛過去,樂得合不攏小嘴,“姐姐,這裏可真繁華,好東西太多,我都看不過來了。咦,姐姐這叫什麽來着?”
“眼花缭亂,目不暇接。”江蕙告訴她。
“嗯,眼花缭亂,目不暇接。”阿若很快記住了。
阿若在綢緞莊挑了幾樣衣料,到了一個賣首飾的、名為珠光寶氣的店鋪,又挑了些頭飾。江蕙見這家的珍珠品相不錯,親手畫下圖樣,定了三件珍珠發環,“都是小女孩兒要用的,做精致些。”店家自是滿口答應。
“這支釵好看!”阿若目光落到一枝漂亮的珠釵上,喜孜孜的叫道。
這支釵釵身是罕見的藍玉,釵頭由珍珠圍成圓月形狀,如同一輪明月仰躺碧空,玉輪冰盤,不染纖塵。
阿若小手握住了釵身,“姐姐,我要這個……”
另一個女孩兒的小手落在明珠圍成的圓月上,“娘,姐姐,我要這個。”
阿若擡起頭,見一個年齡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兒站在對面,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阿馝,這個已經有人要了,咱們看看別的吧。”一位中年婦人笑着勸說。
“我不!”那個名叫阿馝的女孩兒任性叫道。
她在母親那裏得不到支持,轉向姐姐,向一個藕荷色的背影叫道:“姐姐,我要這個!”
“阿馝,這裏有很多漂亮首飾,換一個不可以麽?”那藕衫少女轉過身,柔聲相勸。
這少女的聲音嬌柔清脆,動聽之極。
“不,我就要這個。”阿馝堅持。
“我先摸到釵身的。”阿若皺起小眉頭,“我先摸到釵身,你才碰到珍珠的。”
“明明是我先摸到的!”阿馝眼睛瞪得更圓了。
阿馝的母親叫過店家,命再拿一支出來,店家為難,“這支釵很珍貴,敝店總共只有這一支罷了。“阿馝的母親和姐姐都有些無奈了。
江蕙柔聲道:“阿若,你不是說買東西都要買三份的麽?這釵只有一支,回去也沒法分,咱們便不要了,好不好?”
“我不是買給自己,也不是買給苗苗、蓉蓉,我是買給娘的。”阿若委屈的撅起小嘴。
江蕙一下子就心軟了。
她記得馮蘭去年過生日,杜隴送了支釵給她,和眼前這支很有些相似。或許阿若還記得去年的事,所以見到這支釵便想買下來,将來見了母親好送給她。江蕙哪忍心讓阿若失望呢。
“這位小姑娘,釵只有一支,你想要,我妹妹也想要。”江蕙微笑對那名叫阿馝的小女孩兒說道:“你們兩個是誰先碰到這支釵的,現在已經說不清楚。不如咱們用一種最公平的辦法來決定這支釵的歸屬,好麽?”
“什麽叫最公平的辦法?”阿馝一臉警覺。
“願聞其詳。”阿馝的母親彬彬有禮的道。
“這支釵的标價是二百兩。”江蕙指指标價牌,“咱們來競價,如何?以二百兩為基價,每回十兩加價,誰出的價錢高,這支釵便歸誰。”
價高者得,很公平了。
阿馝還是個小孩子,哪裏分得清好壞輕重,眼睛滴溜溜亂轉,求助的看向她母親和姐姐。
阿馝的母親人到中年,溫婉端莊,聞言沉吟不語,阿馝的姐姐,那位藕衫少女卻委婉的反對,“如此一來,珠光寶氣所得甚多,或許有許公允。珠光寶氣這家店在東市開了百年以上,向來以公平合理著稱,或許并不願意得到這額外的銀錢。”
珠光寶氣是家講究的首飾店,一般來說只許女客進入,店裏的夥計也全是女的,所以進到這裏的客人一般是正常打扮,但這藕衫少女卻與衆不同,臉上蒙了面紗,只露出一雙烏黑靈動的大眼睛。
“這事好辦。你或我最後出的這個價錢當中,二百兩歸珠光寶氣,多出來的部分便由珠光寶氣出面施舍給窮人,就當做善事了。”江蕙微笑。
那藕衫少女眼光閃了閃,低頭不語。
她提的這個疑問,江蕙的辦法确實能完美解決。
“競價,競價!”阿若樂了,伸出小手掌拍桌子。
“競價就競價。”阿馝氣咻咻的。
江蕙跟店裏的人說了,店夥計見兩撥客人争一支釵,而且這兩撥客人一是蘇府的,一是安遠侯府的,都不好惹,正感為難呢。見她們自己達成了協議,自是大喜,“小店自然照辦,自然照辦。蘇夫人,江姑娘,小店這便安排,這便安排。”
江蕙和阿若耳語幾句,阿若咧小嘴笑笑,得意的伸出一根小指頭,“我加十兩,共二百一十兩。”
姐姐讓她叫價,阿若還沒做過這麽好玩的事呢,高興極了。
蘇夫人和藕衫少女商量了下,也讓阿馝出面,阿馝傲然道:“我再加十兩,共二百二十兩!”
