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趁機搭話,莫要膽怯。對了,你大姐姐不是很疼愛她那個小妹妹麽,你做件漂亮的小孩兒衣裳送過去,說不定她便感動了。”

“對啊。”江蓮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我的針線活兒還拿得出手,做件小孩兒衣裳不在話下。”越想越覺有理,笑道:“我回去找找衣料,這就動手。”

“你哪裏有衣料?”孫姨娘嗔怪。

江蓮的四季衣裳自然有公中給,每個月也有二兩銀子的月錢供她零用。但在這偌大的侯府度日,不說人情往來了,單是打賞下人也是一筆開支,江蓮好面子,那點兒月錢根本不夠用,時不時的要孫姨娘接濟她。衣料那更是不可能攢下來的,江蓮一年四季都嫌沒衣服穿,她房裏要是能找着用不着的衣料,那才是稀奇呢。

江蓮臉不覺紅了,吐舌笑,“估計回去也找不着,我方才竟把這個給忘了。對了,你這裏一定有小孩兒衣料,你不是天天都在給弟弟做衣裳麽?”

孫姨娘橫了她一眼,“你平時若是省着點兒用,也不至于一文錢都攢不下來,連一塊衣料也攢不下來。錢到用時方恨少,現在你明白了吧?”唠叨了幾句,打開箱子,在裏面仔細的撿了撿,細綢緞的料子舍不得給江蓮,挑了又挑,最後給了江蓮一塊湖藍色的布料,“小女孩兒穿這個可以。”

“有點粗糙。”江蓮摸了摸,不大滿意。

孫姨娘也覺得料子不夠好,但好的料子她要留着給她唯一的兒子江疇,舍不得給,“阿若是從鄉下來的,她從前的衣服也不會多講究,粗糙些也無所謂,你活兒做得細致些,心意到了就行。”

“好吧,聽你的。”江蓮想了想,覺得這話有道理,便不再說什麽了。

江蓮有了這個好主意,一會兒也等不得,立即便想去稻粱園,“我去給阿若量量肩、腰什麽的,才好動手裁剪啊。”

孫姨娘自然是贊成的,“快去吧。這是正經事。”

江蓮喜盈盈的拿了衣料,帶了兩個小丫頭,便往稻梁園去了。見到江蕙,陪笑說明來意,江蕙微笑道謝,“三妹妹有心了,多謝。你這份情意我心領了,小衣裳卻是用不着,阿若衣裳夠穿的。”

江蓮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大姐姐,我是真的想對阿若好啊。”

江蕙略一思索,慢慢說道:“郡主方才差人問我,營陽侯府的春日雅集我想不想去。我方才拒絕了。不過,我可以告訴郡主,既然營陽侯府送了貼子,也不要卻了人家的好意。我不去,妹妹們可以去。”

“真的麽?”江蓮又驚又喜,激動難以自持。

她要巴結江蕙,要給阿若做衣裳,為的不就是江蕙肯提攜她,有宴會帶着她,好讓她有抛頭露面的機會麽?姑娘再美,養在深閨人不知也是不行的啊。

“自然是真的。”江蕙淡淡一笑。

“我,我,我省下月錢買好料子,給阿若做漂亮的小衣裳……”江蓮高興得都有點結巴了。

“多謝,不過真的用不着。”江蕙拒絕了。

“大姑娘,大姑娘!”一個侍女提着裙子,慌慌張張的跑進稻梁園。

“綠瑩,怎麽了?”江蕙認得這侍女是丹陽郡主身邊的,眉頭跳了跳,忙問道。

“大姑娘,永壽宮來了個太監傳太後娘娘的旨意,讓你……讓你明天進宮……”綠瑩是跟着丹陽郡主從齊王府陪嫁過來的,當年還是個小丫頭,現在年齡也不大,跟江蕙差不多的年紀,說到江蕙要到永壽宮見太後,很是難過,眼圈微紅。

