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你都有兩萬兩的私房錢了,真闊氣。我一個月只有二兩銀子……”說到這裏,覺察到自己說話不合适,尴尬的笑了笑,“不過也夠用了,省着點兒也夠用了。”

江芬對那些金子銀子看也不看一眼,很清高的樣子,江蓮很想向江芬學習,但她定力不夠,眼神不知不覺就溜到那些光華燦爛的東西身上了。對于一個月只有二兩月銀的她來說,兩萬兩真是太大一筆錢了,想到江蕙擁有這筆財富,江蓮忍不住生出嫉妒之心。當然這錢是江蕙贏來的,是江蕙自己的本事,但她要押一萬兩,總得先有一萬兩吧?安遠侯府對家裏的姑娘可是不一樣待遇,江蕙随手就能拿出萬兩白銀,她江蓮卻只能拿着二兩銀子精打細算……

江蕙笑了笑。

江蕙從小不缺錢,對錢沒有太大的欲望。不過,她母親馮蘭閑暇時候曾給她講過,一兩銀子大概相當于六百到八百塊錢,二兩銀子就是一千多塊錢,夠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這些概念江蕙也不是非常清楚,不過,二兩銀子并不少,她卻是知道的。京城一戶普通人家過上一年,也不過二十多兩銀子,一個小姑娘衣食住行全由家裏包了,這二兩銀子只是她的零花錢,難道還能說少麽?江蓮若是抱怨月錢不夠用,未免不知足。

但江蕙今天太高興了,況且江老太爺、蘇老夫人都在,大家都是高高興興的,江蕙自然不會和江蓮計較,微微一笑,道:“苗苗、蓉蓉和阿若玩得高興,你們若喜歡,也可以過去玩玩。喜歡金子或是銀子,自己過去拿吧。”

“這怎麽好意思?”江蓮大喜,卻不便接受,趕忙推讓。

“謝謝大姐姐,我不用。”江芬身子筆挺,一臉嚴肅,根本不向那些金銀看上一眼。

江蓮這一刻真是恨死了江芬,心裏把江芬罵了又罵。三個小姑娘那麽小,江蓮雖然也是江蕙的妹妹,但已經是大姑娘了,讓她和幾個小孩子一樣去玩,她好意思麽?若有江芬陪着,她還好意思過去拿幾塊金磚,江芬不肯去,她一個人過去算什麽?

吳氏一向也是清高,這會兒看着黃澄澄的金磚、白花花的銀子,眼睛都要被晃花了,微笑對江芬道:“你一向不愛這些黃白之物,娘當然是知道的。可你大姐姐也是一片好意,她都說出口了,你一件不拿,多不給你大姐姐面子?”

“娘說的是。那我便過去拿幾塊吧。”江芬勉強說道。

聽這母女二人說話,好像江蕙死乞白咧硬要塞給江芬,江芬勉為其難拿了,是給江蕙面子一樣。

“盛情難卻,芬芬,蓮蓮,你們便過去拿一些吧。”江峻博興致勃勃的說道。

丹陽郡主把這些都看在眼裏,便有些不高興。其實安遠侯府不缺錢,丹陽郡主也不會和江峻博、吳氏計較這些,可吳氏、江芬母女錢也要拿,又要做出這幅模樣,這就讓人讨厭了。

今天人人興高采烈,孩子們又玩得這麽開心,丹陽郡主本不想說什麽的,但見江芬一臉嫌棄、萬分勉強的樣子,實在替江蕙不服氣,笑吟吟的道:“二丫頭若實在不想拿,那就算了吧。”

江芬臉僵了僵,停在那裏,進不是退不是,左右為難,臉漲得通紅。

吳氏心裏咯登一下,忙微笑道:“芬芬也不是不想拿,她大姐姐的一片美意,她也是感激的。”

“感激就好。”丹陽郡主似笑非笑,“若是太過勉強,好像我們蕙蕙為難堂妹一樣,那可使不得。”