店鋪裏其餘的客人也被吸引過來看熱鬧了。
“二百三十兩!”
“二百四十兩!”
“二百五十兩!”
“二百六十兩!”
……
“四百兩!”
阿若清清脆脆叫出這個價錢的時候,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都加到一倍了,能買兩支了……
“姐姐,你帶的錢夠不夠?”阿若快活的轉過頭。
她整個人喜滋滋的,小臉放光,玩的別提多開心了。
“你接着叫價便是,姐姐帶有銀票。”江蕙笑道。
“好,那我接着叫價了啊。”阿若心花怒放。
阿馝也想接着叫價,那藕衫少女卻小聲勸着母親,“娘,父親在朝中為官,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呢。咱們花這麽多錢買支釵,傳揚出去,總歸是不好。”
蘇夫人想了想,知道女兒說得有理,低聲嘆氣,“好吧。”
“阿馝,別再叫了。”藕衫少女攔住了正要開口的妹妹。
“為什麽?”阿馝大為不滿。
“四百兩可以買兩支了。阿馝,這不合适。”藕衫少女溫柔的勸道。
“不行,我看上了,我就要。”眼淚在阿馝眼眶中打轉,“我就要,我再加錢。”
她抹抹眼淚,叫道:“四百一十兩!”
江蕙也對阿若小聲說了句話。
請看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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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阿若興奮得不行,随手拉了把椅子過來,小猴子一樣爬上去,兩只叉腰,神氣活現,“六百兩!”
她一下子就把價錢加到了六百兩。
“天呢。”周圍一片驚呼聲。
“六百,六百一十兩。”阿馝有點蒙,聲音都有點遲疑不定了。
“八百兩!”阿若小手一揮,氣勢萬千。
阿馝小嘴一咧,哭了,“欺負人,你欺負人……”
“明明是我先摸着的。”阿若沖她扮個鬼臉,“先來者先得,你不懂麽?那就價高者得好了,釵還是我的。”
“阿馝,你這樣不對。”蘇夫人溫和的責備,“江姑娘提出了這個競價的法子,咱們當時也同意了。那現在競不過,你便不能哭,不能撒賴,知道麽?”
“我就是想要那支釵……”阿馝抽抽搭搭。
藕衫少女把阿馝攬過去,阿馝在姐姐懷裏哭得很傷心。
“讓你見笑了。”蘇夫人客氣對江蕙說道。
江蕙微笑,“哪裏。這支釵是舍妹要買給家母的,一片拳拳之意,我才想出這個競價的法子。如果舍妹只是買來玩,我便勸她放棄了。”
“她會聽勸麽?”蘇夫人頭疼,“小女便有些任性,不大聽說。”
“通常會聽。”江蕙道:“有時候她也很執着,不過耐心跟她講道理,總歸是有用的。”
“如此。”蘇夫人颔首。
“我很講道理的呀。”阿若認真聽着她們的對話,忽閃着大眼睛,細聲細氣的道。
蘇夫人不由的笑了,“令妹很可愛。”
江蕙也笑,“夫人您自然是知道的,小孩子嘛,可愛起來極可愛,可惡起來也真是夠讓人為難的。”
阿馝還在抹眼淚,被她的母親和姐姐帶着到別處了。
阿若撲到江蕙懷裏,“姐姐,方才你說小孩子可惡,我什麽時候可惡了?”