莊太後肯定不會無緣無故要見江蕙,必定是永城王在她面前告了狀的。莊太後見召,江蕙不能不去,江蕙明天這趟永壽宮之行一定兇險,讓人懸着心。

“瞧你這模樣,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呢。”江蕙笑道。

綠瑩吸吸鼻子,“大姑娘,太後娘娘是永城王殿下的嫡親祖母……”

“太後娘娘母儀天下,大公無私,快把你那些不必要的憂慮收起來吧。”江蕙順手取過手帕,替綠瑩擦了擦鼻子。

她這個動作自然流暢又優美得體,如果沒有心事,看在眼裏一定覺得賞心悅目。

江蓮呆呆站在一邊,急得都快哭了。唉,為什麽她才看到一絲光亮,立即便來了這件倒黴的事?江蕙奉如入宮見莊太後,表面裝得沒事,心裏早不知道慌成啥樣了,還有心思顧得上跟丹陽郡主說請貼的事麽?明天江蕙要是能平安回來還好,如果她在永壽宮……回不來了,那方才的美夢就成了泡影……

“大姐姐,你,你,你不會有事吧?”江蓮哭喪着臉,戰戰兢兢的問道。

“沒事。”江蕙神色淡定。

丹陽郡主身邊另一個侍女漫喜匆匆來了,“大姑娘,淮王殿下來了,郡主讓您過去見見。”

綠瑩眼睛亮了,連語氣中也有了歡喜之意,“淮王殿下對宮裏的情形最熟悉不過,大姑娘見了淮王殿下,必定收獲甚豐,對明日的永壽宮之行,大有幫助。”

江蓮心怦怦直跳。淮王殿下來安遠侯府了,這可是位皇子呢,太子的同母弟,将來的地位就跟穆王爺似的,威風着呢。若能見着這樣的皇室貴胄,若能入了這位淮王殿下的眼,以後定是前程錦繡,青雲直上,攀龍附鳳不再是夢想……

“我陪大姐姐一起去!”江蓮毛遂自薦。

“不必,我一個人可以。”江蕙婉言謝絕。

“姐姐,你一個人要去做啥呀?”阿若騎在灰灰背上,懷裏抱着個才拔-出-來的白蘿蔔,興高采烈的回來了。

灰灰沒有跑,慢悠悠的邁着步子,阿若騎在狼狗背上,倒是不颠簸。

“我去見淮王殿下。”江蕙把妹妹從狼狗背上抱下來,笑着告訴她。

“淮王殿下,那不是我表哥麽?”阿若眉眼彎彎。

她記性很好,江蕙提起淮王,她便立即想起來了,記得那是她認過表哥的人。

“是。”江蕙雖然覺得淮王這個表哥實在是一表三千裏,離得也太遠了點兒,但阿若看樣子蠻高興的,江蕙不忍掃妹妹的興,微笑點頭。

綠瑩、漫喜都有點兒暈,江蓮瞠目結舌。

淮王殿下是阿若的表哥,這是從何說起?沒聽說過杜家有這門親戚啊。

“我和姐姐一起去。”阿若熱情的沖姐姐伸開小胳膊,“我要帶灰灰一起,讓充哥哥和灰灰認識一下。灰灰肯定會喜歡充哥哥的,充哥哥長得好看呀。”

“淮王表哥确實俊美不凡。”江蕙嫣然,抱起阿若,讓她騎到了灰灰背上。

“灰灰,不許跑,馱着阿若慢悠悠的過去。”江蕙命令道。

灰灰咆哮了幾聲。

阿若嘻嘻笑,“灰灰答應了,姐姐放心吧。”

江蕙牽着灰灰,阿若騎在灰灰背上,“走吧,去見淮王表哥。”

