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後聽進去了,以為她盼着寧國夫人死,那她先就死了。莊太後斷斷容不得她。
“不是就讓開。”江蕙厭惡的、冷冷的說道。
衆人大都呆着, 就連莊太後都神色迷惘,安國夫人最先從驚愕中迷過來,一把抓住江蕙, “你真的能救她?你真的能救她?”
江蕙溫和的道:“你放開我的手,我或許能救她。”
如果你一直握着我的手追問,不讓我做正事,估計過幾天你就能給寧國夫人開追悼會了。
“是, 是,是。”安國夫人一疊聲的答應着,忙放開江蕙的手,“這位姑娘,你快救人吧,救人吧。”
“救人吧。”莊太後如夢方醒。
“她哪會救人?她就是個騙子……”永城王喘上一口氣,憤怒的沖過來,“攔住她!她就是個騙子!
“誰不想寧國夫人死,便替我攔住這個人。”寧國夫人平躺在地上,氣息全無,江蕙用拳頭有節奏地用力叩擊其前胸左乳-頭內側的心髒部位,頭也不回。
幾個平時受過寧國夫人的好處、真心愛戴寧國夫人的太監宮女相互使個眼色,擋在永城王面前,滿臉陪笑,“永城王殿下,雖說有人去叫太醫了,可太醫這不還沒過來麽?讓這位姑娘給看看也好。”
“她又不是大夫!”永城王眼冒金星。
“可寧國夫人這不是……這不是沒氣兒了麽?永城王殿下,說得難聽一點兒,就是死馬當作活馬醫。”“是啊,這人都沒氣兒了,若是傻等太醫,恐怕黃花菜都涼了。”七嘴八舌的勸着永城王,說什麽也不肯放他過去。
莊太後、安國夫人等都顧不上這個永城王了,死死的盯着地上,盯着寧國夫人,盯着正在救治寧國夫人的江蕙。
江蕙扣擊病人胸部的手法利落而優美,她在寧國夫人胸前叩擊三下之後,方才還動也不動的寧國夫人悶哼了一聲。
“有救了,有救了!”衆人喜出望外,有幾個宮女又驚又喜的喊叫。
“別鬧。”江蕙擡手制止,“諸位請保持安靜。”
宮女忙捂緊了自己的嘴。
江蕙低頭察看病人的情況,莊太後和安國夫人不知不覺也彎下腰,想看得更清楚些。
江蕙搭搭病人的脈博,聽聽病人的心跳,略一思索,俯下頭去,一手捏住病人的鼻子,一手拖住病人的下颌,用自己的嘴将病人的嘴完全包住,用力吹氣。
“這位姑娘怎麽親起寧國夫人了?”有些人看到這一幕就暈了。
有些人眼睛卻特別好使,“看到沒有?寧國夫人胸一起一伏的,她有呼吸了。”
“真的呢,有呼吸了。”衆人大為驚奇。
江蕙“親”過寧國夫人,擡手在寧國夫人胸部有節奏的按壓。有細心的宮女給一下一下數着,壓了十五次之後,江蕙又俯下頭“親”寧國夫人。
“這位姑娘是在給寧國夫人度氣呢。”看到這裏,總算有人看明白了。
“她就是個騙子……”永城王還是氣呼呼的。
“寧國夫人本來沒氣兒了,這大家夥都是親眼目睹的。現在寧國夫人都能動了,永城王殿下您還說這位姑娘是騙子呢?”一個心直口快的宮女氣憤的道。
“就是,人都救活了,您還罵人家姑娘啊?永城王殿下,這可不大好。”其餘的人也跟着幫腔,幾個人有意無意的把永城王往外推。
淮王和潞王一起進來了。
永城王本來是打算一舉滅了江蕙,好讓穆王府揚眉吐氣的,沒想到江蕙來到永壽宮就救了寧國夫人,以莊太後對寧國夫人的情意,這江蕙豈不是立了功麽?莊太後還能慣着永城王,對江蕙嚴加斥責、命令江蕙把人交出來麽?永城王眼看如意算盤要落空,火冒三丈,怒氣沖沖的道:“江蕙你個臭丫頭,你給本王等着……”