江蕙見阿若學會秋後算帳了,不由的一樂,安慰的說道:“姐姐方才說的是一般的小孩子,我們阿若可不一樣,阿若可愛的時候多,可惡的時候……幾乎沒有……”
“這還差不多。”阿若得到滿意的回答,嘻嘻笑。
江蕙付了八百兩銀票,“二百兩歸珠光寶氣,其餘的六百兩請捐為善款。”
店裏的老板娘姓金,親自出來收了銀票,寫下收據給江蕙,樂呵呵的道:“江姑娘,這六百兩今天我便以您的名義送到戶部去。這月初西北地動,有五城受災,災民流離失所,戶部設了捐募局,因為是淮王殿下主持的,所以親自去捐贈的仕女很多……”
“別,別寫我名字。”江蕙聞言呆了呆,忙擺擺手。
她一門心思全在阿若身上,根本不知道西北地動,更不知道淮王在主持捐募。阿若和阿馝争這支釵,她只是想了個公平的法子解決争端而已,可沒有別的意思啊。
(本章完)
☆、027
“那麽, 就匿名?”老板娘陪笑看着江蕙。
“匿名。”江蕙話語輕柔,語氣卻很是堅定。
“匿名。”阿若連匿名是什麽意思都不懂,卻笑嘻嘻的鹦鹉學舌。
因江蕙還定了其他的飾品, 吩咐夥計送到安遠侯府, 所以老板娘之前雖沒見過江蕙,也是知道江蕙身份的。江蕙這麽說, 老板娘自然是連連答應,心中卻想這位安遠侯府大姑娘名不虛傳, 性情真夠古怪的, 這明明是出風頭的事, 她竟然要匿名……
阿若又在珠光寶氣轉了轉,給她和江苗、江蓉挑了些發飾、小戒指之類的東西,見一只純銀腳環樣子挺精致, 也想要三個,江蕙卻溫和的道:“阿若,腳環只買你的,苗苗和蓉蓉用不着。”
阿若不大樂意, 嘀咕道:“我說了一樣買三份的。”
江蕙指指裝圓月釵的盒子,“這就是獨一份啊。”
阿若想和姐姐辯論,“可這是給娘的, 不是我自己用的。”
江蕙對妹妹是很有耐心的,把阿若當成能聽懂話的大孩子看待,認真跟她講道理,“如果一定每樣要買三份, 那即使是你要送給娘的,也不能例外,對不對?如果有一個可以例外,那其餘的當然也可以了。阿若,這支釵是你要送給娘的,而且店鋪只有一支,所以屬于特殊情況,要特別處理。那這腳環也是一樣的,也是特殊情況……”
“腳環有啥特殊的?”阿若瞅瞅那純銀腳環,很不服氣,“這就是小孩子戴着玩的啊,就是樣子好看一點,哪裏特殊了?”
江蕙沉吟片刻,柔聲道:“腳環對于小姑娘,尤其對于你來說,有着不同尋常的意義。阿若,你答應姐姐,有關你腳環的事不要跟別人提起,也不要你的腳環給別人看,好不好?”
