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回賭錢啊?”葉誦芳的姨表妹,尚家七小姐尚玉萍抿嘴笑

起江蕙,他焉能有好話。

“項城王殿下,你敢麽?”不知是誰笑着問項城王。

項城王黯然,“我哪裏敢?”

他是穆王之子,江蕙和穆王府有殺母之仇,穆王固然對江蕙大為不滿,江蕙也對穆王府恨之入骨。他就是想,又哪裏有這個機會?

“着啊,咱們這些人全都不敢求娶,那這世上還有哪位王孫公子有這熊心豹子膽。”趙玉青拍掌大笑,“不如咱們也跟着賭上一賭,如何?”

一抹兇光,從趙玉青眼眸中閃過。

江蕙讓永城王、汝南侯府不好過,汝南侯府也不能輕輕放過江蕙。今天這一趟沒有白來,果然抓着了江蕙的把柄。哼,汝南侯府非把這件事鬧大不可,這樣一來,不光能平空贏進一筆巨款,還敗壞了江蕙的名聲,讓她這兇惡之名遍布京師,永生永世,無人問津。

這才是最好的報複。

趙玉青意氣風發,“來來來,諸位,我賭一千兩。江大姑娘今年六月便及笄了。以她的性情脾氣,在她及笄之前,肯定沒有王孫公子、上品人物敢于向她求婚。大家肯定和我一樣惜命,你們說對不對?”

“小趙,這樣不好吧?你也不看看這是哪裏。”有個青衫男子笑着提醒。

“瞧我,怎麽把這個給忘了。”趙玉青懊惱的拍拍頭。

當下這幾個人便約好了,下午到汝南侯府聚聚,把這件事給定下來。項城王卻道:“我還有事,失陪了。”衆人只道他是穆王繼妃之子,汝南侯府卻是穆王元妃的娘家,想來兩家不大親近,也沒有放在心上。

這件事一開始只有這些人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慢慢也就傳開了。賭坊的郎老板和黃太太很有生意頭腦,這回又設了賭局,參與賭博的人數比上回多了至少三倍。大多數人還是賭江蕙輸的,雖然江蕙父親、繼母都是知名人物,可是向江蕙求婚的必須是貴族出身、上品人物,這樣的人物哪裏會在乎安遠侯、丹陽郡主的身份地位,而給自己娶個兇巴巴的妻子呢?江蕙不符合權貴之家的擇媳标準,在深山老林中長大的侯府千金,既不溫柔又不賢惠又不識大體,哪家敢要?

當然也有人別出心裁,賭江蕙贏的。譬如說上回在長和大戲樓見過江蕙、賭江蕙贏的那位仁兄,這回還是把寶押到了江蕙身上,“像江姑娘那樣的人物,我是身份地位實在夠不上,不敢肖想,我卻不信這世上的名門公子全是瞎子,看不到江姑娘的好。”

因為賭江蕙贏的人太少,所以每收進一筆,郎老板和黃太太都會特別注意。

項城王命人送來萬兩白銀,賭江蕙贏。

“項城王這是上回被吓住了。”郎老板、黃太太呵呵笑。

潞王、鄭王也先後差人送來銀票,與衆不同,把寶押到江蕙身上。

“這兩位殿下也看好江姑娘麽?”這下子郎老板、黃太太納悶了。

這天傍晚,有一名黃衣人送來十萬兩銀票,賭江蕙贏。這個數目實在太大了,郎老板不敢大意,親自出面接待了,并把銀票當即拿到錢莊驗過,确定無誤,應該給來人開收據了,郎老板卻還猶豫着,“不知閣下之前可曾和敝號打過交道?這麽大一筆銀子,您就這麽放心交給我們了麽?”

“怎麽,你這位賭坊老板,也怕賠不起?”那黃衣人身量很高,帽子壓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到他滿臉絡腮胡子,相貌粗豪。

“那倒不是,賭江姑娘輸的可不止十萬兩了,小號不怕賠不起。”郎老板陪笑臉,“只是您這筆銀子數目太大,之前從沒和小號打過交道,您就這麽放心?”