他聲音實在難聽,淮王聽着刺耳,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枚青果,手臂微揚,青果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準确無誤的落入永城王口中。
永城王背上冒汗,瞪大眼睛,流出兩行熱淚。
“寧國夫人的身子要緊。莫讓永城王擾了江姑娘,先把永城王請出去。”淮王吩咐。
淮王和永城王都是莊太後的孫子,但淮王是皇子,從小在宮裏長大的,永城王卻是最近才從深州到了京城。永壽宮的宮女太監兩相比較,都選擇聽淮王的,幾個人一起架着永城王,滿臉陪笑,把他“請”出去了。
永城王想伸手取出口中的青果都不能,又氣又急,奮力掙紮,口中發出難聽的唔唔聲。
放眼望去,江蕙低下細長優雅的脖頸,在給寧國夫人度氣。
潞王看得懷然心動,“哎呀,原來生了病就能有這個待遇啊。五哥,我打算故意得個什麽看起來很嚴重的病,讓她給碰見了,讓她給我度氣……”
淮王掃了潞王一眼,面沉似水,從地上撿起另一枚青果,直接塞到潞王嘴裏。
“別呀,五哥,你往我嘴裏塞果子倒也罷了,這才從地上撿起來的,不髒麽?”潞王忙從嘴裏掏出果子,嚷嚷着和淮王不依。
淮王揚眉,“人家是正正經經、心地仁善、懂醫術的姑娘家,給寧國夫人度氣純屬治病救人,你竟生出這樣的龌龊念頭。你說說,該不該罰?”
潞王心虛,眼睛眨了好幾眨,“我,我就是跟五哥說說,有賊心沒賊膽……”
“說也不許說。”淮王神色冷冷的。
潞王撓撓頭,“好吧,說也不許說。”拿起手裏的果子瞅了瞅,想到這枚果子在地上不知滾了多少滾,不知沾了多少的髒東西,不由的愁眉苦臉,唉聲嘆氣。
潞王可是個有潔癖的人。他這樣愛幹淨的人嘴裏被塞了這個,想想就難受啊。
“五哥,你不講兄弟情義。”潞王抱怨。
“你以後再敢這樣,我會更不講兄弟情意。”淮王面罩寒霜。
“我不說了還不行麽。”潞王洩了氣。
他無賴歸無賴,但見淮王真生氣了,也不敢造次。
寧國夫人睜開了眼睛。
莊太後大喜過望,“阿春你醒了?你方才吓死人知道麽,忽然沒氣兒了,一動也不動。”
“跟死人似的。”安國夫人和寧國夫人多年的交情,說起話來百無禁忌,這時見寧國夫人沒事,心花怒放,和寧國夫人這就開起玩笑來了。
“去,你才死呢。”寧國夫人虛弱的、輕聲的道。
她這句話一出口,莊太後、安國夫人重又熱淚盈眶。
會說話了,這是真的沒事了。
“這位姑娘,真是多謝你了。”安國夫人握住江蕙的手,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了,“你小小年紀,怎會有這樣神奇的醫術?你能起死回生啊。”
“是該謝謝這位姑娘。”莊太後也道。
方才衆人親眼所見,寧國夫人是已經沒氣兒了。這種情況下,就算及時召來了太醫,就算太醫再怎麽高明,寧國夫人也是救不回來的了。更何況太醫院離永壽宮還有段距離,人都救回來了,太醫連影子還看不見呢。
“姑娘請說說姓名,容我改日登門道謝。”安國夫人瘦巴巴的,渾身沒有幾兩肉,拉着江蕙的手說話時卻給人親切之感。
“你是哪家的姑娘?”莊太後見江蕙衣着華貴,首飾精美,知道她身份不普通,笑着問道。
“太後娘娘,是您命人召我進宮的。”江蕙盈盈行禮。
莊太後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安遠侯的女兒 ,名叫江蕙,對不對?”