綠瑩和漫喜暈頭脹腦的跟在後頭,江蓮踉跄兩步,坐到了一張石凳上。

江蕙她就這麽着帶阿若見淮王殿下去了麽?她和淮王殿下這位“表哥”可真是不見外啊……

☆、034

驚駭、訝異、好奇、惶恐、迷惘等種種情緒襲向江蓮, 她神色茫然,眼神呆滞,整個人都迷糊了。

江蓮帶着侍女上了山坡, 看到江蕙和阿若在柳樹下緩緩走過, 阿若笑得跟朵花似的,一路撒下銀鈴般的笑聲。

江蓮眼中閃過絲不甘。

她是江家庶女, 諸事不順,不管想要什麽都要靠自己苦心争取, 江蕙是安遠侯親生女兒, 她和江蕙沒法比, 這一點她也認了。可阿若一個父母雙亡、到江家來投親靠友的小丫頭憑什麽也過得這麽自在,憑什麽也比她強了無數倍?阿若姓杜,在安遠侯府就是個外人, 她江蓮再不濟也姓江啊,為什麽連阿若也比不上了。

侍女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塊藍色的衣料。

江蓮目光落在那塊衣料上,忽然一陣心酸。唉,她都卑微到靠給阿若做衣裳讨好江蕙了, 可惜才看到點兒成效,江蕙明天就要被莊太後給召進宮了,吉兇未蔔。

“我為何如此命苦?”江蓮是個漂亮的姑娘, 雖然出身差了些,卻對自己的美貌、聰慧很有信心,一向還是開朗的。到了這時,在山坡上吹着冷風, 看着無憂無慮的阿若,竟然自傷自憐起來。

阿若騎在灰灰背上笑得跟朵小喇叭花似的,根本不知道她無意之中,嚴重打擊到了這位江蓮姑娘。

“灰灰,等下你見了充哥哥要禮貌些,充哥哥蠻斯文的。”阿若趴下來摟着灰灰的脖子,親呢和它說着話。

灰灰吼了幾聲,也不知是樂意還是不樂意。

江蕙吩咐綠瑩,“你先回去禀告郡主。”綠瑩便不在身後跟着了,答應了一聲,提起裙子小跑着回去了。

客廳之中,丹陽郡主含笑陪淮王坐着,江蓉小姑娘手裏拿着個會走路的小人兒,喜歡得跟什麽似的,“淮王表哥你真好。你給了我三個小人兒呀,我和四姐姐、阿若一人一個,剛好夠分。”

江略坐在妹妹身邊,慢條斯理的對淮王說道:“表哥,我平時是和我三哥四哥五哥還有李家表哥一起玩的,總共五個人。”

他并沒有開口向淮王要小人兒,不過他的意思誰又不明白呢?他平時一起玩的人有五個,這是向淮王要五份禮物了。

“阿略,哪有你這樣老實不客氣的?幸虧這是你淮王表哥,若換了別人,該笑話你了。”丹陽郡主也知道江略的意思,嗔怪的說道。

“跟表哥何必客氣,又不是外人。”淮王微笑道:“阿略,這小人兒是從外國來的,數量不多,我回去讓人找找,再找五個出來。”

“好啊。”淮王的答複讓江略很滿意。

綠瑩進來曲膝行禮,陪笑把江蕙的話說了,“……大姑娘這便過來了,阿若小姑娘騎着灰灰也來了。阿若小姑娘說,要介紹……要介紹……”下面的話不大敢說出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滿臉通紅,忐忑不安。

“介紹灰灰和淮王表哥認識,對麽?”江略知道阿若的性子,猜也猜得到阿若要做什麽了。

“是。”綠瑩怯怯的、低聲的道。

綠瑩極為惶恐,在廳裏服侍的其餘人等也是心中惴惴。淮王殿下是什麽身份,阿若小姑娘帶只狼狗來,介紹狼狗和淮王殿下認識,太失禮了啊。

別說這些個下人了,就連丹陽郡主眼皮也跳了跳,神色微變。

淮王在齊王府為江蕙解圍,丹陽郡主倒不覺得太意外。丹陽郡主耳聰目明,宮裏的情形她是略知一二的,莊太後偏愛穆王這個小兒子,連帶的對穆王一系的孫子都比諸皇子更親近、更縱容。淮王若因此對永城王不滿,又有什麽稀奇的?這不是人之常情麽。況且安遠侯江峻熙是皇帝寵信的大臣,連杭皇後、太子也想要拉攏,淮王自然要幫着他的親大哥。有以上兩個原因,淮王會下永城王的面子、偏幫江蕙,其實是情理之中的事。

雖然如此,但丹陽郡主畢竟只是淮王的堂姑母,兩人不算太親近,丹陽郡主對淮王的了解很表面。淮王給人的印象向來是穩重、得體、謙和,為人行事很符合他皇子的身份。但他再謙和也是位親王,一個小娃娃要介紹他和只狼狗認識,他能接受麽?