“我還怕你卷款私逃了不成?”黃衣人一笑,聲音低沉暗啞,“莫說你沒這個膽子,就算你真的卷款私逃,瞧你出不出得了京城?”

這黃衣人極有氣勢,郎老板出了一身冷汗,點頭哈腰的道:“是,是,小的不敢,斷斷不敢。”

戰戰兢兢送走這位黃衣人,郎老板抹抹額頭的汗水,“這位是何方神聖?出手就是十萬兩銀子,又敢那麽說話,一定不是平常人。不是富商,一定不是富商。”

“什麽富商。”黃太太一直躲在裏邊偷看的,這時一臉激動的出來了,“你沒看到麽?他外面長袍是普通料子,走動時露出一截褲角,那可是精心刺繡的,是四爪龍!”

“你說他是位王爺?”郎老板驚呼出聲。

黃太太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聲點兒!怕沒人聽到麽?我跟你說啊,你就當什麽都不知道,以後他來兌銀子的時候你也只把他當普通客人……”

“兌什麽銀子,你知道他肯定贏?”郎老板掙開黃太太,喘着大氣。

“呸,他這樣的人能把十萬兩銀子白白扔給你啊?他若不能贏,才是見了鬼了。”黃太太啐了他一口。

郎老板有點兒怕他這個胖太太,嘿嘿笑了笑,道:“太太說的有理。他這樣的人哪會白白給咱們送錢,必定能贏,他才下注的。對了太太,你說會有王孫公子向江姑娘求婚麽?江姑娘好人才,就是太能幹了些,一般的男人還真是不敢惹她……”

“一般的男人江姑娘還看不上呢。”黃太太嗤之以鼻,“你以為就男家挑女家啊?”

“那是,那是。”郎老板懼內,幹笑着連連點頭,“江姑娘侯府千金,父親那般英雄,她人又生得那般美麗,若母親真是丹陽郡主,那真是嫁到皇家也使得了,可惜郡主只是她繼母……”

“繼母怎麽了?你沒聽說過麽,丹陽郡主待江姑娘像親生的一樣。”黃太太不以為然。

正說着話,又有大生意上門,需要郎老板親自接待。

又一張十萬兩銀票拿在手中,郎老板手都是抖的,“您,您老人家賭誰贏啊?”

“本侯并非老人家。”來人取下帽兜,露出一張英俊又冷峻的面孔,“本侯支持的,自然是吾家愛女。”

郎老板這才認出來人是安遠侯,吓的一啰嗦,忙跪下見禮,“小人見過侯爺。”

安遠侯擡擡手,“郎老板請起。郎老板,這張銀票你到錢莊驗一驗。”

“侯爺親自拿來的銀票,哪還用驗。”郎老板向來是個仔細人,這時卻略一思量,電光火石之間做了決定,“小人信得過侯爺。”

安遠侯微微一笑,“郎老板,你賠得起麽?”

“小人還真賠得起。”郎老板滿臉陪笑,“侯爺,主要是買令愛輸的人太多了……”

說着話,郎老板惴惴不安,安遠侯要是知道這麽多人買他閨女輸,看死了他的寶貝女兒嫁不出去,沒人要,不知會是個什麽反應?

郎老板是見過江蕙的。當時真是驚為天人,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樣容顏光麗、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江蕙很美,可江蕙也真的很兇,自從深州開始,她的所作所為,哪件是閨閣千金應該做的?公子哥兒們不敢、不願、不屑娶這樣的女子為妻……

☆、061

安遠侯道:“鴻鹄需要燕雀認可麽?”

傲慢中透着自信, 沉靜安詳,孤高自許。

郎老板不是普通生意人,極有眼力勁兒, 這時如醍醐灌頂般, 臉上現出恍然大悟、又驚又喜的神色,“是, 是,江姑娘就像高貴優雅的白天鵝一樣, 飛得又高又遠, 那小小的鳥雀只知在林間撲騰鳴叫, 哪裏知道天鵝的好?”