“不會,不會。”吳氏幹笑。

吳氏沖江芬使個眼色,江芬僵着身子,過了一會兒才又重又邁開腿,這回她和剛才可不一樣,不再一臉嫌棄的裝清高裝為難了。

江蓮亦步亦趨的跟在江芬身邊。方才江芬停下來的時候,江蓮眼瞅着真金白銀就在眼前,卻有可有拿不到手裏,心裏恨極吳氏、江芬母女,暗暗罵了不知多少聲,見事情終于過去了,金子銀子沒有白丢,不禁喜形于色,唯恐江芬再出什麽岔子,眼疾手快拿了兩塊金磚在手裏,“這小金磚可真好看,我喜歡。”

江蓮拿了小金磚在手,笑着向江蕙道謝,“大姐姐,真不知道應該怎麽謝你了。”

“你喜歡就好。”江蕙微笑。

江蓮心中盼望江蕙再跟她客氣客氣,讓她多拿幾塊,見江蕙沒這麽說,非常失望。

江芬也拿了兩塊小金磚。

吳氏見她只拿了兩塊,眼眶酸疼,直沖江芬使眼色。你多拿幾塊怎麽了,江苗、江蓉和那個阿若都來來回回搬了多少趟了,你也使勁拿啊。

“多拿幾塊,多拿幾塊,甭跟你們大姐姐客套。自家姐妹,不見外。”江峻博笑呵呵的道。

江蓮大喜,“父親既這麽說,我就再拿幾塊吧。”又拿了幾塊小金磚。

金磚其實是很沉的,江蓮覺得自己都要拿不動了,卻一塊也舍不得放下。

江芬看了黃白之物也動心,平時是看不起江蓮的,這時學着江蓮的樣子也拿了。

江蕙善解人意,見她倆似乎很吃力的樣子,道:“讓侍女替你們拿着吧,挺沉的。”江芬、江蓮果真命侍女收好了,各自長長嘆了一口氣。

江蕙派去牽灰灰的人來了。

灰灰一來,更加熱鬧,阿若下着命令,灰灰叼起金磚飛一般的搬運,孩子們都為它鼓掌叫好。

有了灰灰,孩子們就不自己玩了,坐在兩邊的道上,興致勃勃的看灰灰。

江芬、江蓮便知道她們珍視的小金磚不過是江蕙哄弟妹玩的玩具了,江芬皺起眉頭,江蓮眼中閃過不忿之色。

灰灰叼了一會兒,大概是膩味了,停下來不肯再搬。阿若生氣的打了它一下,“如果是讓你運肉,你會站着不動麽?金磚咬不動吃不了,你就懶得幹活了!”

“傻灰灰。”江略淡定的訓狗,“你知道這一塊金磚能買多少肉麽?知道若是換成肉夠你吃多少天麽?”

他倆說得都很有道理,奈何灰灰主意已定,就是站着不動。

阿若怒了,“哼,灰灰你不聽話,我就把斑斑找回來,讓斑斑來搬!小黃黃也長大了,小黃黃也比你強,比你會幹活兒!”

“小黃黃也會幹活兒呀。”江蓉驚嘆。

“嗯,小黃黃會幹活兒,它會替我吃飯。”阿若道。

幾個孩子的注意力又被小黃黃吸引過去,沒人關心灰灰了。

江蕙等人看在眼裏,頗覺好笑。

孩子們玩夠了,江蕙便吩咐人将剩下的金銀搬進屋裏,交給蘇老夫人保管。蘇老夫人道:“蕙蕙,祖母還有些私房銀子,你若要用錢,只管跟祖母說。”安遠侯不同意,“蕙蕙若要用錢,到帳房去取就行了。我私人帳上有幾萬兩銀子,蕙蕙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丹陽郡主也道:“我私房銀子也有一些,專門給蕙蕙放着呢,随取随用。”

江芬和江蓮側耳傾聽,眼睛都綠了。

雖然江蕙是安遠侯的親生女兒,但她在江家這待遇也太過份了吧?蘇老夫人和丹陽郡主都願意讓她用私房錢,安遠侯私帳上的幾萬兩銀子讓她随意使,她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家,要這麽多的錢做什麽啊?