“阿若年紀和蓉蓉差不多,小腦袋瓜兒還糊塗着,不定會說出什麽駭人聽聞的童言童語呢。子充,你大人有大量,莫和小孩子一般見識。”丹陽郡主柔聲道。

丹陽郡主在委婉替阿若解釋開脫,江略和江蓉這兄妹二人卻坐不住了,手拉手跑到淮王身邊,江蓉笑得稚氣又可愛,“淮王表哥,灰灰可能幹了,它會游水,會看家,還很會打獵!”

江略一臉認真,“阿若可喜歡灰灰了。表哥,阿若要把灰灰介紹給你,說明她也很喜歡你的。”

丹陽郡主暈。

她才為阿若這個小娃娃解釋過,江略和江蓉這兩個孩子便也跟着添亂來了。唉,這些孩子們一個比一個更不省心啊。

“是表哥的榮幸。”淮王欠欠身,風趣的道。

他還真是有度量,聽說阿若要介紹他和灰灰認識,不光不生氣,還對江略、江蓉說,這是他的榮幸。

丹陽郡主長長松了一口氣,看向淮王的目光中便多了贊賞之意。

淮王太有風度了。年紀輕輕,胸襟寬廣,器度不凡啊。

“子充,那姑母便讓阿若帶灰灰進來了。”丹陽郡主親切的道。

“姑母這屋子收拾得如此精致整潔,灰灰進來了不好。”淮王站起身,“灰灰應該更喜歡在院子裏玩,還是我出去吧。”

外面傳來狼狗的吼聲。

“灰灰來了。”江蓉一聲歡呼。

“阿若騎着灰灰。”江略向門外望了望,不由的微笑。

淮王一手牽了江略,一手牽了江蓉,三人一起出了屋子。

“充哥哥你還是這麽好看,我喜歡看見你。”阿若見到淮王,眉花眼笑,“充哥哥,來認識一下,這是灰灰,灰灰是只狼狗,不過你如果叫它‘狗’,它會不高興不理人的,叫它‘灰灰’就好很多……”

阿若絮絮叨叨說着話,江略和江蓉聽得都很入迷,“不能叫它狗,要叫灰灰才行。嗯,知道了。”

江略年齡雖小,言行舉止向來端莊,邁着穩穩的步子走過去勸阿若,“姐姐說過了,沒有鞍,在灰灰背上沒法固定,會比較危險,阿若你下來吧,以後別騎灰灰了。”

“灰灰沒有跑,慢悠悠走過來的,像蝸牛一樣慢。”阿若振振有辭。

“盡量少騎。”江略皺眉頭。

“好吧。”阿若沖他扮個鬼臉。

江蕙和阿若今天都穿了淺綠羅衫,阿若着嫩草綠色的裙子,上面繡着飛舞的蝴蝶,可愛又生動。江蕙配的是玉色貢緞曳地長裙,優雅大方,清爽宜人。

淺綠是很挑人的顏色,皮膚略微不好,便會顯着人粗糙了、俗了。江蕙肌膚勝雪,羅衫碧瑩瑩的顏色猶如春水一般,把她的面容映得水靈靈,嫩生生,嬌柔妍媚。

她俏生生站在海棠花樹旁,人比花嬌。

江蕙和淮王彼此見禮,“表哥安好。”“表妹,多日不見。”

“沒幾天吧?”阿若這個小娃娃太認真了,掰着小手指算日子,“充哥哥,你和我姐姐才見過的。咦,是不是昨天?”

一抹可疑的緋紅之色襲上淮王的面頰,他被阿若的童言無忌整得有些狼狽,“我記不大清楚了,是昨天麽?”