安遠侯向來不茍言笑,這時也是嘴角微揚,“郎老板, 你很有眼光。”

郎老板若是拍安遠侯的馬屁,他或許會無動于衷。但如此熱烈殷勤的誇獎起江蕙,做為父親,安遠侯還是很高興的。

安遠侯是皇帝信重的大臣, 也是朝野敬仰的英雄人物。郎老板做夢也沒想到竟能聽到安遠侯當面這麽誇贊他,大喜過望,“小人能得侯爺稱贊這一句, 這輩子真是值了!侯爺,難得您大駕光臨,不知可否能賞賜小人一幅字?”知道安遠侯文武雙全,書法絕佳, 仗着這千金難買的時機,壯着膽子提出了這個要求。

安遠侯極少寫字送人,就算寫字送人也不可能是郎老板這樣滿身銅臭味的商人,今天也是心情太好了,竟然毫不推辭,要來紙筆,潑墨淋漓筆走龍蛇,寫下“旌旗十萬斬閻羅”七個大字。這七個字一氣呵成,大氣磅礴,龍骧豹變,真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多謝侯爺!”郎老板激動得臉頰發亮,珍而重之的雙手接過來,喜氣洋洋,喜不自禁。

送走安遠侯之後,郎老板還不大敢相信這是真的,捧着這幅字看來看去,呵呵傻笑。

“傻笑什麽?”黃太太自外頭進來,莫名其妙。

“江侯爺的字。”郎老板獻寶似的給她看。

黃太太眉毛挑得老高,失聲叫道:“江侯爺的字?”便想伸手接過來,“快讓我好好看看。”郎老板不給她,“你就着我的手看看就行了。”這要是放到平時,黃太太一定和郎老板不依,這時卻顧不上了,彎下腰,目光貪婪,“寫得真好。這幅字得值多少錢啊?”郎老板清清嗓子,“太太,你也不用趴那麽低,都快趴到紙上了。哎,你別動啊,看看就行了,千萬別動手……”

“我輕輕摸一摸,難道會摸壞了不成?”黃太太嗔怪。

郎老板小聲嘀咕,“那可保不準。”

黃太太心花怒放,竟然沒和他計較,“快去裱糊好挂起來,這個可得好好炫耀炫耀,挂到咱家正廳,誰來了一眼便能瞧見。”

郎老板不幹,“送到裱糊店哪裏能放心?還是把裱糊匠叫到家裏來吧,我親眼盯着他。”

黃太太倒也不反對,“也是,這麽珍貴的字。”夫妻二人商量好,命人叫裱糊匠去了。

郎老板這才想到安遠侯的來意,拿出銀票給黃太太看,“這是江侯爺的,買江姑娘贏。”黃太太取過銀票,滿眼愛慕的看了又看,“你說會不會是江侯爺已經心裏有底了,才會賭這麽大?江姑娘會不會有人家了啊?”

“不能夠吧?”郎老板這個賭坊可不是随随便便開起來的,消息很靈通,道:“江姑娘肯定沒有人家。你想想啊,江姑娘離開江家的時候只是個八歲的小姑娘,那時候江家并沒有給她定過親事。她回到京城這才多久,而且自打她回來之後便沒消停過,先是和穆王府的那場官司,然後便是這場豪賭。她這兇惡之名四處傳揚,好處卻不為人知,親事打哪來?”

“那江侯爺便拿十萬兩銀子出來打賭?”黃太太納悶,“這離江姑娘的十五歲生日只有一個月了。貴族人家,婚姻大事肯定慎重,從開始說合到兩家有了默契、男家上門求婚,怎麽得也得小半年的功夫吧?江侯爺能上哪裏弄個女婿出來?”