“是,太後娘娘。”江蕙恭敬的道。
莊太後板起臉,“三番五次捉弄永城王和項城王、絲毫不把穆王府放在眼裏的人,便是你吧?江蕙,你好大的膽子。”
衆人都愣住了。
方才還說要謝謝人家呢,才知道身份,這就翻臉了?
潞王也顧不上什麽青果不青果了,拉拉淮王,惴惴不安,“五哥,皇祖母這是要和江姑娘過不去吧?是了,皇祖母偏心李穎那個胖小子,因為李穎,她肯定要難為江姑娘。”
淮王不答,上前向莊太後行禮,“皇祖母,孫兒來給您請安。”
莊太後臉繃得緊緊的,“起來吧。”
永城王不知被誰給放了,大搖大擺的進了殿,口中嚷嚷,“皇祖母,您可是答應過孫兒的,一定要給孫兒做主。”
“穎兒放心,有祖母在。”莊太後一臉憐愛。
衆人的心都糾了起來。
☆、039
永城王精神大振, 笑道:“皇祖母請上坐。皇祖母,您是最公平的,孫兒請您審個案子。”殷勤的過去攙着莊太後, 扶她在寶座上坐下。
坐在寶座上的莊太後, 憑添了幾分威嚴。
永城王服侍莊太後坐好,傲慢又輕蔑的伸手指着江蕙, 向莊太後告狀,“就是這個丫頭一而再而三的和穆王府作對, 我父王都被她氣病了。皇祖母, 您一定要嚴懲這個丫頭, 替我父王出出胸中這口惡氣啊。”
莊太後面色不善,“江蕙,你有什麽話為自己辯解?”
穆王是莊太後的小兒子, 愛子被氣病了,莊太後如何能不心疼,又如何能給江蕙好臉色呢。
當今皇帝是孝子,觸怒莊太後就等于觸怒了皇帝, 後果嚴重,衆人都替江蕙擔起心。
雖然和江蕙素不相識,但江蕙方才勇于救人、沉着冷靜的行事行為已經讓衆人生出好感, 心裏大多是偏向着她的。
安國夫人對江蕙甚是感激,存心要幫江蕙,伸手搗搗寧國夫人,對寧國夫人使了個眼色。寧國夫人便哼哼唧唧起來, 滿臉痛苦之色。
江蕙彬彬有禮的道:“太後娘娘,可否容我先為寧國夫人看視,稍後再答複您?”
莊太後皺眉,“答複哀家,并不急于一時,寧國夫人的身體要緊。”
江蕙道謝,“多謝太後娘娘。”認真的為寧國夫人把了脈,讓宮女拿來紙筆,寫下一個方子,“立即煎了,給寧國夫人服下。”
永城王已經二十出頭,年紀不小了,人又長得胖,更顯老成,在莊太後面前卻裝起小孩子,拉着莊太後的手撒嬌撒癡,“皇祖母,孫兒一路之上被這丫頭戲弄得苦了,您可一定不能放過她啊。”
“一定不放過。”莊太後愛憐橫溢,滿口答應。
永城王興奮之極,拉着莊太後的手撒了會兒嬌,看到淮王靜靜站在一邊,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得意洋洋的向淮王挑挑眉毛,走到淮王身邊用力撞了一下,“讓開,我要站在這兒。”
淮王默默退開一步,并不和永城王争競。
潞王神色忿忿,“你在深州橫行霸道還不夠,到了宮裏,還要占我五哥的上風。”
“我是堂兄,比李颎年齡大,他讓着我是應該的!”永城王趾高氣揚。
有莊太後撐腰,永城王神氣的都不行了。
“年齡大怎麽了?年齡大了不起啊?”潞王氣不打一處來。
永城王求救的看向莊太後,莊太後清了清嗓子,“弟弟應該聽哥哥的。”
永城王大樂,“聽到沒有?皇祖母都發話了。”又撞了淮王一下,把淮王又往旁邊推了推。
淮王沒說什麽,竟然一退再退。
“五哥,你幹嘛讓着李穎這混蛋。”潞王憤憤不平。
“莫要節外生枝。”淮王簡短的道。
“好吧。”潞王不情不願的點頭。
永城王一臉的不懷好意,哈哈笑道:“李颎,你也有今天啊。”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逼得淮王一退再退,他很有成就感,已經飄飄然了。
江蕙寫過方子,盈盈站起身。
永城王看到江蕙便沒好氣,惡狠狠的道:“你這丫頭膽大妄為,拿我穆王府當猴耍,讓穆王府成了笑柄!你這不光是鄙視穆王府,更是看不起太後娘娘,打太後娘娘的臉,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永城王殿下,你真不會給人安罪名。”江蕙秀眉微蹙,“我明明對太後娘娘萬分尊敬,你卻說我看不起太後娘娘,這不是胡說八道麽?”