這晚江家人聚在一起共用晚膳,江老太爺酒量不行,卻喝了不少酒,醉态可掬,“今天遇着個老同年,說起咱們蕙蕙,他說蕙蕙的名聲連他都知道了,能幹是能幹,但是太兇了,只怕沒有門當戶對的人家敢求娶。他這完全是胡說八道,你們說對不對?咱們蕙蕙又美又聰明,以後咱們江家的門檻都會被媒人踏破,蕙蕙絕不會無人問津……”

“爹!”安遠侯扶着江老太爺,低沉的叫了一聲。

江老太爺酒好像醒了些,眼神茫然,“爹說錯什麽了?”

“祖父,您沒有說錯什麽。”江蕙笑盈盈的,“我爹爹是心疼您喝的有點多了,怕您難受,提醒您少喝點兒。”

“這樣啊。”江老太爺呵呵笑了。

江峻博和吳氏很有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頗有幸災樂禍之意。唉,江老太爺白天看着還好好的,到了晚上,幾杯酒下杜,就犯愁起江蕙的的婚事來了。也對,像江蕙這麽兇的姑娘,确實是沒人敢要啊。

☆、056

“王孫公子若要娶妻, 自然是要那些端莊賢淑、溫柔體貼的好姑娘了。咱們蕙蕙這樣的人品、身份,老太爺不必擔心的,安遠侯府的大姑娘, 哪戶人家不想高攀。”吳氏笑容可掬的說道。

她前面說端莊賢淑、溫柔體貼的好姑娘, 後面卻着重提及江蕙的身份、哪戶人家不想高攀,明顯是說王孫公子看不上江蕙, 門當戶對的人家看不上江蕙,只有低一等的人家才會想要高攀, 那也是看上安遠侯的地位, 而不是喜歡江蕙本人了。

按說吳氏不至于這麽明目張膽, 今天她也是嫉妒得狠了,又仗着江老太爺不大清醒在說醉話,才敢混水摸魚, 暗着諷刺江蕙幾句。

“對,爹您不必擔心,一定會有人上門求娶蕙蕙的,哪至于就無人問津了?”江峻博也喝了幾杯, 有些酒意,不像平時那樣謹慎,也順着吳氏的話意笑着說道。

這夫妻倆的話, 在這個時候聽來,說不出的刺耳,說不出的讨厭。

蘇老夫人沉下臉,“老太爺說幾句醉話罷了, 你們還當真了?幾十歲的人了,聽話聽音的道理都不懂?”

蘇老夫人聲音嚴厲,江峻博吓得酒醒了一半,慌忙站起身,惴惴不安的陪着笑臉,“老夫人,我……我喝多了,方才說了什麽,都記不清楚了……”

“老夫人,媳婦太老實,把老太爺的醉話當真了。”吳氏唬了一跳,忙也站起身,低頭賠不是,“媳婦說錯話了,請老夫人責罰。”

這時候的吳氏,又恢複了平時那老實憨厚的模樣。

江峻博和吳氏三十多歲的人了,兒女都在,被蘇老夫人當着這麽多面的人訓斥,灰頭土臉,很沒意思。吳氏自悔多話,江峻博也後悔不疊,面紅耳赤。

江峻博和吳氏這麽一鬧,連孩子們的目光都給吸引過來了。阿若不懂,“他們在做啥?”江略告訴她,“我二叔二嬸說錯話了,在挨訓。”阿若笑咪咪,“我爹我娘才不會這樣呢。我說錯話做錯事,我娘都是好好講道理的。”江略道:“我爹我娘也是。”

江申、江疇也在小孩子這一桌,江申見自己的父母挨訓,覺得很丢人,頭埋得低低的,無論如何不肯擡起來。江疇生母是孫姨娘,對吳氏沒有感情,對江峻博卻是敬愛的,見父親這樣,心裏難過,紅了眼圈。

江芬、江蓮姐妹倆眼中含淚。

江蕙就在蘇老夫人身邊坐着,柔聲勸祖母,“祖父像是喝多了,我扶他老人家回去歇着好麽?祖母,今晚大家高興,都多喝了幾杯,酒後之語,莫要放在心上。”