郎老板一笑,“就是因為和你一樣想的人太多了,所以咱們收到的賭注大多是賭江姑娘輸的。太太,江姑娘上回能贏了,我感覺她這回還能贏。”

“我也覺得她能贏。我就是奇怪,江侯爺如此行事,必定是胸有成竹,他這女婿現在哪裏?到底是誰啊?”黃太太好奇。

“家裏有梧桐樹,還愁引不來金鳳凰?”郎老板哈哈一笑。

黃太太不理會他,細細盤算,“這登門求婚的必須是年輕俊美、人物出衆的王孫公子方可。京城裏這樣的年輕人可不多,咱們一家一家的看看啊,秦國公府、濟國公府、汝南侯府、營陽侯府有未婚公子,但這幾戶都有人來下注了,全是賭江蕙輸的,可見絕對沒有求娶江蕙的意思;蘇相只有一個兒子,蘇相為人謹慎,他的态度看不出來……”

“蘇相絕無此意。”郎老板忙道:“他府中曾差了侍女過來,買了兩千兩銀子的籌碼,賭江姑娘輸。”

“蘇相多謹慎的人啊,他的侍女豈是莽撞的,會自報家門?”黃太太不信。

郎老板得意非凡,“那侍女當然不會自報家門了。是我見那侍女言行舉止都不像普通人家的下人,特地讓小四子暗中跟着她,探聽到的。”

“探的好。”黃太太笑咪咪。

郎老板出身平民之家,能把商號做得風生水起,自有他的一套辦法。他勤謹、細心,遇到什麽事都不敢大意,小心應對,所以才會發現一個與衆不同的侍女也派人跟蹤,這就知道了蘇府的态度。

一家一家看過去,黃太太皺眉,“除了何相的幼子何泉之外,其餘的王孫公子都是不可能的……”郎老板心中一動,“你不是說那黃衣人衣上繡着四爪龍麽,皇室子弟有無可有?淮王、鄭王、潞王等均未有婚事。”黃太太不屑,“淮王、鄭王、潞王的婚事還用他們登門向女家求啊?那不是陛下有聖旨便可以了麽?”

“太太說的是。”郎老板陪笑。

郎老板和黃太太算了半天,都覺得江蕙最後能贏,卻不明白到底誰才會是那個敢于向江蕙求婚的人,猜了又猜,想了又想,最後也還是一頭霧水。

京城裏善于算計的、自以為聰明的人多了,有不少人把京城這些名門世家一家挨着一家研究了遍,最後得出結論,“江大姑娘上回僥幸能贏,這回輸定了。”一筆又一筆的賭注投下,都不看好江蕙。

這月京城天氣睛好,各府紛紛舉辦宴會。不管男人的雅集還是女子的小聚,都少不了江蕙這個熱門話題,“你賭了沒?”“賭了。”“賭誰輸誰贏?”“江蕙輸。”彼此相視一笑,心裏都是有數。安遠侯本來就是朝中新貴,根基并不深厚,皇帝又太信任他了,嫉妒眼紅的真是不少。江蕙身為安遠侯長女,不知從哪個深山老林裏冒出來,卻一路暢通無阻,打敗了穆王、說服了莊太後,多少朝中大臣做不到的事她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家做到了。這樣的姑娘簡直……太惹人讨厭了……

江蕙必須輸。

像她這樣既不溫柔又不識大體的姑娘若是有王孫公子看得上,會給其餘的姑娘們一個多壞的榜樣,那還得了。

平遙大長公主是皇帝的姑母,皇帝敬重她,在朝中有很高的地位。提到她,人們通常只說“大長公主”,因為先帝的姐妹當中只有她還在世,這是朝中唯一的一位大長公主,不必提平遙兩個字,誰都知道是她。

大長公主府每年會在這時候大宴賓客,今年也不例外。年輕姑娘們愛玩,三三兩兩到園中游逛,汝南侯府的趙攬月這天格外活躍,把十幾位世交人家的姑娘請到一起,說起私房話,“我押了兩千兩,你們呢?這可是大好的機會,錢等于是白來的,不要錯過啊。”