“你哪裏尊敬太後娘娘了?”永城王怒喝。
江蕙不慌不忙,一一道來,“第一,我昨天接到太後娘娘的宣召之後,想到有幸晉見她老人家,心情激動,一夜無眠。永城王殿下,你會因為次日要見到太後娘娘便激動得一晚上睡不着覺麽?我會。”
“你,你……”永城王張口結舌。
他印象中的江蕙是個傲慢可惡的丫頭,真不知道原來江蕙竟然也會拍馬屁……
莊太後嘴角翹了翹,似乎想笑,不過很快便直起腰身,板起臉,又是一幅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莊太後可不是好打動的,甭想憑三言兩語就糊弄住。
江蕙接着說道:“第二,我生長自山野之中,性子散漫,自由自在,向來素面朝天,不施脂粉。今天要來晉見太後娘娘,我特地精心裝飾,不敢怠慢。”
衆人不由的都看向江蕙,上下打量着她。
江蕙一襲淡紫錦衣,俏生生站在那裏,目如秋水,眉似遠山,淡雅宜人,自帶仙氣。
永城王雖恨江蕙,這時卻也不得不承認,江蕙實在是位清麗絕俗、苗條袅娜的姑娘。
“你精心裝飾和尊敬太後娘娘有何幹系?”永城王聲色俱厲。
“這個道理你自然不懂,太後娘娘聰慧過人,一定是明白的。”江蕙嘴角輕揚,笑容淡淡的,卻極為甜美,“太後娘娘是位絕世美女,若我不精心打扮便來見她,豈不是太煞風景,唐突美人?”
“你,你……”永城王瞪大眼睛,結結巴巴。
這個江蕙不拍馬屁則已,一旦拍起來,真是變本加厲無所不用其極啊,竟這樣贊美起莊太後!
衆人也都驚了。
還有人敢在莊太後面前這樣說話啊。
“絕世美女,哈哈。”潞王瞅瞅寶座上的莊太後,悄悄掩口笑。
淮王沉靜如山岳,這時眸光卻溫柔了。
絕世美女,沒錯,确實是絕世美女。
莊太後不由自主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和顏悅色的問道:“除了這兩點,還有別的麽?”