“不是昨天。”江蕙柔聲告訴妹妹,“阿若,昨天今天和明天的區別,姐姐給你講過的對不對?昨天是前面的一天,前天是昨天的昨天……”

“我知道了,不是昨天,是前天。”阿若恍然大悟,很快算清楚了,“充哥哥,咱們昨天的昨天才見過面的。”

“這談不上多日不見。”江略和阿若想法一樣。

“多日不見,嘻嘻。”江蓉小姑娘嘻嘻笑。

她比阿若小幾個月,這時的幾個月差別還是挺大的,阿若經過江蕙的講解能分得清前天、昨天和今天,江蓉卻還懵懂着。

丹陽郡主帶鐘嬷嬷等人緩步走出來,看到這樣的情形,不禁心裏打了個突突。

鐘嬷嬷陪笑想要說些什麽,丹陽郡主擡手示意,命她不要開口。鐘嬷嬷自然從命,閉口不言。

“阿略,阿若,蓉蓉,這是客氣的說法。”江蕙是做姐姐的,弟弟妹妹一起教,耐心告訴他們,“譬如你們讀書,常看到‘竊以為不可’這樣的說法,表面上看是我背地裏以為不可以,實際上是明明白白說出來的。 ‘多日不見’和‘竊以為不可’一樣,都是客氣的、委婉的說法。”

“竊以為不可,我背地裏認為不可以,嘻嘻。”阿若覺着好玩,快活的笑了。

“姐姐,我明白了。”江略長了知識。

“我背地裏,認為不可以。”江蓉也樂。

三個孩子都很高興,不再和淮王讨論“多日不見”這個問題了。

阿若得意的炫耀着灰灰,“充哥哥,我才撿到灰灰的時候它很小很髒,還生着病,看看它現在長得多好。它可有本事了,我爹爹說,灰灰是最好的獵犬。”

“能看出來。”淮王彬彬有禮。

他方才被幾個孩子整得有幾分尴尬,俊臉微紅,這時已緩過來了,和平時一樣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灰灰,這是我充哥哥。”阿若興滴滴摟住灰灰的脖子,“他長的真好看,你說對不對?我蠻喜歡他的。”

淮王很少被人當面誇好看,被阿若這麽一說,如美玉般的面龐上又泛起淡淡霞色。

灰灰沖着準王大聲咆哮,應該是在用它的方式打招呼了。

“灰灰叫的這麽兇,它是狼還是狗。”江略皺眉。

“灰灰是狼狗呀,叫它狗它會不高興,也不肯答應。”阿若一臉的天真爛漫。

“叫它狼呢?”江略問。

“叫它狼,我沒試過呀。”阿若被江略的話打開了新思路,眼睛一亮,笑得格外甜美,“灰灰快看着我。我叫你狼行不行呀,狼,狼……”

灰灰仰天長嘯,露出一口尖利的、白森森的牙齒。

“叫它狼也不高興。算了,就灰灰吧。”阿若笑。

“狼是啥呀。”江蓉不懂。

“狼很兇的,什麽都吃,小豹子也很兇,我爹爹說豹子有時候比老虎更可怕。”阿若熱心的給江蓉講解起來,江略在一邊認真傾聽,阿若說的如果哪裏不對,他會心平氣和的指出來。

三個孩子玩的高興又專注,江蕙含笑看着他們。

淮王緩步走到江蕙旁邊的海棠樹下,看樣子和江蕙有話要說。

丹陽郡主招手叫過一個機靈的小丫頭,并不開口說話,只是沖着淮王和江蕙努努嘴。小丫頭會意,曲膝行禮,輕手輕腳走過去,裝作要找東西,在花樹旁蹲了下來。

周圍有三個小娃娃在熱烈的說着話,還有灰灰時不時的咆哮聲,淮王對這小丫頭毫無察覺,道:“表妹,我聽說令堂是位神醫。你從小跟着她,以你的聰明智慧,對醫術應該也知道一些。你有沒有聽說過什麽疑難雜症,尤其是關于老太太的疑難雜症?”