江蕙和穆王府的公案盡人皆知,汝南侯府是穆王世子、永城王的外家,趙攬月有這種言行是人之常情,倒也沒人吃驚。仙游公主的女兒黃予時抿嘴笑,“我最近手頭不寬裕,只投了五百兩。”趙攬月勸道:“手頭緊才要多投啊。你想想,這是穩賺不賠的,簡真是白白送錢。”黃予時裝模作樣想了想,展顏一笑,“好,那我便回家撒撒嬌,多要點兒銀子,和你一樣也投兩千兩吧。”

其餘的人見了,也有些動心。白送錢啊,這樣的好事若是錯過了,豈非暴殄天物。

營陽侯府的葉吟芳、葉誦芳姐妹,尚家的尚玉萍、尚玉玲,劉家的劉璇、劉珊,都紛紛跟風表示要跟着玩一玩,賭上一把。這些人財力不一,有投三百兩的,有投五百兩的,葉吟芳心裏憋着一股氣,咬牙切齒的拿出一千兩。

因為拿不出一萬兩現銀,那天在安遠侯府可把葉吟芳可愁壞了。葉吟芳恨江蕙入骨,知道有這個賭局,她是非賭不可的了。這一千兩銀子是她撒嬌撒癡從她母親那裏要過來的,她跟她母親承諾了,将來贏了錢,會還回去一千八百兩,她自己只留二百兩零用。

江蕙也是客人,不過她沒和這些年輕姑娘在一起,被大長公主叫去了。

大長公主滿頭華發,眼光卻依舊銳利,微笑看着江蕙,“聽說京城因為你已經開了兩次賭局了。江大姑娘,你很出風頭啊。”

丹陽郡主陪着江蕙一起來的,她對大長公主很敬重,溫柔的道:“姑祖母,蕙蕙這個孩子不愛惹事,她也是身不由己。”

江蕙面不改色,“大長公主,其實第一次的賭局我是有意參與進去的。當時我在一個戲樓看戲,人很多,我故意張揚出去,想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情。”

“為何?”大長公主問道。

眼前這位嬌滴滴的、看似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居然向她賣慘,沒有向她博取同情,大長公主有些吃驚,有些意外,卻也隐隐有些喜歡。

江蕙道:“大長公主聰慧過人,自然早就看穿了。事情越是攤在陽光下,越是有機會得到公正解決。我所期望的,無非公平二字。”

“倒是個實誠孩了。”大長公主淡淡一笑。

江蕙語氣恭敬,“我這點幼稚诃笑的小心思,家父看得清清楚楚,當天便把我狠狠訓斥了。家父告訴我,陛下英明,太後慈愛,絕不可能偏袒、偏向,讓我不要使小聰明。我唯唯受教,之後便不敢做什麽文章。最後發現,果然家父的話是對的,回想起我的那些小心思,慚愧之至。”

“這些你不說也沒人知道,你直言相告,可見坦白。”大長公主眼神不那麽銳利,語氣中也有了欣賞之意。

“那第二次的賭局,你怎麽說?”大長公主身邊侍立着數位少婦,看樣子應該是大長公主的孫媳婦,其中一位生着丹鳳三角眼柳葉吊梢眉的紅衣少婦笑着問道。

這位少婦一定是受寵的,所以才敢笑吟吟的插這個嘴。

“這回不過是在家裏和親戚朋友鬧着玩,不知怎地外頭也知道了,越鬧越大。”江蕙嫣然一笑,“賭就賭呗,太平盛世,天子腳下,原該有些消遣。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此有涯之生?”