但凡女人,就沒有不愛惜容貌的,莊太後雖然已經年過六旬,是位老太太了,但她依然是女人,被江蕙這美貌少女如此恭維,她還是很受用的。
聽莊太後的話意,敢情這樣的話她還聽上瘾了,想知道江蕙接下來會說什麽。
江蕙面色誠摯,無比真誠,“太後娘娘,我本應在殿外等候您召見,方才能進來晉見的。可我聽到寧國夫人昏倒,沒了氣息,知道寧國夫人是多年來陪伴在您身邊不離不棄的忠仆,以您的仁慈和念舊之情,關心寧國夫人的安危一定超過了一切。所以我不等您傳召便進來了,并及時為寧國夫人施救,這全是因為我尊敬您、愛戴您,急您所急,想您所想啊。”
衆人暗暗贊嘆。
好嘛,這位江姑娘真會誇人,先說太後是絕世美女,又說太後仁慈仁愛,既誇外貌,又誇內涵,還真是面面俱到啊。
莊太後再也繃不住了,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江蕙的話太動聽了,就算明知是拍馬屁,莊太後也愛聽。
永城王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好嘛,江蕙可真會給自己開脫,她這麽一說,不經傳召便進殿,非但不是她的過錯,還成她的功勞了!
“不就是救了個寧國夫人麽,算多大的功勞?”永城王這個人沒什麽涵養,一着急一生氣,他就口不擇言了。
“不就是救了個寧國夫人麽。”江蕙重複着永城王的話,神色漸漸冷淡下來,“永城王殿下,聽你這話意,你是真沒什麽長進,還和從前一樣分不清輕重緩急啊。”
“你說誰沒長進,誰分不清輕重緩急?”永城王面紅脖子粗。
江蕙一聲冷笑,“我說你沒長進,說你分不清輕重緩急,難道還說錯你了麽?永城王殿下,方才我要救寧國夫人,你卻不顧寧國夫人的安危,不顧太後娘娘的擔憂之情,一再阻止我,你是不是分不清輕重緩危?按當時的情形,連三歲小孩兒都知道應該先救人,私人恩怨必須暫時抛諸腦後!”
安國夫人站起身,“奴婢必須要為江姑娘說句話了。江姑娘說的沒錯,阿春那時候都沒氣兒了,确實應該先救人,別的事都往後放放。娘娘,這倒不是因為被救的人是阿春,奴婢才這麽說,便是換個人也是一樣的。人命關天啊。”
宮女太監們雖然不敢開口說話,但卻不由自主流露出贊成的神色。是啊,誰的命不是命,救人要緊,寧國夫人都沒氣兒了,再遲一步就真的沒命了,你永城王還在糾結穆王府那點子恩恩怨怨,也太狠心了吧。
“阿秋說的對,人命關天。”莊太後也是點頭。
永城王知道莊太後耳朵根子有些軟,便有些急了,瞪了安國夫人一眼,嚷嚷道:“好,分不清輕重緩急什麽的,我暫時不和你理論。你說我沒有長進,這是什麽道理?江蕙,你這不是罵我,是罵我父王、罵太後娘娘,說他們不會管教我!”
莊太後眉頭又皺起來了。
“這糊塗老太太。”潞王咬牙。
淮王捏了潞王一把,潞王悻悻住嘴,連小聲抱怨也不敢了。
江蕙聲音清洌,“永城王殿下,你遠在深州,和太後娘娘數年方才能見一面,你的教養若有問題,與太後娘娘何幹?我是個直性子,有什麽就說什麽,不會拐彎磨角,我說你沒有長進,單單只是說你而已,和別的人都沒有幹系。”
“你是個直性子,哈哈哈。”永城王大笑。
江蕙正色道:“我說你沒有長進,雖然話不好聽,卻沒有說錯。永城王殿下,方才你阻止我救寧國夫人,在深州的時候,你對你的同母兄長、穆王世子的傷勢不聞不問,卻一心只想着害人抓人,你在深州時的言行,和在京城的言行,是一脈相承的。你總是意氣用事,關注一些不必要的細節,對真正重要的事反倒忽視了。對于你來說,最重要的是你同母兄長的傷勢,而不是什麽抓人害人,難道不是麽?”
“對啊,最重要的是颛兒的傷勢。”莊太後坐不住了,“穎兒啊,你大哥的傷怎樣了?要不要緊?”
“皇祖母英明,最重要的是大堂哥的傷勢。”一直沉默不語的淮王開了口,“讓哪個太醫給看的?開的什麽方子?大堂哥一天吃幾頓飯,睡多久的覺?”