蘇老夫人聽着孫女的柔聲細語,臉上不知不覺就有了笑模樣,“我蕙蕙最孝順了,快扶你祖父回去吧。”蹙眉看看江峻博、吳氏,“今天也喝得差不多了,都散了吧。”江峻博、吳氏如遇大赦,忙陪笑道:“是,是,兒子媳婦這便告辭了。”

安遠侯和江蕙一起扶起江老太爺,緩緩的道:“二弟,這些天有幾位昔日故交跟我提親,要求娶蕙蕙。這幾戶人家的優劣,過些天我好好跟你說說,你這做叔叔也替蕙蕙參詳參詳。”

丹陽郡主輕笑,“二弟妹,我母妃自打見過蕙蕙,便很喜歡這個孩子,讓我在齊王府的錦字輩裏好好挑挑,不管挑着哪一個她都願意結這門親,我父王也是這個意思。我那些娘家侄子倒個個都是好的,可蕙蕙的終身大事侯爺和我還要慎重考慮,蕙蕙還小,要定下親事且早着呢,你說對不對?”

江峻博和吳氏臉上熱辣辣的,笑容尴尬,“是,是,郡主說的是。”

安遠侯和丹陽郡主這是用事實打他們的臉了,誰知江蕙無人問津,江蕙才回京城才多久,喜歡江蕙、有意結親的人家已經一撥又一撥的了。

江峻博和吳氏帶着他們的兒女,灰溜溜離開了春晖堂。

江申和江疇兩個小孩子還很難過,江芬一直沉着臉,倒是江蓮暗自慶幸:吳氏向來對銀錢看得很重,江蓮若有除月錢之外的見面禮之類的進項,吳氏都要要收走的,美其名曰怕她小孩子亂花錢,要替她存着。但今晚吳氏遇到了這場難堪,連江蓮意外得到的小金磚也忘了,竟任由江蓮自己帶走了,提也沒提。

江蓮回房之後就把金磚親手鎖到箱子裏,鑰匙自己親自保管,滿心歡喜的睡了。

吳氏卻是忿恚不已,“這話原是老太爺先提起來的,我不過是想寬慰他老人家罷了,怎麽倒成了我的錯?我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自打進了江家的家門,孝順公婆,敬愛丈夫,撫養子女,沒敢出過差錯,今天當着大家的面挨了老夫人的訓,以後我還怎麽出門見人?”

江峻博大為氣惱,“你要是不胡亂開口說話,我也就安安生生喝酒,不會站出來自讨沒趣了。”

吳氏委屈得想哭,“我又沒有說錯什麽。就大丫頭那個脾氣,那個性情,一個小姑娘家硬是敢和穆王府作對,還把安遠侯府、丹陽郡主全都拉下水,整個江家陪着她一起胡鬧一起冒險。她這樣的兒媳婦哪家敢要啊,若是娶了她,哪天她性子上來,把整個夫家拉進泥潭也不是不可能!”

“沒人敢娶她。”江峻博煩惱的揮揮手,“娶妻娶賢,像蕙蕙這麽愛惹事的姑娘,誰也不敢要。”

“所以,我說的是對的啊。”吳氏含着兩包眼淚,“我是一片好意,想着委婉提醒一下老太爺老夫人,能從此以後對蕙蕙嚴加管教,磨磨她的性子。她性子若軟和了,也便能嫁人了。”

江峻博長長嘆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吳氏見狀,眼珠轉了幾轉,趁機悄聲道:“二爺,我娘家侄子裏頭倒是有兩個和蕙蕙年紀差不多……”

“你娘家侄子哪行?”江峻博愕然。

吳氏的娘家是清貧讀書人,說白了就是很窮很寒酸,吳家倒是有意要求娶江芬,讓江芬嫁回去,但吳氏一直咬死了不肯,不就是嫌棄吳家窮麽?江芬都不肯的人家,難道江蕙肯要?