江蕙年齡不大,稚氣猶存,這一笑卻如春暖花開,嬌媚難言。

“你說得倒輕巧,多少人因為這一個賭字而傾家蕩産 ,家破人亡。”紅衣少婦笑道。

她雖含着笑,話語中卻隐隐含有責備之意。

“禁賭,應該是官府的事。”江蕙笑容依舊,“若我朝全面禁賭,那應先将賭坊關了,所有賭資作為罰款悉數充公。現在并未禁賭,那便是可以設賭局的,一個人拿自己輸得起的錢去賭,贏了固然歡喜,輸了也無關大局,無傷大雅。”

紅衣少婦本是千伶百俐之人,這時卻沒什麽話可說了,眼光閃了閃,低頭不語。

大長公主招手命江蕙近前,仔仔細細打量過江蕙,嘆息道:“可憐我的孫子都娶過了媳婦。”

在場的衆人聽大長公主這麽說,分明是很欣賞喜愛江蕙,心中暗暗稱奇。她老人家知道安遠侯府有這麽位大姑娘,很替丹陽郡主抱不平,聽說還想替丹陽郡主教訓這個繼女呢,這才見面多久,不過廖廖數語,就開始嘆息孫子全都娶過媳婦、和這位江大姑娘無緣了麽?

“無妨無妨。雖然如此,您老人家還是可以賭我贏,相信我不會讓您輸錢的。”江蕙風趣的說道。

大長公主高興的笑了。

後來大長公主果然命人取出她的私房錢,也參與了這場豪賭。

丹陽郡主見大長公主認可了江蕙,喜出望外,大長公主拉着江蕙說了會兒話,親切的道:“十幾歲的小姑娘家,快出去玩玩吧,莫一直陪着我這個老婆子,沒的倒把你悶壞了。”

江蕙很乖巧,“那倒不會。我平時在家裏也常常陪我祖母說話談天的,老人家走過的橋比我們走過的路都多,和老人家說說話,看似閑聊,其實受益匪淺。”

大長公主被江蕙哄得眉花眼笑。

“姑祖母,我大女兒是個好孩子吧?”丹陽郡主趁機問道。

“好孩子,好孩子。”大長公主滿臉是笑,連連點頭。

紅衣少婦等都在旁陪着笑臉,有人的笑容是由心底發出來的,有人的笑容卻只浮在臉上,好像伸手一抹便能抹掉似的。

江蕙陪大長公主說了會兒話,便由侍女帶着出來了,和年輕姑娘們一起到園中游玩。劉璇眼尖,遠遠的便看到了江蕙,“諸位諸位,正主來了。”趙攬月等人吃了一驚,齊齊向江蕙的方向看了過去。

葉吟芳還記得前日之辱,騰地站起身,挑釁的迎着江蕙笑,“江大姑娘,不好意思,我還是押了一千兩銀子,賭你輸。”

葉吟芳話語之中滿滿的都是惡意,江蕙卻不放在心上,輕快的一笑,“玩玩而已,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把手頭的閑錢攏了攏,押了六萬兩,當然了,我是賭我贏。”

六萬兩。趙攬月、葉吟芳等人聽到這個數字,又是氣憤,又是嫉妒。

這個數目她們是不可能有的。葉吟芳那一千兩還是從她母親那裏軟磨硬泡才到手的,來之不易。

“你輸了可怎麽辦?到時候你該哭了吧。”趙攬月鄙夷的看着江蕙。

江蕙報之以溫柔一笑,“無妨。我爹爹說了,如果我贏了,是賭坊賠我雙倍的錢。如果我不幸輸了,是我爹爹賠我雙倍的錢。”

這個江蕙!趙攬月、葉吟芳等人差點沒被氣暈。

她可真能炫耀,有安遠侯這樣的爹了不起是不是,吹牛吹的沒邊兒了。

這些閨秀們氣憤之極,實在看不得江蕙這得意的模樣,紛紛要走,“我們不屑和某些人為伍。”江蕙在一株嬌豔的西府海棠下坐了,纖纖玉手拿起定窯白瓷茶壺,自己給自己倒水,“諸位請吧,祝你們玩得開心。對了,将來若是輸了錢,便躲在家裏哭好了,千萬不要出門,以免窘态被他人看見,徒增笑料。”

“江蕙你……”趙攬月等人無言瞪了江蕙許久,氣沖沖的走了。

江蕙一笑,自斟自飲,她方才陪大長公主說了好一會兒話,方才又舌戰衆女,還真的是口渴了。

身後有腳步聲。

江蕙手握茶杯,眼睛微咪。

這不是女子的腳步聲。

哪個狂徒膽敢闖到大長公主的後園?