“知道一些。”江蕙跟在馮蘭身邊長大,确實見過馮蘭給老太太治病,便撿了幾個少見的病例一一說了。

淮王沉吟片刻,道:“挑一個看上去最兇險的吧。”

江蕙何等聰明,淮王的話雖然有些突兀,讓人摸不着頭腦,她卻很快明白了淮王的意思,“表哥,你不會是想明天故意制造個疑難雜症吧?”

莊太後偏愛穆王這個小兒子,對穆王府的孫子們想必也是另眼相看。永城王到莊太後面前告了狀,莊太後召江蕙入宮,肯定沒有好事。淮王的意思應該是要故意制造一個讓太醫束手無策的疑難雜症,江蕙妙手回春給醫治回來,好在莊太後面前刷刷好感。

“表妹真是蕙質蘭心,冰雪聰明。”淮王誇贊着江蕙,話出口後才想到“蕙質蘭心”當中有江蕙的名字,他一個男子提及人家姑娘的芳名,未免有些不禮貌,心中不安,不知不覺間連耳朵都是紅的了。

“我正有此意。”淮王心中抱愧,聲音低低的。

淮王這模樣如果是放在另外一個人眼中,沒準兒會以為淮王是打算對他自己的嫡親祖母下手,所以心有不忍,面帶慚愧。江蕙卻略一思索,心中雪亮,“太後娘娘身邊有一位很受器重的老人家,對麽?這位老人家心地善良,願意幫我。”

“不是一位,是兩位。”淮王面對着江蕙這樣的聰慧女子心情大好,唇角輕勾,“我祖母年輕時候日子并不好過,有兩個宮女一直不離不棄跟着她,最艱難的時候也沒有起過二心。這兩個宮女現在老了,為了服侍太後一直沒有嫁人,老家也沒什麽子侄奉養,一直留在太後身邊。陛下特旨封為安國夫人、寧國夫人的,便是這兩位了。”

“是她們啊。”江蕙明白了。

如果是這兩個人,那就很容易理解了。安國夫人和寧國夫人只是名頭好聽,其實還是莊太後身邊服侍的人。莊太後可以偏心小兒子,偏愛穆王府的孫子,安國夫人和寧國夫人卻不會。她們還要在宮裏養老呢,況且多年來和杭皇後、太子、淮王這些人打交道多,受到的照顧多,穆王驕奢,不把這兩位老夫人放在眼裏,她們為什麽要向着永城王呢。

“這兩位老夫人身體如何,經得起折騰麽?”江蕙笑問。

“經得起。”淮王很确定。

小丫頭聽到這裏,見丹陽郡主遠遠在廊下沖她招手,便一溜煙兒跑了過來,小小聲的把她聽到的一一禀告了。

丹陽郡主揮手命小丫頭退下,冷眼瞧着院子裏玩鬧的孩子、若無其事說着話的淮王和江蕙,似笑非笑。

讓安國夫人、寧國夫人故意生病,以便江蕙妙手回春大展身手在莊太後面前搏好感。淮王這個表哥當得可真是很盡心啊。

☆、035

丹陽郡主緩步往院子裏走。

鐘嬷嬷亦步亦趨的跟着她。

“怪不得淮王要見大姑娘。”鐘嬷嬷是丹陽郡主的乳母, 丹陽郡主對她自是信任,這件事也沒有瞞着她。

鐘嬷嬷對丹陽郡主自然是關心的,對江蕙便沒那麽在意, 道:“這也沒什麽不好的。淮王殿下如此用心, 大姑娘更易過關。只是淮王殿下對大姑娘也太好了些。”

丹陽郡主心中煩悶,“正是這一點令人不快。”

鐘嬷嬷道:“杭皇後最喜歡的便是蘇相長女蘇馥, 因着蘇姑娘年紀小,尚未及笄, 所以賜婚旨意還沒下來。這一點連我都知道, 郡主豈能不知?您就是因為這個不高興的吧?”