“除了爹娘和姐姐,別人都不能說啊?”阿若跟姐姐确定。
“對,除了爹娘和姐姐,別人都不能。”江蕙點頭。
阿若歪着小腦袋想了好一會兒,嘻嘻一笑,“姐姐,你給錢吧,我要一個。”拿起純銀腳環小心翼翼放到懷裏,笑容狡黠可愛,又有點不好意思,“這個只有我有,苗苗和蓉蓉沒有,就不好意思放到一起了,嘻嘻。”
江蕙瞧着又好笑,又心疼,付過了錢,便帶阿若出了珠光寶氣,又逛別的鋪子。
京城的書鋪子和別處不同,這裏除了大人要看的正經書、閑書之外,居然還有專門印給小孩子看的、帶着畫的故事書出售。阿若愛不釋手,江蕙很大方的每樣都買了,命書鋪子給送到安遠侯府。本來是想每冊書買三本的,但這種書價格很高,買的人卻少,書鋪進的不多,要每冊書三本是做不到的,阿若很聰明,“這麽多本呢,我和苗苗、蓉蓉可以換着看。”
江蕙故意問她,“不要每樣買三份了麽?”
阿若背起小手,面帶得意,“娘說過的,做人不能……咦,不能什麽來着?”神氣到一半,後面的話想不起來了。
“做人不能太拘泥。”江蕙忍笑提醒。
“對,做人不能太拘泥。”阿若終于說出了她想說的話,笑靥如花。
逛完東市西市,江蕙又帶阿若去了別的地方,這天街市上有表演雜耍的,阿若看着諸如胸口碎大石、口中噴焰火、耍猴之類的表演,興奮得又蹦又跳。有人拿着盤子來收錢,阿若拉拉江蕙,“姐姐,多給點兒。”江蕙笑,果然丢了好幾錠碎銀子到盤子裏,那人見給的錢多,大喜道謝。
“別謝了,接着玩兒,接着玩兒。”阿若殷勤的道。
雜技班子得了賞錢,精神大振,把看家的本領都使出來了,阿若笑逐顏開。
阿若看得開心,江蕙卻不敢掉以輕心,始終是警惕的,兩只手一直放在阿若肩膀上。
覺察到身邊多了幾個年輕男子,江蕙心中一凜。
這幾個不對,明顯是練家子,功夫都很好。
她彎腰抱起妹妹,柔聲道:“阿若,看得差不多了吧,咱們再去瞅瞅別的。”
“不要,就看這個。”阿若幹脆極了。
“不必急着走。”一個略帶低沉的男子聲音,“是我的人。”
江蕙驚喜轉過頭,身旁站着個平民打扮的英俊少年,不是淮王,卻是哪個?
江蕙知道淮王有安排,卻沒想到他會喬裝改扮親自過來,微微一笑,輕聲道:“是你啊。”
“是我。”周圍人聲鼎沸,淮王聲音不高,入耳卻清晰。
兩人并排着着,眼睛盯着雜耍,心思當然不在雜耍上。
阿若這樣的小孩子才會對雜耍感興趣,眉飛色舞得意忘形呢,大人誰還看得上這些。
“永城王怎樣了?”江蕙問。
“他找了永壽宮的盧公公,讓盧公公給帶個話,想進宮看望太後。”淮王道。
江蕙心裏一緊,“太後肯定是想見孫子的吧。”
聽說莊太後很疼愛穆王這個小兒子,那對穆王這一系的孫子應該也是偏愛的。永城王想見太後,太後一定不會拒絕。
“不知道。”淮王語氣誠懇,“我不知道太後想不想見永城王,因為盧公公今天才到宮門口便開始拉肚子,身體有異樣,被請回家歇着去了。盧公公沒見着太後,永城王的話沒傳到,太後想不想見永城王,便無從得知了。”
江蕙不禁哧的一笑。
阿若正看着雜耍,注意力也被江蕙這一笑吸引過來了,“咦,姐姐你笑啥?”