江蕙不動聲色,一手執壺,一手拿杯,倒了滿滿一杯熱茶。

身後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江蕙驀然轉身,手中那杯熱茶向前疾抛,“口渴麽?請你喝茶!”她還真是好客,不光茶杯,緊接着連手中茶壺也疾擲過去。

那人反應奇快,左手接過茶杯,右手接過茶壺,動手如行雲流水一般,優美流暢之極。

“淮王表哥?”江蕙驚訝。

眼前這人身穿紫色錦袍,長身玉立,眉目如畫,正是五皇子淮王。

“表妹。”淮王也不知是倉促之間手接茶壺、茶杯累着了,還是被江蕙這個行動驚着了,俊美面容紅雲遍布,如上好羊脂白玉和極品紅珊瑚交相輝映,霞姿月韻,清雅無雙。

江蕙不好意思,“那個,淮王表哥,我請你喝茶,請你喝茶。”

“好啊。”淮王定定神,和江蕙一起在海棠樹下面對面坐了。

丹陽郡主嚴防死守,不許淮王見江蕙。淮王若到了安遠侯府,能見着的只有江略、江蓉和阿若等人,江蕙卻是見不着面的。今天如果不是江蕙到了大長公主府,如果不是丹陽郡主在陪大長公主說話,淮王還是見不着江蕙這位“表妹”。

多日不見,江蕙容顏愈加嬌豔,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一樣,就算她在對面坐着一動一動,也已是一道難描難繪的風景。

淮王忽覺口渴,下意識的将茶杯舉到唇邊。

“別,那是我用過的……”江蕙想到那是她的茶杯,趕忙阻止。

淮王茶水已經入腹,臉色愈紅,“對不住,表妹,我已經喝了……”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淮王手中的茶杯。

江蕙喝過,淮王也喝過……這個杯子曾沾過他們兩個人的唇……

兩人心底湧起怪異又溫柔的情緒,臉色酡紅,隐隐有些發燙。

☆、062

明明是坐在樹蔭下的, 涼風徐吹,淮王卻覺得很熱,口很幹。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到唇邊, 想起江蕙方才用過這個杯子,不合時宜的紅了臉。

江蕙起身摘了朵粉紅海棠, 螓首低垂,輕嗅香氣, “表哥, 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正值春夏之交, 西府海棠迎風峭立,花姿明媚,楚楚有致, 未開放的花蕾紅豔欲滴,似胭脂點點,盛開的花朵顏色粉紅,如曉天明霞。江蕙曼妙身姿被這國色天香的名花襯映, 越發嬌豔動人。

“表妹請講。”淮王穩穩心神,也站起身來,柔聲說道。

江蕙把玩着手中那朵粉海棠, 有點不好意思,“表哥,你,你還沒定過親吧?”

淮王不知道江蕙為什麽會有此一問, 一顆心差點兒跳出嗓子眼兒,聲音暗啞低沉卻又十分急促,“沒有,當然沒有。”

江蕙嘻嘻一笑,“你既然還沒有定親,那你能不能……嘻嘻,眼下有個賭局,我和我爹都下了很大的賭注,可千萬不能輸……”

淮王這一刻魂靈仿佛飛出了身體,想也不想,便輕輕吐出兩個字,“我能。”

江蕙眼睛一亮,“真的麽?那要多謝你了。表哥,你還沒有定過親,那你的想法和其餘那些沒定過親的人的想法,應該是相似的。表哥,我想重金收買一個王孫公子到我家求婚,确保我和我爹爹不會輸。你幫我想想辦法,要如何說服對方,好麽?”