“二爺,你別這麽實誠啊。”吳氏心中暗罵江峻博死心眼兒,努力放柔緩了聲音,“你想想,吳家家風清正,沒別的毛病,就是窮了點兒。可蕙蕙富啊,她一個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家,就能随意動用幾萬兩的銀子。那到了她出閣的時候,這嫁妝得到多少?必定是一大筆銀錢了。既然她有錢,那夫家窮富也就不要緊了,你說對不對?”

江峻博猶豫,“這個麽……”

吳氏忙道:“我娘家若是有了蕙蕙這個兒媳婦,手頭寬裕了,也不會虧待咱們的!”

江峻博動了心,“真的麽?”

吳氏心中一喜,拉江峻博在榻上并肩坐了,柔聲低語,“按理說,蕙蕙配吳家是低嫁了,吳家遠不如安遠侯府富貴。可蕙蕙她這身份有硬傷啊,你想想,蕙蕙的父親是朝中重臣,但母親呢?她母親和侯爺離異另嫁了,還另外生了女兒。俗話說的好,好女不事二夫,蕙蕙母親另嫁,名節有虧,蕙蕙肯定受連累,就算她不兇,就算溫柔和順,門當戶對的人家也不肯娶她的。她啊,只有低嫁這一條路。”

江峻博頭有點暈,“你弄醒酒湯過來,我喝了再說。現在我頭疼。”

吳氏心裏着急,卻不得不答應着,“好,我這就讓人端醒酒湯過來。”

酸酸甜甜的醒酒湯入口,江峻博胃裏舒服多了,長長嘆了一口氣,仰卧在榻上。

“怎麽樣,想好了沒有?”吳氏心急,替他按着太陽穴,柔聲詢問。

江峻博雙眼微閉,“你說的娘家侄子,是你大哥家的吳勉,三哥家的吳勵吧?嗯,年齡相符、尚未娶親的也只有他們兩個了。吳勉這個孩子學問倒還行,長的卻是……唉,吳勵相貌過的去,那功課真是一塌糊塗……”

“吳勉長的怎麽了?五官也挺端正的,就是個子不太高,略富态了些。吳勵學問也不算差,橫豎他年齡小,以後說不定就奮發圖強,這事誰說得準?就算學問真不行,以蕙蕙的財力,花錢捐個官兒,也不在話下。”吳氏竭力蹿掇。

如果說從前她只是隐隐約約有這個念頭的話,那麽,今晚見識過江蕙的財力,吳氏是真的想給她娘家侄子娶上這麽一個媳婦了。侯府千金,相貌美麗,妝奁豐厚,這樣的侄媳婦不錯了,性子野沒事,娶回家之後慢慢磨,不怕她不軟和。

“可是,跟大哥和郡主提親的人家已經有了,也不知道吳家排不排得上號。”江峻博犯愁。

經過吳氏的勸說,江峻博已經很願意去成就這個親事了。畢竟吳家如果有錢了,對他江峻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對不對?可安遠侯說了,有舊友提親,丹陽郡主又說齊王府也有這個意思,江峻博摸摸良心仔細想想,要論門第,吳家別說比不上齊王府了,安遠侯的那些個舊友,可能也和人家差得太遠。

“二爺,這個你就不懂了。”吳氏急于替她娘家撈個金光燦燦的媳婦,搜腸刮肚,拼命勸說,“齊王府還能給蕙蕙什麽好子弟不成,說不定是齊王爺哪個庶子的庶子,地位在齊王府低得不能再低,蕙蕙就算嫁過去了也是跟着受氣。侯爺的那些舊友就更不行了,那些人家分明是看在侯爺面上才要娶蕙蕙的,為的是蕙蕙的身份,不是她這個人。這些攀高枝兒的人家,以後不會善待蕙蕙的。吳家人厚道,蕙蕙若嫁過去,我爹娘便拿當親孫女一般疼愛,窮一些算什麽呢?”

“我找個機會跟大哥說說。”江峻博終于被吳氏勸得松了口。

“二爺,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吳氏登時喜氣洋洋,“你是侯爺的親弟弟,你若跟他開了口,他可不好駁你的面子!”