“你管我大哥一天吃幾頓飯,睡多久覺。”永城王答不出來,氣急敗壞。
“一個人若是能吃能睡,那便沒有大礙。”淮王心平氣和。
“是啊,熲兒說的對,一個人能吃能睡,便沒有大礙。”莊太後雖偏向永城王,也知道淮王這話有道理,“穎兒你快說說,你大哥一天吃幾頓飯,睡得好不好?”
“這個,這個……”永城王吱吱唔唔。
他的親大哥、穆王世子是誰給治的傷,開的什麽方子,能不能吃下飯、能不能睡好覺,這些細枝末節,永城王是一概不知。
這些瑣碎的事,永城王根本不屑理。不過莊太後看着很關心的樣子,永城王的真心話不便說出口。
“你這孩子。”莊太後見永城王答不上來,長長嘆了口氣。
莊太後叫了心腹太監過來,命他到穆王府去召項城王,“他要是不知道他大哥的傷勢如何,卻不必來了,哀家見他也無用。”太監不敢怠慢,連聲答應,當即便去了穆王府。
淮王向莊太後推薦陸太醫,“皇祖母,他善治外傷,他曾經……”細心講解起陸太醫曾為什麽人治過傷、如何醫治的
莊太後很感興趣,認真的聽淮王說完,立即吩咐人去太醫院傳旨,讓陸太醫立即出發到深州去,看視穆王世子李颛。
莊太後的注意力現在全在李颛的傷勢上頭,追究江蕙這件事,她好像完全忘了。
永城王又驚又怒。
江蕙能言善辯,李颎又莫名其妙跟着瞎搗亂,難道就這麽過關了?太可惡了,這簡直是欺負人……
☆、040
一直到這個時候, 太醫才背着藥箱匆匆趕過來了。太醫進來拜見莊太後,莊太後未免嗔怪,“手腳這麽慢。真要等你來, 黃花菜都涼了。”太醫其實是接到傳喚之後馬不停蹄跑過來的, 片刻沒敢擔誤,但他在莊太後面前也不敢為自己辯解, 頓首道:“臣該死。”
安國夫人認得這是常常為寧國夫人看病的盧太醫,這位太醫極好說話, 醫術又高明, 況且又感激江蕙, 存心要在莊太後誇獎江蕙,忙說道:“從太醫院到永壽宮,這位太醫來得算快的了。其實方才阿春已經沒氣兒了, 就算太醫飛過來也是來不及,幸虧有江姑娘在,方才有驚無險。”
安國夫人這話既開脫了盧太醫,又突出了江蕙的功榮, 同時為他們兩個說了話。
安國夫人是服侍莊太後多年的老人,說話果然有份量,莊太後神色溫和了, “這也難怪,路是遠了些。”不再責怪盧太醫了。
盧太醫對安國夫人自是異常感激,忙上前道謝,安國夫人道:“平時都是你為寧國夫人治病, 她身體如何你最清楚,你快來給她仔細瞧瞧。方才病人已經沒氣兒,是江姑娘起死回生把人給救回來了。”一邊說話,一邊悄悄向盧太醫使了個眼色。
盧太醫會意,驚奇的“咦”了一聲,“如此神奇之事,下官還是頭回聽說呢。江姑娘小小年紀,弱質娉婷,真不敢相信竟有這樣的本事。”
安國夫人忙把江蕙救人的事添油加醋說了說,把江蕙說得神乎其神。盧太醫聽到心跳驟停等,眉頭跳了跳,驚訝萬分,“竟有這等事!不瞞夫人說,下官生平并沒有親眼見到這種事,只是聽何相爺說過,二十年前他母親心疾突發,人事不醒,連呼吸都沒有了。幸得一位萍水相逢的姑娘慨然出手,方能平安獲救。那位姑娘和江姑娘年齡差不多,也是盈盈十五,可惜救過人之後便走了,何相爺多方尋找,始終沒有那位姑娘的消息。”