“一個有婚約在身的男子對我大女兒獻殷勤, 你說我高興不高興。”丹陽郡主淡淡的道。

鐘嬷嬷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是,郡主。”

丹陽郡主愛屋及烏, 真把江蕙當自己的女兒看待了。鐘嬷嬷雖然有些不以為然,卻也很是無奈。

“娘。”江蓉看到丹陽郡主,高興的撲過來抱住了她的腿,“娘, 阿若騎着灰灰去祖父在稻梁園轉了一圈,我也想去。”

“等你爹爹回來了,讓你爹爹帶着你騎馬, 到哪裏逛都行。”丹陽郡主看到心愛的小女兒,神色便變得溫柔了,臉上便有笑容了。

“好呀。”江蓉拍手笑。

江蓉一臉可愛笑容,喜孜孜的跟阿若打着商量, “阿若,等下你騎灰灰,我爹爹帶我騎馬,好不好?”

阿若不大樂意,“我姐姐也可以帶我騎馬的。她騎得可好了,我爹我娘都說過,我姐姐騎術一流。”

“那,我爹爹帶我騎馬,姐姐帶你騎馬。”江蓉熱心的建議。

“也行。”阿若沒什麽意見了。

“我自己會騎小馬駒。”江略淡定的道。

他比兩個小姑娘都強,已經可以自己騎小馬駒了,雖然還不算太熟練。

丹陽郡主雖然有心事,但見三個小娃娃有商有量,把之後要怎麽玩的事定下來了,心中卻也喜歡。

“姐姐,等下蓉蓉爹回來了,要帶蓉蓉騎馬。你帶我好不好?”阿若跑到江蕙身邊,仰起小臉央求。

江蕙不由的一笑,伸手抱起妹妹,輕聲細語的告訴她,“阿若,蓉蓉爹這叫法不合适。他是我爹爹,也是阿略和蓉蓉的爹爹,你可以叫他伯伯,也可以叫他侯爺。”

“我叫他侯爺吧。”阿若皺起小臉想了半天,終于決定了。

“這是可以的。”江蕙微笑,在妹妹的臉頰上親了親。

江蕙每次給妹妹講過道理,總會這般親吻她的。阿若已經習慣了,開心的嘻嘻一笑,露出一口可愛的小白牙。

花瓣一般的嘴唇吻上花朵一般的小臉蛋,這場景太美,淮王是守禮之人,臉上一紅,轉過臉去,不敢再看。

“表兄妹二人方才在說什麽?”丹陽郡主親切的問道。

“說了些宮裏的規矩忌諱,還有些和老年人相關的疑難雜症。”江蕙落落大方。

“子充有心了。”丹陽郡主微笑看了淮王一眼,意味深長。

“哪裏,姑母過獎。”淮王很是謙虛。

丹陽郡主揚眉。看淮王這個樣子,他是不打算把他的計劃光明正大的說出來了,只想背地裏讨好江蕙。這還得了?淮王這麽幫江蕙,江蕙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家,心地又單純得很,怎會不心生感激呢。丹陽郡主也是從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過來的,太知道妙齡少女對男子生了感激之情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了,登時生出戒備之心。

“蕙蕙,你帶弟弟妹妹去玩耍,我有話和淮王殿下說。”丹陽郡主笑道。

“好。”江蕙答應。

“姐姐帶咱們去玩兒喽。”阿若和江蓉一起歡呼。

阿若是帶灰灰來和淮王認識的,介紹過了,她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可以開開心心的去玩了。她和江蓉商量了商量,決定去叫上江苗,讓姐姐給她們三個一人編一頂漂亮的花冠。

“我姐姐編的花冠可漂亮了,戴上像小仙女一樣,真的。”阿若熱心的告訴江蓉。

“小仙女,嘻嘻。”江蓉伸手摸摸自己的小腦袋,想像了一下自己戴上花冠的樣子,高興的不得了。

江蕙和丹陽郡主、淮王告辭,把阿若和江蓉一一抱到灰灰背上,一手牽起灰灰,一手拉了江略,說說笑笑的出去了。

“我生平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淮王看着這一行人的背影,語氣中有着由衷的羨慕。

“我也是自打蕙蕙回家之後,才看到眼前這一幕的。”丹陽郡主微笑看着他,神情和平時一樣溫婉,“安遠侯府每個人都珍惜蕙蕙,希望她平安無事。今天你特地來看蓉蓉,順便也給蕙蕙講了些宮裏的規矩忌諱,這是你做為表哥的一片好意,我很感謝。子充放心,蕙蕙的父親早有打算,明天蕙蕙的永壽宮之行,不會有什麽事的。”