江峻博幹笑了兩聲。

他可不像吳氏這麽有信心。他在安遠侯面前是個什麽地位,他自己心裏清楚。多少年了,安遠侯明明有能力替他弄個一官半職的,卻根本不肯伸這個手,可見他江峻博的份量了。

“也別光靠着我。”江峻博道:“你先回你娘家問問,到底要說哪個孩子。還有,你最好把那孩子帶到府裏,想辦法讓他和蕙蕙見個面。若蕙蕙喜歡上了,那都不用我開口,大哥便能答應。”

吳氏想了想,“阿勵那個相貌,再沒有姑娘家會不喜歡的。讓他們見上一面也行。”

當下夫妻二人便把這件事情商量定了。次日,吳氏向府裏要了馬車,連江芬也不帶,獨自回了娘家。吳家住在山花巷裏頭的一個小胡同裏,淺淺窄窄的房子,從裏到外都透着股子寒酸氣。吳氏的母親秦氏六十多歲的人了,見吳氏回來,很高興,親手量了米交給仆婦,又仔細的數了幾塊銅板出來,命仆婦買點肉,好招待吳氏這位姑奶奶。

吳氏想想昨天安遠侯府的情景,再看看自己娘家的情景,心是酸的,眼睛也是酸的,忙拉着她的老母親,把她有意撮合江蕙和吳勵的想法低聲說了。秦氏勃然,“母親失節另嫁,又能教出什麽好女兒了?我吳家雖然窮,也不能娶江蕙這樣的女子過門!”

吳氏本想委婉說明實情的,見秦氏這樣,也顧不得許多,心裏話脫口而出,“可是,江蕙出閣,至少能有十萬兩銀子的嫁妝!”

“十萬兩?”秦氏倒吸一口涼氣。

“至少十萬兩。”吳氏篤定的點頭。

安遠侯昨天不是說了,他私帳上放着幾萬兩銀子,随便江蕙使用。平時都這樣了,江蕙若是出閣,嫁妝怎麽可能低于十萬兩。

“這可是個金子打成的人啊,難道您真的不想要?”吳氏嗔怪。

秦氏已經昏花的老眼有了亮光,仿佛眼前立着個金光燦燦的美人一樣,她咧咧幹癟的嘴角,笑了,“金子打成的人,我若想用錢了,便從她身上摘片金葉子下來……”

“摘一輩子都摘不完。”吳氏笑。

江蕙的嫁妝,足夠吳家上上下下一起吃上個幾十年的了。秦氏有生之年,再不必為了錢財而發愁,江蕙就是個聚寶盆。

☆、057

秦氏打着如意算盤, “雖然江蕙教養不好,性情粗野,還有個和離另嫁的親娘, 不過咱們吳家不嫌棄她, 娶進門之後好生調-教,也就是了。她再野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丫頭, 有了丈夫,收了心, 自然會變成小白兔的。這麽看來, 娶了這丫頭也不是不行。”

“新娶進門的媳婦, 就看夫家怎麽教。”吳氏極為贊成。

江蕙在安遠侯府看着确實威風,那是因為有江老太爺、蘇老夫人寵着她,安遠侯、丹陽郡主慣着她, 真要是離開了安遠侯府,嫁到吳家,上面有太婆婆、公公婆婆管着,中間有丈夫約束着, 江蕙還可能像從前一樣任性妄為麽?不可能。夫家要她怎樣,她便得怎樣,再硬的性子也得給她磨平了。

“娘, 您看是吳勉好,還是吳勵好?”吳氏向她母親請示。

秦氏悻悻,“阿勉和阿勵都是好孩子,哪個我也舍不得啊。”

“娘, 總得挑出一個來吧。”吳氏好言相勸。

秦氏權衡着利弊,“要說起來呢,阿勉要大上幾個月,按順序應該是阿勉。可阿勉讀書好,将來一準兒有出息,我還真舍不得他娶個江蕙這樣的,說起來有個和離另嫁的丈母娘……”

“什麽和離另嫁的丈母娘。若這樁婚事成了,自然是不許江蕙和她生母再見面的。江蕙必須和她生母這邊斷了。”吳氏臉色陰沉,冷冷的道。

吳氏最看不起不貞節的女人,一個女人嫁過不止一個男人,這件事在她看來得直十惡不赦,讓吳家和馮蘭打交道,吳氏打死也不幹,非逼得江蕙和馮蘭斷絕母女不可。

“原該這樣的。”秦氏點頭,“既做了我吳家的媳婦,她那不守婦道的親娘,便再也見不得了。對了,江蕙還有個妹妹也在安遠侯府,有這回事吧?”