她轉過小腦袋看江蕙,目光無意中落在淮王身上,仔細的看了好一會兒。
淮王見阿若生得白皙細膩,一雙桃花眼笑成了小月牙,甚是可愛,向她微微笑了笑,“阿若你好,我是子充哥哥。”
阿若繼續盯着淮王看,小模樣無比認真。
“阿若,你看什麽呀?”江蕙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小小聲的問道。
阿若嘻嘻笑,“這個哥哥雖然還比不上爹爹,不過也很好看了呀。他好看,所以我就多看了一會兒。”
江蕙臉微紅,“對不住,我妹妹年齡小,太過嬌憨,淮王殿下莫放在心上。”
“淮王表哥。”淮王糾正。
“淮王表哥莫放在心上。”江蕙從善如流。
“表哥,什麽表哥?姐姐什麽時候多了個表哥?姐姐的表哥不就是我的表哥麽?”阿若詫異無比,在姐姐懷裏直起了小身子。
“這個,這個……”江蕙不知道該怎麽跟妹妹解釋了。
“對,姐姐的表哥就是你的表哥。阿若,你也叫我表哥好了,叫我充哥哥也行。”淮王面帶微笑。
淮王身邊帶着的人全是親信,聽了這話一個一個心裏直犯嘀咕。淮王殿下這親戚攀的可真夠怪異的啊,丹陽郡主是他堂姑母,他和江大姑娘算是表兄妹也便罷了,江大姑娘同母異父的妹妹也算他表妹,這算是哪門子的親戚?
“表哥,充哥哥。”阿若咧開了小嘴。
有個這麽好看的表哥、充哥哥,阿若小姑娘還是很高興的,一點兒也不排斥。
江蕙目瞪口呆。
這個淮王殿下什麽都好,可是也太愛認親戚了吧?阿若表妹,淮王表哥,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八杆子打不着好不好。
“叫充哥哥吧。”江蕙當機立斷。
“充哥哥。”阿若很聽姐姐的話,而且她也喜歡充哥哥這個稱呼,立即甜甜的叫道。
“阿若乖。”淮王微笑道。
他臉上笑意越來越濃,一點一點自唇角蔓延到了眼角,雙眸清澈明淨,亮如星辰。
這個人是有多喜歡認表妹啊。認了個八杆子打不着的小表妹,高興成這樣。江蕙不禁腹诽。
“那永城王現在是不是翹首盼望着永壽宮來人招他入宮啊?”江蕙不再想什麽表妹不表妹的,岔開了話題。
“應該是吧。等到中午還沒動靜,以他的性子應該就坐不住了,會再闖宮門。然後他還會被扔出去。”淮王說的雖然是扔出去之類的話,語氣卻有些溫柔。
“把誰扔出去?把誰扔出去?”阿若連雜耍也不看了,興奮的探過來一個小腦袋,滿懷希望看着淮王。
“一個,一個胖子。”淮王斟詞酌句的說道。
“我想看。”阿若一臉憧憬。
“阿若看雜耍吧,你看這猴子多聰明,能聽得懂人話啊。”江蕙忙轉移妹妹的注意力。
“不,要看胖子。”阿若堅持。
“雜耍好看。”
“胖子好看,扔胖子更好看。”
淮王叫過一個年輕男子低聲問了幾句話,告訴阿若,“現在還沒開始扔,等開始了再叫你,好不好?雜耍若是不好看,可以去看戲、聽說書……”
“看戲,聽說書!”阿若樂了,捧起江蕙的臉親了親,興滴滴的道:“姐姐,我要看戲,我要聽說書!”