看看江蕙,想想自己曾經聽到的事,愈想愈奇。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怎麽會有那麽大的本事、那麽好的醫術啊?匪夷所思。
潞王聽得入了迷,“天底下還會有像江姑娘一樣懂醫術的女子麽?這可巧了。”
淮王心中感動,神色異常溫柔,“那位不知名的姑娘,或許便是江姑娘的母親。”
二十年前,那位姑娘盈盈十五,現在應該是三十五歲,正和江蕙母親馮夫人的年齡相吻合。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是十四五歲姑娘能醫治罕見疑難病症的,卻只有這對母女。
“敢問江姑娘的母親,可是姓馮?”盧太醫眼睛一亮,雖然是在莊太後面前,聲音也不知不覺異常響亮,“何相爺和那位姑娘匆匆一面,別的不知道,卻聽有人稱呼她馮姑娘……”
“家母确實姓馮。”江蕙彬彬有禮,“我也聽家母講述過類似的事,不過和您說的有些出入。家母說,當年她曾經遇到一對孿生姐妹,這對姐妹習性甚為相似,就連生病也趕在同一時候,幾乎同時心跳驟停。我母親先為姐姐救治,姐姐心跳恢複之後暫時昏迷,我母親要接着救妹妹,但妹妹的家屬不許,說我母親年紀又小,又不認識,而且她先救的病人又昏迷不醒,不能相信,便把妹妹拜托給了在場的一位名醫,不許我母親插手。”
“唉,妹妹因此送了命。”盧太醫暗然,“何相爺的姨母,便是這樣去世的。”
“救何相母親的人果然是馮夫人!”潞王興奮叫道。
“母女二人都是一樣的了不起啊。”安國夫人、寧國夫人贊嘆感慨,宮女太監等雖不敢大聲說話,也是竊竊私語,看向江蕙的目光中滿是崇拜和愛戴。
“奇了,真是奇了。”莊太後嘆道。
莊太後年紀大了,在永壽宮中雖然養尊處優,但年老之人未免寂寞,今天聽到這個感人的故事,心都變得柔軟了。
莊太後把江蕙叫到跟前,握了她的手,仔細打量她,“真是個好孩子。你母親當年,想必和你現在也差不多。”
“太後娘娘,我可比不上我娘。”江蕙笑盈盈,“我的醫術其實不值一提,就是聽我母親講過當年的事,所以我才能及時救了寧國夫人啊。”
盧太醫激動難捺,“何相爺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馮夫人,想要重重酬謝,可惜一直找不到。如果何相爺知道江姑娘就是馮夫人的女兒,那他一定欣喜萬分啊。”
“江姑娘,何相是朝中左相,比蘇相的位子還要略高一些。你母親是他母親的救命恩人,他欠你的情可就大了,他若要謝你,你莫要和他客氣,”潞王鼓足勇氣,思量再三,方才有膽量跟江蕙說話。
“是啊,江姑娘,你莫要跟何相客氣。”安國夫人也樂呵呵的道。
安國夫人感激江蕙,江蕙因為救寧國夫人又牽扯出一件舊事,這件舊事對江蕙大大有利,安國夫人如何能不歡喜。
衆人紛紛恭喜江蕙,就連莊太後也好興致的和江蕙開玩笑,“何相是孝子,必定對你萬分感激。他若要送你謝禮,你分盧太醫一份吧。若不是盧太醫,也不能真相大白啊。”
真相大白,真相大白。永城王在旁看着這一切,聽着這一切,險些沒氣死。他是要整治江蕙的啊,結果江蕙非但沒得到訓斥和處罰,反倒翻出舊事,成了何相的恩人,這事可氣不可氣!