淮王道:“姑母說的是。有姑父在,表妹定然平安。”

丹陽郡主心中雪亮。關于安國夫人和寧國夫人的事,淮王守口如瓶,只字不提,看來他并不打算向安遠侯示好,單純是為讨好江蕙了。

丹陽郡主想起蘇相家的那位蘇馥姑娘,氣不打一處來,淡淡笑道:“子充今年也十八歲了吧?依着皇室的規矩,也該出宮建府,納妃成家了。前些時日在皇後娘娘宮中的宴會上見過蘇家小姐,真是出落得越發好了,又有才氣,稱得上才貌雙全。像蘇姑娘那樣的好女子,難怪皇後娘娘會喜歡。”

“小侄對蘇相之女沒有一點印象。”淮王語氣誠懇。

丹陽郡主笑道:“傻孩子,你有沒有印象無關緊要。陛下和皇後娘娘喜歡,那便足夠了。”

子女婚事向來是父母做主,皇室更是如此。淮王對蘇相的女兒沒有一點印象,絲毫不妨礙蘇相之女成為淮王妃啊。

“侯爺回來了。”侍女進來禀報。

安遠侯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前,丹陽郡主面帶喜悅,起身相迎,淮王也恭敬的見禮,以“姑父”相稱。安遠侯之前和淮王并不熟識,也極少在私人場合和淮王見面,更少聽到淮王呼他為“姑父”,有些詫異,客氣的道:“殿下多禮,愧不敢當。”

丹陽郡主抿嘴笑,把江蓉方才的話一一說了,“……你閨女等着你帶她騎馬游歷稻梁園呢,阿若也要蕙蕙帶她,說不定等會兒兩個孩子還要比上一比。”

安遠侯道:“三弟和我一起回來的。三弟再帶上苗苗,豈不更好。”

安遠侯和丹陽郡主說着家務事,淮王不便再留,也就告辭了。安遠侯和丹陽郡主象征性的挽留了幾句,見淮王執意告辭,安遠侯便親自出他出來,等他走了之後,帶江蓉騎馬去了。

江峻熙帶江蓉,江蕙帶阿若,江峻朗帶江苗,三匹駿馬在稻梁園從東到西繞了數圈,越騎越快,阿若興奮大叫,“姐姐再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咱倆要得第一!”江蓉被父親抱在懷裏,速度極快,跟騰雲駕霧似的,不由的飄飄然,“第一,第一!”江苗也催江峻朗,“爹爹,咱們可不能落後呀,快追上去!”

江蕙笑道:“看到那株垂楊柳沒有?咱們以垂楊柳為終點,誰先到柳樹下算誰贏了,好不好?”三個小姑娘都說好,江峻熙和江峻朗兄弟倆是陪孩子玩的,當然沒有異議,“好,誰先到柳樹下算誰贏。”口中呼喝着,指揮胯-下坐騎,向着那柳樹直沖過去。

江峻熙、江峻朗是一樣的心思,都想讓着江蕙贏,故意慢了慢,江蕙和阿若第一個沖到終點。

“第一,我和姐姐是第一!”阿若振臂歡呼。

“我第二。”江苗接着也到了。

“我最後,嘻嘻。”江蓉是最後一個,可她咧開小嘴,笑嘻嘻的別提多開心了。

今天江蓉算是玩高興了。

三個小女娃娃在馬背上又笑又叫,樂得發瘋,江蕙笑着伸手折了柳枝,“再去采些花,給你們仨一人編頂花冠。”阿若和江苗、江蓉連連點頭,要求把她們抱下地,親自挑花去了。

江峻朗陪着三個小女孩兒一起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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