見江蕙好像有些猶豫,阿若眼珠轉轉,“是不是錢不夠呀?姐姐,那把我方才買的東西退了吧,全退了,咱們去看戲。”
“錢是夠的。”江蕙不禁笑了。
阿若興奮得小臉蛋發光,躍躍欲試一心想去看戲,江蕙哪裏忍心拒絕她?笑了笑,抱着阿若去了這條街上的長和大戲樓。
這戲樓确實不小,分上下兩層,樓下是大廳,樓上是一個挨一個的包間。江蕙問清楚了位置,道:“我要最中間的那個包間。”
最中間的包間,肯定是看得最清楚的。阿若好不容易出來玩一回,江蕙當然要妹妹舒舒服服的,坐最好的位置。
“一號包間有人預定了。”戲樓的人陪笑臉,“雖然人現在還沒來,但定金給了,小店可不敢再給別的客人。”
“如此。”江蕙有些失望,但她是臨時起意帶阿若來聽戲的,沒有提前預定,那也就沒有辦法了。
“姐姐,給錢,咱們多給錢。”阿若摟着江蕙的脖子央求。
“阿若,你這樣不對。”江蕙柔聲說妹妹,“不能凡事都想用錢來解決。一號包間既然有人預定,交了定金,咱們便不能憑借錢或者權勢去奪。如果想要坐最中間,想看得最清楚,下回姐姐提前預定好了,再帶你來。”
“這樣啊。”阿若忽閃着大眼睛,“好吧,那就下回再座中間,這回随便湊合湊合吧。”
她說得大方極了。
江蕙不禁嫣然。
阿若果然像她自己吹噓的那樣,是個很講道理的孩子呢。
淮王有事晚來了一會兒,他到的時候江蕙正和阿若一起商量東邊看得清楚還是西邊看得清楚。淮王道:“一號包間是我預定的,阿若坐一號包間好不好?看得最清楚。”
“好呀好呀。”阿若眉眼彎彎,忙不疊的點頭。
雖然阿若是這樣的高興,但淮王伸出雙臂想抱她上去,阿若卻果斷搖頭,“不行呀,充哥哥。娘和姐姐說過的,除了我爹爹,別的男人都不能抱我。”
淮王:……
“小姑娘要知道保護自己。”阿若振振有辭。
淮王:……
江蕙柔聲道:“我和阿若從前住過的村子裏,有一個小姑娘自己在村子外頭玩,被一個陌生人塞了塊糖果,就讓陌生人抱,給拐走了。我娘便教阿若,除了父母姐姐,別人不許抱她,更不許跟陌生人走。”
“這是應該的。”淮王通情達理。
“原來是這樣呀,我還以為是別的男人都太醜了,嘻嘻。”阿若童言無忌。
淮王:……
淮王的随從随侍在後,都暗暗為淮王抱不平。淮王俊美異常,世間罕有,京城多少妙齡少女為他如醉如癡,在他的“表妹”面前,卻是這樣的待遇麽。
一行人上了二樓,其餘的随從在外警衛,淮王只帶兩個貼身侍衛,陪江蕙和阿若進了包間。他這個人雖然會亂認親戚,卻斯文守禮,進了包間之後,遠遠的坐在最右側,離江蕙遠遠的。
這間戲樓常有女眷光臨,所以前面都挂有簾幕,可以遮得嚴嚴實實,不會被其餘包間的人看到。這時候戲還未開場,阿若頭回到這樣的場合,興奮得坐不住,跑到最前面攀住欄杆向外張望,滿眼看到的全是新奇。
“她怎麽在那兒?”最右邊一個小包間裏也探出來個小腦袋,氣呼呼看着阿若。
是阿馝。
蘇夫人随着阿馝的目光看了看,溫和的道:“那間包間早有人定了啊。看來就是她家定的。”
藕衫少女随後也過來了,秀眉微蹙,“娘,這可不大對,這個小女孩兒的底細我已經讓人打聽清楚了。她還在躲避穆王府呢,平時根本不敢出江家,哪會提前定下看戲?”
“阿馥,你說的也對。”蘇夫人覺得大女兒說的話有道理。
這時的蘇馥已取下面紗,露出一張絕美的面龐,端莊秀麗,瑰姿豔逸,眉宇間卻籠着淡淡一層輕愁,“這個包間一定不是江大姑娘提前定下的,至少不是為了她妹妹提前定下的。按眼下的情形,江大姑娘根本不應該有這個膽量帶她妹妹出門,除非……”
蘇馥輕咬朱唇。
“除非什麽?”蘇夫人問道。
“沒什麽。”蘇馥柔聲道。
“她怎麽什麽都搶我的呀。”阿馝不滿,“我要那支釵,她也要,結果她給搶走了。我要那個包間,結果她坐進去了!”