淮王呆了呆。

原來她要和他商量的是這個……

“好不好啊?”江蕙滿懷希望的看着他。

“好。”淮王不由自主的點頭。

江蕙很高興,“表哥,咱們坐下慢慢說。”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了,拿過兩個沒用過的杯子,替她和淮王都倒了茶。

淮王已經用方才那個杯子喝過兩回水,有了感情,情願還用原來的那個,悄悄換了回來。

江蕙并沒注意這些細節,笑盈盈的問道:“表哥,沒定過親的少年人對于這件事會是什麽樣的想法,你能詳細跟我說說不?”

她聲音甜美,和着海棠花香一起送過來,令人心醉。

“能。”淮王道。

今天是個好天氣,風格外輕柔,和淮王的聲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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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暮,淮王手持一束紅豔豔的勝春花進了皇帝寝宮。

皇帝正好處理完一件令人頭疼的政事,放下奏折,伸個懶腰,“這花是送給朕的麽?小火,多謝你,你給朕帶來了芳芬和光亮。”

“帶來芬芳好懂,帶來光亮怎麽講?”淮王要來花瓶,親手将花插好,謙虛請教。

皇帝一笑,“小火,你又白又亮,自帶光芒。”

淮王正在插花的手停頓了許久,臉色變幻不定。

皇帝縱聲大笑。

淮王無奈的把花插好,擺在皇帝的禦案上,“父皇,我想出宮建府。”

“不行。”皇帝很幹脆的拒絕了。

淮王不死心,“我該娶妻成家了,不适合再住在宮裏。”

“你才多大,就想娶妻成家了。”皇帝怫然,“你今年才……”

“父皇,我今年十八歲了。”淮王提醒。

皇帝順手從瓶中取出一枝鮮紅欲滴的勝春花放到鼻前嗅了嗅,“這花好,不光嬌豔,還芳香撲鼻。小火,下回多抱兩束回來,朕喜歡。”

“說正事。”淮王從皇帝手中要過花,插回瓶裏。

皇帝倚在長榻之上,懶洋洋的道:“小火,那朕便跟你說說正事。男子二十而冠,這時方才成年,你今年才……你多大來着,十八歲對吧?你才十八歲,還沒有成年,還沒有行冠禮,出什麽宮,建什麽府。”

“可是,我有字了。”淮王辯解。

男子二十冠而字,二十歲舉行冠禮,并賜以字,表示成年了。淮王現在不到二十,沒行冠禮,不過已經有字了,子充。

“再不聽話,朕便把賜給你的字收回來。”皇帝似笑非笑,也不知是說真的,還是在威脅,或者是在逗淮王玩。

淮王氣沮。

“巴結巴結您,好使不?”淮王問。

皇帝道:“你越巴結,朕越覺得你好,越是舍不得你。”

皇帝這意思太明白了,巴結也不行,出宮建府什麽的,休想。

“那我調皮淘氣。”淮王有了新主意。

皇帝一樂,“長得比朕還要高了,卻還在調皮淘氣。唉,沒辦法,這樣的兒子,朕只有親自再教幾年了。”

還是不許走。

淮王蹙眉瞧着皇帝,皇帝粲然一笑,神情灑脫。

“父皇,您的內庫銀子夠不夠用?”淮王話鋒一轉,不跟皇帝糾纏什麽出宮建府娶妻成家的事了,“不如您把銀子全交給我吧,我替您翻上一倍,就當孝敬您了。”

皇宮的府庫,稱為內庫。內庫和國庫不同,是皇帝的私人財産,可以随意支配。國庫則不同,動用國庫財物金銀是要朝堂共商的。

“怎麽翻上一倍?”皇帝很感興趣,微微揚眉。

淮王略一猶豫,對皇帝附耳講了幾句話,皇帝越聽越詫異,“峻熙的女兒,不就是朕上回見過的那個小丫頭麽?賭坊又拿她開賭了?”

“我賭她贏。”淮王語氣

侯府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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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回賭錢啊?”葉誦芳的姨表妹,尚家七小姐尚玉萍抿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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