提起阿若,吳氏臉色更不好了,陰沉得似要滴出水來,“她是帶着個異父妹妹回府的。她那個妹妹年方五歲,頑皮得不行,也嬌慣得不行,江蕙拿金子銀子逗她妹妹玩耍。娘您說說,她那個妹妹就是深山裏的野丫頭,這麽寵着慣着,小孩子禁得住麽?”

“拿金子銀子逗她妹妹玩耍?”秦氏氣憤之極,“她怎麽敢做出這種事來?”

“确實不像話,也太嬌慣縱容小孩子了。”吳氏眉頭緊皺。

秦氏氣憤不已,好像江蕙用來哄孩子的金銀不是江蕙的,倒是從她口袋裏掏出來似的,“哼,她這樣的人若是進了我吳家的門,我得花多少力氣教導她、訓誡她?一針一線、一粥一飯都該珍惜,都不能浪費,她拿金子銀子不當好東西,随随便便的給孩子玩!”

“以後要勞煩您了。”吳氏歉意的道。

想到江蕙以後要靠秦氏教導,不知會讓秦氏操多少心,吳氏很有些過意不去。唉,江家怎麽就不知道把閨女教好呢,你把閨女教好了,夫家長輩便省心了啊。

母女倆氣憤了半天,秦氏又提起阿若,“江蕙嫁過來可以,她那個妹妹可不能帶到吳家。吳家不要拖油瓶,不養外姓人。”

“這個嘛……”吳氏有些猶豫,“這個,恐怕江蕙不肯啊。她之所以和穆王府作對,為的就是她這個妹妹。”

“她必須改。”秦氏板起臉,下巴昂得高高的,“動不動就要和王公貴族為敵,這如何使得?這一點是她首先便要改掉的壞毛病,這個毛病若不改,吳家全家人都要被她害死!”

“是。”吳氏眼眸中閃過絲懼色,“娘您是不知道,江蕙才回府那會兒,我真是被她吓得晚上都睡不着覺啊。安遠侯府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平靜日子,這才安生了幾年,江蕙一回來便和陛下的親弟弟、太後娘娘最寵愛的穆王殿下對上了,這穆王是安遠侯府得罪得起的人物麽?江蕙她真是自私,絲毫不為安遠侯府着想。”

“江家也太慣着孩子了。”秦氏不由的搖頭,“你家老太爺老夫人都是好人,就是性子太綿軟了,把江蕙縱容成這樣。依我說,就該鎖着江蕙不許她随便出門,在家裏抄佛經和女戒。抄上一年半載,她性子便沒那麽野了;一年半載若是不成,那就三年五年,總歸有她柔軟順從的那一天。她那個妹妹好辦,不拘哪個小院子裏住下,給碗飯吃,餓不死,也就對得起她了。”

母女二人越說越高興。

吳氏又問:“娘,到底是吳勉還是吳勵?”

秦氏想來想去,“阿勉讀書好,前程遠大,莫讓這樁婚事給耽擱了。還是阿勵吧,阿勵生的也好些,年少風流,正好做個侯府快婿。”

吳氏也覺得吳勵好,“那便是阿勵了。江蕙生的标致貌美,阿勵眉清目秀,兩人看上去更相配。”