“她并沒有搶你的。”蘇夫人正色教給小女兒,“那支釵只是你看上了,還沒有買下來,不能算是她搶你的。這個包間就更談不上了,說不定人家早就預定了呢。阿馝,不能你看上什麽,最後沒有到手,就說別人搶你的啊。”
阿馝委屈的撅起小嘴。
“娘,阿馝知道錯了。”蘇馥心疼妹妹,忙替她說話。
阿馝偎依到姐姐身邊,蘇夫人嘆了口氣,不再訓斥。
“那穿楊妃色衫子的小姑娘是誰?長得可真讨人喜歡。”鄰近包間的人也注意到阿若了,一位紫衣少婦笑着說道。
阿若那雙笑咪咪的桃花眼太有人緣了,陌生人見了也會喜歡她的。
“她還讨人喜歡啊?”旁邊另一位胖太太見多識廣,探頭出來看了看,認出是阿若,“這不是方才在珠光寶氣的那個小女孩兒麽?我可是聽人說了,她是江大姑娘同母異父的妹妹,是穆王府要抓的人。”
“這可看不出來。”紫衣少婦驚訝,“小姑娘很快活,笑得跟朵花似的。”
“少年不知愁滋味呗。”胖太太不以為然。
“穆王府為什麽抓她啊?”這包間坐的人不少,有人好奇發問。
“這小女孩兒的父親把穆王世子打成了重傷。”胖太太說道。
“那可就難怪了。穆王世子呢,太後的親孫子,把他打成重傷,穆王府不是要追殺兇手全家麽?”“就是,江大姑娘到最後也保不住這個小女孩兒,還是得交給穆王府吧?”衆人議論紛紛。
紫衣少婦心有不忍,憐憫的看了阿若一眼,“這麽可愛的孩子,唉……”長長嘆了一口氣,覺得實在太可惜了。
“交給穆王府?那可不會。”胖太太笑道。
“何出此言呢?”衆人都看向胖太太。
胖太太成了衆女矚目之人,很有幾分得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小女孩兒的父母是普通山民,聽說是進城買東西無緣無故被穆王府抓走的,光憑這個穆王府就不占理啊。再說了,穆王世子雖說受了重傷,可這小姑娘的父母雙雙被逼死了……”
“天呢。”有膽小的姑娘驚呼。
胖太太更加得意,“你們想想,這兇手都已經夫妻兩個一起死了。這人一死,真相就不好說了啊。穆王府能說是刺客向世子行刺,江大姑娘還能說她母親繼父是被穆王府強搶了去無故害死、硬把行刺世子的罪名栽贓到死者身上呢,對不對?所以啊,這江大姑娘硬是不交出她妹妹,穆王府也拿她沒辦法。”
胖太太話音落後,沉默片刻,這些人熱烈的争論起來,“不會吧,我看還是穆王府強些,要抓的人一定能抓到。”“不一定,江家這位大姑娘太能幹了,孤身一人帶着弱小的妹妹千裏迢迢從深州到了京城。這姑娘不同凡響,最後贏的一定是她。”“打賭吧。”“行,打賭,我賭江大姑娘贏。”“我賭穆王府贏。”“我賭一百兩。”“我和你一樣。”說到最後,竟下起注來。
敢情這家人是商戶,胖太太姓黃,她丈夫姓郎,既經營南北幹貨等,又開着城裏一家大賭坊。
這下注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傳到蘇夫人、蘇馥耳中,母女二人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些商戶人家,還真是什麽都敢拿來賭啊。
這姓黃的胖太太很有生意頭腦,雖然和蘇夫人、蘇馥等人素不相識,卻殷勤的探過頭來,滿臉陪笑,“這位夫人,這位姑娘,你們要不要也賭上一把?”
蘇夫人正要委言謝絕,蘇馥卻略一思量 ,道:“我賭一千兩,穆王府贏。”
“好啊好啊。”胖太太喜出望外。
胖太太雷厲風行,當即親自過來跟蘇馥當面交辦了,“若是穆王府最終抓到了小杜若,您便能得兩千兩銀子。若穆王府最終抓不到人,江大姑娘贏了,您這一千兩就賠了。”
蘇馥并無異議。
胖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