永城王撲通一聲在莊太後面前跪下,聲淚俱下,“皇祖母,我父王因為這個江蕙硬是氣病了啊,江蕙的異父妹妹杜若是刺客之女,罪大惡極,本應抓捕回府,但江蕙一直包庇着,我們抓不到人,我父王越來越氣!皇祖母,氣大傷身,您要為我父王做主,命江蕙把她那個異父妹妹交出來!”
“這個……”莊太後很是猶豫。
其實永城王是事先和莊太後說好的,一個是要對江蕙嚴加訓斥,挫挫江蕙的威風,另一個就是要江蕙交出阿若,好平息穆王的怒氣。雖然事先說好了,但莊太後現在對江蕙已經有了好感,逼着江蕙交出妹妹的事,莊太後竟然覺得不好開口了。
永城王向前膝行幾步,抱着莊太後的腿苦苦哀求,“皇祖母,我們抓到那個杜若也不會拿她怎樣,不過是綁到我父王面前,讓我父王消氣罷了。等我父王消了氣,自然放她回來。”
“這樣啊。”莊太後神情松動了。
莊太後慈愛的看向江蕙,便要開口說話,淮王搶在莊太後開口之前,沉聲道:“皇祖母,此事萬萬不可!”
“什麽萬萬不可,李颎你淨是會和我穆王府作對!”永城王眼中冒火。
淮王并不理會他,依舊看着莊太後,“皇祖母,近年來彈劾穆王叔叔的折子如雪片一般,但我父皇顧念兄弟之情,全都壓下來了。這個時候硬要抓一個小女孩兒送到穆王府,給穆王叔叔消氣,對他的聲譽影響太壞,只怕一個不小心,便會讓穆王府淪為萬劫不複的地步。”
“什麽萬劫不複,你這是危言聳聽!”永城王見淮王一再和他作對,不由的大怒。
“江姑娘說你分不清輕重緩急,真的沒說錯你。”淮王冷淡中又帶着厭惡,“明明是兇惡至極之事,你卻視作平常。二堂兄,穆王府的人都像你一樣不把天理王法放在眼裏麽?”
“抓個小女娃娃給穆王,讓穆王消氣,哈哈哈。”潞王縱聲大笑,“穆王叔叔這消氣的法子可真是與衆不同啊,說出去得讓文官們一半笑死,一半氣死!”
永城王咬牙,“你們人多,我說不過你們,總之我穆王府就是要那個小丫頭,非抓到不可!”他不再和淮王、潞王争執,抱着莊太後的腿哀求道:“連個小女孩兒都抓不到,穆王府顏面何存?我父王遲早會因為此事氣死,皇祖母難道不心疼麽?”
“來人,拿下這不孝子!”淮王沉下臉,“竟然當着太後的面詛咒穆王會氣死,這種不孝之人,留着何用!”
“我來!”潞王知道沒有太監敢動手,壞壞的一笑,伸手撸袖子,“這種不孝子我最痛恨了,我要親自動手把他拿下,誰都別攔着我!”
潞王要抓人,永城王趕緊躲,莊太後着急,“你們這些個孩子啊,快別鬧了,別鬧了!”淮王上前扶住莊太後,“皇祖母,李穎詛咒穆王叔叔,是為不孝,這回您可不能慣着他。”淮王扶着莊太後,潞王雖平時愛胡鬧,身手是極為敏捷的,永城王不是他對手,被他反剪了雙手,制得不能動彈,只能破口大罵。
潞王、永城王打架,宮女太監等都不敢動手,只敢陪笑相勸。潞王心中有氣,手下用力,永城王疼得直咧嘴,“李颢你找死,敢對我這樣。”
永壽宮亂成一團。
正在這時,宮女進來禀報,“齊王妃、丹陽郡主求見太後娘娘。”
齊王妃是莊太後的弟媳婦,當年莊太後無寵,齊王妃不曾怠慢過她,反倒暗地裏幫過她幾回。莊太後念着舊情,對齊王妃一向和氣,這時聽到齊王妃來了,自然是讓宮女快請進來。
莊太後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