“哪有人能配得上我的寶貝孫子。”秦氏不快。

在她看來,天底下沒有哪家姑娘配得上她的孫子。江蕙如果不是有至少十萬兩的陪嫁,她可看不上。深山老林裏長大的姑娘,性子該有多野。

“您見了江蕙就知道了,長的實在是好看。”吳氏急于促成這門親事,笑着說道。

“還是好看的孫媳婦有面子。”秦氏聽了倒也高興。

吳氏便和秦氏說了,讓吳勵從學裏回來之後便到安遠侯府找她,她好安排吳勵和江蕙悄悄見上一面。吳氏心裏想的是如果江蕙一眼看上吳勵,這婚事便好說了,便知道秦氏的脾氣,對秦氏說的卻是先讓吳勵見見江蕙,如果滿意那就提親,如果實在看不上就算了。秦氏聽了,皺起眉頭,“婚姻大事是長輩做主,不管阿勵看上還是沒看上,就這麽定了!”吳氏知道秦氏心裏也是着急的,笑了笑道:“娘說的對。”

吳氏和秦氏商量好了這件事,也沒在吳家吃飯,便匆匆回去了。秦氏覺得可惜,“特地為你買了菜呢。”吳氏哪看得上這個,推說江芬還在家裏等她,不肯留下,秦氏只好放她走了。

吳氏和秦氏說好的是吳勵,誰知到了半下午的時候,吳勉和吳勵卻一起到安遠侯府找她了。原來吳氏的大哥聽說了這件事,聽說江蕙有十萬兩銀子的陪嫁,饞涎欲滴,說吳勉年長,應該是先為吳勉完婚,這江大姑娘的親事應該是吳勉的。吳氏的三哥三嫂也不肯撒手,說吳勵生的好,江家肯定能看上,美人就應該配英俊少年,畢竟還是吳勵合适。兩房人争來争去,秦氏勸不下來,最後讓吳勉和吳勵一起來了,兩個人都相看相看,看看誰和江蕙更投緣。

“去請大姑娘過來一趟,說我有事央她。”吳氏呆了半響,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命人去請江蕙。

吳勉身材不高,有些胖,五官也算端正,卻一點也不出色,看上去有些木木的,書呆子之氣盡顯。吳勵比吳勉高上半頭,一身綠色的綢緞長衫,腰間系以玉色絲縧,臉色白膩,眉清目秀,折扇輕搖,很有幾分風流才子的味道。

吳勉一臉嚴肅,正襟危坐,吳勵卻是坐不住,在屋裏走來走去,門後放着盆架,盆架上有銅盆,銅盆中有清水,吳勵時不時的走到銅盆前,自戀的看着水中的倒影。

“太太,三太太陪着大姑娘一起來了。”吳氏的侍女進來禀報。

院子裏響起文氏的聲音,“蕙蕙,你還是頭回來你二嬸這兒吧?地方生,三嬸嬸陪你一起。”

吳氏吓了一跳,忙走到窗前向外張望,只見文氏、江蕙還有江苗、江蓉、阿若一起說說笑笑的來了,阿若手裏還牽着只大狼狗,正是灰灰

“我也陪姐姐一起。”江苗拉着文氏的手,乖巧的說道。

“我也陪姐姐一起,姐姐是我家的。”江蓉跟在江蕙身邊,笑得心滿意足。

“灰灰在家裏悶了,我正好來蹓蹓它。”阿若開心的扮個鬼臉。

快到屋門口了,灰灰不知怎麽地大聲咆哮起來。

“狗,不許叫。”阿若生氣的拉拉狗繩,“你亂叫會吓着人的,吓着人我以後就不能帶你出來了,知道不知道?”

吳氏大驚,想了想,忙轉身對吳勉、吳勵說道:“阿勉,阿勵,你倆快到裏間去,快!”

吳勉眉頭微皺,“三太太來了,她是長輩,我應該拜見。”吳勵比吳勉機靈點兒,伸手拉他衣襟,“快躲起來吧。三太太要是知道了姑母特地讓咱們見江大姑娘,那還得了。”吳勉還是不想動,“表哥見見表妹,又能如何?”吳勵眼看得文氏等一行人越來越近,急得直跺腳,手下用力,硬是把吳勉拉進了裏間。

也難為吳勵了,看着弱不禁風,其實還有幾兩力氣。

小丫頭打着簾子,文氏、江蕙等一行人魚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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